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冬天的时候,晚上就显得特别的冷了,一觉醒来,窗外早已灯火一片,齐铭看了看宿舍墙上的挂钟,七点零四分,又睡过头了,怎么老是这样呢。
刚刚穿好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梨子的电话,“喂……”
“你是不是又睡得不知道时间了啊,你没看现在几点了,快考试了都,敢情你学好了是吧,赶紧下来陪我去教学楼复习!”
“我还没……喂?喂?……”电话里开始出现忙音,我还没吃饭呢,齐铭耸了耸肩,揣着课本跑下楼去。
每到临近期末的时候,学校就会显出一副菩萨心肠,说是为了倡导什么诚信考试云云,教学楼日夜开放,学校就这么每年的倡导来倡导去,然后过几天外面再贴出一张红榜,某某某传纸条作弊,某某某手机作弊……层出不穷,挂科的人数也只是有增无减,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都羞死在沙滩上了。
齐铭推开门进去,空荡荡的教室里就看见梨子在那儿早已复习得一塌糊涂,看来学生们也把那考试没当回什么事。
“你怎么才来啊,你这人就喜欢磨磨蹭蹭的,快坐过来告诉我这题怎么做。”
一只孔明灯悠悠的从窗子外边游上天际,像是深水里鼓起的安静的气泡,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水面。
齐铭站在窗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好像有什么填充在心脏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齐铭,你怎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外面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陪我写作业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梨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她总是感觉到他的眼里好像藏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她会看到齐铭整节课的发呆,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没看见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么,问哲人是怎样形成的,你看我就好啦!”
“真受不了你,还思想家哲人呢,看我改天不牵头驴来踢傻了你!”梨子收拾好了东西,拍了拍齐铭。
“走吧。”
深秋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寒冷,寒气像是生了触角一般拼命地往衣服的缝隙里钻,梨子拉了拉领口,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灯光里迅速扩散开去。
夜色里是陈楚生微然的声音: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霓虹,我打开临别时你送我的信笺,突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室友们还没有回来,估计又沉在杀声四起的网游中去了,齐铭笑了笑,打开手机里的音乐,塞上了耳机。
“梨子,我写了一点东西,你帮我看看吧。”
梨子接过笔记本,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我说齐铭同学,我怎么总是闻到一股酸味呢,而且是能酸掉牙的那种。”
“你找打是吧,当年那李白同学也不是这么写的么?唉,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就你这点觉悟。”梨子挑着眼睛看着他。
“我是明白了,自古英雄为什么会多寂寞了。”
“死去吧你……”
齐铭笑了笑,拔掉耳机,沉睡在无尽的黑暗里。
每个周五的晚上,小木总会拎着几罐雪花拉着齐铭跑到学校的天桥上面,然后胡天海地的侃上一番,小木是个很喜欢说话的家伙,特别是两罐啤酒下去之后就让人有一种黄河泛滥的感觉,说自己高考的时候怎么不争点气考个好的大学,说自己长这么大都还没牵过女孩子的手,说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子突然跟自己说找了男朋友,说自己父母越来越老了身体开始一直不好了,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不知道以后到底能干什么,然后就会抽掉大半盒的烟,陷入几十分钟的沉默里。
齐铭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男孩,特别是看着他在灯光下吐着烟圈的样子,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感觉那好像是自己的另一个的存在,可能我们就是一样的吧。
五楼的学术报告厅里,黑压压的坐着一屋子的人,又是什么所谓的为了提高新一代大学生思想素质专题讲座云云,学院总是乐此不疲的隔三岔五的搞些五花八门的讲座,然后是每个班上抓几个人去凑个场子。
梨子是院团委的,而齐铭是班上的团干部,所以自然要去,不同的职位坐在不同的区域,齐铭伸了伸脖子,看见梨子正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上拿着手机向他示意,平时上课的时候梨子就会冷不丁的一条短信过来,或是双休的早上一通电话把你叫醒,然后一阵坏笑。
“你今天是不是给别人写东西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啊?不过是一个文学社团的朋友让我给她写个题材的文章而已。”
“你可别忘了她还是我介绍给你认识的呢,看你从来都没写东西给我。不行,你得给我也写一个。”
齐铭盯着手机屏幕,感觉有些好笑,“好好好,怕了你了,不过有人平时不是说酸得掉牙么?”
梨子转过头来冲齐铭撸了撸嘴,然后飞快的打出了两个字:“去死!”
