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唯美（卷四、五）——宇文淼淼

“你说什么？红……夜狼王本没有死，天零可以治好夜狼王？”明日宇怎么也没想到红莲原来并没有死，可是在人族龙彦澈明明将那发黑的骨头拿给他看，还告诉他红莲已死！而且这么说天零是知道红莲没死，还可以治好他的。

明日宇心里越发乱了。抓住缰绳稳住平衡。他努力回忆往事，突然有个画面定格在脑海里。天人族牢中那个浑身是伤，脑子不清醒的人！天零当时表现出不自然的神情越来越清晰……

15.

龙彦澈欲伸手扶住明日宇，却没做进一步的动作。尽管有些不忍，但内心深处渐渐明朗起来。天零还被天鸣关在牢里，只要人没死，说不定哪天会有翻身之日。可是如果让明日宇知道他能救夜狼王却没有救治到底，那么即使将来他们见了面，他们之间也绝不会再处得如胶似漆了。想到之前来自天人族通天殿内的种种消息就怒火中烧。

明日宇突然说道：“王，你可知夜狼王现在在哪儿？”

龙彦澈顿了顿道：“这就要问天零本人了。如果他还活在这世上的话。”

“你也不知道天零是死是活？”

“我倒是想把他挖出来好找到我的宇，可是他竟然可恶的就凭空消失了！着实可恨！”

明日宇巴不得马上跑到通天殿的大牢里寻找红莲，即使找不到那寻到天零问问红莲的下落也好。可是龙彦澈的话将他的希望灭了大半。

“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这差事对你来说苦了些。这样吧，今日起做我的贴身内侍好了。”龙彦澈撂下话，叫侍卫护着明日宇一同回宫返回。

明日宇百般推辞，龙彦澈却不予理睬，打马先行回宫。

龙振看见堂兄心事重重，问道：“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你来得正好。之前打听明日樱兄妹两的事怎么样了？”

龙振道：“夜羿与明日樱的具体下落暂未打听到，只是看见他们带了一个人往北方而去。至于明月枫，传言她身怀六甲终日在家中养胎，不曾出过大门半步。”

“夜羿和明日樱带的那个人不用说一定是夜狼王。”

“什么？！是否需要往北方派兵？”

龙彦澈微笑道：“不必，由他们去。夜羿和那红莲的大哥是旧识，此事在神武族也是秘密，否则当年也不会不让他参加北方的战事了。夜羿一定是把夜狼王带回北方交给他大哥。这对我们无关紧要，相反可以少生枝节。”这个时候，他们离明日宇越远越好。“彩狐族那边不要松懈了，严加监视。光狐宙一夜之间掌控了红狐家，此人才是目前首要注意的。”

龙振十分诧异，龙彦澈竟然对恨之入骨的红莲不予理睬，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很久以前就觉得这个堂兄非等闲之辈，即便是其被龙寿欺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小瞧过他。他现在如多年前一样开始充满期待，不知道这个人族的新王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来。

“对了，明日宇已知道夜狼王尚在人世，我怕他又想离宫，暂且唤他回殿。过段时间我要去觐见天鸣，这期间好好看着明日宇，千万不要让他沾到雨水。”

“是！”

眼下最着急的就是明日宇，自从知道红莲还活着，就心急如焚。到底上哪儿去找红莲呢？思来想去，最后把目标定在天人族：先去寻天零的下落。可是如今又被召入内殿，脱身不易。这天听说王下个月要去天人族觐见天鸣，觉得机会就在眼前。

龙彦澈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往明日宇在内殿总是离得他远远的，怎么这两天老是在跟前转悠。甚至还主动替他打打扇，端端水的。

龙彦澈虽然很高兴看到这转变，但知道其中一定有内情。

他坐在榻上对明日宇道：“司禾，你多大年纪了？”

明日宇正好看了看对面镜子上的苍老面容，琢磨了一下道：“怎么也有七、八十岁吧。”

龙彦澈忍不住笑道：“哦？不记得具体年龄了吗？”

明日宇露出无辜的表情道：“小的来到这世上就没了父母，着实不知道今年有多大了。看看额头上抬头纹都快数不清了，估摸着最少也得上七十了。”

“哈哈，估摸得很好，很好。过来。”

过来？明日宇开始忐忑不安。

龙彦澈见他愣在那里不动就说道：“让我数数你的抬头纹到底有几条。”

“哈？小人，小人面目丑陋，怕惊扰了陛下。”

“无妨，当年亲手拆了夜狼王的一对翅骨，鲜血飞溅，也没眨下眼。过来！”

龙彦澈毫不放过明日宇布满皱纹的脸上一丝变化，尤其看到那转瞬即逝的愤恨表情就很来气。

16.

