比起玄凌耀,在这一点上,他萧初楼却是幸运得多。
几人又商讨些对策,翟逸之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告辞。
宫中宫女侍卫都远远的退下了,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旨。殿外阳光明媚,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书房中,投下几个斑驳的影。
萧初楼无意识地跟着玄凌耀绕进偏殿里,忽然回神,发现偌大的大殿只剩他们两个了。
窗边立着一架精致的鸟架,小芭比正懒洋洋地站在鸟架上腆着肚子晒太阳。旁边的水槽和食盒都是满满的。
萧初楼伸出折扇戳了戳芭比的肥肚囊,雪鹰居然不鸟他,还不爽的拿白嫩嫩的翅膀拂了拂,又歪到一边继续睡。这下可把萧王爷气乐了,两手并用狠狠的揉了一把小芭比雪白柔软的羽毛。
“你到底喂它吃了多少东西?”萧初楼无奈的回头望了某位尊贵的皇子殿下一眼,心中严重怀疑这肥母鸡还能不能飞得动?
玄凌耀仔细瞧了瞧芭比一幅怀了孩子坐月子的模样,终于有些歉疚道:“我见它爱吃肉食,一得空便喂喂,这小东西似乎就没有吃饱的时候,还以为你饿着它了。”
“……”萧初楼哭笑不得地停下了手上的蹂躏工作,“每次喂得少些,它才不至于胃口养刁,而且,这小东西太容易长胖了。再这么喂下去,怕是飞不起来了。”末了,恶狠狠的凑上去,瞪着快要哭出来的小芭比说道,“哼哼,要是真飞不起来了,就把你煮来吃掉!省得浪费你这一身膘!”
小芭比哀怨极了,又是急得团团转,努力的扑扇着翅膀,围着化身为魔鬼的主人哼哧哼哧转了几圈。
它好不容易养身肉肉,它容易么它?!
玄凌耀望着传说中的蜀川王带着恶劣的笑容威胁一只肥鸟,不由一阵无语。
芭比飞得累了,又窝到鸟架上睡过去了。萧初楼摸摸它的小脑袋,露出一点微笑。
房中又重回寂静,玄凌耀捕捉到他眼中一点点宠溺和温柔,心中一跳,眼光复杂,缓缓道:“即使对着一只鸟,你也要用骗的把戏?”
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为何他定要把骨子里的温柔都藏起来不漏分毫,生怕给人瞧见了似的?
萧初楼眼光埋在刘海下面,指尖无意识划过芭比的羽毛,他想了很久,才道:“做个恶的善良者,也总比做个善良的恶人好。”
这话乍听来有些答非所问,玄凌耀眼光一闪仿佛想到什么,追问道:“何意?”
萧初楼回过神来,平静的望着玄凌耀的眼睛,缓缓道:“有时候,骗人也是为了对方好,毕竟虚幻的谎言总胜于残酷的真实。”
哑谜似乎越来越偏离轨道。
玄凌耀慢慢走近他,眼光深邃而明亮,不闪不避回视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期待道:“真的是为了对方好么?那也许是你一厢情愿地以为。”
在对方气势压迫下,萧初楼竟然有点窘迫地退了一步,刚好靠到鸟架上。
一旁的矮榻边,陈放着古香古色的镂空青鼎,袅袅燃着熏香。
气氛在这一进一退之间,似乎颇有些微妙。
萧初楼目光变得幽深,他握住玄凌耀的双肩,在距离自己小半丈之处。
他凑过去,听见对方呼吸倏忽变得急促,忽而变了方向,错开脸颊,在皇子殿下的耳旁停下,缓缓道:“认真就输了,而本王,不想输。”
玄凌耀一愣,这句话的意思他并不怎么明白,但那不代表他听不出其中再次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他深深吸一口气,缓慢道:“那你告诉我,那天夜里你回去以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冷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隐藏下来,萧初楼耸了耸肩道:“那么晚了,自然是回去休息。”
“别蒙我了。”玄凌耀唇边牵起了一点笑,他轻轻抚摸着芭比的柔软的羽毛,温和道,“好歹我也喂了芭比这么久,它自然不会拒绝向我透露一点你的情况的。”
萧初楼愕然,旋即又不由苦笑,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
“那天芭比跟着你回去,第二天飞回来的时候很不对劲,一直冲着我叫,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后来又见它安静下来,就猜到,大概是你心情不好,将它赶走了,它与你亲厚非常,你是何心情自然会影响到它。”
玄凌耀紧紧握住男人飞快抽离的手,执着而坚定道:“我改变主意了,初楼,你骗不了我,你对我绝不是你说的那样无情。”
萧初楼被男人抵在坚硬的鸟架边,无路可退。
真是……见鬼!
