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徐景年

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不见了。

晚上回到家，房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躲进了屋子玩电脑。

自从上大学之后姜离白就没再去接送过房贤，房贤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是比起过去会处事了一些，虽然

没有什么热络联系的朋友，但是同学间的关系也不那么僵了。加上不是住校的学生，大家对于他的印象也不

深。

姜离白回来的比房贤晚，每次姜离白回家，房贤就会摘下耳机，倾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还有转动门锁的声

音，门随着姜离白细碎的步子而被推开，接着是对方走到客厅放公文包的声音，然后是走到厨房开始弄吃的

东西的声音，然后……

他的房门被推开了。

房贤会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含着笑的男人。

“吃饭了么？”

房贤摇了摇头。

姜离白推了推眼镜，“那我做饭去，做好了叫你。”

“恩。”然后门被关上，房贤继续听着对方做饭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聆听成了一个习惯。听着姜离白做的一切，听他和同事打电话，竟然会觉得莫

名的满足。

房贤闭着眼，趴在了桌子上，这样的声响竟然让他觉得安心。

房贤一边走，一边看着校园里的行道树。

秋天的气息浓重，小径上洒落了一大片落叶，踩在脚下哗啦呼啦的作响。

托姜离白的福，房贤的听力变得十分敏锐。

现在是午休时间，下午第三四才有课。房贤准备先去学校图书馆打发一下时间。

轻轻打开图书馆的门，阳光从窗户外洒落进来，整个图书馆静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对……对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房贤抬头，看着远处慌慌张张的男人正在给不小心撞到的路人道歉。

房贤冷冷望着那个男人，依稀记得那个人是在哪里见过的，然而到底是哪里，却怎么也记不清楚。

面容平凡而苍白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然后马上快步朝着门口走去，连刚才拿在手里的书也被甩了下去。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怕你。”耳边突然出现了陌生人的声音。

房贤一个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身边正微笑着的男人。

“他说，你杀过人。”

房贤皱着眉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年轻男人，正打算砖头离开，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

对方的手指冰凉，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房贤压低了声音，冷冷开口，“你干什么？”

对方淡淡笑了起来，那张可以称得上漂亮的脸却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脸上的酒窝都没能让他散发出点什么

和善的气息，“你印堂发黑，面色白中带青，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校友，要多保重啊。”

对方说完，就放下了房贤的手，转个身消失在了一排排的书柜之间。

房贤看着对方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手上残留着那份冰冷的感觉，让人浑身战栗。

20

放了学，房贤按照平时的习惯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校门，学校里走读的学生并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出学校

吃饭的人。

房贤步行到了地铁站，掏出了交通卡，刷完卡，就顺着自动扶梯上了两楼。

因为不是上下班高峰而且也不是转乘的主要站点，所以等车的人并不多，风顺着铁轨吹了过来，房贤觉得有

点冷，不禁裹紧了外套。

头有点疼，可能是因为风吹的缘故。房贤低着头看着自己白得晃眼的鞋子，有点累。

“哢嚓……”

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响，下意识的，房贤转过身，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风越发得冷了，远处驶来的地铁打着车灯，一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一阵刺耳而尖锐的哨声突然而至。

是耳鸣了么？

房贤捂着自己的右耳一边皱着眉一边走进了车厢。心想也许是最近看书太累的缘故。

还不到开空调的时候，车厢里的人不多，过道穿风，车厢里的温度竟比外面更低。房贤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抱着书包插起了耳机。

舒缓的钢琴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先前的耳鸣没那么严重了。

房贤头靠在玻璃挡板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这城市的灯光略带萧瑟，对面的中年男人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又

睡了过去。

房贤扫了眼车厢，不算亮堂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有些苍白和疲惫，这个城市太冷了，这个城市里的

人亦然。

房贤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然而不一会儿，随着地铁轻轻的晃动，他也不禁泛起了困意

。

浅浅地睡了过去。

房贤捏着耳机的线，怀抱着书包，慢慢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站又一站的停靠。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轨道交通2号线，本次列车开往松虹路，请为需要帮助的乘客让个坐，下一站 西——