明日宇刚一近身就被扯来跪下，龙彦澈擒住他的下巴，细细打量。

“你年轻的时候一定长相不俗。不过毕竟是老了，留在内殿委实不妥。不如去我龙家宗庙里领职吧。”

“宗庙？”让我离你远点正合我意，只是这宗庙在哪儿啊。

“供职宗庙对你来说是无上光荣，你愿意去吗？”

“去，小的多谢陛下。”

“那地方一踏进去就永世不得离开，你也愿意？”

“愿意！”等我离开这儿，再见机跑路，鬼才永世不离开呢。

龙彦澈眼角一抽，暗道：就这么想离开我。

“宗庙建在山谷中，出谷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挂在峭壁上的天梯。天梯只有在每年祭祀的时候才放下来供人使用。不过既然你这么想得到这份荣光，就准了你了。下去吧。”

“等，等等。”该死的龙彦澈竟然让我去谷底当活死人，我又不是武林高手，现在还英雄迟暮，怎么爬上去啊。

“怎么了？”

明日宇颇狗腿的说道：“小人身体不适，年岁又这么大，万一不争气的死在宗庙，岂不是糟蹋了神圣的地方。陛下换个地方让我呆吧。”

“胡说，我看你挺硬朗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再说迟早也是要入宗庙的，提前去适应一下也好。”

“啥！？什么叫迟早要入？”明日宇一生气竟然忘了做下人的语气。

“哼，听你这口气，似乎对我的安排颇有不满？”

“不敢！小人是希望陛下您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已。”

“那依你之见，我该把你放在哪里？”

明日宇赶紧近前一步道：“听说不日陛下将启程去天人族。小的这辈子还没去天人族，想跟着陛下去长长见识。小的虽然愚笨，但经历不算少，曾照顾过不少病人。陛下此去天人族，路途遥远，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到时有小人侍奉，怎么也比旁的人仔细些。”

龙彦澈正准备勃然大怒，但看见跪在生前的明日宇，再听到那番话，突然眼前浮现出当年他在北方照顾自己的画面。火气渐渐下去，一种酸酸涨涨的幸福感袭来。龙彦澈伸出手欲探明日宇苍老的脸，却半途忍住起身背对他道：“你既然这么有心，我准了。

此去天人族路上，你与我同车寝食。我想到的事，你要尽心尽力去做；我没有想到的，你要替我先一步想到尽责侍奉我。听清楚了吗？”

“是，小的听清楚了。”侍奉你？想得倒美，要不是我突然变老浑身无力，看我不给你套上麻袋，往死里揍。

明日宇想了想，以这种方式去通天殿寻天零最好不过。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宫。于是在去天人族的路上，为了不出意外，照顾龙彦澈颇尽心尽力。有时他觉得龙彦澈就像个小孩子，夸他两句，拍拍马屁，竟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虽然是重走老路，但明日宇的心情大不一样。回想往日龙彦澈将他送上去天人族的马车，那时以为红莲已故，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正想着，耳边传来龙彦澈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了？”

明日宇拉回思绪道：“小的怕惊扰陛下小憩。”

“唉。”龙彦澈拨开纱帘望向前方，顿了顿说道：“如今走在这条路上，我心里很难受啊。”

难受？你也会难受？那你就多难受一会儿吧。“不知陛下怎有此说？”

“自我十四岁上阵杀敌，不曾有半点退缩，甚至敌人的头颅在我眼前被砍下，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那天，我竟然不敢看他的脸。我恨自己没有在龙寿之前遇见他，要是那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这样，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人，天零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龙彦澈放下纱帘，低头闭目半晌无语。

好一会儿，明日宇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听龙彦澈说道：“呵呵，不过说起来我有今天全是托他的福。如果他没有遇见龙寿，龙寿也不会被杀。我也不会逼父王退位，更不会与天鸣合作，荣登四族之首。”

“陛下真厉害，神武族如今也在人族之下的吗？听说神武族的人个个都有天生的神力。”

“哼，神力是天给的，天也可以收回来。要不是神武族的夜羿坏事，夜狼王早就死在天零手下了。”

“什么？！夜狼王已然被俘，等于领了无期徒刑。为何天零非要赶尽杀绝？”

“无期徒刑？这个名字蛮有趣的。这世上除了我，就只有天零对夜狼王恨之入骨。你难道不知道，夜狼王昔日的爱人是天零最宠的男妃吗？”

“哦，陛下说的是传说中的祸害明日宇啊。听说他长相妖孽，可惜小的无缘得见。”

龙彦澈听到明日宇的话，又好气又好笑。“祸害？妖孽？你知道光凭这两个词，我就可以将你凌迟处死？！”

“小的该死！”

“行了，过来给我揉揉肩。好怀念在北方军营，他天天像你这样照顾我的日子。那张容颜和那双手是怎么长的啊，有时光是见见面，听听他的说话的声音就让人沉醉不已。尤其那双手……”说到这儿，龙彦澈捉住明日宇的手拉到眼前细细打量。“他的手指也和你的手指差不多长，跟白玉似的，肌肤细腻得让人握住就不想松手。多想回到那时候，将他拥入怀中共览美丽河山。只要他肯和我在一起，我保证和他一同掌管天下。到时候神武族、夜狼族算什么？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哈哈哈……”

龙彦澈的笑声在明日宇耳边回荡不绝，龙彦澈的一席话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希望早日到达天人族，否则怕哪天忍不住在夜里用枕头将龙彦澈闷死了事。

17.

