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亦然 上——迟眠客

冉云端气呼呼地接过电话：“那你愿不愿意？”

想起那架自己这两辈子都没有机会去感觉一下的钢琴，他的确有些心动。

“可是……我还不一定就符合要求呢！”

她转怒为喜：“去参加试镜就知道啦，我绝对相信你！”

他无奈的笑笑，又想到一件事。

“二姐，如果试境成功，MV拍完之后，我能拿多少报酬？”

“呵！”冉云端惊奇地看着他，对冉云裳说：“大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咱家小弟这么有商业头脑啊？”

冉云裳也有些奇怪：“宝宝，你需要用钱吗？”

他哭笑不得。

因为想到要和陶然去旅游，所以想如果试镜成功了，得到的钱正好可以用上。可是陶然有交待他旅游的事先不要和家人说，他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我问问还不行吗？这怎么说也是我可能挣到的第一笔钱嘛！”

“也对哦！”姐妹俩不疑有他。冉云端想了想回答：“应该不会太多，最多一两万吧！没关系，如果我专辑大卖，姐给你分红！”

“就为了能去弹一下那架钢琴，就把自己卖了？”陶然一边纠正冉云岫的动作一边似笑非笑地睨他。

架式摆开，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冉云岫颇有几分练家子的味道，他出拳、摆腿，一个后侧踢：“能拥有一架施坦威也是我的梦想中的一环啊，我上辈子连摸都没摸到呢！”他解释着，然后问同样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同伴：“这个动作对吗？”

“腿太低了，力度也不够！”陶然说着示范了一遍。

“哦”冉云岫又做了一遍。

“好一些了，多练几遍，唬唬人是够了。”

冉云岫有些泄气。不过自己练功也确实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架式能唬人也足够了。

长期练习钢琴的人对脊柱一带会造成很大的压力，久而久之不但会腰痛，而且会落下根病。上一世的唐洛从小就练习瑜伽，这一世既然持续了钢琴的梦想，冉云岫当然没有忘记练习。

陶然的上一世方辰作为‘方氏’的继承人，家族训练里就有自保这一项，所以，他算是从小就请了专门的武术老师进行指导，二十多年练下来，身手颇为了得。这一辈子起始，他也知道自保的重要性，就按着前世的记忆继续练习。

倒是冉云岫，看着他武武生威的架式很是羡慕，就也跟着学了起来。他从小练习瑜伽，身体柔软度是绝对够了，但练习武功来充其量也就博了陶然这个师傅的“花拳秀腿、唬唬人”的评价。

“什么时候去试镜？”

“明天。如果试镜成功有钱可拿喔，我们正好拿去旅游。对了！”他转头看背后的陶然：“旅游的事，怎么办？”

“项少倾答应给我们打掩护并办手续。他正好要出去调查市场，我们一同离开，半路分开。不过，他要相应的报酬。”

“呵呵，没问题”冉云岫笑开：“大姐有一组十岁的照片，他一直觊觎很久了。拿这个当筹码不怕他不答应。”

陶然：“你不怕你大姐发现你‘通敌’？”

冉云岫佯装无辜：“我是被逼迫的！”

陶然被他逗笑：“你什么时候成了项少倾的同类了？”

冉云岫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了才知道他指的是“狐狸”，顿时张牙舞爪的一个架式扑了过来。

陶然躲得轻松，一反手就把他双手制住：“还没出师呢就想谋杀师傅啦！”

他身体柔软，愣是从一个怪异的角度挣脱开来，一把把陶然扑到地下。

陶然身手敏捷，背刚挨地就伸腿一扫，在冉云岫身体失去平衡时反客为主用身体把他压制在地板上。

冉云岫边笑边耍赖：“放开！”

陶然挑眉：“你求饶我就放！”

他常常不自觉地会挑起眉毛，平时只给人一种冷冷的孤傲感。此时他眼里盈满笑意，这一挑眉，倒是满满的意气风发，眉眼张扬。

冉云岫对这样的他感到惊艳，叹道：“然少，你长得真好看！”

第八章

他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出口后就有些后悔。相信哪个男人都不喜欢被人称赞为“漂亮、好看”之类的吧。

陶然倒没生气，放开他后拉他起来，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说别人好看之前先照照镜子，你自己更适合那个形容词！”

冉云岫撇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陶然把他拉到侧墙上的半身镜前：“你自己比较。”

镜子里两个尚可以称之为孩子的少年比肩而立，稍微高一些的少年眉目清俊，眼神坚毅沉静，眼角有着不刻意的冷漠。鼻子秀挺，嘴唇习惯性的轻抿，身材修长。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种深沉般的锐利。

