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唯美（卷四、五）——宇文淼淼

“嘶……”雕像仿佛有了生气。

“小枫，你要趴趴这边，不要正好趴在伤口上，疼着呢。”

“哎？”小枫泪眼婆娑的看着光狐宙，“你，你不是昏迷不醒吗？”

“有女孩子趴在我身上哭得天昏地暗的，就是死了也得活过来。”

“噗。”小枫笑出声，立马蹙眉道：“你装死？”

“哪有？好了，别气了，你身子需要好好调养，怎么红狐大婶就由着你下床了呢。”光狐宙顺手搂住小枫，挪了挪身子将她沈在内侧臂弯间。

“你，你轻点，我疼着呢。”

“我也疼着呢，我陪你一起疼。”光狐宙眨眨眼，笑眯眯的。

小枫脸上一红，低头道：“你不让我见孩子。我连男孩儿女孩儿都不知道。”

“女孩儿，和你一样漂亮。”

“那……”小枫揪紧光狐宙的手臂，“她到底是哪族的？大婶说孩子不是你的。”

“她是你的孩子，等我们成婚，就该叫我爸爸了。”

“谁要和你这个万年带菌体成婚！”小枫想到自己的处境，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最脏的是自己吧，哪还有资格骂别人是万年带菌体呢。

“别动气，小心疼。小枫，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记得在思月山庄时，你明明看到我的脸愣了好一会儿呢。”

“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只是不喜欢你花花公子的……等等，谁看见你发愣了。”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你没有发愣。小枫，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光狐宙躲开小枫的眼神，将她放在身边后平躺下来握住她的手说：“小时候父亲生意失败郁郁而终，母亲每每哭到伤心时看见我来了就连忙擦擦眼泪对我笑。那时我除了替母亲抹掉眼角尚未擦干净的泪，什么也做不了。至此我见不得女孩儿在我面前哭，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小枫，别再哭了，我不想在你面前显得很无能。”

“你为什么说要做孩子的父亲呢？”

“唉！我本来就喜欢你的，在思月山庄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喜欢你了。”

“哪有那么快。”小枫心里突然觉得甜甜的，跳得频率更快了。

“嗯，确切说其实是你打了我一拳时喜欢上的。要知道除了你从来没有女人舍得打我。”

“呸，还自我感觉良好呢。”这家伙说话真可气。

“小枫。”

“嗯？”

“我们能这么安静的说说话真好。”

“你究竟伤得怎样？”

“能怎样，奄奄一息的产妇能有多大劲。皮外伤不碍事的。”

“你骗我，明明流了那么多血。”

“你比我流得多多了，不也下地走了这么远吗。”

“滚，那能比吗？”

“好好，不能比，别动气。”光狐宙紧紧手臂搂了搂小枫。“我曾经希望能娶个喜欢的女人为妻，平淡的过一生。但，现实总不尽人意。就在我下定决心放弃幸福时，是你给我勇气和机会重拾深埋心里的希望。小枫，谢谢你。”

“你骗女孩子都这么游刃有余的吗？”

“我是对不少女人甜言蜜语过，但我除了一件事从未骗过她们。”

小枫好奇的看着光狐宙美丽的侧脸问道：“除了什么事？”

光狐宙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那些点心，是请思味斋的大师傅做的。我骗她们是我亲手所做。”

“你为什么要送点心给那些小姐，直接送物件不是更省事吗？”

“点心吃了也就没了，我不希望送那些可以长久保存的东西给我不喜欢的女人。讨好她们也是不得已。好了，不说了。往后我亲手做的点心只有你可以吃。”

“那个，之前红狐大婶送给我的点心是你做的？”

光狐宙别过脸道：“不是很好吃吧。”

“不，挺好吃的。等你好了要再做给我吃。”

“好。”

小枫没有问光狐宙为什么要讨好那些小姐，只是隐约觉得和他父亲的逝去有关。她把头朝他拱了拱，安心的睡了过去。

屋里响起两人绵长均匀的呼吸。

03.

风过，挂在殿角的雕花铜铃发出乐音般好听的声音，近旁的树木在宫墙上留下斑驳的树影。明日宇凭栏而立，微微仰着头专注的看着摇曳的铃铛。云彩悄悄云游到大殿上空，照得人脸上神采奕奕，就连乌黑的眼睛也镀上了一层玫瑰色。

正在研究雕花铃铛发出能发出仙音般的声音的人，还没早找到答案，腰间就多了一双手，背上传来温暖的体温和重量。

“你是小孩子吗，总是喜欢趴在别人身上。”天零很爱搂着他，或是靠在他肩头，这种极度需要安全感的样子让明日宇心疼。

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未免过于亲近。

“嗯，我就是小孩子，再说我是趴在你身上，不是别人……”

“零？”