路　NEXT STOP IS XI—— ROAD。”

西……路？

那是什么？

房贤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慢慢苏醒了过来。那个陌生的站名让他微微一愣。

“哢嚓。”

才睁开眼，耳边就想起了奇怪的声响。下意识的朝着车厢连结处的地方望了一眼，那块金属制的衔接处正来

回扭动着，准备靠站。

“嘶嘶嘶嘶嘶嘶——”

“哢嚓。”

耳边的音乐声突然断了。

房贤面无表情掏出塞在口袋里的MP3，才发现MP3因为没电而自动关闭了。

拿下耳机，房贤扬起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广告牌，没有任何熟悉的迹象。

包括那个广告，那个广告牌上的人……

房贤转过头，看着身后玻璃窗外的景色……竟然还是广告牌。

那么车站呢？车站去了哪里？

“啪！”

原本刚收好线的MP3掉落在了地上。安静的车厢里，声音又起的响。

房贤连忙俯下身，伸出双手捡起地上的东西，手止不住的发起了颤，浑身冰冷。

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房贤微微朝四周看了一眼，原本的恐惧更甚。

这节车厢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

站着的，坐着的，靠着的，把狭小的车厢塞得满满的。

而这些人，此时此刻全部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对，就像是当时那个男人一样。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轨道交通2号线，本次列车开往松虹路，请为需要帮助的乘客让个坐，下一站 ！！！

……”

一阵电流声突然钻进了耳朵里。

房贤绷紧了神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四周的人，多年前的回忆一下子涌进了脑子里，燃尽的半柱香，阴冷

潮湿的房家老宅，充斥着让人窒息的香味。

房贤捏紧了拳头，慢慢坐直了身子，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断裂了。

房贤低头，再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那些人正在慢慢朝着他移动。那些人里为首的是原本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那张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双眼泛着一丝丝的冷意，正朝着他缓步移动。

房贤的后背贴着座位，椅背上金属特有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湿了，手心不禁沁出了冷汗。

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慢慢贴近，房贤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心底的恐惧不断加剧，到底应该怎么办？这地铁到

底怎么了？

“妈妈……”

孩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原本正朝着他移动的人群被这声呼喊吸引，纷纷转过头去，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房贤望着远处的怀抱着孩子打着瞌睡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轨道交通2号线，本次列车开往松虹路，请为需要帮助的乘客让个坐，下一站……”

“嘎哒”

门打开了。

房贤迅速站起身，逃也似地跑出了车厢。

车门很快就关上了，房贤看着远去的列车的影子，顿时松了口气。

21

房贤筋疲力尽地走进门，姜离白正端着一盆菜朝着客厅走去，见到房贤进门，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回来啦

。”

房贤点了点头，把包往沙发上一搁，进了洗手间洗手。他并不打算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和姜离白说，这样诡异

的经历必定会让他担心，况且姜离白也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房贤决定对这

件事只字不提。

温热的水从指尖滑过，房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苍白的脸上一双毫无神采的眼。

“咚咚咚……”

“吃饭了。“

房贤转过身，望着磨砂玻璃门后的那个阴影，“知道了，洗好手就来。”

房贤一出门，姜离白就笑着迎了上来，“怎么样，学校那里还好吧。”

房贤点点头，径直朝着饭桌走去。

姜离白笑眯眯地坐到了房贤对面，端起饭碗，夹了点菜，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今天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么？”

房贤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姜离白微微眯起了眼，端详着房贤的脸，“你脸色不太好，我想你大概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房贤低下头，淡淡道了句，“你多心了。”

房贤吃完碗里的饭，端起碗就朝着厨房走去。

迅速洗了澡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房贤仰躺着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上了一天课，的确是累了。

不自觉地闭上了眼，听着门外姜离白来来回回的声音。

姜离白那张含笑的脸在脑子里消散不去。声音柔和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即便是对这样漠然而木讷的自己，他

也未曾嫌弃过半分。

按理说房贤一上大学，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该断了。但是姜离白没提出要他搬出去住，他也自然不会去提及。

这样的默契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期待，而这份期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却怎么也无法遏制。一点点的邪恶的念头逐渐生根发芽，在阴暗处蔓延扩散