稍矮一些的少年面目比较柔和，眉毛秀气但斜飞入髯，一双漂亮到极致的大眼睛清澈安静，有种水墨画被渲染开来了清韵。睫毛又密又长，眨眼的动作会留下淡淡的影子。鼻子嘴巴都很秀气，承袭自父母的温和雅致。整个人倒像是一幅黑白山水画，温暖宁静，遮盖了其它的色彩。

相比起来，陶然是俊雅，冉云岫方可称得上漂亮。

他左右看了几遍：“我还是喜欢你的长相。”

陶然没好气，索性不再理他。

一大清早，joy就开着车来到N大冉家的那栋公寓楼下。听到声音，冉云端牵着冉云岫的手走下楼，两人给joy打了个招呼，坐上了车。

joy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办事利落，手腕高端。对于一个经济人来说，他虽然还没坐上皇牌经济人的位置，但也是娱乐圈内能排得上号上的厉害人物。冉云端所在的“星冠”经纪公司对这个实力外表都相当优秀的新星还是比较重视的。

“星冠”有自己独立电视台，虽然这次只是拍摄一支歌曲的MV，但领导比较重视，安排的导演也是行业内以严谨、追求完美而闻名的陈导。

今天参加试镜的除了冉云岫还有另外一个少年。他们到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换好服装，化妆师正在给他补一些必要的妆扮。

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应该要比冉云岫大一些。眉目很精致，穿着白色的西装，眼神疏远。看到他的时候，少年眼角轻轻上挑，带着些微的挑衅。

冉云岫有些想笑：看来，自己被当作入侵者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被带去换了服装，差不多的白色西装，袖口有精致的纽扣搭配。

化妆师给他上妆的时候，一直在赞叹他的一双眼睛。他礼貌的微笑。

其实也不用上什么妆，小孩子的肤色很好，只是需要打些亮底，免得在镜头下显得灰暗。

一些就绪后，他和二姐坐在一边看着刚才那个少年试镜。

现场做了些布置，模拟出带着古朴意味的街道。

一架钢琴摆在场中央。

看到那架钢琴后，冉去岫再也看不到其它。

精致的黑色三角钢琴，宁静的立在那里。

所有的景致便都失了颜色，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台钢琴，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直到钢琴声响起，他才有些回过神。定睛一看，少年正坐在钢琴前弹奏那首伴奏。这一看，他一眼便断定，少年并不只是架式好，他至少有三年的钢琴经验，要不然，不会有这么流畅的指法，不会有这样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演奏中的那种神情。

只是——他摇了摇头——这些还不够。

这首伴奏是他在对过去的浓浓回忆中编写出来的，虽然是轻快的曲子，其实情绪中带着淡淡的惆怅。中间他引进了两小段变奏卡农，反复两次，小小的螺旋状感觉。因为速度很快，所以感觉更加轻盈。这一处不仅要求指法流畅，更要体现出对儿时的追忆感。如果没有相应的回忆做基础，便很难把握那种感情。

少年的指法表现很完美，每一个音符都丝毫不差。但缺少的就是——感情。

其实，以他这个年龄来说，弹的已经可以说很出色了。

他看向导演。果然，陈导的眉头虽然并未舒展，但也没有喊停。想来，他也觉得少年能弹到这种地步已经算不错了。

“听说，这首伴奏是你作的？”

一个声音很突然地传进冉去岫的耳朵，他随着声音偏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左边站了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眉细眼，半长的细碎头发，身子看上去很单薄。他正专注地看着冉云岫。

冉云岫反应过来：“啊，那个……是的。”

冉云端听见他们的声音也看过来，看见少年，笑着走了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弟弟冉云岫，阿岫，这就是那台施坦威的主人，楚易。”

除了和冉云端打招呼外，楚易一直看着冉云岫，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冉云岫被他看的有点发毛，笑得有些尴尬。

“作那首曲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楚易不肯放过他：“那种感觉为什么我抓不住？”

冉云岫正想着要怎么回答，那边的少年试镜已经结束，joy过来喊他上场。

他松了口气，连忙走了过去。

刚走几步，听见楚易喊他，回过头，看到少年神情依然专注：“我很喜欢那首伴奏，试镜完可以和我说说你对它的感觉吗？”

他忽然便有一种认知：这个人对钢琴很狂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楚易放心的笑了笑，走到一边坐下等他。

陈导看到冉云岫的时候，对他的外形很满意。刚才的少年很精致是不错，可是就是因为那种精致的感觉太过强烈，反而缺少了他所需要的韵味。但眼前的这个孩子不同：他的五官同样很精致，不过是那种很写意的精致，恰恰符合了这首MV所要求的古朴与自然。

最重要的是——“这首伴奏是你作的？”

“嗯”冉云岫简单的点了个头。

“好”陈导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希望你能把它所要表达的感觉完整的表现出来！”

冉云岫坐在钢琴前，有些痴迷地抚摸着琴身。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施坦威接触，他迫不及待地想弹奏它！