元旦的时候林子叶没有回来,自国庆过后也再没有跟顾森西联系过,顾森西整天握着手机,希望能看到一条她的信息,从早到晚,只是除了快没电的时候发出一点警告的声音外,其它的时间里没有一点的声响,顾森西摇了摇头,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像是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狗,隔绝着眼前的世界,所有的人都对自己不屑一顾。
第十一章:四季(3)
16
李哲的小酒吧已经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酒吧里来得最多的通常都是一些穿着制服的高中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笑着。
偶尔会有喝得酩酊大醉的男生坐在酒吧的中央扯着嗓子唱歌,不是《死了就要爱》就是《离歌》。都是高分贝的音调,每天都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些本应该天真灿烂的年轻人却在这里荒芜着自己的青春,用酒精摧残着蓬勃的生命。
李哲把烟头用力地弹出去,想起好久没看到顾森西那小子了呢。
“森西,你在干嘛?到我这里来,找你有事!”
见到顾森西的时候李哲差点认不出他来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满脸的倦容,下巴上是黑色细密的胡茬,李哲突然感到心头一凛,“你是到非洲做黑奴去了么?”
顾森西笑了笑,“差不多了,有烟么?”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不想告诉你行不?!靠!”
“行行行,看你小样,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一样的。”李哲掏出一支中南海,给顾森西点上。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顾森西吐出一口烟。
“没事就不能找你坐坐啊?真是的你!都不关心关心哥们的状况。”
“家里的事情够让人烦的了,没什么心思了。”顾森西眯着眼睛,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你妈还是那样子么?”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这里生意怎么样?”
“你都看到了,还凑合吧!”李哲掐灭烟头,拿过来几瓶青岛。
顾森西皱了皱眉,“戒了,我现在闻到这个味就想吐!”
“懒得理你!靠!对了,齐铭那小子怎么样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不知道,只跟他打了一两次电话,那家伙估计是忘记我们了,人家毕竟是大学生了嘛,咱是什么人?小混混一个!”
李哲看了看顾森西,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你丫怎么了?我看你有些不正常。”
顾森西突然猛得深吸一口气,“她走了。”
“谁走了?”
“连电话也没给我打一个,我真是一个谁都不待见的人么?”
如果天空不再黑暗,如果明天不再有悲伤,你是否会站在那个最明亮的地方,等着我慢慢地跟上。每个蓬勃的生命里都会有着脆弱的希望,经不起一轮又一轮的狂风暴雨,就像是在无尽的深渊里突然的着陆,等到摸索着前行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下一个深渊的开始。那些自己认为和你说好的约定,只是在很多难过的日子里安慰自己的话语。
你总是在另外一个空间里,任我怎么去思念怎么去呼喊你还是会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而我却是怎样的以光的速度穿进你的时空里呢?
叶雨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把齐铭哭得不知所措。
“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他却总是不知道,老是那样离我远远的,我是有什么不好么?你告诉我.……”
齐铭抬起手想要擦掉女生脸上的眼泪,在空气里抖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他是谁啊?”
“你不知道么?你是知道的。”叶雨吸了吸鼻子。
“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一直喜欢了他三年,后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是跟着他的一起填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却始终对我淡淡的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知道你喜欢他么?”齐铭问。
“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话,你还是跟他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雨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恩,谢谢你。”
齐铭坐在地上,看着远处耀眼的霓虹,心里突然陷下去一块。
梨子早早地来到自习室里,找了两个靠窗的位置,然后给齐铭发过去一条短信。
过了好久那边才回复过来,简短的两行字:我今天有点事不去了,你要的东西我明天再给你吧。
梨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包里面的书本拿出来,整个自习室里一片安静。
小木找到齐铭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齐铭看到满脸是血的小木,着实吓了一跳。
“齐铭,你手上有钱么?”
“你是怎么了?”
“别废话了,拿钱先!陪我去一趟医院!”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小木缝了几针。
看着小木那德行,齐铭问,“你到底是怎么了?跟人家打架了?”
“你别看哥被人花了,那家伙也没好到哪去!”
“为什么事就把你开花了啊?”
小木斜着眼睛看过来,“打一个架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到哥这里可没什么理由,打了就打了!靠!对了,借你的钱改天还你。”
“ 随你便!只希望哪天我也被人花了的时候你能送我去医院就行了。”
“就你这样竟然还有人有兴趣花你?”
