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把从刘兴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了齐宁,里面有身份证、存折、现金、钥匙与工作证。
齐宁拿过来一看,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刘民,工作证是逐阳他们小区的保安。存折上有六笔进帐,前五笔显然是他的工资,第六笔有五十万。柳下溪看到那张工作证,忍不住拍打自己的额头。太大意了,刘兴旺在他们小区当保安将近六个月,他和清荷都没发现他。
齐宁知道他心情复杂,说:“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
“麻烦你们了。”他走近了刘兴旺临时藏身的破烂小木屋,这里曾是山民们的住处,有柴有灶有铺炕有被子,铺炕还是热上,枕头边上搁着一些干粮与矿泉水。
柳下溪回到出租屋,清荷还没睡,躺在铺炕上翻来滚去,见他回来立即坐起来问:“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嗯。”柳下溪脱掉外衣上了床,揽着他的肩膀问:“睡不着?”
清荷眼睛亮了,问他:“是认识的人吗?”
“嗯,是以前犯过案的人。他不是锋刃。”
“抓到了就好。”清荷宽心了,搂着柳下溪的腰,打着呵欠道:“想睡觉了。”
第十章
躺在炕上越睡越冷,被冻醒的柳逐阳还想继续赖床,眼睛也没睁开,嘴里嚷道:“好冷!喂,姓齐的,去添柴!”没人应声,他的脚不耐烦地在被子里蠕动。噫?没找到热源。姓齐的起床了?他睁开眼睛打着呵欠,裹着被子支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地巡视着室内,暗恼:姓齐的去哪儿了?
很冷!躺不下去了。没人在灶下添柴,室内的空气仿佛结了一层冰,盖在身上的被子没有半点温度像是一块冰冷的铁皮。他打了个冷噤,掀起被子起床,走到隔壁门前拧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着,他们还没起床?他撇了撇嘴,一脚大力地踹着门,喊道:“老六、清荷,开门!”
过了几分钟房门才打开。“三哥,早!”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一边扒着凌乱的头发一边侧身让他进了屋。他没想到三哥这么早就起床了,探头朝隔壁张望了一下,齐宁没在,难道他昨晚一直没回来?
这屋里真暖和!柳逐阳缩了缩鼻子,嗅到室内有股烤白薯的香味儿,忽然觉得肚子很饿,问他们:“烤白薯在哪儿?”
清荷这时正在穿外套,见他问起笑着说:“懒得早上出去买早餐,吃几个烤白薯垫肚。昨晚回来时顺便在路上买了些白薯,叫柳大哥晚上起来添柴时把白薯埋在灶里到早上就有得吃。”他们比三哥、齐宁会过日子,除了在专门为铺炕加热的小灶台里埋白薯烤来当早餐还在灶台上放着水壶,这样一来早上起床有热水用,不必跑去管理处提热水。
乘柳氏兄弟漱口洗脸的空档清荷把灶里的白薯翻出来一看,哭笑不得。十来个大白薯全被柳大哥塞在灶里填得满满的,有的快烤成焦炭了,有的却还没熟。他给三哥那屋的灶渡了火,没熟的得重新烤一次。
喜欢霸占食物的柳逐阳抢先挑了两只烤得最好的,眼睛却瞄着那三只烤焦的,见清荷要丢掉它们,夺过来一瞧还没全焦,有些地方还可以吃。
瞧三哥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嘴唇染了不少黑色,没有半点成年优雅男子的气质。清荷耸动眉骨笑了起来,用手肘戳了戳身边那位把烤白薯当牛排来吃的人。
柳下溪的心情不好,看到三哥那副熊样也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柳逐阳撇了撇乌黑的嘴唇,瞄到自己那双黑手立即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白眼一翻,伸出黑色的爪子攻击他们的脸。柳下溪和邹清荷都是身手敏捷的人,可惜这室内可以移动的空间小又不愿意弄脏衣服,被他逮了一个正着脸上都遭到黑手的涂抹都成了大花脸。没镜子可照的三个大男人分别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正巧黑猫和齐宁提着早餐过来,齐宁抢先一步进了屋,看到三张大花脸也加入了狂笑行列。笑归笑,他可不愿意自己的下属见到柳教官的花猫脸,反手立即把门关上,独留惊讶的黑猫提着早餐伫立在布满冰挂的屋檐下。
“你们快把脸洗一洗,黑猫在外面。”齐宁强忍着笑意放下手里的早餐,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拧了热毛巾给逐阳擦净脸,扯着他的双手放进脸盆里洗干净,又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给他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再替他整了整衣服,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头,微笑道:“嗯,可以见人了。”
“斯人独憔悴……”被独自关在门外的黑猫盯着冰挂等待门开,屋内笑声不断,屋外寒风吹拂,一股寂寥感袭上心头。
“小黑,你来了。”门,终于开了。衣着优雅的柳教官脸上挂着宛如春阳般的笑脸站在弥漫着烤白薯香味的室内看着他。小黑,为什么要叫他小黑?!恐怕柳教官已经忘记他的姓名了。
柳下溪看到黑猫冻红的脸逐渐变黑,弯着嘴角拂了拂挡住眼帘的头发,笑着问:“你们忙到现在?”
