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上——潘郎

她悻悻的站了起来：“晚安，晨宁。”

曦琅的背影很细很长很少女，裙子上的血迹，很显眼。

第三十九章：庄聿歌19

我第一次来教堂，大片大片的彩绘玻璃，低沉严肃的风琴声，神父，祝福，“我愿意”，交换戒指，接吻，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陈子桑一直在笑，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改变，他现在的样子，非常幸福。我和其他的宾客一起起立鼓掌，一部惊险悬疑的阴谋电影，以爱情无关。

露天的婚趴繁盛得令人咋舌，可容纳一千人的舞会帐篷纱幔罗布，二十人的迷你管弦乐团隐在其中一角，第一支舞属于新婚夫妇，陈子桑挽着他优雅高贵的妻子奉上一曲简短的华尔兹，新娘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前哭了，眼泪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东西，陈子桑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掉她的眼泪，略微歉意道：“我太太可能有些激动，请诸位见谅，望各位玩得尽兴。”得体有佳的话换来了一阵欢呼。

我站在角落，香槟可口，天色完全的暗了下来，钻石才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起来，陈子桑的太太被一群女伴围在中间，她有意无意的抬起了左手引得女人发狂。

“没有失望吧？”陈子桑踱到我身边，换掉了黑色的礼服，亚麻色的风衣隐掉了大半的脸，连发型都改掉了，现在的他，是平常的他。

“我真的以为你幸福。”

陈子桑脸上的笑意扩大了，却没有丝毫愉悦的成分：“以为？您的措辞还真谨慎。”他朝路过的侍应要了一大杯烈酒，皱着眉头干了净。

“你这样没关系吗？还有客人——”我下意识的担心。

“没关系。”陈子桑环视了一圈儿：“很棒的婚礼，对不对？”

“很棒！如果新娘没有哭就更棒了，我觉得她真的很难过——”

“别人只会认为那是喜极而泣。”

“她的演技没有你好。”我抿着香槟，话变得直白：“不过她的婚戒很有说服力——”

“五克拉。她一定要，我就满足她。我突然发现，爱情这玩意儿不止肉欲还很廉价。”

“一直如此——”我的话被炒场的band冲散了，年轻猖狂的主场嘶吼着“show time”high翻了全场，真正大手笔，惊喜不断。

陈子桑略微皱了皱眉，问我：“要不要出去？”

“好。”我实在没什么音乐细胞。

他找侍应要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我们出了帐篷，坐在一棵浓绿的树下，远处的音乐和尖叫声断断续续的，让人抽离不出现实。陈子桑倒了一杯酒给我：“谢谢。”

我端着酒碰了碰他的杯子：“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子桑笑眯了眼。

“谢你请我看戏，虽然这票价还挺贵的。”我心疼送出去的红包。

“概不退票。”陈子桑干脆对瓶吹：“沈医生，谢谢你，你能来这儿我才演得下去，孤独的感觉很糟，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骗得了所有的人，你在他们中间，你是知情的，于是我觉得自己有了同谋，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好，我不孤单。”

知情者，同谋，可能“帮凶”更为确切，我什么都没有做么？我做了超多的，观礼，默认欺骗，嘲笑哭泣的女人，对五克拉的石头眼红，从高雅音乐听到摇滚乐，还有，陪这个醉酒的男人看一场寂寞比光华更为耀眼的烟火。

散在空中的粉色桃心没留住须臾，陈子桑抬头看着不断炸开的花球，轻声：“好吵。”真的好吵，烟花爆炸的声音，人们的叹声，心跳的声音。光影里德陈子桑称得上美好，比烟火更美，他要笑不笑的表情，真实而自然：“沈医生，散场了。”他把酒瓶塞给了我，拨顺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还去接我太太回家了，我们蜜月之后见。”

我朝那顶热闹的帐篷摆了摆手，把酒瓶和杯子留在了树下，相对的事实和相对的谎言成为了隐秘的故事。我的故事深藏不露，一直在继续，我当我自己的知情者，同谋，帮凶。孤独的演出者，永远不在少数。

第四十章：庄聿歌20

某位意欲勾引我的中年女性病患送了我一张顶级夜店的变装舞会的招待卷，然后又用心险恶的送了护士小姐一张，并跟护士小姐承诺，只要把我弄去舞会就帮护士小姐把正在某品牌排队挂上的号调到前面。护士小姐小手一招：“姑奶我把衣服准备好了，今儿下班直接跟我去试装，完了我们直接杀去夜店。”

“那个，我也是有独立人格的。”我垂死挣扎。

“游戏封杀期提前结束，我帮你把号练到120级，再送你一套8档红装。”

“算了，这一个月就差两天了，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老子要等的包好容易从六年缩到三个月！你敢忤逆我，哼，姑奶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威武！”护士小姐明明笑颜如花，怎么越看越像如花呢。

尿遁屎遁无用后，我琢磨起空气遁：“嗯，您不用拉我试装了，我已经想好我要扮的角色了，我要扮隐——身——侠！简而言之呢，就是你看不见我，谁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然后我就不用去了，你们都看不见我！”

