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谋杀】
第一章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六号(农历正月初五)刚过了午夜,柳下溪突然接到神秘的求救电话,“救命—杀人啦—柳刑警—救救我!”凄惨的女高音震得他耳朵很痛,连忙问:“请问你的所在地具体位置是?”
“我——我是柳齐的——班主……”对方的电话突然断了,留下“嘟嘟”的声音。
柳下溪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拿着手机和钥匙立即往外跑。他走得太匆忙忘记穿上外出的大衣了。
“柳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同样被吵醒的邹清荷也接着穿好衣服,跑到客厅拿起柳下溪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关好门,跟在他身后。
柳下溪翻看自己的手机,突然停住了脚步。清荷跑得急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头直接撞到他的后背上。他立即站稳,把手上的大衣披在柳下溪身上,问:“怎么啦?”
柳下溪说:“奇怪,这通求救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找不到求救者所在的区域。”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清荷,带着疑惑的口气跟他说:“小黑皮的班主任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清荷也很疑惑,他没见过小黑皮的班主任。“求救的人是小黑皮的班主任?会不会是小黑皮告诉她的?打电话问问小黑皮吧。”过年之前小黑皮一家三口带着巧巧去了齐宁母亲那边过年,到现在还没回来。
柳下溪拔打小黑皮的手机,对方手机关机了;三哥的也关了;继续拔打齐宁的,没人接。不知道齐家的电话号码,唉,居然联络不上。
邹清荷也在打电话,他的电话打过三哥的保镖老黄。电话响了数声,老黄接听了,听到邹清荷问起小黑皮的班主任,他有些惊讶,“王老师?我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你等一下,我拿电话本过来。”
清荷问他,“你知道齐妈妈家的电话吗?我想跟小黑皮说话。”
老黄立即把齐家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齐宁的老家,醒着的小黑皮听到门外客厅的电话响(他住在一楼),立即赤着脚穿上拖鞋跑了出来。拿起话筒问:“喂喂,请问找谁?”
给他打电话的是柳下溪,他听到小黑皮的声音,连忙问:“小黑皮,你把六叔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你的班主任吗?”
小黑皮摇头,想起六叔在电话里看不到他的动作,接着回答说:“没有啊,王老师没跟我问过六叔的手机号码。”
清荷等了一会儿,老黄告诉他王老师家里的电话和住址。清荷问他:“老黄,你告诉过王老师柳大哥的手机号码吗?”
熟悉他们的老黄知道邹清荷嘴里的柳大哥是柳下溪,讶意地反问:“发生了什么事?王老师怎么了?我没告诉过她柳下溪的手机号码。”
坐在电脑桌前的王映圆(虚构)掀掉腿上的小棉被站了起来。她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长了,眼睛很不舒服。摸到放置在电脑屏幕旁边的保眼液,仰着脖子给眼睛滴了两滴。倦意袭来,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放下手里的保眼液,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她是老师,小学老师,现在是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
学校放寒假后她回了老家一趟,大过年的爸妈又在催促她的婚事,把她当成嫁不出去的滞销品,唠叨着要她去相亲,看对眼了赶紧订下来嫁人。她今年才二十六岁,爸妈急着把她推销给陌生的男人,这种事令她反感。没有感情基础哪来的婚姻幸福?经人介绍才组成家庭的父母不理解她,认为她一直没谈男朋友是因为学校的圈子太窄,没机会遇上好男人。她很心烦,觉得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初一就回到学校分配的单身公寓天天窝着玩电脑。
她不玩游戏,纯粹用MSN和QQ跟人聊天。聊天室里,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各有各的烦燥。就因为是陌生人,现实中彼此不认识,平时不能对人说的苦水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说出来后心情变得轻松,觉得寂寞的心灵得到了安慰。最近她迷上了这个,除了吃喝睡,全部心思都扑在电脑上,每天都跟网友聊得很晚,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以前就不喜欢逛街购物,觉得网络简直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比起MSN她更喜欢用QQ聊天,进入感兴趣的聊天室,交谈过后觉得志趣相近的再拉进好友栏单聊,人多了起来可以组成好友群群聊,有时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聊天也是很快乐的。现实中,她身边的朋友并不多。开学后来来往往的都是同校的老师,他们大多数都成家了,彼此的私交并不深,她觉得寂寞。
有点口渴,她拿起水杯一看,是空的。走到床边的小餐桌提起电水壶摇了摇,里面没水了。拧着水壶进了厨房,灌了大半壶水,回到房间插上了电源。“呲呲”电座插头突然冒火花,室内的灯熄灭了。跳闸了吗?这时连接电脑主机的变压充电器发出“嘀嘀”的鸣叫声。她扑了过来,按动鼠标,电脑的保护屏幕消息,QQ图标在闪动,有好友发出单聊的信息。她没看清对方打了什么字,匆忙敲着键盘写上“家里的保险丝烧了,停电,明天再聊,拜拜。”按了发送信息,立即退出程序关闭电脑。
“唉”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望着电脑屏幕发呆。全身泛力,肚子也饿了,揉了揉太阳穴。想去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存粮。她站了起来,借着窗口倒映的白雪所散出的余光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她按亮手电筒照了照窗外,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已经连下了三天,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单柜小冰箱面前。冬天了,冰箱没插电,平时在里面放着一些饼干和零食。糟糕,全空了。
她走到门旁边的电源总闸前揭开罩子,一看是跳闸了,把按钮往上拉。噫?灯不亮。难道她的戏语成真,真的是保险丝烧了?这下麻烦了,明天得请人来修理。
就在这时,她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忍不住嘀咕:“谁啊?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过来?”她拿起话筒问:“您是哪位?”
