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唯美（卷四、五）——宇文淼淼

“哈？”原来那家伙是纨！子弟，难怪那么霸道。

“不过，真令人伤心啊。莲少爷半年前说将来要为喜欢的人做好吃的，于是让我教他做饭，这次如果不是少爷出国，宇少爷又生病，恐怕我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呵呵呵。”

好不容易清静了一下，可是透过雪子阿姨，赤诚莲的影响仍在。雪子总是看到什么就回忆到什么，并且当时就回忆出来。

“阿拉，那只白犬真好看。少爷收养禾子的事仿佛还在昨天。”

总算遇到一件让他感兴趣的事。赤诚莲走后，听雪子阿姨讲述禾子的事是他唯一的快乐之源。

渐渐的，这种快乐变得越来越强烈。明日宇盯着日历看了好几次，心中默数着还有几天那家伙才回东京。

禾子的事讲得差不多了，雪子又开始讲述那家伙学生时代的趣事。什么十一岁就受到第一封情书啦，十二岁就收到第一份巧克力，十三岁时班上的女生偷偷跟踪他放学……诸如此类。明日宇搞不懂，这些事雪子阿姨讲起来那神情怎么骄傲得不得了。

“那家伙，呃，赤诚莲君行情那么好，就没有女朋友吗？”

“行情？”

“我是说他那么讨女孩子喜欢，就没正式交个女朋友吗？”

“呵呵，那怎么可能，少爷可是从小就订了亲的。对方可是门当户对的名媛。”

“哈？什么年代了，还定娃娃亲？”

“阿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雪子捂着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赤诚莲终于从法国回来了，因为怕累着明日宇并没有让他接机。等明日宇见到他时，被狠狠的熊抱了。

“快放手，你想勒死我啊！”

“啊，对不起，小宇。”

“表叫我小宇，请叫我明日宇！”

赤诚莲黯然失色了一瞬道：“宇君是嫌我回来晚了吗？真是对不起，因为临时参加了几个业内朋友的聚会就推迟了两天。别生气，宇……”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可惜，这句话还没说出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与我无关。”

28.

赤诚莲至法国回来后就一直过得很郁闷，因为他心里的某人突然从某天开始就不再正眼瞧他。这种待遇还从未有过，赤诚莲窝着一肚子火却在看到明日宇脸庞的一瞬散得干干净净。中途不是没制造机会探知明日宇态度变化的缘由，然后对方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是早早睡觉就是安静地看书。

东京的生活节奏的确很快，工作项目一个未完新的就已经排在后面了，有时行情太好也有压力。特别至赤诚莲在法国影展获奖归来，行业内顶尖杂志对其做了获奖采访后，拍摄项目源源不断的涌来。为了保证效率和质量，公司为其增添了数名助手并组建了新的团队。这样安排的好处就是工作可以更速度的完成，然而与明日宇独处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当赤诚莲拿到手中关于为某知名企业百年庆拍摄以枝垂樱为主角的宣传项目时，已是来年二月。

枝垂樱又称瀑布樱花，是樱花里最漂亮的一种，日本樱花的变种。粗枝横向伸展，细枝下垂，如粉红瀑布一样悬挂下来，别名又叫枝垂彼岸。枝垂樱的花期是三月下旬，离拍摄时间没有多少日子了。在此之前还要与客户沟通拍摄地点、大意、时间等细节，以及授意团队整个项目的进度安排……这个项目的时间短得真是让人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当拍摄进度如火如荼的进行时，事情发生了变故。客户看到小样后对上面的模特不甚满意。原来赤诚莲认为最能代表百年企业厚重历史感的模特非日本传统文化里的能剧大师担当，然而负责此项目的原企划人重病入院，新接替该项目的即企业社长的独子羽仁俊秀认为应将年事已高的能剧大师改换成近年来人气颇高的“早乙女太一”之类的女形明星。尽管对方一再强调费用不是问题，但是明星艺人的档期很成问题。

公司为了抓住这个大客户不断向赤诚莲施压，可是临时换角对能剧大师也不好交代，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出两个版本的作品，一种针对老年人，一种面向年轻人。可是眼看樱花就要谢了，还未联系到合适档期的女形艺人。

赤诚莲最后决定趁花期为过时先拍摄花景，待到人到位时单独拍摄后期合上去。可是这毕竟很难达到最佳效果，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拍摄当天，风和日丽，飞花似雨。羽仁俊秀也专门来到拍摄现场探班，然而这一探还真不是白探，竟然敲定了模特人选。

风一吹，不知哪位佳丽的丝巾随风飘荡，最后竟然徐徐落在蹲在樱花树下整理器材的某人肩上。当明日宇纳闷是谁的丝巾擅自落在肩头回眸一望找寻失主时，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点闪光。待瞧仔细时发现那两点闪光正是传说中难伺候的客户羽仁俊秀的眼镜反光。