齐铭一把掐住他的大腿,“你说什么?”
小木吃痛地咧着嘴,牵动了头上刚缝合的伤口,忙吸了几口冷气,“好好好,我错了行吧?”
“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很过瘾是吧?”
每个周五的晚上齐铭都会往家里打电话,这是李宛心在千里之外下达的命令。
简单的寒喧也没有太多的话,为人母亲的最多说的是钱够不够用,吃得好不好之类的话。而作为子女的就是问问家里情况怎么样,要注意身体。
多少儿女与父母之间单调的对白,却在相隔万里的空间里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关怀,一种无可取代的血浓于水的关怀。也许在哪一天他们会突然的离我们而去,永远再没有人问自己穿得暖不暖,没有在大雪纷飞的车站外等着日夜念叨着的自己。我们就会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的话没有跟他们说,好多事情没有给他们做,没有在他们还在的时候多关心关心他们,没有在他们生病的时候守在身边,然后是在每个思念他们的夜里梦里惊醒后的泪流满面。
齐铭放下电话,打开宿舍的窗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的变了,却说不清自己是变得怎么了。
17
大年三十的晚上,齐铭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每年都会如期而至的春晚。
其实并不是喜欢看春晚,也不是因为春晚像它自己说得有多么的好看,而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习惯了这样。
尽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热闹喧嚣,丝毫也感染不了关在屋子里空洞的孤独,茶机上的手机一直处在安静的状态,外面的天空被烟火照得一片灿烂,各种颜色的火光突兀地冲上天际,炸裂成更多的明亮的光点,然后无奈地陨落开去。
齐铭好像记不起有多少个除夕夜自己就是这样过的了,好像是从懂事了开始。
到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像是约好了一样,整个世界是一阵强过一阵雨点般鞭炮的声音,电视里面的主持人敲响着新年的钟声,然后是一长串枯乏的台词。齐铭拿起手机,依然是毫无动静。
齐铭站起身走到窗子边,心突然猛得沉了下去。
林子叶站在路灯下,看不清脸庞,顾森西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欣喜,走近了些。
“新年快乐!”林子叶首先开口了。
“恩,你也是,新年快乐!”
“你过得还好么?”
顾森西笑了笑,“好着呢,一顿能吃好几碗,一口气上五楼,不喘气!”
林子叶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少女特有的好看的白。
“你呢?”顾森西问,“你还好吧?”
“就是军训晒黑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呵呵……”
“没事,这样更好看一些。”
林子叶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森西的笑容突然僵在空气里,像是瞬间定型的雕像,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电话。
林子叶走到一边去握着手机小声地说着话,女生的声音不像男声那样的低沉,就算是再刻意压低的声音,相隔一定的距离也会清晰地听见。
“你个家伙可别乱吃东西哦,小心吃坏了肚子,看你上次,真要人担心死了!”
“恩我知道,我才不会那么贪吃呢!你以为都像你啊!”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也想你!”
太阳落到地平线的另一边/月亮偷偷地/躲进云层里面/我站在路灯下/希望你能够出现/远处的黑暗里/是深冬的季节/我想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寻错过的流年/找到那个碎花裙的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拿着的/我写给你的信笺/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地会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在噩梦醒后/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大年初一的早上,叶雨打来电话,“喂!师父,新年快乐啊!”
齐铭笑了笑,“新年快乐!”
齐铭把衣服小心地叠好塞进背包里面,李宛心在旁边不停地唠叨着一边死命地往包里塞着吃的东西。
“十五都不让过就要走了,你不能再多留几天啊?这学校可真是……”
“哎呀!我说妈,你别装这么多东西了,我吃不了的。”
“这才多少啊就吃不了,你看你长得像只瘦猴一样,就是吃得太少了,男孩子家,一百零几的体重算是怎么回事?”
齐铭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李宛心的时候,就突然发现母亲老了好多,在不经意的时光里,褪却了颜色。
自从叶雨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后,就很少找齐铭出来打球了。
宿舍里的电脑开始与日俱增,随着各位玩家的号召,齐铭也不得不进入到“穿越火线”里,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小刀。从那以后齐铭的代号被终身定格成了这个名字,然后就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像。
“小刀啊,我说你小子真是一白痴!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你却让人给弄跑了,真不给哥几个争光!”发话的是陈帅,是501宿舍CF战队“塔利班子”的名誉队长,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