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亦然 上——迟眠客

“也不是。”林学彬笑笑，眼神很温和：“你负责的版面一直颇受好评，没什么问题。不过有读者反应想多看到一些亲子对话的内容，所以我打算添加一块区域，专门描写父母与孩子间互动的对话，这个也要由你负责，有问题吗？”

“没有”陶意点点头：“我会做好的。”

“那行，没事了。听说然然上幼儿园了？”

“嗯，今天开始的。”

“上幼儿园也不错，可以多交些朋友。然然太懂事了，反倒不像小孩子。”他笑了笑，沉吟一下，又说道：“学校有什么事的话打声招呼就可以过去，不要因为工作忙耽误了孩子的事。”

陶意轻轻地点点头：“谢谢林经理。”

他不为人知地轻叹口气，“好，那你先去忙吧。”

她又点点头，走了出去。

看着紧闭的大门，林学彬有些烦燥的点了根烟。

他喜欢陶意。她刚来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她很漂亮，并没有多想什么。那时候他和妻子也没有闹出什么矛盾。那时陶意好像刚经历过什么打击，面色苍白，神情中总会透露出一种沉默的痛楚。不过，她的文学底子很好，也是这个原因，他留下了她。

好像感情总是会朝它所注定的方向发展，他越来越多的注视着这个女子：认真工作时的侧脸，偶尔轻抿嘴角的倔强，以及后来孤身带着孩子的咬牙坚持。

刚开始得知她是个单身母亲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她怀孕期间也总是脸色苍白地撑着上班，这样的神态，总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疼，想劝却没有力场。

后来，充足的产假过后，陶意就开始带着孩子上班，他没有说什么。看着孩子乖巧的样子，他总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甚至会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那时他和妻子商量着要个孩子，但前卫的妻子不愿意。后来矛盾越闹越深，他感到很疲惫。离婚过后，面对父母屡次安排的相亲，他也提不起精神。

但是他越来越想看到这个女子的身影，常常会不自学地随着她的身影转，对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也越发的宠爱。慢慢地，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单身母亲了，想照顾她和孩子，想和她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离婚也有两年了，面对着急的父母，他一直只是淡淡的敷衍过去。其实心里也有小小的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感情。

他对陶意的好，出版社的人都知道，陶意自然也知道。他并没有要施恩的想法，对自己喜欢的女子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他不明白陶意的想法，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逃避。

所以，他也只能轻轻地叹一口气。算了，他不急，就算她不接受自己的感情，他也不想逼她做任何事情。

这个女子，理应被好好珍惜。

等陶然和妈妈下班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

陶意去做饭，陶然把东西整理一下就进厨房帮忙。

陶意看了眼站在小凳子上洗菜的儿子，问道：“然然，第一天上学还好吗？有没有认识小朋友？”

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儿子不近人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所以，当听到他的那声“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陶然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抬头地道：“是和我一样大的一个男孩子，叫冉云岫。”

冉云岫。

她愣住。记忆中的一个画片跳出来：她问眼前称为林姐的女子孩子的名字起好了没，那个温柔的女子幸福的笑着说，起好了，叫冉云岫。

原来是那个孩子。

“然然……交到朋友，开心吗？”

她问的有些迟疑。三年前林涓给了她地址和联系方式，但她一直都没有和他们联系过。她明白林涓自然是善意的，可是她宁愿继续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想踏足那个可能会遇到自己不想遇到的人的世界里去。

况且，她也害怕从那个温柔的女子眼中看到怜悯。

但——她看了儿子一眼——不能因为这种或许不会发生的事影响然然，他好不容易承认一个人成为朋友，而且是那个和他有着相同境遇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好朋友的吧，她想着，有些失了神。

陶然虽然不知道她的千回百转，但也明白她的某些顾虑。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冉云岫可能是这辈子惟一可以全心全意相托的同伴，他们注定会成为朋友，必须要成为朋友。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回答的声音：

“很开心。因为他是我惟一的朋友和同伴。”

陶意的眼睛有些湿润，心里也有些豁然开朗的轻松。既然是然然这么坚持的朋友，她的那些顾虑还算什么呢！

她笑了：“那然然要好好和他相处哦，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有缘份呢！”

他假装好奇地问原因，她便把当初在医院的事讲了一遍。末了，她揉了揉他的头：“改天把他带回家玩吧！”

林涓的师兄项楠是非常著名的钢琴家，而且这段时间正好在家中休息。林涓把学钢琴的事情说过后，他想了想，让林涓带冉云岫到他家让他看看。

他自然是见过冉云岫的，也很喜欢这个懂事乖巧的小孩子。但如若说学钢琴，他并不算太看好。练习钢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有的十几岁的孩子还受不了，何况是他才三岁？晚两年的话或者还差不多。