他想起那天回到山谷后,情绪失控的丢脸模样居然被这只肥鸟给出卖了,就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把它煮来吃了!
玄凌耀悦耳的声音继续回荡着,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接近,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仿佛就这么被抓住了,逃不开,躲不掉。
亦或是,不想逃开?
萧初楼忽然震住,手腕好像被铁箍锁住,动弹不得。
唇上的触感温软湿热,那是玄凌耀的嘴唇在流连。
萧初楼简直惊呆了,这似乎是向来清冷持重的皇子殿下头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的吻他,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让堂堂蜀川王爷一时愣在那里无法言语。
耳边是玄凌耀近似叹息的声音:“我现在不想让你忘记了……”
“你上次问我,喜不喜欢这样,我告诉你,我喜欢……与你亲近,无关男女,并不恶心……”
“初楼,不要拒绝我……”
修长的手指拂过脸颊,又绕到胸膛上,隔着衣衫,萧初楼也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灼热。
火热的双唇落到他眉心,犹如蜻蜓点水,滑到鼻尖,滑到脸颊,又移到喉结。
周围的温度暧昧的升温,萧初楼微微哼了一声,有些失神地望着玄凌耀的头贴在胸前,用牙齿拉开了襟口。
萧初楼手指穿插进对方漆黑的长发里,柔顺的青丝从指缝间溜走,微凉的触感,似乎能缓解一点周身的闷热,让他不想松手。
两人的心跳清晰而有力,闭上眼睛,反而听得更清楚了。
仿佛一种蛊惑,诱惑着他,放纵吧,放纵吧。
当玄凌耀灼烫的手掌隔着裤子抚握上来的时候,萧初楼脑海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
他紧紧扣住玄凌耀的后脑,阖上眼帘深深叹息:“凌耀……够了……够了……”
本该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却小心翼翼的亲吻和取悦着他。玄凌耀半跪在地上,紧紧揽着他的腰,轮廓俊朗的脸颊上,由于升腾的热度而渐渐渗出薄汗。
萧初楼微微仰着头,他傲人的硕大被温软濡湿的口舌包裹着,一股股热流从小腹如电击般直窜上来,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喘呼出声。
不知谁把谁抱上矮榻,衣衫混乱的跌做一团。
青鼎内的熏香似乎燃的更加浓郁了,飘散了一室的情迷意乱。
萧初楼肆意亲吻着身下的男人,唇齿相合,肌肤相亲,男人亦搂着他的肩膀回应着,玫瑰色的红痕四处绽放,一串串落在锁骨、颈项上。
这一刻,什么狗屁一统天下、鸿鹄大志,还是劳什子归途离别,通通抛至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他!
