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唯美（卷四、五）——宇文淼淼

对持中，对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轻松。“不愧是传说中在十年前将龙彦澈揍得下不了地的人。即便是脚筋被挑，身手还是这么敏捷。”

“龙彦澈？竟然用这种语气直呼人族王的名讳，你究竟是谁？”

“送信人。”

“送什么信，给谁送信？”

“自然是送给明日宇大人您。七年前神武族与人族发生大规模战事，那次战役死了很多人……”

“这与我何干？”

“死的人当中有个叫红莲的，不知这与大人有没有关。”

“什么？！”明日宇觉得此人的话如魔咒般直击大脑深处。“这，这不可能！如果红莲死了，龙彦澈一定会告诉我。”

“龙彦澈很清楚，红莲是目前牵制您的最有效的棋子。您的弟弟明日樱和妹妹明月枫失踪多年，至今下落不明。如果让您知道夜狼王已死，恐怕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欺骗我！”

“大人如果不相信，来年春天龙彦澈来宗庙祭拜时，您可以亲口问他。话已带到，告辞。”送信人正打算离去却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物交给明日宇。

明日宇展开一看，竟然是一簇银白色的狼毛。记不得那人是怎样离开，只觉得世界万物被雪掩盖，一如当年被困在雪地里逐渐失去知觉……

心情能影响健康，这话一点不假。明日宇染上风寒，吃了留宫御医的药却一直不见大好。离春祭的时间还有一个月，龙彦澈却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明日宇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照看人的？”

“属下该死！”

“都滚下去！”龙彦澈赶紧走到床前伸手探明日宇的额头，却被让开。

龙彦澈蹙眉坐下来说道：“宇，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可是……”

“红莲，你答应将红莲找来给我，为什么食言？还是你根本没找到他？咳咳……”

龙彦澈拍怕明日宇的背道：“还有精神说话就好。”

“为什么不回答？”

“回答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我的确没找到他，你满意了吧。”

“撒谎！”

龙彦澈握紧手，身体紧绷。“我有必要撒谎吗？”

“那我弟弟妹妹呢？”

“我知道你怨我将你安置在这儿，过段时间，等我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就接你出谷。”

“更安全的地方？龙彦澈，你究竟在顾忌什么？是怕我知道红莲已死而想要逃跑吗？”

龙彦澈倏地站起身道：“胡说！你在这里太清闲了才会胡思乱想。”

“不然你为什么会挑了我的脚筋？你害怕，你不是害怕我逃跑才这样做的吗？”

“没错，我是害怕。我怕你有一天会离开，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我更怕你会贸然寻死！所以我才……”

明日宇长叹一口气道：“行了，龙彦澈，都结束了。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你没必要瞒着我红莲的死讯。在北方，红莲传过我一项夜狼族的秘技。只要他死了，我就会有感应……”

“这不可能。”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他七年前就死了，我却等到今天来问你？”

龙彦澈眸光开始闪烁，继而像蕴含了暴风雨一般问道：“你忍不了那么久，是谁告诉你的？”

明日宇沮丧的低下头，盯着床边的木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真的……咳咳咳……”

龙彦澈将他揽在怀里，当看见明日宇拿下掩住唇的手发现一滩红色，音调颤抖地说道：“宇，你，你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宇，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这次把天零带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呵呵……”

“你怎么了？”

明日宇惨白的手背抹了唇角的血丝，妖娆的笑道：“别那么紧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曾想掏出怀里的匕首趁你不备时杀了你。可是我放弃了。”

“什么？”

“阿樱曾说过，一个人临死时执念太深就会带到下一世。我下辈子实在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所以我选择不再恨你。既然大家很快就是没任何关系的陌路人，你也就不用这么担心我的生死。”

“你！你胡说！”龙彦澈简直快要被气疯，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咦？你都有白头发了。整天算计人活得也很累吧。”

“你！不和你说这些，来人，将人带进来。”

明日宇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楚进来的正是天零。

22.

