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也要娶?」原本眯起的双眼瞬间瞪大,眼神中隐含着轻蔑和不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夏桢皱起眉头,听见如此低俗的话语从苏妤茜口中说出,又是拿来污辱白乔碧的,更令他觉得反感。
「哼,你不知道吧?那女人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被十几个男人上过了,还在你面前装清纯,真是不知羞耻。」双手环胸,以着相当鄙恶的语气说道,同时也在讽刺柳夏桢的没眼光,只知看光鲜亮丽的外表,却不晓得白乔碧污秽的一面。
经她这么一说,柳夏桢立刻想起那日在白乔碧家中所看到的日记内容,上头清楚地写着,「白乔碧」死前是负着满身被人殴打和强暴所造成的伤回到家中,受暴的恐惧使得她仍不住地发抖,因着此事最后才……
这件事情连白氏夫妇都不晓得,为什么与「白乔碧」素不相识的苏妤茜会知道?难道她是目击者?不……在那种情况下,若有另一个穿着火辣的女人能清楚看到整个过程,那些施暴者不可能只对「白乔碧」下手却放过她,也就是说……
「那件事情是你指使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妤茜,原以为她不过是较为任性的千金小姐,没想到竟如此歹毒。
「是又怎么样?谁叫她要勾引你,那不过是点小小的惩罚,不然她怎么还敢再次接近你?」最丑恶的妒忌全显露在苏妤茜的脸上,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如同她所说的,那只是个教训,甚至没构成任何威胁效果。
「你……」
「哼!你还是放弃吧,她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该死心的人是你,不是我!」恶狠狠地瞪了柳夏桢一眼,对于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若非长得帅又有钱,她才不会委屈自己这么多。
「难道他突然失踪,也是你搞的鬼?」情绪一激动,柳夏桢不顾对方是女人,紧紧地揪住衣领,逼问着她。
「呵呵……你找得很辛苦吧?这是给你的一点点处罚,谁叫你总是忽视我的存在!」歇斯底里地笑着,此刻的苏妤茜像极了发疯的女人,嘴角噙着笑意,表情却很是狰狞。
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白乔碧之所以会失踪,竟是因为自己而被人绑架,柳夏桢内心交杂着悲痛和自责,不该放他一个人走的,若他陪在身旁,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苏妤茜既做得出唆使男人强暴「白乔碧」这样的事,这次肯定不会单纯只是绑架而已。
柳夏桢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憎恶,他现在非常憎恶眼前这女人,恨不得立刻让她为自己所做的,压根儿是犯罪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心中的担忧更胜于对苏妤茜的憎恶,得知真相后的不安远比先前要来得强烈。
看着柳夏桢为白乔碧担忧的神情,苏妤茜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累积怨怒,放声对着柳夏桢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了?我哪一点比她差?为什么要她不要我?你说啊!」
嘶吼般的女声将柳夏桢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凝视了苏妤茜几秒后,缓缓开口说道:「你没有一点比得上他,不论是外貌,或是内心,你连和他比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因为……我爱他。」
是的,他是深爱着白乔碧的,尽管没有美丽的样貌,他也会被那纯净而善良的心所吸引,那总是只为别人考虑,不懂得多为自己着想的人儿,是如此令人揪心、令人想守护。
先前总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他,甚至以为只是贪恋那美好的身躯,错了,从他侵入了那人儿的生活开始,天使般的心灵就已紧锁住他的注意,彷佛不曾受俗世污染的纯净,是如此难得、如此与众不同。
所以他才不愿放手,要紧紧抓着别让任何人有机会碰脏了他,除了他以外,谁也别想拥有。
「你!」柳夏桢的回答让苏妤茜气得直跳脚,怎么可能比不上?她才不相信自己比白乔碧差!