“嗯。”黑猫的脸色恢复正常,走进室内后脱下外套,瞄了一眼邹清荷,笑着问:“烤地瓜有没有我的份?”
“有的。”清荷连忙奔回自己的房间,从灶台翻出重烤的白薯用盘子盛着端到三哥房间。
齐宁脱掉外套后转身拍打柳下溪的肩膀,高兴地说:“老六,好消息,你的警报解除了!昨晚收到情报,‘锋刃’在米兰被逮捕,就是他接下你的悬赏金第三天被意警抓到。孙氏夫妇听到风声后立即逃出意大利同时取消了挂在黑市上的悬赏金。”
“是真的吗?”清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抚着胸口说:“柳大哥不会再被追杀了吧?!”
“难说,既然孙老头移民之前甩了一笔钱在国内,肯定有人在这边替他召揽杀手。”柳逐阳吃多了烤白薯,没有胃口吃齐宁他们带来的早餐。
“没错。”齐宁和柳下溪交换了一个眼色。
柳下溪笑道:“我想鲍禁、邵帆、蓝祥群他们跟这件事有关。”
清荷眼睛一亮,问:“柳大哥,你认为孙父把追杀你们的事交给纵横推理网站代理了?”
“对孙父而言,他最大的仇人是吕森以及唆使教导他的幕后人。”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说:“现在有关鲍禁、易惠美等人被杀的连环案,一切不自然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得到解答。看来,易惠美被杀不是偶然事件,鲍禁也不是出于正义才追查纵横推理网站。他调查吕森,调查网站,为了引出对方甚至不惜花二十万模拟杀前妻,为了写小说找题材做到这种地步太不自然了,我记得你说过凭鲍禁现有的收入拿出二十万给网站不合理。鲍禁查出蓝祥群与邵帆还有吕森跟这个网站有关系,他一名老师不惜以身涉险监视邵帆,明知有生命危险却不向警方求救,迟迟不肯把调查到的资料交给我们,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正义不可能不向外界寻求帮助。头脑很好不缺钱的蓝祥群为什么要跟他见面?凭鲍禁手上的资料根本威胁不到他,他不现身我们警方拿他没办法。这两个人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冒险亲自动手杀人?我想:理由就是不亲自确认他死了放心不下。”
清荷张开嘴巴合不拢了,“你认为鲍禁才是孙父的代理人?怎么可能?”