龙彦澈还未发话，却听到天零依然冷傲的说道：“龙彦澈，出去外面守着。没我的话什么人都不准进这间屋子。否则……”

“哼，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这么说话。我出去可以，人你一定要给我治好。”

“不用你说。”天零皱着眉嫌恶的朝门口支支下巴。龙彦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朝门口走去。

“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

“我看宇病得不轻，估计要花半天时间。你不要沉不住气进来坏事。”

龙彦澈甩甩袖子，气呼呼的离去。

天零忙替明日宇扶扶背后的枕头，担心的望着思念多年的人。

“天零？你脸上怎么那么多红印？”

天零不自然的摸了下脸，道：“龙彦澈这疯子每次心情不好都要用刀划伤我的脸。可是每次这皮肉自己会长好，气得他吐血呢。不过划得次数多了，就这样了。宇，你还是这么好看。呜呜……”

“你哭什么？”

“我舍不得你。”

“红莲死了，我不会在这世上久待。”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道阿樱和小枫的下落吗？”

“知道。”

“他们在哪儿？咳咳。”

“别着急，他们过得很好。夜羿在多年前的大战中遁掉后，与你弟弟往北方隐居了。你妹妹小枫嘛，倒是嫁了个不错的夫君。

光狐宙将家产悉数送给神武族，现在他们两夫妇在东云奕那里过得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他们，宇，你愿意继续在这里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吗？”书萫閄苐明日宇唇角微微一勾，道：“天零，你变了。”

“啊？”

“你现在没那么自我了。”

“你是在嘲笑我吗？”

“咳咳，绝对没有。咳咳咳……你别浪费精神治好我了，即便是这回治好，我也有别的法子结束生命的。”

“你真的对这世界无所留恋吗？”

“我，其实我想再见阿樱和小枫一面，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龙彦澈有心，他也找不来人。唉。”

“那，你就离世吧。”

“哈？你也太直接了吧。”

天零双手捧起明日宇的脸与之对视道：“我说真的，既然过得这么凄惨，不如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

明日宇一把抓住天零的手道：“你，你知道怎么送我回原来的世界？”可是，不等天零回答却暗下眸光道：“算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

“没什么。”

“看着我，宇！事情没那么糟糕。”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多少能量来送我穿越时空呢？”明日宇趁天零发愣的时候一把扯掉盖在他头上的披风，露出白色的长发。

“你眼睛真尖，我以为藏得够好了。的确，我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这些年，我被过量采血，要是换了普通人早死千百回了。

可是我保证在临死前能将你安全送回你的世界。”

“行了，我说了就这样。”

“宇，看着我。你不能这么轻易放弃，难道你不想见红莲了？”

“你想骗我吗？红莲七年前就死了。”

“不对，他十年前就死了。”

“啊？咳咳咳，你要我死快点是不是。”

“七年前战死的是红莲的大哥。而十年前，是我亲自送他上路的。”

“你说什么？你……”

“哎哟，你听我把话说完，快，快松手。”天零被明日宇掐得脸红脖子粗。

“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哼，一说到红莲你就翻脸。罢了，不和你计较。十年前天鸣将我带至密宫正打算抽我的血时，被潜入宫的红莲和夜羿暗杀。

本来还打算救你，但却出了变故。天鸣在被夜羿肢解前拼尽最后的神力给了红莲致命一击。红莲临死前求夜羿和我将来好好照顾你。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摄人心魄，亦或是对你的歉疚。我施法将他的魂魄送到你的世界转生。所以，宇，你回家吧。我保护不了你了。”

“没想到你这么会编故事。我知道你哄我呢。天零，我累了，你走吧。”

“我说的句句是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就算你有神力，就算你突然良心发现，你怎么那么合适就把红莲的魂魄送回我的世界呢？万一你出了差错送到别的世界去呢？”

“不会有错的，多年前我吸了你的血占星找寻明月枫的下落时就知道你来自哪里。只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一直没和你说过这事。而且，十年前情况混乱，夜羿已失去神力不能久战，我没有完全把握逃出宫，所以才心一横，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为了到将来的某个时候，让龙彦澈再也见不到你，生不如死！当然，更重要的事是为了将来让你别那么恨我。”

“呵呵，你眼睛别瞪得那么吓人。我不认为他会生不如死，你知道他身边有多少美人吗？”

“谁不知道他纳的那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你的影子呢。那么，我送你回家吧，到那个世界你们一定能相见。”

23.