护士小姐优雅的拽住了我的领带：“想我让看不见你是吧？沈晨宁，明儿我就给你找个性瘾成癖酷爱SM两米高二百公斤重的筋肉男，你要相信姑奶的实力，对吧——”

“我们现在就去试装然后杀去夜店！”我拉着护士小姐百米冲刺到停车场，无比乖巧的坐进她的奔驰小跑：“出发！”

Cosplay Real，店面不大东西齐了个全的，扮黑崎一护附送天锁斩月，扮艾伦沃克附送蝙蝠通讯器，扮美少女战士附送丸子头，总之，有买就有送。

我坐在一堆女仆制服中间：“您想让我扮什么？扮什么我都忍了。”

护士小姐捏着我的脸，一副色狼样：“我怎么舍得糟蹋你呢！小沈子，姐姐我誓把你打扮成帅瞎全场狗眼的天人！要哪个丫的不瞎！老娘戳瞎丫的！”她这番豪言壮语说得我眼睛痛，正痛着呢，护士小姐冲人家小店员打了一个响指：“准备好了吗？要不是手工刺绣，老娘可不付钱！”

“绝对的！我一个月前就在杭州老店定的！没跑儿！”小店员颠儿颠儿的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一堆雪白的玩意儿：“您瞧瞧！这手工！这缎面！也就是您才有这么大手笔！您这么舍得我们能不上心吗！”

护士小姐仔细的抖搂了一遍，扔给了我：“换上。”

“您说话算话吗？”我一步三回头的往更衣室挪。

“算！”护士小姐嫉妒pia视。

“结束封杀期？”

“嗯。”

“帮我练到120级？”

“嗯。”

“送我一套8档红装？”

护士小姐抬起眉眼儿，冷哼了一声，瞟了瞟小店员：“你！就你！把JJ割下来借我捅死他！欺负我菜市场关了没黄瓜买是吧！”

小店员立马眼泪汪汪的捂住了自己的牛仔裤拉链位置。“您别耍横！把人家吓得，超市还有黄瓜卖！”我大义凛然的“扶弱”，“锄强”就算了，实力不够。

“行啊——”护士小姐打开樱桃包摸出了一张粉色钞票，指着随时会厥过去的小店员：“你！还是你！给我买十根，按长三十公分、直径五厘米的标准买——”

“姐！”我一把扑过去拦截了那“万恶之源”，太不尊重毛爷爷了：“我马上就换！”把钞票塞进裤兜一溜烟儿进了更衣室，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把门歇了一小缝儿：“不对啊！这招待卷明明是三天前才拿到的，怎么您一个月前就把衣服定好了？”

护士小姐难得羞“射”，嗲声道：“伦家偶尔也想想玩个角色扮演制服诱惑神马滴嘛——”

你奶奶个爪的！还“伦家”！我“嘣”的一声关死了门，妈的，老子先去死一死先！在更衣室里忙了一阵才整明白衣服该怎么穿，这智商退化得！擦！布褂，布鞋！和着一整套！“那个！我要出来了！”我也羞“射”了。

第四十一章：庄聿歌21

“立刻现在马上！”护士小姐不等话落地就推开了门：“啊！擦！老子狗眼瞎完了！”“啊？”我凑到镜子前，呃，可惜了我的钛金属狗眼，太他妈给力了！丝质的里衣，井格纹的领边微露一线，银线绣成的大朵槿花暗浮在缎面长衫上，外罩银线钩边的细纱衣，宽银的锦织腰带盘裹在身如蛟似龙。护士小姐仰天长啸：“老子终于在有生之年知道啥米叫‘面如冠玉’，啥米叫‘衣冠胜雪’，啥米叫‘君上谪仙’了！沈晨宁，你个狗曰的妖孽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正人君子——”

“呃，我没有祸害。”我能感觉到太阳穴极力抑制的跳动。

“那个，那个，我能跟您拍个照吗？”小店员举着立可拍，羞“射”之。

“擦！还说你没祸害，看这直不溜秋的小正太都弯出一汪水来了！来！来！姐姐帮你们拍照，骑乘位还是后背位？”护士小姐这专业劲儿快赶上陈摄影师了。

“您刚才那话太淫秽了！我谨以我自己对您表示深深的鄙视！”我坐在店里的化妆台前整那个买就送的“束发”，小店员红扑着脸把假发编到我的真发里，再将其梳成一髻扎上白色的发带，我就真的成为了“古人”。

护士小姐不惜得搭理我，自顾自的从包里拿出一块翡翠坠在我的腰间：“搞定！啧啧，要是把你这身儿一件一件的扒了——”只听见小店员吞口水的声音。

我抓紧了胸口，嘴角抽搐道：“您还是换装吧，快迟到了。”最后护士小姐扮成了雅典娜。“您这样我们不配啊！还是您想整个跨国恋？”我实在有点儿吃不消这跨度。

“放屁！姑奶我跟你扮一对儿不是搞自残吗！”

“那我扮的是什么？”