“action”冉云岫轻呼一口气，指尖开始飞舞。

过往的一幕幕又开始清晰起来：第一次看见钢琴时的惊叹，第一次把指尖放上琴键时的激动，第一次因为练习没有达到老师的要求被罚时的难过，第一次手指磨破时想要放弃的心情；第一次被老师夸奖时的兴奋，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奏时的胆怯……他的前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围着钢琴打转：欢喜因为钢琴，悲伤因为钢琴，梦想也是要站在钢琴界的顶端！

然后遇到了飞机失事，重生。自己选择的仍是钢琴，不过开始出现不同的东西：父母温和的注视，姐姐们的爱护，然后便是和陶然在一起的日子。

初见时婴儿样的陶然冷漠而警惕的目光，三岁时重新见面时自己的喜悦，后来几年形影不离的相伴……心情的悲悲喜喜伴着琴声飘散开来，空气仿佛也浸染了他缅怀的情绪变得安静。他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快速地令人眩目。直到最后一个尾音也飘散在空中，大家才从那种几乎要沉溺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有感情的音乐最能引起人的共鸣。

“这才叫完美！”陈导一脸兴奋：“人选就这么定了，三天后开始拍摄MV！”

持续将近二十天的试镜终于结束，最合适的人选也终于敲定，工作人员们都很开心。

冉云端对小弟伸了个大拇指，满脸骄傲。

陈导走过来拍拍他的头：“好家伙，真不错！好好干啊！”说完乐呵呵地走了。

工作人员开始清理现场，冉云岫正准备和二姐离开，一转身就看到了楚易和刚才试镜的那个精致少年。

可以看得出来，楚易很兴奋，看向他的目光中几乎有燃烧的热情。精致少年则是一脸不甘，带着隐隐倔强的佩服。

冉云岫想起自己答应过楚易的话，再看他满脸的热切，不仅有些头痛。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楚易仿佛知道他的不愿，不过假装没看到，只对他笑：“走吧，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冉云端还要去录音室，打算先把弟弟送回家。一看他们这架式倒有些愣了。楚易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请他吃个饭，保证会把他安全送到家。”

冉云岫也知道不可能就这么走了，只好对她点点头。

冉云端倒不担心他们三个孩子，楚易可是有专属司机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星冠”所在的大楼的三楼就是一家餐厅。中西结合的风格，环境很优雅。在这里面用餐的大多数都是“星冠”签约的艺人或员工。

一路走来，三个漂亮的少年组合很是吸引人注意。不过，他们应该是知道楚易的身份，不敢轻易打扰。就算有稍微熟悉一些的人也只是点了点头，算做打了招呼。

楚易领着他们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落坐后拿起菜单让冉云岫点菜。

第九章

冉云岫并没有客气，一般别人给他点的东西都是按照小孩子的口味，他并不喜欢。所以，他不会因为客气而委屈自己的胃。

点了一菜一汤，一份米饭，他把菜单还给楚易。

楚易又把菜单给了傅子澈（傅子澈是精致少年的名字，他是楚易的朋友。在车上楚易已经为他们相互介绍过。）傅子澈没接，对服务员一指冉云岫：“我要和他的一样。”

冉云岫轻轻一怔，随即笑开：果然还是小孩子！

傅子澈被他笑得有些着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冉云岫：“你也喜欢吃中餐？”

傅子澈眼神闪了闪，转过头没有理他。

楚易点完餐支走服务员，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作那首伴奏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傅子澈也侧过头看他，很认真的神情。

回去的路上，冉云岫只手托着腮看着窗外，没去管另外两个若有所思的少年。

“自然是想着钢琴。钢琴带给我的悲悲喜喜，还有父母朋友的陪伴。这些，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吧。”

对于楚易的疑惑，他是这样回答的。

他没有说谎，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心里的感情不同，作出的曲子自然也不会相同。并不是自己作的曲子超过他们理解的能力，只是他们没有和他相同的情感，怎么也不可能弹出相同的感觉。

车子开到N大门口，冉云岫喊了停。这两个人，他并不想有更多的交集。

打了招呼他准备下车，胳膊一下子被傅子澈拉住。他微有些恼，转过头却看到他凌乱挣扎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软。

“怎么了？”

“我不能理解”傅子澈看起来很苦恼：“所谓钢琴传递给弹奏者的感情，是什么？”

冉云岫叹口气：“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弹着钢琴时你想的是什么？是要把曲子完美的表现出来还是喜欢弹奏它时的那份心情？精准的音符是标准，但人们喜欢听的是音乐的灵魂。”

轻轻挣脱他的手，冉云岫推开门下了车。

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楚易隔着玻璃窗与他对视：“你到底多大？”

他的语气充满疑惑。

冉云岫微微一惊。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九岁。”

“是吗？”他陶然式的挑眉，没有说什么，摆摆手远离了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