不过，既然是小孩子主动提出的，或许他是真的想学钢琴。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师妹提出了要求，他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就拒绝。

他的意思是，先让孩子学着吧。如果只是一时的热情，练习几天后自然也放弃了。小孩子，有哪个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干什么呢？像他也是接触了好几样乐器之后才选择学钢琴的。

林涓带着冉云岫来到项楠家的时候，项楠正在二楼的钢琴房练习。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项家少爷项少倾看到他们立刻站了起来，礼貌地向林涓问好。

这是冉云岫和项少倾的初见，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狐狸。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在他眼中像狐狸一样的少年会在他和陶然的生命中占据着怎样一个重要的位置。

此时的项少倾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细长的眉，狭长的眼，嘴角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过，对人很有礼貌。

他自然知道此次来的这个小小孩童是要向爸爸学习钢琴的。对于这个小天才他很有兴趣，所以和他们一起来到了琴房。

琴房的门一打开，轻快流畅的琴声就流泄出来，偌大的琴房中间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平台式钢琴，项楠正坐在前面专注地弹着。

一看到久违的钢琴，一听到动听的声音，冉云岫的脑海里再也容不下其它。他着迷地看着项楠的手指灵活在敲在琴键上，奏出一波又一波轻快的音符，不知不觉便走到钢琴面前，着魔一般伸出手抚摸着它漂亮的琴身，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让我来！我也可以弹出这样的音符！

“喜欢吗？”

听到问话，冉云岫一下子清醒过来。在他无意识的时候，项楠已经停止了弹奏，此时正看着抚摸钢琴的他，微笑着询问。

他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扯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喜欢！”

项楠笑了笑，站起来和林涓打了个招呼，就对冉云岫道：“我先弹一段，你感受一下。”

等他点了头，项楠便重新开始弹奏。

是一段简单的钢琴独奏卡农，对于钢琴初学者来说，练习卡农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或许考虑到他没有学过钢琴，项楠只弹了两个小节，其间重复八次。

卡农就是这样的一种曲式，字面上意思是“轮唱”，原意为“规律”。指的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写作技法。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互相模仿，互相追逐和缠绕，而声部几乎是单调意义上的重复。虽然不断回旋往复，但其旋律之美不让人觉得单调，反而感觉动听悦耳。

弹奏结束，冉云岫不禁不些跃跃欲试。

看到他的神情，项楠微微一笑：“想试试？”

他用力点点头。

项楠起身，把他抱到椅子上，抚了抚他的头发：“随便弹吧，感受一下钢琴动听的声音。”

冉云岫对他一笑，低下头看琴。

这个笑容让项楠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是他眼花还是怎么？为什么他会从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的笑容中看到某种近乎强大的自信？

第五章

当然，项楠理所当然地以为冉云岫只是随便乱弹一气而已。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愣住了。不止是他，林涓和项少倾也愣住了。

优美的旋律流水般倾泄而出，孩子稚嫩的手出乎意料的灵活的在琴键上翩翩起舞。

他所弹的正是项楠刚才所弹的那段卡农，丝毫不差！

弹奏结束，冉云岫意犹未尽。当然，这样简单的旋律，基本上连热身都算不上，但他不能过分，就算是天才也应该有限度的。

抬起头，看到的是项楠大张着嘴的惊讶表情，几乎把他斯文男人的气质破坏贻尽。

“你……你……”他说不出话来，转过头问林涓：“他真的没有学过钢琴？”

林涓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项少倾有点受打击：“难道这就是……天才？”

自此，项楠便开始指导冉云岫学习钢琴，为了打好他的基础，充分利用他的天赋（项楠他们以为他的天才是看过听过一遍后可以完整的记忆下来），在基础知识的传授后，他要求他每天都要进行两个小时的指法练习。

冉云岫自然没有异议，基本上除了上学，他其它的时间都是在练习。三年的时光让他的指法与感觉都变差许多，只有勤加练习，才能恢复以前的程度。

后来，再证实他的确喜爱钢琴后，冉松寒夫妇也为他购买了一架钢琴，以便他随时可以练习。

项楠因为经常需要外出演奏，不能每天都对他进行指导，（其实他也蛮怀疑自己这个学生是否需要指导）便给他留了许多曲谱及CD，每次回来便检查一次。

当然，每一次都会多一些惊叹。

陶然的存在也正式公开于一次陶氏母子到冉家的拜访。至此，林涓和陶意成为很好的朋友，冉云岫与陶然两人也开始了几乎形影不离的跳级生活。

是的，跳级。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在幼儿园见面时的场景中有这样一组对话：

“难道真要从头开始上学？太浪费时间了！”

“天才？那就让天才的光芒更闪亮些吧！”