第四十四章:终得到
在萧初楼即将冲进去的一瞬间,他明显的感觉到男人剧烈的颤抖着,有一刹那的僵硬,随即又放松,紧紧闭着眼睛,承受着仿佛无休无止的肆虐与索取。
汗珠从精瘦的背脊上滑落,滴到雪白的锦被上,绽开几滴小水印。
尊贵的皇子殿下无疑骨子里是执着而骄傲的,即使为了心中爱恋而放下身段,屈尊于人下,也不愿在萧初楼面前流露出哪怕丝毫软弱。即使身后钝痛到冷汗淋淋,也只咬着牙齿默默忍受。
虽然冷静和理智都被燃烧殆尽,萧初楼仍然放柔了动作,双手抚摸挑弄着,终于让他放松下来。
榻上帐幔被扯下来,人影晃动着,压抑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说不出的羞人暧昧。
窗外桃花树花瓣已经渐渐凋零了,嫩绿的枝桠抽出。
小芭比偷眼瞅瞅,似乎也不敢再看了,呜咽一声,又歪过去睡了。
小榻上高热还未退去,萧初楼尚在熟睡,梦里依稀感觉到有目光凝视在自己身上,许久许久。
玄凌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英俊的轮廓,低下头似乎想亲上一亲,到底还是忍住。他轻手轻脚撩开帐帘,起身下床,身后一阵阵隐约的痛楚传来。
身体的不适让皇子殿下皱了皱眉,旋即又叹息一声,低哑的嗓音充满着情潮余韵,他望着榻上的男人安静的睡脸,顺手替他捻了捻踢开的被角,目光中带着一点宠溺、一点无奈。
伟大的蜀川王爷恐怕从来没有想过,强者如他,居然也有被人包容宠溺的一天。
正如高贵骄傲的耀殿下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雌伏于另一个男人之下,还心甘情愿。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如此自然而然。
他缓缓披了衣裳,目光落在小几上的青鼎熏香上,忽然衣袖一挥,暗劲悄然打出,熄灭了香灰。
却在这时,身后一个沉哑懒散的声音传来:“那熏香里,你加了什么料?”
玄凌耀一惊,回头正好撞上萧初楼漆黑的双瞳。
麦色的肌肤还残留着激情时的点点红痕,萧初楼随意披了件外衫在肩上,懒洋洋的坐起身来。
他睡得并不深,玄凌耀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对方企图毁灭“证据”,方才一不小心被他的深情轰得无法思考,现在哪里还想不明白。
好歹他也是个九品大宗师,就算再好色,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迷的神魂颠倒,那熏香肯定是宫里经常拿来用作催情的情趣之物。
“一点迷梦粉……初楼,你生气了?”
玄凌耀心头不由一阵心虚,那天夜里以后萧初楼就一直避而不见,这次宫中发生大事,他才有借口让萧初楼进宫见他,不把握这次还不知道以后何时才有机会。他料想过对方知道自己的小手段会不会生气,所以才偷偷趁他睡着想先一步熄掉熏香。
如今都生米煮成熟饭了,看着他神色有些疲惫却忐忑不安的样子,萧初楼怎么还气得起来。
总不能让他堂堂蜀川王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到处跟人控诉,说自己被东玄耀殿下设计还迷那啥了?
更何况,真要计较起来,他才是犯罪的那个!
发现自己完败的萧初楼挫败的摇晃着脑袋,复杂的看他一眼,问道:“还疼不疼?”