“我是柳下溪,你是王老师吗?”电话里传来陌生的男音。
“是啊。”柳下溪是谁?没印象,可以肯定不是她认识的人。
柳下溪继续问:“你是柳齐的班主任?”
柳齐?难道那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她紧张起来,连忙说:“我是,柳齐同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好。前不久我接到求救电话,对方自称是柳齐的班主任,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打电话过来确认一下。”
“啊?!”王映圆惊讶地瞪着话筒。对方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柳齐同学的班主任打求救电话?也就是说冒充她?开什么玩笑,那是一个恶作剧电话吧。唉,真是无聊的人。
对方继续说:“我是柳齐的六叔,是个刑警。”
“刑警?”王映圆想起来了,去年她去柳齐同学家家访,柳齐同学的父亲不在家,跟她见面的是他当刑警的六叔。啊?!她想起来了,前天晚上跟网友聊到刑事犯罪,曾经跟人说过她的一位学生有一位叔父当刑警,这个刑警姓柳。网友还问过她,怎么联络这位刑警。她老实地说,她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柳下溪跟王老师通话结束后,拧着眉头对身边的清荷说:“王老师没事,声音也跟求救电话的女声不一样。”
清荷提出疑问:“会不会是恶作剧电话?”
柳下溪摇头,“我不觉得那是恶作剧,对方的尖叫与颤音传递的情绪只有面临恐怖的人才可能发得出来。”
“对方既然求救,为什么把自己的电话保密?为什么冒充小黑皮的班主任?”
柳下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说:“不管对方的理由是什么,既然向我求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打算去王老师的家看看。”他不认识王老师,不能确定刚才接电话的女人就是王老师本人。
“我也去。”清荷跟着他一起走进电梯,嘴里说:“这事也太怪了。对方求救为什么不直接拔打110呢?她又是从哪里知道柳大哥你的手机号码?”
柳下溪苦笑着抓头,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很多,只要有心,肯定查得到。
他们走出电梯后,柳下溪直接去车库开车。清荷站在走廊里看着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没有尽头的样子,路面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很不方便开车。他直接踩在雪上面,小腿立即陷进雪中。记得昨天傍晚回家,雪刚好盖过脚背。
柳下溪把车开了出来,看着满是积雪的路面叹气。
第二章
邹清荷拂了拂飘落在身上的雪花,拉开车门弓着腰钻进车内。柳下溪立即开车向前行驶,小区路面上的积雪太深,有的地方快接近一尺了,车子行驶的速度很慢。没办法,这个时间段没人出来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不过,当车子驶入车道后情况有所好转,车道上积雪不深,新下的雪常被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践踏着转眼之间被辗成泥泞。
放下电话,王映圆的瞌睡被惊飞了。嘴里喃喃自语:“这事儿真怪,谁会冒充我打求救电话给柳齐同学的六叔?”她走到桌边把手电筒放在桌面,拖了电脑旁边的椅子坐在桌边,双臂伏在桌子上,歪着头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想不通啊,她并不知道那位刑警的电话,除了那位网友没跟人聊过自己有学生的叔父是刑警。记不起当时怎么会跟网友聊起警察这个话题……啊!对了,可以查看聊天记录!想到这儿她立即站起来,随即又坐下独自苦笑,家里停电了,连接电脑的变压充电器只有维持很短时间的电源。算了,不想了,睡吧,明天弄好了电再上网看看。
她上了床,坐在被子里按熄了手电筒。躺下,却没有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真安静,周遭没有一点声音,这夜晚安静得令人发怵。不知怎么了,她心里有点害怕,从床上爬起来按亮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记起电脑桌的抽屉里还有蜡烛。下床,来到电脑桌前打开抽屉,有几支蜡烛,其中一个点了三分之一。
点燃蜡烛后把它放在桌上,有了灯光,她镇静下来,不害怕了,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咚咚咚”,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一惊,从床上坐起来,脱口而出:“谁啊!”
“停电了,你家有多的蜡烛吗?能不能给我一支?”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停电?你们家也停了?这么说不是我家的保险丝烧了?”王映圆边说话边起床,她从抽屉地拿出一支蜡烛走到门口把拴在门后的链子取下,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隔着门警惕地问对方:“您是谁啊?”