陶然所谓的解决上学烦恼的方法就是：跳级。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学校里的课程自然再简单不过。但如果不上学，家长们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按陶然的意思，既然是天才，那么跳级也是正常的。

因为学校的不予通行，他们五岁才正式上一年级。

六岁，三年级。

七岁，五年级。

八岁，初一。

九岁，初三。

这下不仅是T市轰动了，全国都轰动了。哪见过这样的，跳级像捡大白菜似的，就算是天才，这也不能一下子出来两个天才啊！

这下子可麻烦了：记者一大堆，闪光灯一大堆，就连出门上学的路上围观的人也是一大堆！

他们两个成了两只华丽丽的猴子。

这还幸亏当初项楠怕冉云岫少年成名毁了他，而没有把他是钢琴神童的事传出去。而且，陶然也尽量地限制了他们跳级的幅度。

后来，是冉云岫的爷爷透过关系向领导阶层的人递了话，说这两个人是咱们国家的人才，但首先是咱们T市的人才，万一少年成名一得意，反而被鲜花和掌声给毁了，那可是后悔莫及啊！

领导们深觉有理，联合把这股采访浪潮给压了下去。

不过，作为交待，他们两个还是接受了一次官方的正式采访。

主持人问的问题不外乎如何成才这些家长们最关心的问题，冉云岫虽然不习惯面对媒体，但毕竟也两世为人，更何况陶然更是商人中的精英啊，所以两人很有默契地把“天才=1%灵感+99%汗水”这一永恒不变的话题重新作了一次升华。

现在，虽然走在校园里还是有人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班里的同学仍然无意识地与他们隔离，周围看像他们的目光还是有点像看古文物，不过，生活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了。

降D大调圆舞曲，是肖邦在世时最后发表的三首圆舞曲中的第一首。也是肖邦圆舞曲中最著名的一首。传说肖邦的情人乔治·桑喂养着一条小狗，这条小狗有追逐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兴趣”。肖邦依照乔治·桑的要求，把“小狗打转”的情景表现在音乐上，作成了这首乐曲。乐曲以快速度进行，在很短的瞬间终了，因此又被称为《瞬间圆舞曲》或《一分钟圆舞曲》。

轻快活泼的旋律倾泄而出，少年在琴键上的指尖平滑流畅，四小节序奏后，主旋律以反复回转的形态出现，其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中段则是甜美而徐缓的旋律，与第一段的急促形成鲜明的对立；第三段为第一段之反复。

不刻意选择的情况下，冉云岫总是比较青睐肖邦。肖帮被称为“钢琴诗人”，他的钢琴曲也被称为“钢琴诗”，他通过钢琴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诗意，把钢琴的表现力发挥到了精彩绝伦的境界。

当然，冉云岫最佩服的是他对钢琴的执着与喜爱。肖邦39岁的短暂生命中，他所创作的作品几乎全是钢琴曲！而且几乎为所有钢琴大师所喜爱！冉云岫打从心底佩服这样的人，他可以说是撑起了音乐史上的一个时代！

最后一个音符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冉云岫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站起身，走到窗口边靠墙席地而坐，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的人身边。

看到电脑上那一片红红绿绿，他不禁不些头晕。摇摇头，真亏陶然能看懂这些是什么东西。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没？”

陶然揉揉眉心，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分析观察大盘的走向，加上我上辈子做股票的经验，大致上也把握了它的潜在规律。现在的问题还是我们年龄的问题，没有身份证，就没办法办任何手续。”

冉云岫挨着他坐下：“如果有机会，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开始你的经商大计？”

“自然是越早越好，别人认为我们年龄小，但我们的情况我们自己清楚。现在经济这么发达，很多行业都将接近饱和状态，早加入一天也可以多一些机会。”

“那，找人一个信任的人帮忙如何？”

陶然侧头看他：“你是指项少倾？”

“嗯”

这几年，狐狸男项少倾和两人相处的不错，也是惟一一个对两人的才能稍微多一些了解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项少倾狂追冉家大小姐三年有余，现如今终于有希望晋升为冉家未来女婿，所以，可以称之为“自家人”。

而且，虽然父母都是从事音乐工作，但项大少爷不但对音乐没有兴趣，反而一心学习商管。今年他正好从国外拿回商管学士学位，所以冉云岫有了这个提议。

陶然闭眼想了会，道：“不管可行与否，我要先找他谈谈。”

冉云岫耸肩：“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商业的事我不懂。有什么我能做的你直接说好了。”

陶然笑了笑：“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不会客气。初中毕业后就打算出国？”

“嗯，我要去维也纳找我前世的钢琴老师，希望他能重新收我为弟子。然后，我会全心全意去实现我的梦想。”

他握了握陶然的手：“在你创业初期不能陪你，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