。

冰冷的手指抚过身体，门外的有着细微的声响，那必定是姜离白去浴室洗澡的声音。

要怎么办才好？要怎样才能止住这样的想法？

手指下意识的往下移动，滑过腰线，滑过平滑的小腹，那里的温度让人遐想。

姜离白……

姜离白……

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圈紧，蠕动，闭着眼轻轻喘息。想象着这是属于那个人的手指和温度，直到达

到预期中的高潮。

弄脏了。

房贤望着手上乳白色的液体，一阵愣神。

当晚房贤睡得很沈。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不断喊着他的名字，一只白得晃眼的手在画面中不断挥舞。

房贤……

房……贤……

那个声音有几分熟悉，房贤皱着眉挣扎于梦境，想辨认出那是谁的声音，却怎么也没能想起那个声音的主人

到底是谁。

然后，杂乱无章的梦境和怪异的画面终于让他惊醒。

房贤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反映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摸索着开了一边的床头灯，房贤看了眼墙上的钟，正好凌晨四点整。

竟然再也睡不着了，房贤盯着书柜看了会儿，决定起来看看书。

这一看竟然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回过身来，已然是一大早了。房贤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就轻手轻脚地穿上了衣服。

姜离白今天似乎休息，睡到现在都还没动静。房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

深秋的早晨有点冷，房贤裹紧了外套，绕了点路走到了公车站。

暂时不想再去乘那班地铁了，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而已。

因为出门的早，人不多也不堵车，很快就到了学校。

房贤一个人漫步在人烟稀少的校园里，想着这几天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

22

“啪！”的一声，对面迎面跑来了一个人，因为来不及停下步子，整个人撞到了房贤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房贤把对方推开，淡淡道了句，“没关系。”

对方抬起头来，在看见房贤的那一刻，原本正常的神色一下子惨白惨白。

下一秒，对方扭头就走。

房贤一见那人的脸，立即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地铁里看着自己，后来又在图书馆里撞见的那个男人么？

“你等等！”房贤一把拽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看着他，声音里都不禁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你要干嘛？”

房贤皱着眉，“为什么要怕我？”

男人低着头，眼神闪烁，却怎么都不敢直视房贤的脸，“我……我不怕你。”

“你认识我？”

男人挣扎着要脱离房贤的钳制，“不，我不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每次一见我就走？”

男人抬起头看了眼房贤，一下子剧烈挣扎起来，“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房贤死命地拽着男人的手，淡淡开口，“你不说我是不会放开的。”一边说着一边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被看得头皮发麻，这个房贤，就是这个房贤……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的。

“陈其！”远处有个含笑的声音喊着陌生的名字。

房贤看着笑着走来的人，正是上次在图书馆拽住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内容的家伙。

房贤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极差的男人，又看了眼远处跑来的那个人。

“你又是谁？”

笑着的男人走到他身边，一把捏住了房贤的手，看似瘦弱的男人，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没使多少劲就把他的

手给掰开了。

脸色苍白的男人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躲到了那个笑脸男身后，轻松唤了句，“应修。”

房贤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叫做应修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随即又指着躲在他身后的人，“他为什么怕我？”

叫应修的男人上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房贤，“他不是怕你，他怕的是你身边的东西。”

房贤皱着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应修转身，指了指身后的男人，“你真不记得他了，他可是和你做了三年的同学啊。”

“应修。”男人喊了一声，试图阻止应修接下去的话。

应修转身，对着男人道，“你要是信我就别怕。”随即又转过身望着房贤，“我叫应修，和你同届，国际商

务班的，我身后这位是我同班同学，也是你初中同学，叫陈其。”

房贤看着这个叫做应修的男人，试图在他的话语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因酷爱研究古术，所以对鬼神之事略知一二。实话和你说吧，你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东西不但害你

毫无生气，还让你背上杀人的罪孽。”

房贤皱着眉，“胡说八道。”说着瞥了眼应修身后的陈其，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应修一把拽住房贤的手，“看面相你本一生凄苦，应英年早逝，死于非命，然而你却活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