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一怔,“有没有补救方法?”
清荷说:“不能把硬盘取下来,请电脑高手来这里补漏启动的缺省程序。”
听他这么一说,柳下溪和邵刑警的面色大变,他们已经取下了鲍禁家的电脑硬盘。
清荷见他们的脸色不正常,问:“难道后一幢楼的死者家电脑也启动不了?”
柳下溪叹气,“唉,是啊。那边的电脑硬盘已经取下来了。”
“可惜……”旋即清荷的眼睛亮了,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闪动着大眼兴奋地对柳下溪说:“两台电脑都无法启动,想必电脑里有东西是凶手急需要抹除的。这是被害者其中的一个共同点。”
瞧着清荷兴奋的像孩子,柳下溪送他一张苦瓜脸。鲍禁家的电脑启动不了时,他已经想到了电脑里隐藏着被害者被杀的秘密,可惜硬盘下了下来。
邵刑警瞪着小餐桌上的蜡油说:“不过……当时已经停电了。”
清荷回头看他,摇了摇手指,指着电脑主机旁边的变压充电器说:“王老师家有这个。停电后可维持电脑用电二到三十分钟,牌子好的可以供电二个小时左右。后一幢死者家有这个变压充电器吗?”
柳下溪回答:“没有。”他对站在门口的江长源说:“江队长请进来,把门关上。邵刑警,电脑先放在一边,等一下请专家过来处理。你们找地方坐下,我有话要说。”
等大家都坐好后,柳下溪把笔和纸准备好,从裤袋里掏出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按释放键,把那通求救电话的录音放给了江队长他们听。他的手机有录音功能,当时听到有人电话求救立即按了录音键,再用微型录音机把这段录音重录。
邵刑警明白了柳处长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是因为出事的王老师曾经向柳下溪打过求救电话。假设王老师大意地开门放凶手进来,却发现凶手握着刀子,她很害怕立即拔打柳处长的电话,后来被凶手捏住了咽喉……这事儿挺怪,很不合常理!电话断掉的“嘟嘟”声显示求救电话是座机,在她企图打电话时凶手应该直接捏断电话怎么可能容忍她惨叫呼救?想到这里他立即提出自己的疑问:“王老师跟柳处长很熟?”
柳下溪摇头,“王老师是我侄子的班主任,我们不熟悉。”他接着放了跟王老师的通话录音。
邵刑警和江长源都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长源惊讶地问:“是另外一个女人向柳处长求救?”
柳下溪苦笑道:“求救电话没有来电显示。”
江长源疑惑地说:“王老师已经出事了,很显然这通求救电话不是开玩笑的,难道还有第四位受害者?”
“我前来找王老师,希望能从她这里找到答案,没想到王老师已经出事了。”接着他又播放了跟张陆湖的电话录音,说:“张陆湖是我叫他来看看王老师这边的情形,没想到他也被害了。”
邵刑警的疑问来了,说:“凶手既然在现场怎么可能容许受害者打电话求救?受害者既然有时间拔打柳处长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不是直接拔110更省时间?”