对方笑了起来,反问她:“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给你蜡烛钱吧。”
对方这么说,王映圆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说:“要什么钱,一支蜡烛而已。”她还真没听出这女人是谁。自嘲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精神质,对方不过借一支蜡烛而已,自己居然把她当成贼来防范。再说,这教师村住的都是教职人员,就算不是同一间学校的老师,大家既然住在同一幢楼,平时进进去去也可能混了个熟脸。
她把门打开了。站在她门口的女人个子很高,穿着白色的羽容服,白色围巾裹住了头和脸。见她的打扮,王映圆暗想,出门借支蜡烛,居然穿成这个样子,她很怕冷啊。这女人见她开了门往前跨了一步,突然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左手张着虎口堵住了她的嘴巴。
王映圆一惊,马上往后退,双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腕想掰开钳住嘴巴的手。对方曲起右膝对准她的腹部猛击了一下。王映圆痛得眼睛飙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对方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抽出来,拿着一把刀子对准她的胸口就要往下插……
就在这时,附近的楼梯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神秘女人立即回头看,见到电筒光从楼梯间亮起来。她马上把王映圆推进室内轻轻关上了门。王映圆拼命挣扎,对方单手捏住了她的喉咙……无法呼吸,好难受……依稀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停顿了一会儿,捏着她喉咙的女人问:“谁啊?”
“王老师,我是派出所的小张。”
“什么事?我已经睡了。”
“请你开一门,有人举报说你房间里传来惨叫声。”
“胡说八道,我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请马上把门打开!”
王映圆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上了四环,柳下溪紧抿着嘴提高了车速,他没跟身边的清荷说话,车内的气氛显得很冷清。他有些后悔答应清荷跟着他过来,今晚天气太冷了,路面的情况又不好。清荷虽然还在休年假,可是这三四天他也没闲着,忙着给客户们拜年,去熟人家窜门子,应酬接连不断。他把叹气声压在心底忍不住斜眼偷瞄了一下清荷,只见他圆瞪着双眼认真地看着前面,手里举着王老师家的地址。可惜他前面的车窗上有雾气,看不清前面的路。王老师的住址在门头沟区,离他们家所在的崇文区很远。
她是住在任职学校附近的教师村。为了确认她的安全,柳下溪离开小区之前给她附近的派出所打电话了,请值夜班的员警去看看她。已经过了半小时,值班员警还没给他打电话。从老黄那边得知齐家的电话号码,柳下溪立即知道齐家就住在门头沟与石景山之间。可惜联络不到齐宁,先前跟小黑皮通电话时小黑皮告诉他两位爸爸不在奶奶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他以前一直很疑惑,想不通齐宁为什么要把小黑皮送到门头沟区去上小学。今晚才知道那边离齐家很近,三哥他们不在家时,小黑皮可以从奶奶家上学(他不知道小黑皮放学后在学校附近另有特殊课程要上)。
人命关天,邹清荷宁愿那通求救电话是恶作剧,也不希望真的有惨案发生。他并没有一直盯着车窗,用力地瞪大双眼,强撑着不让自己打瞌睡(他是一个很能睡的人,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能少于八小时,睡眠不足精神状态很差,他的生物钟太准点了)。今晚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有些疲倦,忍住冲口而出的呵欠。他把王老师的住址塞进口袋里,取下手上的皮手套,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车内开了暖气,他不冷,做这个动作其实是为了掩盖他在打呵欠。他们公司年初七才开始上班,而柳大哥初三就去上班了,一共才放了两天半的年假。那两天半忙着给柳家那一大群亲戚拜年,没机会享受两人世界。
到了定慧桥,柳下溪从四环下来驶往晋元桥,车道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辆车独霸车道。过了晋元桥,车道上的积雪变深了。柳下溪减慢了车速,抽空把手机给清荷,对他说:“打电话问问派出所的员警,他们有没有派人去王老师的家里?”
清荷记得柳大哥最后一道电话是打给大峪街道派出所的,便按了重复健,电话通了,空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听。连按了数次一直没人接听,清荷无奈地对柳下溪说:“派出所没人接电话。”
“唉,没人接电话啊。”柳下溪心想,难道值班员警去看王老师还没返回派出所?教师村离派出所很远吗?应该不远,他去了王老师家可以从她家里打电话过来。
盯着前面道路的清荷突然喊道:“柳大哥,左打方向盘,看路!”
柳下溪回神,连忙往左转动方向盘。刚才闪了一下神,车笔直地往前开差点撞上护路栏了,没注意前面公路已经往左拐。幸好有清荷坐在旁边提醒上,幸好这时路上没有其他车辆。接下来他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小心地开着车。唉,前面的道路白茫茫的一片,连路边的指示牌也被落雪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