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繁华 第二部——若谦

昭和无声的跟在后面，大气儿不敢出。这一年多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暂且不说这陛下是真病假病，能活到哪天，若是他不

高兴了自己肯定是要走在他的前面。

深宫之内的事情外臣是不懂的，总觉得安插了眼线就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岂不知道他们这些奴才的心中始终就只有一

个主子而已。

冷不防轩辕泓回神丹凤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昭和问道：“他如何了？”

昭和听了哆嗦的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在他看来有病的从来不是眼前的主儿，一直都只是他自己。

人前从未说顺一句话的人，如今不说中气十足吧，这说出来的话儿也够他死几次的了。

他才收到缎香的飞鸽传书，说很好若是皇上知道主子失踪那就是欺君之罪，若是说不好又要去交代哪来的消息……

不回答肯定是要死的，回答得不对他也活不成，想到此后背冒出一片冷汗来。

轩辕泓今日似乎没心思看昭和惊吓的摸样，冷冷说道：“还没有消息是吗？”

“皇上明断。”昭和听了轩辕泓的话如获大赦的急忙说道，他管不得皇上哪里来的信儿。

“已经半月有余了。”轩辕泓自言自语说道，转身坐在床榻上抚摸着染着禤瑄气息的锦被。

第14章

禤瑄是个喜好安静的人，他可以接受史如乩让他与世隔绝，如果没有心中的仇恨他甚至可以去感谢史如乩的盛情款待。

但是他有风家的血海深仇要报，最重要的是沧溟现在风雨飘摇一触即发他必须回去。

自从那次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见他很忙。

禤瑄想了很久觉得有一个可能就是非及言还没有走，所以心思缜密的史如乩便不给非及言任何的机会找到他的所在。

然而心中又升起了另一个疑问，非及言又如何知道他在湘云，若是不知又为何而来。

正寻思着，外面传来了有人高声说话的声音。

“是不是我太久没有来了，这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堵墙？”殷萧楼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着扇子说道，这天气太热了，如果

不是他的话他肯定不会没事找事的来这里。

“这是去年入夏的时候才建的院子。”漓妙说道：“您真是好记忆。”

“我殷萧楼从来都是过目不忘。”殷萧楼一双太花眼好似要看穿这堵墙，故意把嗓音抬高了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墙，后面

就是个不小的院落。

“这是当然，举目天下谁人不知道您是活菩萨，自然是记忆超群。”漓妙恭维道。

禤瑄听见殷萧楼傲然的话立时站起了身，才要举步出门大喊出来。就看见漓若出现在门口，弹指间他便被点重了穴道定在

当场失了声音。

漓若走到禤瑄近前打横把禤瑄放到床榻之上，淡淡说道：“公子还是打消了这念头，爷想要的从未失手过。”

说完转身而去。

禤瑄有火难发，他听得出来殷萧楼是故意大声说话的，看来史如乩也未必事事如意。

廖鄚与他是师兄弟，了解他的心思并不难。那么他可以肯定非及言亦是因他而来，只是不知道用意为何了。

此刻只听外面又传来交谈的声音。

“好端端的建起一座院子做什么，当不当正不正的。”殷萧楼蹙眉说道，心中总觉定有内情，寻思是不是就是藏人之处了

。

他本是要去落焱给非及意看病，半路听说非及意去了湘云只得跟来，谁想廖鄚莫名其妙的飞鸽传书让他看看那个高傲的人

是不是被掳了来。

就是个性情高傲的少年，为什么都争先恐后的惦记着他一直不懂。

“我们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漓妙说道：“只要他喜欢别说是院子了，拆了屋顶当奴才的也得去不是！”

心中只道：这位主儿不比非公子好打发多少，说是随便走走，竟然也能找到这里来了。

“哦？”殷萧楼装作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定要进去看个明白，他总是会弄些个新鲜东西出来。”

说着举步上前，心中嘀咕道：算起来当初那人入宫也在那时，莫非当初史如乩就有次打算吗？他是不是在湘云闲得厉害了

，这等事情也要蓄谋多时。

漓妙赶忙上前拦下说道：“我的爷，这宅子除了爷谁也入不得。若是漓妙让您进去了怕是奴才的小命就保不住了，看在相

识一场的份儿上就饶了小的吧。”

漓妙是个很会卖弄脸面的人，他知道眼前的主儿怎么也会给他三分颜面的，毕竟他是主子宠幸的贴身仆从之一，这点面子

殷萧楼总是会给的。

殷萧楼无声躬身贴近漓妙的脸，表情肃然，双唇启合说道：“真的吗？”

一股安神的香气带着三分草药的味道扑鼻，漓妙被殷萧楼突来的肃穆镇住在原地，看着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突出两个字

：“真的。”

半晌殷萧楼裂唇而笑，直起了腰身抖了抖紫粉色绣荷的衣裳，收了手里的扇子说道：“我怎么舍得你受罚。”抬手勾了下

漓妙的下颚。

漓妙待反应过来红了脸，连忙说道：“萧公子真是菩萨心肠。”