清荷插嘴:“目前我们无法解释这个神秘的求救电话,不如先把它放在一边。”他认为纠结一个解释不清的疑团浪费大量的时间,还不如先放一放。他相信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柳下溪关掉录音机,拿起笔在纸上写东西,写完后把纸张递给江长源,“你派人把我列在清单上的东西全部买来。邵刑警,找一个维修电脑的人过来看电脑。我去医院看看王老师。”
第九章
出门后柳下溪立即脱下清荷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两人体型不同,他穿着清荷的外套很不像样子,外套的衣袖被撑得变了形。清荷担心他衣服穿得少会感冒,知道他原来那件外套沾了员警的血不能再穿了,跟老黄通电话时请他想办法给柳下溪带件外套过来,约好了在医院碰头。
清荷很好奇柳大哥给江长源的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他年长了一些,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打算跟柳大哥单独相处时再询问。他边走边从走廊的玻璃窗往外望,雪没下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很晃眼。
柳下溪也望着外面,他的视线落在大门口(这幢楼斜对着教师村的出口),看到昨夜守大门的两位巡警还在,一位缩在传达室的屋檐下打瞌睡,另一位在门口附近走来走去。他盯在走动着的巡警脚上,齐膝的长统雨靴……曲起手肘戳了戳清荷,问他:“那两位巡警叫什么名字?”昨晚看过他们俩的警员证,他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清荷也看过对方的警员证,他记忆力好,看了以后把这两人的名字与警员编号记了一下来。掏出小本子看了看,“唐波飞和韩明光。从这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道谁姓唐谁姓韩。”
柳下溪想了一下把清荷的小本子拿了过来,立即重抄了一份打电话请人来门头沟暗中调查他们。
他们刚到楼下,碰到比他们先下楼的江队长,他见到柳下溪立即拉着他走到一边说:“柳处长,蓓茗中学有人来了。”
柳下溪问:“来的人是谁?”
“学校的副校长。一个女的,听说感冒了才没跟大家一起去旅游。”
“人在哪里?”柳下溪张望了一下,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警察。
“去局里了,要请她过来吗?”
柳下溪刚准备说话,他的手机响了,医院来了电话告诉他王老师醒了。柳下溪立即拿出笔纸写了几行字交给江队长,“我先去医院看看,等一下去你们分局。你留住副校长等我过来。人手不够需要支援人员就打电话找这上面写着的人,他们会派人过来协助你。你去询问一下副校长看有多少教职人员没去旅行,旅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打听一下死者鲍禁跟其他老师的人际关系,鲍禁的个人喜好以及平时跟哪些人来往密切……你也要抽调人手调查张陆湖与王映圆身边的人。”他看到雪地里有几位警察闲闲地拢着衣袖聚集在一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对江队长说:“调两名刑警跟着我。”
江队长点头,喊了一嗓子,“小马,老杨,你们过来。”
那几位聚集在一起的刑警中立即有两个人应了一声朝他们走过来。老杨是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北方大汉,脸上的皱纹很多跟老树皮一样。小马大约二十七八岁,身高约有一米八三,皮肤很黑,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明亮。
柳下溪带着他们往前走,快到门口了,他扭头看跟在身后的邹清荷,见他手里还提着要丢掉的早餐盒,转动着一双大眼四处寻找垃圾桶,不由得嘴角一弯露出浅浅的笑意。
清荷察觉到柳下溪在看他,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什么事?”没等柳下溪回答立即明白他想问什么,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处走动的那位巡警,小声告诉他:“打瞌睡的是韩明光,另一个就是唐波飞了。”
“唐波飞。”柳下溪叫道。
正在走动的巡警朝他望过来,认出他来了,脸上堆着笑走了过来,“柳处长,没发现可疑的人从这里离开。”
柳下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取下右手套拍打他的肩膀,触手处很潮湿,微笑道:“辛苦你了。去叫醒韩明光,你们先回去休息,下午五点到分局找我。”
目送着两位巡警离开后,柳下溪纵身跃起,反转一百八十度,左右双腿劈开,脚尖分别扫向离他很近的老杨和小马的腹部。
老杨没有防备,立即中招被踢翻倒在雪地里。年轻的小马反应不错,虽然满脸的惊愕却做到及时后退,双臂交叉阻住柳下溪突如其来的袭击。
柳下溪走到老杨面前,伸出右手扯他起来,问:“老杨,你当了多少年的刑警?”