“‘一身白当嫖客一身黑是侠客’，今儿你当嫖客。”

我的嘴角彻底抽搐了。临走前小店员硬塞给我一把描假金镶假玉的扇子：“送给你啊，我的珍藏哟！”说完一扭头娇媚的跑了。扇子一展开，老子恨不得自己就是一文盲，“殿前欢”，擦，您就把“当青葱一根的华总受”的崇高理想死乞白赖硬塞给我啊！

我想当轻松的完成了护士小姐布置给我务必刺瞎全场的任务，就是屁股后面一水儿痴男怨女让人有点儿招架不住，也因为这个，送我招待卷的中年妇女挤了七八回愣是没插进来，使劲儿给“雅典娜”递眼色救我于水火，这丫非要搞定一“哈利波特”才姗姗来迟，然后小舌头灿若莲花的每人口头送一根自慰黄瓜打发了一众浮云。我终于能躲在阴暗角落喘一小气儿，阴暗也有阴暗的坏处，斜对面的那对儿可不就趁着这个暗劲儿打野战么，我正准备“非礼勿观，非礼勿视”来着，人家就把我“视”上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渗得我，“吸血鬼”索性推开了“狼人”走到我跟前：“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你！”庄聿歌呲着獠牙。

“我也想这么问来着。”我打开了扇子，小风嗖嗖的，别说，这扇子还贼好用：“你们演《暮光之城》？可我没见着里面有哪对儿是吸血鬼配狼人的啊！而且眼下，您身体受得了吗？医生没提醒您不易房事吗？”

“你！”

“我只是好心，在下告辞了！”扇子一收，抱拳，总算进入嫖客角色了。

护士小姐预着和“金刚狼”过夜就把奔驰小跑借我使了，我懒得换衣服就古色古香的驾着车回了，把开闸的小保安吓得半天说不出话。“不是鬼！我今儿拍了一武侠片！《骑鸟独臂男和失身干物女的旷世母子恋》知道不？我演那独臂男！当然，这是胳膊还没断之前的造型，帅不？”我甩了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表情把小保安唬得一愣一愣的。

车还没在自家门口停稳呢，那熟悉的保时捷又撒到我面前显童真了，庄聿歌跳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保重身体不好么？酒店小姐也没您这么敬业的。”我倚在车前，白衣灼灼，扇子一打，人造小风，发带飘飘，怎么着也是耽美古风文的第一男猪脚，总攻！庄聿歌拔了她的假獠牙扔了过来，我拿扇面儿保护了我价值连城的脸，她又企图赏我一巴掌，太老套了，我要接不住都对不起我看的那点儿BL小说，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我要说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遇见您，都对不起这破烂缘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要撒气儿，明儿请早，我真累了。”她甩开了我的手，愤愤，我正好乐得空闲把车开进车库。

第四十二章：庄聿歌22

那天晚上，曦琅没有来找我，估计是庄聿歌气得睡不着觉不给她腾地方。第二天庄聿歌挡住了我的歌，我递给她一张名片：“沈晨宁，心理咨询师，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来我诊所，按照咱俩这缘分我至少也给你打个八折。”

“沈晨宁，你等着。”庄聿歌咬着红唇。

我确定那唇膏是防水的，小白牙上一点儿红都不落。我笑嘻嘻的发动了车子：“好，我等着。”

护士小姐少有的迟到了，明显是鱼水共欢的一晚，她解除了“还我一朵小菊花”对“送你一根小黄瓜”的封杀，并且在世界公告五分钟后，“小菊花”和“小黄瓜”结了婚，一众玩家在世界上鬼吼着这对夫妻吵架忒他妈烧钱了。不，不，不，他们一点儿也不理解护士小姐的本质，她是发骚了，在“金刚狼”的滋润下对我“千年等一回”的友好，虽然她在上班五小时候后又少有早退了，并且把排诊整理病历的工作都留给了我，但我仍觉得她对我无比友好，快赶上春天般温暖了。

小贵缩在椅子里，认真看我：“晨宁，我不喜欢你客厅的花瓶。”她总会侵入我的领域，时间问题。然后我的生活有了规律，她会帮我打扫，洗衣，整理，甚至做好早餐，我只能无力的接受一切。我找不到她，一出《重庆森林》的戏码，她演到了来无声去无影的境界。“所以我把它埋在你的花园里。”她扑到我的怀里，撒娇。

“你还埋了其它的东西在花园里吗？”我低声下气耐心询问，生怕那个花园成为某人或者某些人的葬身之所。

“没有，我可以埋其它东西吗？我一直都想把球儿埋在那里，这样我就可以同时看到你们两个了！你知道，我只爱你们。”她仰起脸，明媚。

“最好不要！”我极尽努力控制情绪，不要跟杀人狂计较，她跟我不是一个星球的，作为萎顿消极的地球人要善待这些神经梗阻的宇宙友人，善待！

“晨宁，你好小气！不过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了，上次你好凶！”小贵一直耿耿于怀，但问题是凶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事实上，我差点儿被勒死了——“是你，是你害我勒你的！你好凶，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