不再理会因嫉妒而变得丑陋的女人,柳夏桢掉头就往包厢走去,才到门口,手机突然响起,取出并看了来电显示,发现是利音沛打来的,他立刻接起,还没说出任何一句话,电话那端的利音沛率先发话。
『找到人了。』
26-1
法国巴黎的红灯区,人车熙来攘往,各个穿着火辣的橱窗女郎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玻璃窗外的行人们搔首弄姿,勾引着所有可能成为恩客的男士,此一景色已成为巴黎其中一个知名观光景点,许多游客立于街道侧,欣赏着那些橱窗女郎的「表演」。
与之有着天壤之别,在红灯区某处的街角,好几位全身肮脏、衣服破烂的男孩们蹲坐在那儿,若见了有钱的大爷路过,便巴上去要钱、要食物,或要些能变卖的物品,许多是什么也没要到,只换得一顿踹打。
一名相貌平凡的少女手里抱着一大袋刚出炉的面包,沿着街道走来,她身旁跟着一位女人,同样抱着用牛皮纸袋包装好的面包,两人走到那些男孩的面前,将面包一一分送给他们吃。
几乎所有的男孩拿到面包后,都狼吞虎咽地啃着热腾腾的面包,他们向来只有如馊水般的食物能吃,从未被施舍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吃得急了,还噎着了喉咙,赶忙拍拍胸口,好让自己能顺利咽下,但就是这么噎死了,他们也甘愿。
全都分送完以后,少女和女人站在他们面前,带着关怀的眼神望着他们,并在心中为他们祷告,希望上帝能多给予他们一些温暖。
忽然间,少女注意到了一位完全不拿面包来吃的男孩,和其他男孩相比,他显得瘦弱、毫无活力,静静地缩坐在那儿,任凭自己的面包给其他男孩抢去,抢夺过程中有些男孩不小心撞到了他,却也毫无反应,彷佛这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突兀的举动引起了少女的好奇,她走近那名男孩,蹲低身子,朝男孩伸出了手,少女的行为让男孩缓缓抬起头,并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么一位看起来出身不错的异国少女怎么敢如此靠近肮脏污秽的自己。
看到男孩的脸,少女感到惊艳,随即微笑说道:「你长得真漂亮。」
男孩听不懂少女说的话,表情更是困惑,他想着,是天使吧?除了天使以外,又有谁会对自己伸出手,还用那样温柔地微笑对着自己,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天使……而且就降临在他的眼前……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见男孩没有反应,少女再次开口,并主动执起男孩瘦弱的小手。
「小姐!」一旁的女人出声想制止少女的行为,却反被少女的眼神给说服了。
愣愣地瞧着少女牵起自己的手,男孩更加认定眼前的就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她说着的该是天上的语言,难怪自己怎么也听不懂。
天使说了什么呢?她要我做什么吗?什么都好,只要是天使说的……都好。
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被少女拉着站起身,就这样被带离了那肮脏的街角,来到少女下榻的高级饭店。
男孩的人生,从此步上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乔碧,欢迎回来,这孩子是……?」面貌慈祥的妇人拥抱着从国外归来的女儿,很快地留意到跟在少女身后的男孩。
「他是小碧,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妈,我们收养他好不好?」少女将男孩拉至面前,好让妇人能仔细地看看他。
站在妇人与少女中间,怕生的男孩显得有些惊慌,小手紧紧地揪着少女的衣角,此刻他最熟悉的人就是少女了,自然是紧粘着她不放,且他仍听不大懂那曾被他误以为是天上语言的中文,所以不晓得少女和妇人说了些什么。
「小碧?」妇人仔细端详着男孩的面貌,碧绿色的双眸和白皙的肌肤,显然和他们不同,是带有西方血统的孩子,但又不全然是西方人的样貌,这让妇人感到困惑。
「我帮他取的名字,小碧的眼睛是碧绿色的,这名字很适合他不是吗?」少女漾起温暖的笑容,并宠溺地将男孩抱入怀中。