“我想:易惠美应该是孙父与鲍禁之间的牵线人。鲍禁能查出蓝祥群、邵帆隐身在推理纵横网站并写出口碑不错的推理小说,他的头脑肯定很好。而且易惠美身上的衣物都是高价品,住高消费的酒店,她的金钱来源不可能单靠打工的那份薪水。昨天上午来杀我的女人是鲍禁的书迷,如果跟蓝祥群等人无关的话,她应该是鲍禁请来的杀手。刘……昨天下午偷袭我的杀手是我们小区的保安,假设鲍禁在调查我的过程中跟这名保安接触,以五十万的价码扇动他杀人,两人一拍即合谈成了交易。跟我相比较邵帆更喜欢滑雪,常来这家滑雪场。昨天的那位刘保安准备充分而且熟悉这里的环境,他原本的目标可能是邵帆而不是我。鲍禁跟踪邵帆,而邵帆早已察觉,以邵帆暴戾的个性为什么没有尽早除掉鲍禁?为什么杀人之夜打电话引我来现场?我认为鲍禁用孙父抛出的一千万诱惑了他,请他杀我。邵帆就此事联络蓝祥群,叫他来北京,从时间上来看这两件事挂上了钩。蓝祥群早对鲍禁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跟他面谈后决心除掉他。”
清荷仔细地听仔细地分析,等他停下来喝粥的时候忍不住说:“可是……柳大哥,我觉得你的推理有漏洞。”
柳逐阳和黑猫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旁听的份。齐宁则专心地吃着他的早餐没插嘴。
柳下溪笑了,“你是指鲍禁为什么没有防备就被杀了吗?”
“嗯。”清荷点头。
齐宁接过柳逐阳递来的手帕擦嘴,笑道:“鲍禁跟蓝祥群一样,都是用脑子的策划者。他们实际经验却不足,只会躲在中军帐里纸上谈兵,上了前线冲锋时还比不上一个身经百战的小兵。”
柳下溪接着说:“没错。假设鲍禁事先写好了剧本排好棋子,期待事情按照他的布局进行。可惜活着的人绝对不是随人摆布的棋子,蓝祥群邵帆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没有先杀我得到那一千万而是利用鲍禁的设局先杀了他。”
清荷问:“既然鲍禁死了,漫步和刘保安为什么还要杀你?”
柳逐阳撇着嘴道:“笨蛋!孙老头又没死,那笔一千万的悬赏还在嘛。喂,你们别聊这些扫兴的事了,谈谈我们的滑雪比赛。”
“柳教官,什么滑雪比赛?”黑猫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柳逐阳斜视着他,问:“想参加?”
“嗯嗯。”黑猫连忙点头。
柳下溪此时提不起兴趣跟齐宁比赛滑雪,笑道:“黑猫你代我跟齐宁比吧。”
第十一章
“不行!”还没等黑猫回答,柳逐阳立即铁口直断否决他的提议。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嘲讽,打了一个响指,指着弟弟道:“怎么?老六你害怕输给齐宁?”
当柳逐阳那随着年龄增长越发风流潋漾的目光落到黑猫脸上,令本来只想凑热闹炒气氛工作之外轻松玩乐的黑猫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这眼神太勾人了,心跳不由自主地急促加速。他懂柳教官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要他主动拒绝柳下溪的提议。便笑道:“柳刑警,等你输给了齐长官,我再单挑他替你报仇。”
狂妄!柳逐阳蠕动嘴唇笑了起来,竖起拇指笑道:“好小子,牛!老六,你得跟小黑学学,别害怕齐宁临阵脱逃做不爷们的事!赌局已开,怎么可能临场换将?”
柳下溪根本不在意三哥的挑衅,耸肩挑眉扮出一副无辜样,双目斜视着清荷,那眼神分明在问:跟三哥打了什么赌?
清荷轮流打量着在场的几位,独自笑着。跟柳下溪的目光相撞,明白他在询问自己。有黑猫这个外人在场他不方便回答,有些尴尬地装着不懂他的意思,两个手轮番抓头,摸鼻,捏下巴。
齐宁知道逐阳爱闹,早就决定在这种小事上宠溺,由着他的小性子胡来。他很有自信,相信自己不会输便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
黑猫看到室内这四个比他年长的男子左手无名指上分别佩戴着黑白两对对戒,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军中他略有耳闻,听说没结婚的齐长官有一位俊美的男性情人,后来又有人说他跟柳教官关系暧昧。他以为是流言蜚语没当真,认为某些人嫉妒齐长官暗中毁谤他。现在看到他们亲昵地坐在一起,无名指上佩戴同色同款的对戒才知道这是事实,齐长官与柳教官的确是一对同性情侣。戴对同款铂金对戒的柳教官那位刑警兄弟和那位大眼睛青年显然也是一对。跟他们坐在一起成了弱势群体令他有些不自在,为了驱逐自己的不自然,他故意问:“赌局?什么赌局?”