“嗯？”

“还记得在大牢里遇见的那个脑袋可能有病的人吗？”起初回宫时，因为担忧妹妹而忘却了这件事，如今得知小枫被人很安全的保护着，就渐渐想起了这个人。

明日宇觉得背后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料想那位悲惨的仁兄没准犯下滔天大罪才会被整成那副模样，或许天零猜到他要说的话，觉得很为难。

背上的重量一轻，但人的体温还在。“你想让我放了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既然人已经傻了，再关着也没有意义，不如……”

“如果放了他，他就必死无疑。毕竟在牢里，有人伺候他三餐”何止三餐，每月还外加我一杯血呢。

明日宇转过身，微微握住那白玉般的手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换个好点的环境生活，如果能请个大夫就更好了。”

哼，你只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这么主动。心里不太甘心，但笑容很阳光，连带着声音也很婉转。“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你还是问了。眸光有些许暗淡，天零低头看着池中有一只昆虫奋力练习在水面上行走，可是怎么也走不好，好几次掉进水里又拼命扑腾起来，心里有些烦躁。“不是很清楚，一年前人族送他来时已是那副样子了。各族的重犯最终押至天人族宫中大牢是历代的惯例。下面的人都循着旧制办差，我一般很少过问。我是不是很不称职？”

“你只是对那些事不上心罢了。不过人族也太残忍了。”

天零长舒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每年人族送来的犯人是最多的，处置的也是最严酷的。”

“天零，你能不能让人族节制一下，这样太惨无人道了。”

你实在不该求我，你真正应求的人是龙彦澈。“改天宣龙彦澈进宫，我让他当面向你承诺取消酷刑好不好？”

“好呀，但是不用当我面吧，你听着就好。”

“我向来看不惯人族的行事，当初听说他很爱你，我就一时兴起下旨让他把你送入通天殿，不过想看看人在权利和爱情面前如何抉择罢了……没想到极爱你的他还是放了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次见龙彦澈，总觉得那安分的目光里透着不安分的危险眸光。

我有时在想，他会不会有一天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你不是担心他造反吧？”

“如果有一天，他身染鲜血的站在你面前对你说，他起兵杀我只是为了你，你会怎样？”

“那我就宰了他给你陪葬。嘿嘿，天人族的王不是有神力吗？你不会坐视他走到那一步吧。而且，我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他甘愿做出有生命危险的事。”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有时人挣扎一辈子挣回来的不过是曾经的得不到，然而得到之后又觉得索然无味。特别是人族的人，总爱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可是，你，无论他得到与否，绝对是有魅力让人不顾生命危险的去挣一挣。我如今让你时刻陪在身边亦是枉然。突然有点明白父王当年为什么会为了母后闭关炼制长生丹了。可惜，我没有那个能力去完成父王未完成的心愿……

“真没想到光狐宙并不是小侄女的父亲，即便这样他仍然默默挨打还决定娶小枫。说起来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很少佩服的人之一。但是我很担心小枫不会接受他，毕竟他名声不好。”

“哼，名声这种东西好不好又怎样呢。我的名声也不好，你不是照样陪着我，容忍我吗。”

“那倒是，之前听说你豢养了不少美少年，每晚换不同的人侍寝呢。当时我就想：千万不要让我遇见你……”

“嗯？”

“哎呀，你不要掐我嘛，女人才喜欢掐人。”

“谁叫你说错话。”说错话不要紧，拜托你不要再泛滥你的同情心了。那样让我很为难，到底要不要与夜羿撕破脸杀了红莲。

我很想让他从世上永久的消失，或许就会让我在你身边睡得更安稳些，可是我又怕万一被你知晓会毫不留情的与我决裂。我，什么都可以试着容忍，但惟独容忍不了过没有你的日子……那和没了生命有什么分别？明日宇，你可知我爱你爱到不敢碰你的地步。更糟的是，还有比让你疏远我更恐怖的事……

04.

一个月后，明月枫在房里踱来踱去，光狐宙已答应她明日把孩子从庄外接回来。自从那晚与光狐宙长谈后，她已经渐渐接受了不堪想象的事实。

她实在没想到，那个招蜂引蝶的光狐宙竟然那么会安慰人。当心情不愉快时，耳边就会自然的冒出光狐宙的声音：小枫，每个人一生都有曲折。我们并没有比别人更不幸，只是在人生较早的阶段用上坏运气罢了。这也意味着将来我们比别人活得更美满。

如今怎样美满是不想了，甚至小枫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把做坏事的人放在心上，可是眼下有一件事，是她无论如何都很担心的。那就是到底生出的是人类婴儿还是浑身长毛的狐狸崽儿。

为什么生产当天，自己就不争气的晕了呢！她一直很纠结这个问题。

光狐宙放下茶杯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小枫，你休息一下吧，鞋子磨破了不要紧，我担心你的小嫩脚。”