考量到男孩对于中文的不熟悉,少女替他起了个简单好记且也好念的名字,至少能让他晓得他们在叫唤着他,男孩并不笨,教了几次他便学会如何念这两个字,且也记得了这是他的名字,一个属于他的新名字。
「小碧,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欣然接受女儿所带回的这名不知来历的男孩,妇人弯下腰,温柔地抚摸着男孩的脸颊,希望能藉此给予他一些安心的感受。
睁大双眼盯着妇人瞧,又紧张地抬头看着少女,不自觉地往少女怀里缩躲着。
晓得妇人叫了他的名字,且那语气相当温柔,甚至比少女叫唤着他时还要温柔,犹豫了会儿,男孩终于以小小的手掌覆在妇人的手上,意味着他愿意和妇人亲近。
见到男孩如此羞涩的表现,妇人和少女相视而笑。
男孩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来到了天堂,这里的人们待他都相当亲切而温暖,和在那肮脏街角时完全不同。
他不再是被众人所唾弃嫌恶的污秽杂种,不必再与其他同样遭遇的男孩们蹲坐在巷落街角,现在的他置身于温暖的天堂,拥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母和姊姊,还有一群负责照顾他们的佣仆。
幸福,就是指这样的感觉吗?男孩不懂,却又好像懂得,这样抽象的词汇,竟能亲身体会,他想着自己是在作梦的,一场美得不能再美的梦。
「小碧,我回来了,今天有没有乖?」刚从学校回到家中的少女,一进家门便对着迎接着自己的男孩说道,顺手轻捏了男孩白嫩的脸颊,动作间充满了疼爱。
因着脸颊被捏,微微眯起双眼,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乖乖听话待在家中,「小姐,我帮你拿书包。」男孩伸手就要接过少女手中的提包,却反被少女在脑门敲了一记。
「我说过要叫我什么?」故意敛起笑容,装作生气的模样盯着男孩瞧,语带指责意味,好似男孩犯了什么大错。
「……姊……姊姊……」怯生生地叫着,深怕又惹少女不开心,只是那音量相当地小,彷佛这么叫少女是多么逾矩的事。
自从被少女捡回家后,男孩便被视为这个家中的小少爷,所有的佣仆都称他为碧少爷,但他实在无法习惯,总觉得「少爷」二字套在他身上相当不合适,出身卑贱的他没有资格被人这么称呼。
而少女和她的父母更要他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和姊姊,这些对他而言陌生不已的称谓,着实不容易叫出口,至今他也只叫过少女姊姊,爸妈是怎么也叫不出的,若非少女强迫,平时他总是将自己视为佣仆,叫着他们老爷、夫人和小姐。
被这家人收养,不仅衣食无虞,更接受了一些基本教育,还无法和外人正常互动的男孩,只能待在家里,让少女或妇人教导读书、写字等,一般孩童该在学校学习的事物,凭着认真的性子和聪慧的天资,男孩学得极快,已从最初什么也不懂,进步至能毫无困难地独自学习和生活。
同在那街角的男孩如此多,为何只有他幸运地被少女看中?男孩从不明白使他人生产生剧烈转变的原因,也不知该怎么向少女询问,安稳幸福的生活是谁也不嫌弃的,男孩也不例外,他珍惜着、感激着他一直以来不愿相信真正存在的神,赐予他这无上的恩典。
「这样才对嘛!」少女再次扬起开朗的笑容,并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头部,「下次再叫错,我就不要理你了。」威胁地说道,但她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抛下男孩不管,他可是她捡回来的宝贝弟弟,永远也疼不完的。
「……对、对不起……」听见少女的威胁,男孩紧张地赶忙道歉,一想到少女可能再也不理自己,心里一慌,眼眶就泛了泪,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哎呀,怎么又要哭了?」将男孩抱入怀中安抚着,少女明白,这纯真善良的男孩定是将自己的话信以为真,他是曾被人遗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自然是最害怕又再次被抛弃的,「我说笑的,小碧是我最心爱的弟弟,哪舍得不理你?乖……别哭。」