心中不敢掉以轻心，这里是设了五行八卦阵的，殷萧楼就如入无人之境的一路走来他怎可不防。

禤瑄躺在床榻上停着外面渐渐没有了声音心中沉淀下来，是他刚才莽撞了，就算是殷萧楼能进来，就算是让殷萧楼见到了

自己也仅此而已。

这里是湘云，是湘云的京都，他史如乩多让一个人消失有多难，即便是天下第一神医又能如何。

想着心中不免慌乱起来，他该如何应付史如乩才好。

心中如是想道：今日予我他日必当加倍奉还。

混混沌沌不知道已是何时，缓慢睁开水翦双目屋内已经点灯，映入眼帘的是史如乩俊美的脸，薄唇利眸勾人魂魄。

穴道已经解开禤瑄却不想起身，漠然的目光无声的与史如乩对视，初来的惊惶无措早已被这几日的软禁粉饰得踪迹皆无。

“你这样子……”史如乩开口，伸出如璞玉一般美的手去触及禤瑄侧脸：“真让人心动不已。”

禤瑄嫌恶的闪躲，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的触碰去侵犯掠夺的目光。

史如乩见了笑意爬上薄唇，滞留了一刻的手收了回来，他对已经到手的东西都很耐得住性子，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才越有

意思，随手可得的也随手可弃毫回味无留恋可言。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禤瑄不理会史如乩的举动，冷淡说道。

殷萧楼的出现给他重新谈条件的机会。

“你大概不知道吧，殷萧楼一向很听廖鄚的话，几乎到了惟命是从的地步。”史如乩不接禤瑄的话，好笑的说道：“如果

不是看在廖鄚的份上他是不会为非及言医病续命的。”

水翦的双目寒光一闪，冷笑说道：“你大概也不知道我的脾气，挡我者必死。”

史如乩不想这样的情况下禤瑄会说出这等不留余地的话来，愣了一下，随即双肩颤抖低低而笑，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对

他说出威胁的话。

任谁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就是望而生畏，更有甚者是极尽谄媚，哪个好似眼前的人除了冷言冷语就别无他话。

“你与轩辕泓也是这般口气吗？”笑罢史如乩问道。

禤瑄觉得史如乩就是个无聊的疯子，他问的问题都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鄙夷漠然的说道：“若是你放了我，我不介意告

诉你。”

史如乩很认真的摇了摇头面色一正认真说道：“这样的买卖不合适。”

听见说到交易，禤瑄有了开口的心情道：“那说说你要如何才愿意放了我？”

史如乩一双眼角微扬的双目神色流转，压低了身子薄唇似有若无的划过禤瑄的侧脸，呼吸扫过他的颈窝，轻轻说道：“我

忽然很想尝尝你的滋味儿，想看你意乱情迷的样子。”

第15章

亲密的距离挑衅的话语，让禤瑄想到那个男人对他曾经说过的话。

“朕想了一夜，其实若是你的话即便是男人又有何妨。”

“你的心理不是没有朕的你也是喜欢朕的……”

“你要活着回来，朕等着和你共享沧溟盛世。”离别时凝重的目光深深刻在了禤瑄的心理，不由得心头一动。

指缝中忽然多出一枚银针，无声无息的高高举起，半垂着的水翦双目紧紧的盯着白皙颈项起伏的一点沉沉落下。

史如乩连头都未抬起，精准的在只差一寸的距离抓住了禤瑄的手腕，埋在禤瑄颈间的头更加下沉，淡淡说道：“明知道无

用为何还要徒劳？”

“你可知道你府上有赤蒙的人？”禤瑄也不接史如乩的话，可以忽略史如乩的脸紧贴上自己颈项上的肌肤。

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既不会回头也不会半途而废，他会活着回去，史如乩定要为他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沉默半刻史如乩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扔掉禤瑄手中的银针，手臂下滑揽住那纤细的紧致的腰身入怀，他喜欢少年

身上沉静的气息让他格外舒心。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禤瑄依旧漠然的冷淡说道，身子一动不动，在他看来这都是幼稚之极的行为。

他是个生只为报仇只为娘亲遗愿的人，像他这种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的人夺了来又会有何用！

既然他喜欢玩他就陪他走上一遭，就看谁能全身而退。

果然史如乩的动作略有僵硬，可很快埋在禤瑄颈间长发中的史如乩低沉闷闷的笑了出来。

缓缓抬起头面对禤瑄清冷的双眼细细看了半晌，抬起手撩开脸颊上一缕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似是怜惜无比。

“若说姿色不算上乘，若说心性亦不算是讨人欢喜。”食指和无名指轻轻扫过禤瑄的双唇。

禤瑄只冷冷的看着丝毫无半点回应，心中皆是算计。

薄唇勾了出优雅的弧度，一双幽深闪着精华光芒的眼望入禤瑄无尽的眼底道：“为何都会执着于你？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