老杨脸涨红了,垂着眼睑有点不安地回答:“快二十年了。”
哪里有垃圾桶?难道要把空饭盒带去医院?清荷站在老师村的门口四处张望,这附近肯定有垃圾桶,可惜都盖着厚厚的雪分不清哪个雪堆里埋着垃圾桶。
柳下溪带着老杨与小马来到了车边,回头一看清荷没跟着过来。知道他还在找垃圾桶,扬了扬车钥匙,笑着说:“你左边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大雪堆底下就是垃圾桶。”
清荷不是很相信他的话,走过去轻踢其中的一个雪堆。噫?好像真的是。弄掉了一部分积雪,环卫处的大型垃圾桶露出冰山一角,掰开盖子,刚准备把空盒子丢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失声惊呼起来,“柳大哥,警棍!”
柳下溪立即跑过来,大垃圾桶内潮湿的垃圾堆里丢着一支警棍。这支警用电棍显然是张陆湖遗失的那支。警棍在这里,他的雨衣呢?柳下溪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并排着的另一个雪堆,转头对跟在身后的老杨说:“老杨,打开旁边的垃圾桶看看。”
另一只垃圾桶盖被打开,柳下溪倒吸了一口凉气,顺手把清荷推到身后。大型的垃圾桶里一件警用雨衣罩在上面,有几缕黑色的头发露了出来。老杨揭开雨衣,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长发,身装白色羽绒服的人,此人的脸和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围巾。他小心地拔开结了冰的围巾,探了探此人的鼻息,抬起头对柳下溪说:“已经死了。”
尸体被警察小心地抬了出来。天冷,这具尸体放置在垃圾桶里被冻僵只能继续保持原来的蜷缩姿态。
“小马,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柳下溪没跟随这具新发现的尸体一起去分局。等他们上了车后,清荷开着车去医院。
柳下溪和小马坐在后面都一言不发。快到医院时,柳下溪开口说话了:“小马,连续出现了四位被害者,其中有三位确认身亡,唯一的生还者王映圆处境很危险。案子没有完结之前,你负责保护王映圆的安全,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是!”小马此刻才明白先前柳处长突然袭击他和老杨是在测试他们的身手和反应能力。“柳处长,我会好好保护王映圆,哪怕丢掉我的命……”
柳下溪皱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叹了一口气道:“小马,保护证人与受害者,同时也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凶手在行凶之前有充分准备,从现场上追查不到凶手的行迹,留下了不少令人迷惑不解的疑团。”
小马点头,“凶手应该没想到王老师还活着,如果知道肯定会杀人灭口。柳处长,我们不如布一个局引凶手上当。”
柳下溪沉默着没出声,心想,小马的意思是让女警假扮王老师,引凶手再次出手。行事周密的凶手会上当吗?先要弄清楚王老师被杀的理由才行,她如果目击到凶手的真面目,根本不需要设局就可以直接逮捕凶手。
区医院到了,清荷停下车,看到三哥的保镖老黄手里拿着军绿色的军大衣正在门口转来转去,显然正在等他们。
第十章
见他们下车,老黄迎上来愁眉苦脸地对清荷说:“小黑皮来了。”
柳下溪接过他手里的军大衣立即穿上,听到后问他:“齐伯母也来了?”