羽仁俊秀凝视了片刻，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和身旁属下交代了两句就上车离去。接着赤诚莲和明日宇先后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赤诚莲接到的电话是当天的拍摄被取消，而明日宇接到的却是人事部的调动通知。

翌日明日宇被人事部的木村小姐带至满室和服的化妆间时，顿时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让我穿这些衣服去拍照？”

木村小姐满脸绯红地盯着明日宇笑道：“早就知道明日宇君早晚会被看中委托大任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红极一时的小林君出道前可是熬了整整三年呢。放宽心，明日宇君，我们大家都看好你的！尽管放手去做吧！”

还出道？难道我到东京来是为了当艺人的吗？明日宇掀开送来的和服，大步流星来到人事部，当场写下辞职信准备离去。一只略带皱纹的手出现在面前将辞职信撕成碎片。

明日宇抬头一瞧，年届五十的人事部主管高桥先生微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明日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对你来说不过是换一份工作，可是对你的推荐人赤诚莲来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进入这里工作的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而像你这样的外籍人士更是凤毛麟角。你之所以能进公司工作，赤诚莲君可是在社长那里信心满满的做了担保。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靠关系进入……”

“够了！”谁愿意到这里来，说得好像我挖空心思来这里当关系户似的！可恶！

高桥先生拨了拨头发往后靠了靠，等着明日宇的回应。

明日宇皱眉咬牙了半天想象赤诚莲在社长面前低头的样子又浮现当年在龙彦澈处扮女人的模样开始人神交战。

就在这时，高桥先生善解人意的说道：“今天只是拍摄试装照，最终是否由你来担当模特还是未知数。不知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个机会，不如好好把握，也让赤诚莲君好做。况且就算辞职也应提前一个月……”

明日宇开始云里雾里，根本不记得高桥先生后来说了些什么。当他站在赤诚莲面前时，只问了一句：“莲，什么时候能去看禾子？”

这是多日未听见的声音，赤诚莲一把握住明日宇的手说：“放心吧，宇君，我会把你的特质全拍出来，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我……”

明日宇蹙眉抽回手道：“我问何时去你的老家看禾子？”

赤诚莲握住明日宇的双肩认真说道：“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去。”

“不行，现在就去，明天一早坐新干线回来。不然，我没法继续工作下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赤诚莲道：“明白了，出发吧。”

“前辈，前辈，今天的拍摄……”一名助手跟上来问道。

“今天集体休整，检查设备和文案。明天上午10点开会。”

“哈？这个时候检查设备和文案？可是马上羽仁俊秀先生就要来了……”

“不用管他……就说樱花落了不少，我出去找新的拍摄地了。”

“哈？等等……”

赤诚莲为了甩开助手，一把握住明日宇的手向电梯口跑去。电梯门快要关闭的一瞬，另一架电梯出来的羽仁俊秀略微诧异的盯着赤诚莲和明日宇交握的手。

29.

想到马上要见到红莲的转世──禾子，明日宇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赤诚莲嘘寒问暖了半天，明日宇却毫无反应，只是嘴角擒着笑望向窗外。最后赤诚莲安静下来，微笑地注视着明日宇恬静的笑容。

即便是转世成萨摩耶犬，依然是我心里最爱的红莲！明日宇拿定主意渐渐合眼浅睡，梦中似乎看到当年和红莲在夜狼族玩闹的场景。

出了车站往赤诚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块墓地，横穿墓地的人行道两旁开满了樱花，一片烂漫的景象实在和墓地的冷萧相去甚远。不少上班族中午都会来这里坐在樱花树下或路边长椅上吃午餐，仿佛郊游一般。

几个翘课出来的女中学生正在用手机拍摄良辰美景。明日宇二人路过时被捕捉个正着。几个眼光雪亮的女生把明日宇围住既羞涩又大胆的拍得如火如荼。赤诚莲皱眉挡在明日宇面前。

“未经允许请不要随便拍照，这是很失礼的！”

“呀！还有一个耶，好帅啊！”哢嚓哢嚓，看来赤诚莲也未幸免于难。

赤诚莲一把抓住明日宇光速遁走，只剩下身后一片尖叫声。

两人来到赤诚本家时，门口站了不少人迎接。明日宇毫无心思打量赤诚莲家颇具历史感的大宅，坐下来就询问赤诚莲禾子在哪儿。赤诚莲微笑道：“别着急，一定在后院，往常总会在大门口迎接我的的说。”

可是出现的并不是禾子，而是赤诚莲的母亲。

“既然肯回来一定是做好觉悟了。没想到事先不打招呼还带了客人来……”

明日宇没想到一贯阳光做派典范的赤诚莲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位严厉刻板但不失优雅的中年女人。甚至他认为赤诚家的女主人恐怕从来不知道笑为何物，不由得瞟了赤诚莲一眼叹道：回家也要做好觉悟吗，这家伙究竟有怎样的童年啊。