少女温暖的手轻轻拭去男孩颊上的泪水,并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作为誓言般的保证,她和他约定好了,要陪着他长大,直到两人都能找到相爱的另一半,都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为止。
「小碧!快来这里!」少女扬着阳光般的笑容奔跑于前,不时回头对追在后头的男孩大喊着,催促着他跑快些。
「等等我……姊姊跑慢点……哇!」努力追上少女的脚步,好不容易跑到了少女跟前,却不慎踢到了石子,没稳住重心,就这么跌进少女怀中,两人双双倒在白色花海里。
稳稳地接住男孩瘦弱的身子,少女发出爽朗的笑声,并抱着男孩在花海里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也让两人的衣服和发上都沾了些许白色花瓣。
觉得晕了才终于停下玩闹,两人并着肩躺在花海里头,仰望着晴朗的天际,湛蓝的天空搭着棉絮般的白云,一望无际得让看的人心情也变得舒畅,彷佛这世间不存在任何烦恼,所有烦心的事在此刻都能抛诸脑后。
「呵,小碧是第一次到郊野对不对?」侧过头笑看着男孩,趁着学校放假,少女带男孩来到她最爱的花海游玩。
近来发现男孩越是懂事,便越少展露笑颜,少女不禁有些担忧,且男孩的口风紧,很难问出他心里藏着的事,既然无法从根本解决,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带给男孩快乐,试着将自己的开朗渲染到男孩心中。
同样侧过头看向少女,眼神显露出许多好奇,随手捡起沾粘在发上的白色花瓣,问道:「姊姊,这是什么花?」
白色的花瓣因两人方才的动作而被撞落了不少,风徐徐吹来,空中飘着些许花瓣,形成一幅梦幻的景致。
没有到郊野游玩过,更不可能见过如此大片的花海,遍地开满了白色的花朵,且整齐地随风摇曳,好似一群咏唱着福音的天使,左摆右摆地边唱边随旋律摇动身躯,美丽的景象,宛如置身天堂。
男孩至今仍坚信着少女就是神派遣来拯救他的天使,而这位天使此刻便是带他来到真正的天堂,用最温暖的关怀包覆着他的身心,再一次给予心灵的救赎。
「鸢尾花,这些是白色的品种,也是我最喜欢的花,它的花语是纯真,就和你一样。」少女笑着回答,并强调着最后那句话。
「……纯真……?」男孩似懂非懂地瞧着少女,眼里充满困惑,他并非不懂纯真的意思,而是不懂自己怎会和纯真划上等号。
学得越多、懂得越多,就越清楚自己和少女一家人的差异,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来历,不会忘记遇见少女前别人是怎么称呼他的,不会忘记自己只是一时幸运才被少女捡回,不会忘记噩梦般的过去。
即便他的小脑袋瓜能厘清的事情仍有限,至少他知道,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
少女回以肯定的笑靥,伸手揉乱男孩细软的发丝。
中国人说相由心生,这孩子生得如此漂亮,心灵定也同样纯净,而事实也是如此,男孩善良、纯真的心灵,全然没被曾待的环境所污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那时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定是注定好的邂逅,是上帝特别恩赐给她的礼物,能让她遇见这般美好的存在,让她更懂得上帝造物的伟大。
最美丽的人儿、最纯净的心灵,此刻就在她的眼前,然而只有那人儿不明白,不懂得自己的美好。
26-2
「小碧,不认得我啦?」站在男孩房门口,少女噙着玩味的笑意,直瞧着愣住的男孩,顽皮地用手在男孩眼前挥动,好一会儿才唤回他的意识。
「……是……姊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惊讶,眼前这名看来陌生的少女,竟用他最熟悉的声音叫唤着他的名字,视觉和听觉产生了莫大的冲突,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反应过来,直觉地叫出对少女的称呼。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确实陌生,但她的面容和发型却是熟悉不已的、每天在镜中都会瞧见的,他的样貌,除非是有着胞胎手足,论谁突然看见一位和自己长得完全相同的人,都会惊讶地不知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