“她已经走了,小黑皮不肯跟她一起回去说是要留下来保护王老师。齐伯母留了口讯给你们‘有空来家里吃饭’。”
王老师的病房里有市局刑侦处唯一的一位女刑侦队长朱玲守着。见到她,邹清荷有些意外,没料到这一次柳大哥把她请来保护王老师。有经验丰富的她在,清荷松了一口气。当刑警的男性占大多数,男刑警们并不方便贴身保护女受害者。他有一年没见过朱玲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她的婚礼上,去年元旦她跟检察院的一位检察员结婚了。
看到朱玲,清荷突然想起去年四月柳大哥请了一个月的婚礼,假期过后回去上班立即被一班同事围住闹着要他补办喜酒,吵着要见柳副处长的新娘子。就连其他分局只要认识他柳下溪的同行都跑来起哄。柳大哥为难死了,不愿意说谎话搪塞大家,悄悄躲在厕所里跟他打电话商量该怎么办。柳大哥没估算到他的人缘这么好,还以为没人会关心他的婚事。只好暗中怂恿机灵的朱玲出面,请她替自己解围。她没推脱立即挺身而出对大家谎称新娘子在国外工作,他们在国外度完蜜月后新娘子回去工作了。她的话给柳大哥招来了一堆同情的热泪,蜜月刚过的已婚男子却被迫过着劳燕分飞的独身日子,可怜啊!但是,同情归同情,酒席得照摆!群众的力量太强大,柳大哥也敌不过,只得乖乖摆酒。清荷当时在澳洲跟客户恰谈马来西亚投资的事,没机会参加宴席。回国后听柳大哥说,那场缺了新娘子的婚宴摆了四十八桌,累死他了。来客的礼金、贺礼全留着等清荷回家处理。清荷发愁了,客人们送的礼金数目加起来不少,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可是,这些礼金是要回的。再说,他们这样是欺骗大家啊,弄得他再也不好意思跑去局里找柳大哥了。听柳大哥说,后勤处的人拿出公务员个人履历更改表,要求他出示配偶的个人档案。柳大哥居然敢声称配偶因个人因素,俩人不打算注册登记结婚,履历表不用更改。好吧,这年头私人举行公共婚礼不肯注册登记不愿受婚姻法保护也不犯法。不过热心过了头的后勤处警员有事没事跑过来劝他还是要去登记,细说注册结婚的好处,告诉他不然非婚生子女将来的入籍很麻烦……柳大哥顶住各种温柔的攻势,立场坚定绝不松口。他的婚姻问题与神秘的新娘子所引起的话题闹腾了三四个月才消停。
柳下溪他们推门进来时朱玲放下手里的书,给柳下溪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病房非常安静,王老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戴着银灰色的贝壳帽的小黑皮安静地坐在床边,长大了的巧巧身上裹着蓝色绣黄花的棉衣,支起前肢搭在小黑皮的膝盖上。
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朱玲站起来冲柳下溪扬了扬手里的微型录音机,表示她已经录了王映圆的证词。
清荷和老黄留下来顶替朱玲和小马保护王老师,柳下溪找医院借了一个房间和小马一起听取王映圆的证词。王映圆醒过来后很害怕,幸好那时朱玲已经到了医院守在她身边。在朱玲的安抚下,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身为老师,她的记忆力很好,从回老家被父母逼着相亲说起,说着这几天沉迷于上网几乎没出门,说到用电水壶烧开水断电,关了电脑查看电闸,然后接到柳下溪打来的电话……心里有点害怕点燃蜡烛,躺在床上有女人敲门找她借蜡烛,她打开后门就被这个女人捏住了喉咙,意识不太清楚时好像听到那陌生的女人跟某员警隔着门说话。她的叙说很有条理也很详细。
“啊?!”当小马听到她说捏住她喉咙的女人穿着白色羽绒服,头和脸包着白色围巾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朱玲问柳下溪。这条线索很关键,可惜王映圆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柳下溪摇着头没说话,听完了全部录音才说:“教师村大门出口左边的环保大垃圾桶里发现了第四位受害者的尸体,身上盖着警用雨衣,另一只垃圾桶里丢着一支警用电棍。死者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脸和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衣服上没有血迹。”
朱玲怔住了,半晌才喃喃自语:“这事真蹊跷。”
小马双拳捶打桌子,懊恼地说:“王映圆的证词令案子更加复杂了。”
柳下溪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说:“她的证词证实了几件事,一是那通神秘的求救电话不是她打的;二是她出事之前她的电脑没坏,凶手曾经动过她家的电脑,凶手杀人的理由与网络聊天有一定的关系;三是她曾经用手电筒照过对面的窗户;四是被害现场她与员警张陆湖纠缠在一起是凶手弄出来的假相。朱玲、小马,别让王映圆离开你们的视线,好好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