事情发展并未像明日宇想象的那么完美。在进入天人族皇宫后，龙彦澈就玩起失踪，但是他消失了却留下数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全天候监视明日宇。

明日宇身体状况不比从前，要在众多人监视下脱身绝非易事。已两个多月过去不见龙彦澈的身影。冥思苦想了几天也没找到个可行方案。这天百无聊赖的倚在窗前，满眼金黄映入眼帘。风过，落阳树的金色树叶落在窗前，明日宇放在手中转动回想起往日和天零一起欣赏深秋的落阳树黄金般的身姿。

“唉，已经入秋了啊。落阳树还是那么奢华，香气也一如既往。”明日宇将树叶凑在鼻尖嗅了嗅，突然那一抹金色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宫中不少面缚白绫的医者秘密朝明日宇的寝室聚来。宫中御医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许多人并未近身只是望了望满脸流脓的脸就捂住鼻子摇头离去。不多时，进来两名手拿草席的宫人。

明日宇开始窃喜，宫中一旦发现有传染病患者，必会火速走小道送出宫去。只要能脱离龙彦澈的监视，到时再走天零带他出宫的密道回来就好。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正高兴着，事情起了变故。两名草席兄被六名抬担架的仁兄替代。明日宇被小心的放在担架上抬走。路上，他不停的想：如今改朝换代，传染病人的待遇也不同往日了，如今两人编制也提升为六人，看来新王不懂资源的合理利用。不就是丢个病人吗，犯得着派六个人吗？这不加大我跑路的难度，可恨！

明日宇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于是扯着嗓子问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是不是要把我埋了啊？救命，救命啊！”

奇怪的是，六人全都无视他的表演，面无表情的将他抬到如镜子般平静的池边就退下了。

明日宇坐起身一瞧，心中纳闷道：这不是以前天零让他沐浴的地方之一──天池吗？怎么把他抬这儿来了，天池不是只有历代天人族的王才有资格使用的天然浴池吗？

“你一定很意外，天池是历代天人族王才能使用的天然浴场，怎么会把一个病人抬到这儿来。”

明日宇听到这声音差点没跌下水，颤颤巍巍说道：“王，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行了，别装了。落阳树的树叶虽然自带香气，可是和酒混合后会产生异味。别忘了我的儿子有制毒的本领，多年前他给我的宇下的毒药中，有一味就是落阳树的树叶。”

“啊？”

“过来，把你身上这难闻的味道洗掉。”

“小的，小的惶恐……”

话还没说完，龙彦澈就从一块岩石后绕过来，几步走到明日宇面前一把将他拉入水中。

明日宇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入水里。肺里的氧气渐渐消耗完，紧张中张开嘴灌入一大口池水。透过水怒视着那张畸形的脸，明日宇暗暗骂道：就算拆穿我装病，也不用把我往死里整吧。这个可恶的龙彦澈，内心天生就变态……

意识渐渐不清，挣扎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只觉得唇上软软、热热的，眼前的景象渐渐被黑暗代替。

当明日宇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雪白色只在袖口和衣摆处绣着粉色花瓣的柔软丝衣。从布料的质地看，是王族才有资格穿着的上等衣物。只是这枕头躺起来不太舒服……

“你醒了？”

“哈？”明日宇一翻身从龙彦澈腿上爬起来，却被他扯住袖子搂住腰拉进怀里。

“王，请放手。”

“哦？没想到‘无念’竟有此等功效，让你说话也变得有礼起来。”

“什么无念，小的粗人一个，听不明白。”

龙彦澈突然仰天大笑道：“粗人？你要是粗人，这世上就没有优雅的人了。你说是不是，宇？”

明日宇瞪大眼睛道：“小的名叫司禾，王是不是认错人了？”

下巴突然传来疼痛感，龙彦澈紧紧攥着明日宇精致的下巴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司禾’就是‘思莲’的意思？无念可以让人陷入沉睡，但是最忌沾血。你中了无念却沾了天零的血，所以没有沉睡却在瞬间衰老。可是，无念虽然有此奇效，却十分容易破解。知道为什么每到下雨时，你就会被带入内殿不让沾上半点雨水吗？”

明日宇回忆这段时间，的确没到阴雨天气就被唤入藏书殿打扫。心脏开始加速跳动，难道龙彦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龙彦澈很满意的看着明日宇紧张的神色，道：“天池中的水乃是这世上最干净的无根水汇集而成。你里里外外被天池水泡足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个满脸皱纹的司禾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明日宇从龙彦澈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却被龙彦澈踩住衣摆跌在地上，正好面对一个养着水中观赏植物的石盆，在那盆中清晰的映着一张光洁俊俏的脸。他往后挪了几步，抬起手看见上面原本松弛的皮肤消失不见，如白瓷般紧致细腻的手横在眼前下一秒被龙彦澈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