向来在情事上极自律的皇子殿下到底不像某好色王爷那么下流无耻、厚脸皮,他摇摇头,耳根还有点火辣辣地烧。
萧初楼扒开被单扫了几眼,还好没看见血迹。旁的事儿他也暂时不想去思考,神清气爽的跳下床,一把拦腰抱起皇子殿下,就往浴室的方向走。
“成何体统!放我下来。”玄凌耀窘迫地挣扎着,这种抱法换来任何一个成熟男人都受不了吧,更何况他身份尊贵的皇天贵胄。
“老实点!”萧初楼瞪了他一眼,更加抱紧了几分。
方才算计自己的事儿还没跟他计较呢,现在不过收点利息。萧初楼很是恶劣地想着,绝对不承认他就是想抱着他。
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皇子殿下完全提不起力气反抗暴政,也只好无奈地由着他去了。
其实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稍微一点霸道与蛮横也不过是情趣而已。
当然,两位死要面子的当事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浴池里雾气蒸腾,剔透的玉雕龙头哗哗涌出温热的泉水。玉白光洁的瓷砖上面,铺着柔软的毛绒地毯,光脚踩在上面十分舒适,一点也不觉得冷。
萧初楼随意扒光外衣,将人水池边上。毛巾浸过水,温润湿热着,细细擦过光裸精瘦的脊背。
温和的水轻柔地包围着身体,玄凌耀趴在玉石壁上,轻舒一口气,微微阖上眼。
拿着毛巾的手缓缓下移,滑过腰间收紧的曲线,忽然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
那里是一道长长的伤疤,虽然已经很浅了,但是伤口实在太长,还是一眼就能看到,是发生什么事竟然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势?直到如今都还留着疤痕。
萧初楼浮想起当初两人尚在蜀川参加侍卫选拔的时候,他们还处在似友非友的暧昧之中,现如今,已经是千丝万缕搅作一团,这本复杂的账,如何算得清楚?
萧初楼目光凝实在他身上,欲言又止。
玄凌耀没有睁开眼睛,沉默一瞬,沉闷的声音才低低传来。
“你想知道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
萧初楼心中骤然有些压抑,缓缓道:“你什么时候想说便说,我都听着。”
他听见男人低笑了一下,声音却如暗哑的断琴,说不出的苦涩。
“说起来,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个伤疤不光没有消退,反而随着我慢慢长大,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萧初楼沉默着,听着他的嗓音如飘渺的云雾。
“那年我还不到五岁,母妃对我极为疼爱,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当年后位悬空,父皇有心立母妃为后,但碍于丞相一党的压力,迟迟无法抉择。那年元宵节,父皇摆宴赏灯,宫中很热闹,母妃身体有恙没有参加,我跑到寝宫去找她,我记得,她当时在给我缝制新衣裳……”
“不料竟然突然出现刺客,母妃为了救我,将我塞进床底下,没想到那人渣竟然……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妃给……就在禁宫侍卫冲进来,众目睽睽之下……”
玄凌耀顿了顿,似乎想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微颤的双肩却出卖了他。
萧初楼轻轻揽上他的肩,没有说话。
他听见皇子殿下的嗓音越来越沉:“母妃被玷污,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那个人在伤害母亲,所以冲出去想要拉开他,那刺客没料到我躲在床下,重重砍了我一刀,后面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母亲扑过来抱我……满眼的血红……”
萧初楼手臂收紧,搂得更加用力,他心疼地看见玄凌耀侧脸上,不多的血色一点点退掉,手指捏得发白青筋暴起,似乎才能按捺住心中滔天恨意,不致陷入疯狂。
“……那一刀砍的很深,我重伤濒死,昏睡了好几天,父皇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进了我的寝宫,花费无数昼夜才将我救了回来,我一醒过来,就吵着闹着要娘,父皇什么也没说……”
“我偷偷跑去母妃的寝宫,谁知道,那里只剩下一条三尺白绫……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宫殿里所以宫女太监还有那天冲进来的侍卫,都尽数被……坑杀。即使如此,这种丑闻依然是瞒不住的,亦或者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渐渐的,母妃的名节都被这些暗地里的中伤破坏殆尽……”
“那些人虽然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但我慢慢长大,也明白他们眼神里,不过是冷嘲热讽。我虽贵为皇子,风光无限,二十年来,却不知多少人背着骂我是个……娼妇的贱种。”
“凌耀……”萧初楼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任何言语都是徒劳的。
眼前这个男人,头发软,耳根软,心也软,却总是装作一副很冷硬的样子。
执拗的皇子殿下,不屑于任何同情和安慰,尤其是他的。
玄凌耀默然片刻,似乎平静了许多,他转过头来朝萧初楼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他甚至拍了拍萧初楼的手背,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