同之处吗？”

“那你又为何要执着于我。”禤瑄漠然说道：“千里迢迢费尽心机将我从沧溟带到湘云又是什么心思，我不觉得我的身份

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带着他只会有麻烦，只会给湘云带来硝烟和战火，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

史如乩亦不好对付，一个翻身坐起连带长臂一勾将禤瑄一同带起，两人双双坐于床塌上。

“你说没有了你，他会不会自乱阵脚？沧溟会不会岌岌可危？”史如乩得意的笑道：“或者说赤蒙会不会趁机大兵压境沧

溟，来个坐收渔人之利？”

禤瑄无声的看着史如乩，眼前的人是个聪明的疯子，他的心里谁都没有，他甚至看不出在史如乩的心里会不会有他自己。

史如乩的目光只注视着禤瑄的眼睛，待观察得够久了才又说道：“也许不会也说不定，我总觉得他与轩辕泓的关系很微妙

，若是想动手也不需要拖到如今，这是不智之举。正所谓无毒不丈夫，成就大业者就该不拘小节，错过了时机就再难有转

圜的余地。”

这句话震慑了禤瑄心的一角，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史如乩亦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此人非难缠二字可以形容。

只要史如乩不开口，屋中就静谧安逸。

史如乩动作轻柔的揽禤瑄入怀，双臂环在少年的腰际力道适中，默默无声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差一点禤瑄就想开口说：只是想报仇，为什么非要阻拦。

这时史如乩忽然说道：“你来的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安心踏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该知道我不是你能碰的人。”听了史如乩的话禤瑄冲口而出道。

史如乩听了腰间的力道猛然收紧，言语霸道：“这天下有什么是我史如乩得不到的。”抚着禤瑄的背脊说道：“你看你不

就在我的怀里了。”

“你留着我也没有任何意义。”禤瑄冷哼说道：“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已然发展到如今地步，如何会因为

少了一个我就乱了步伐，你太高看我了。”

然而脑海中却闪现轩辕泓信誓旦旦的话语：“朕等着你回来亲手手刃仇人。”

他都不确定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能给他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状况可能等得了他，还是已经不再需要弃之亦不可惜

呢！

这样想着心中忽感窒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轩辕泓对自己的态度了？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被丢弃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史如乩隐隐冷笑道：“若是真没有的话，廖鄚就不会千里迢迢让殷萧楼费劲前来这一遭了，你可知

道相识多年第一次看见他为一个人牵动心思。”史如乩不在意禤瑄的沉默兀自说道：“天下人都知道廖鄚德行过人品格高

尚爱民如子，却皆不知道他心如铁石无欲无求。而今为了你远在千里之外亦然不肯罢休便可见一般了，你说，你哪里是无

关紧要了。”

禤瑄沉默不语，史如乩说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既如此那轩辕泓亦可想而知，还真是师徒，连喜欢的人都是一般无二的。”史如乩心情很好，越说越多：“不过，你

的确与众不同，连我也有几分心动。”

“你既无心争夺，又为何要趟这池浑水？”禤瑄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史家是掌握财脉，可湘云的兵力并不卓绝。

这一年来他太了解轩辕泓与廖鄚的行事作风了，他不相信两人会放过以此为借口与拉拢赤蒙休战一致对付湘云。

史如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做声就这样无声的偎依着禤瑄。

当见到非及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非及言的一个警告，警告他不要将自己至于不利之地，如果湘云腹背受敌，下一个收到

威胁的便是与湘云有姻亲关系的落焱。

不过他史如乩也不是吃素的，论其实力并不会输给沧溟，他想看看没有了禤瑄轩辕泓会不会自乱阵脚让赤蒙趁虚而入。

若是一年前赤蒙是断然不会有任何胜算，轩辕泓与廖鄚是何等人物何等心思，然而一场大婚改变了局面，一年的时间这两

个男人同时为了一个少年多出了牵绊。

日子也总算是不那么难过了。

……

被困的日子并不好受，缎香和昭和不在身边，他连个顺手使唤的人都没有。

殷萧楼来过一次后就再未出现，一切恢复之前的死寂，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一日比一日烦躁不安，对禤子粱的恨不断地转嫁到史如乩的身上，他痛恨这种阶下囚的日子，即便是在沧溟轩辕泓也要忌

惮他三分，更遑论是别人，堪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他已然习惯成自然。

“主子我们还是回吧，若是让爷知道了恼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爷天天的过来，除了我以外他还没对第二人另眼相看过。”

屋外的吵嚷声打扰了禤瑄练字的雅兴，一个败笔索性将笔往雪白的宣纸上一掷，乌压压一片黑色渲染出繁茂的花朵来。

禤瑄心中意外的看着水晶帘外面敞开的门口，他虽然不知道外面是摆了五行八卦阵，但是他知道一般人是无法靠近这院子

半步的，更何况是想进来了，这两人是什么身份竟有如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