明月枫终于在光狐宙身边停了下来，“你说彩狐族的女人有时生出的是婴儿，有时生出的是带毛的狐狸崽儿？”不等回答，小枫又自言自语道：“真是的，生人类的婴儿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生狐狸崽儿呢？”

“呵呵，你担心这个啊。小枫你太可爱了，来，把脸嘟嘟拿过来让我亲一下。”

“你就知道亲，问你你又不告诉我。你说，我到底生的是什么？”

光狐宙一把搂住小枫将她放到腿上说：“生的是天下第二美呗。”

小枫脸上一红，道：“你离我远点，每次都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搂着，不像话。”

“喜欢你才搂着你。”

“你也搂过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光狐宙心脏有点酸疼，“对不起，我惹你不高兴了。”

又来了。明月枫对光狐宙这种落寞的声音最没抵抗力了。这让她内心担忧：到底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他讨女人同情心的惯用手法。人与人之间一旦没有信任，要开展一段恋情就困难重重。就好比相爱的两人过着贫穷的生活能过得很开心，而没有爱情的两人过同样辛苦的生活就会觉得是在煎熬。

明月枫在心里默默询问：光狐宙，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晚明月枫辗转难眠，她干脆的摔上门拒绝掉光狐宙与她同寝一室的提议，甚至没有留意对方那略显失望的表情。

翌日，当光狐宙把怀里包得像卷心菜一样的软趴趴的东西放在她怀里，眼泪不能控制就大颗大颗滴下来。

小枫面前出现了一张粉嘟嘟的柔嫩小脸，唯一见光的小脸上没有令她担心的狐狸毛。眉毛是黑色的，小枫小心翼翼的拨开包裹布，露出黑色的头发。

笑容逐渐在小枫脸上消失，因为在阳光下，那头黑发泛出深红色的光泽。对她做出难以启齿事情的罪魁祸首是红狐族的人。

她过滤着可疑人物，最终在脑海中把目标定在红狐晴天的脸上。这让她情何以堪，那竟然是向她求婚多日的光狐宙最要好的兄弟。为什么平时对她唯唯诺诺的人会干出那样的事，难道红狐晴天不知道那样伤她有多深吗。

头开始犯晕，身子摇晃了一下被光狐宙稳稳扶住。“小枫，我永远在你身边。”

“不要和我说永远，我害怕。”小枫靠在光狐宙怀里，仿佛那样才能保持身体的热量。“你已经知道是谁，可为什么是他？”

“他是害怕了，他怕你会被我抢走。人有时在极度恐惧下会干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但是，我相信即使那样，他仍然是很爱你的。”

“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宙，我害怕，我怕有一天会想起一些事。”

光狐宙紧紧手臂道：“红狐族有秘药，会让人的感觉持续数月变得迟钝……”多年前也是红狐族的人对我母亲和我用过这种药，着实可恶。

“宙。”

“嗯？”

“带我去见红狐晴天。”

沉默了一会儿，光狐宙用下巴摩挲着明月枫的头顶道：“我们该举行婚礼了，到时邀请他参加。”

这次小枫没有反对光狐宙的提议。

05.

当光狐宙的婚帖递进通天殿时，已是一个月之后。明日宇捏着烫金婚帖，内心忐忑。“小枫答应嫁给光狐宙，我认为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有点担心。”

就在这时，传来了有关光狐宙的最新消息。天零展开来自幽舞的信纸，看了一会儿不置一词顺手递给了明日宇。

明日宇揽信后大惊。“光狐宙名下生意的各个主事尽然被挖角了大半！这婚到底结的成不？为什么红狐家会找光狐宙的麻烦，难道和红狐晴天的叔叔有关？”

“挖角是什么意思？”

“别管什么意思了，光狐宙的生意接连倒闭了大半，小舞还在观望什么？”

天零扯过信丢进琉璃池中，道：“生意倒了无妨，只要人健在。有幽舞在，不用担心。你别忘了幽舞之前在蓝狐家做了几年的管家呢。”

“也是，只要人在就好，钱嘛，这辈子赚是赚不完的。”

婚礼到底还是举行了。据说婚礼当天，红狐家派了不少人将新郎新娘团团围住，然而身为新娘的小枫丢下光狐宙和红狐晴天走后不到一日就返回新婚小院。从此传出红狐晴天一病不起的消息。

光狐宙的生意算是废了，据小枫从红狐晴天口里得来的消息说，此次灭光行动由红狐家两姐弟联合操刀，誓要吸干光狐家的每一滴血汗之财。

小枫皱眉看着挂着浅浅笑容的光狐宙，生气道：“人家把你的生意全抢了，你倒是两袖清风，自在得很。你之前说过要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这下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