明日宇的脸上显出光彩，口里却说道：“我真的有点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谢谢你告诉我红莲已转世去我的世界。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真的不回去吗？你不怕我用最后的神力干别的事吗？”

天零见明日宇无视他躺下准备睡觉，怒极反笑道：“看来是天意。天意如此。宇，既然你不肯让我动用最后的神力送你回家，那么我就将这世界转化。”

“转化世界？难不成你要将彩狐族的人都变成狐狸？那可不行，小枫怎么办？”

天零抚摸着明日宇的脸颊脉脉温情的说道：“我才没空做那样的事。我只是将让这世上所有的男人从今往后都只会爱上男人，对男人动情。这样一来，你的弟弟、朋友就可以安心幸福的生活下去。”

“胡说，你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这个世界慢慢消亡。男人不再和女人结合，哪来的子嗣繁衍生息？你干的是亡国灭种的事！”

“呵呵，我记得小枫曾经说过在你们那个世界有不少人男男相恋，女女相恋。而且她说不少人还十分赞同这样的事。既然她们那些女人都不介意将来变成世界的装饰品，那你还担什么心呢？”

“那不一样，我们那里是不可能出现全民同性恋的情况。过多的人口还让世界的负担越来越沉重。即便有的国家已经允许同性恋结婚，但仍有不少人选择和异性过日子。在我们那里，人是可以选择的，而你现在剥夺了这个世界人的选择权。你并没有问他们愿不愿意这样。”

天零低着头目无焦距：“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这的确是最温和的灭亡方法。总比我降下天灾要好得多吧。”

“你为什么这么麻烦，一切交给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我意已决，你不肯回去也活不了多久。在我大限到来前，我一定要这么做。”

明日宇反握住天零的手道：“你骗我？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没有骗你，宇，你回家吧。红莲的魂魄的确已经被我送到你的世界多时了，只是当时因为有天鸣侍卫的打扰，我恐怕将他送去的年代与你离开时有出入。总之，你快回去与他相见吧。”

“你，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只是想把我骗走。”

“实话和你说吧，我活不过今年春天，所幸在那之前与你见了这一面。你回去吧，错过今天，你就回不去了。”

“即便我回去，茫茫人海中，红莲转生到哪里，我又去哪里找他呢？而且，你还出了点差错，万一他已经变成老爷爷了呢？”

“你不用找他，你们的缘分未尽，即使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这就是宿命。况且，我不认为他变成老爷爷，你就改变对他的感情了。”

“零！你和我一起走吧。”

天零看见一脸希冀的明日宇微笑道：“傻瓜，我要维持时空穿越的通道直到你安全到家。”

“那我回去以后，你怎么办？你是不是用尽神力就会，就会死掉？”

天零表情复杂，躲开明日宇的眼神道：“这个宇宙里有万千世界同时存在，我的世界在其中连一粒沙都算不上。‘死’不过是一个相的消亡。说不定我会以另一种相转生在别的世界。宇，让我再拥抱一下你吧。”

当明日宇被天零紧紧抱住后就渐渐失去意识……

翌日，龙彦澈发现屋子里只有天零一人时，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有更令他生气的事在等着他。上下谷的唯一途经──挂在峭壁上的天梯，被人拉到半山腰了。

龙彦澈盯着天梯上站着的人，不可置信的问道：“天翼？你敢反我？”

龙天翼居高临下看着谷底的人冷冷道：“父王，你年纪大了，和心爱的人留在这世外桃源过清闲的日子不好吗？”

“告诉我明日宇被你带到哪儿去了？！”

龙天翼乐了：“哦？你的那个宇不见了吗？”

“我没空和你胡扯，快把天梯放下来！”

龙天翼眼神立时变得凌厉起来：“我也没空和您胡扯，明日宇在您眼里是个宝，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对了，我母妃的牌位供奉在宗庙里还不满三年，就麻烦您老人家照看了。您放心，这天下我会替您掌管得好好的，绝不输给您。”

龙彦澈背冒冷汗道：“原来红莲的死讯是你传给明日宇的！红莲死了那么久，为什么今日才动手？”

龙天翼眼神没落道：“红莲的死讯的确是我派人告知明日宇的，这样他才会引你来这里。起初还担心您老会做好万全之策才来宗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遇上他的事就会手忙脚乱，竟然带了不足百名侍卫就来寻他。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母妃死得太寂寞了，她一定很高兴您能在宗庙陪她。如果当日你肯多看母妃一眼，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可惜，太迟了。”

龙天翼招手示意回到地面，只听见龙彦澈的声音飘荡在山谷中。

“你这个逆子！我后悔当初没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