清荷已经打好了腹稿,笑道:“没什么,只是赌几瓶红酒。”三哥提名指定的红酒当然不会是国产的干红,那几瓶名酒的价格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而且还另有附加条款。齐宁如果输了,他邹清荷也能从三哥那边获利……这是他跟三哥之间的秘密,不方便跟别人说,得瞒着柳大哥跟齐宁。他知道柳大哥不想比赛是心情还停留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上,情绪还没调整过来。三哥在这种气氛下突然重新提起滑雪比赛的事,他很感激三哥,认为他是对的。人啊,越是在情绪低落时越要找一些激进快乐的事来做,才能排解郁闷。加上柳大哥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一旦决定去做就会认真地做好。只要他答应了比赛一定能在赛前调整好心态,激发出正面向上的热情。
清荷给出的答案,柳下溪和齐宁都不满意也不肯相信。他们太了解柳逐阳这个人了,知道他鬼花样多,齐齐盯着邹清荷。
邹清荷避开他们的目光,看着柳逐阳笑道:“三哥,你和黑——猫(他觉得用这个名字称呼人很怪,叫起来别扭)都参加吧,黑猫代表我跟柳大哥组队,三哥当然是跟齐哥一组。我这个新手当裁判,人多更好玩一点。不过,齐哥他们昨晚没休息上午好好睡一觉,比赛移到下午二点进行。你们觉得怎样?”
“好吧。”柳下溪不想令他难做,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不想参加这个比赛,一是心里藏了事导致情绪不佳,没兴趣玩滑雪;二是由于这边的手机没有信号,又不愿意借用齐宁他们的设备,打算去前面的镇子打电话回局里叫人去重新调查易惠美、鲍禁、孙父、刘兴旺等人,想找出他们之间有过交集、联系的实证。
柳下溪肯答应,齐宁当然不会推托。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他和黑猫留下来休息,清荷跟三哥去滑雪场跟那边的人商量借用场地的事,柳下溪则自由行动。
柳下溪出门时齐宁叫住了他,丢下一句:“老六,你的精神力有缺陷在这方面需要加强锻炼。”
柳下溪眯起眼睛盯着他看,苦笑道:“齐宁,我的看法跟你相左,精神力稍有欠缺是我的人格重要组成部分。你呀,认识三哥以后才稍微流露出一点人的味道。”
好心给他建议反而被抢白了,齐宁咧着嘴磨着牙说:“固执的家伙!居然暗讽我以前没有人性!”
柳下溪耸耸肩,摇了摇右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宁转身回房,黑猫已经躺在炕上了,睁着双眼头枕双手不知道想些什么。齐宁躺在逐阳没折被子的炕上,问他:“据你观察邹清荷和柳下溪是怎样的人?”
“齐长官,这是您给我出的考题吗?”
“是的,考考你的观察力。”
“您真严厉!”他沉吟了一下,回答道:“邹清荷是商人,很有自信,有着卓越的调和能力,就像粘土能把尖锐的物质凝结在一起。看起来温和无害却相当难缠,会故意装拙扮傻甘当绿叶衬托他人,隐藏自己的能力突现他人的特点,这种人很难应付,看不出他真正的弱点。柳下溪是刑警,推理观察力都很强个人能力突出,个性沉稳责任心强,有敏锐的触觉,人也很沉稳。一旦取得他的信任……”
“停!这次的小考你及格了。我打算派你去欧洲,你回去后准备一下。”
“是!追查孙氏夫妇的下落?”
“给你半年时间熟悉那边的环境,正式指令将在半年后下达。你可以趁这半年的空档打听他们的下落。”
“是!这段时间孙父会不会继续派人追杀柳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