“母亲大人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继承家业而回来的。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突然想看看母亲大人是否风采依旧。”说完，露出他特有的灿烂笑脸。

赤诚莲的母亲赤诚悦子并未被这笑容感染分毫，反而拧着眉头道：“既然不愿继承家业就是外人，我没必要和外人多费口舌。

看过了就出去吧。”

明日宇惊恐的看着利落起身的赤诚悦子，心道：这个古板的老女人也太凶残了，竟然说自己的儿子是外人。

赤诚莲眼眸黯然了一瞬，趁母亲未走出屋时说道：“母亲，我还想看看禾子，看完就走。”

赤诚悦子停下脚步冷冷说道：“不必了。”

“可是……”

“在这个家里最思念你的禾子已经死了。”

明日宇怀疑自己幻听了，呼哧一下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禾子它死了？”

赤诚莲一把抓住明日宇的肩膀，目光看向母亲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赤诚悦子眉目间的神情逐渐柔软下来，道：“去年冬天的事。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前前后后治疗了一个多月就去了。”

“去年冬天？你为什么不早说？”

赤诚悦子审视明日宇道：“这位是？”

“我的同事，也是好朋友。”

“哦，外人的朋友也是外人，竟然跑到别人家里大呼小叫。啧啧啧，真是没有教养。”

“什么？禾子的墓在哪里，我要去看它！”

赤诚悦子疑惑于明日宇的气势，不由自主答道：“后山赤诚家的墓园里。”

……

禾子死了，赤诚莲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没有伤心到眼泪夺眶而出的地步。他实在没有想到明日宇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明日宇在禾子墓前哭了半天，嘴里喊的却是“红莲”两个字。

明日宇从未在面前哭得这么伤心，赤诚莲搂住明日宇任他在怀里哭了个痛快。

“别哭了，今天你似乎没吃什么东西。”

明日宇抬头泪眼婆娑的说道：“赤诚莲君，我要回家。”

“现在？恐怕赶不上末班车了，你累了，休息一晚再回东京吧。”

明日宇摇摇头道：“不回东京，我要回国。”

赤诚莲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禾子不在了，我要回国。”你以为我当初了为了什么才来日本的。

“你回不回国与禾子有什么关系！你喜欢萨摩耶犬的话，我们再养一只就好。不，你想养几只就养几只，秋田犬，牧羊犬什么的，你喜欢哪种就养哪种，嗯？不要说回国这种孩子气的话。”

“你不明白禾子对我的意义。”

“那我呢，你明白你对我的意义吗？”

明日宇想推开赤诚莲却被抱得更紧，“放开我，在日本的一切都结束了。本来这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明天我会递上辞职信的。”

“不行，我不同意！”

“这是我的人生，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无权过问。”

“那好吧，你去哪儿我就追到哪儿。”

……

翌日，洗漱后两人怀着各自不同的惆怅心情准备离开却被佣人叫住。

“少爷，来客人了。”

“客人？”

“是啊，好像叫什么羽仁俊秀。”

赤诚莲疑惑道：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来找我的吗？”

“那倒不是，是来拜访老夫人的。”

“啊？”

明日宇和赤诚莲怎么也没想到羽仁俊秀竟然是赤诚莲堂妹赤诚苗子的未婚夫，据说苗子去英国留学去了，等毕业后就与羽仁俊秀举行订婚仪式。

可是这样大的事，赤诚莲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真是令人诧异。

羽仁俊秀露出友好的笑容对明日宇说道：“没想到宇君也在这里，有宇君的加入，这次的拍摄一定会成功的。”

赤诚悦子没想到羽仁俊秀对明日宇这么客气，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张脸太俊美了，长在女人脸上就是红颜祸水，长在男人脸上就是千年祸害！

因为羽仁俊秀的拜访，两人不得不推迟回东京的时间。赤诚悦子下了指示，要赤诚莲一起招待贵客吃过午饭再走。昨天还说赤诚莲是外人，今天态度转变就这么大，看来羽仁俊秀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

赤诚莲很不悦，看来羽仁俊秀早就知道他是苗子的堂兄，却装作不认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席间，羽仁俊秀要求把拍摄地点换到赤诚莲的老家来。原来那块墓地是日本著名的赏樱胜地。

对此明日宇倒是没有意见，毕竟可以再多看两眼禾子的墓。

“既然这样，我打个电话安排一下……”赤诚莲还未掏出手机，却被羽仁俊秀打断。

“这么重要的拍摄，莲君认为电话里就能安排妥当吗？没想到莲君对放弃家业追求的工作所抱的态度竟然只是这种程度。”

赤诚莲与羽仁俊秀对视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说罢柔声对明日宇说道：“那我们走吧。”

“安排工作这种事宇君不用去吧，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去熟悉一下拍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