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凭宁归云的功力他不可能发现,为何会就这样放任他们监视自己?勉儿,你知道吗?”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他反问勉儿。
勉儿无辜地望他,茫然说:“这……公子,您在说什么,勉儿不明白。”
铭宇不由叹息,这宁归云无视监视者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奸细在。
他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这奸细若离自己够近,他杀掉一批监视者,就会再来一批。
若想斩草除根,只有将监视者和奸细的主人抹杀。
铭宇料想便是那蒋管事,但似乎宁归云还未抓到他的把柄,更何况对方毕竟是管事,这噬仙山里管事的地位该是仅次于山主的,突然发难有所不妥。
在这种情况下,本就需要小心翼翼,却不想他突然出现在噬仙山,一切都混乱起来,而勉儿正是借着此机会,在他身上抹上药,通过与宁归云的接触下毒。
若不是自己突然恢复武功,那抹在自己身上的药也突然发作,他还察觉不到。
开始惊怒之下还以为宁归云算计他,并没有往他处想。
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紊乱的功力导入正规,重新运功,若不是仗着自己有三十来年的基础,不但功力高深,根基还极为稳固,寻常心魔无法诱他走火入魔,恐怕他就要经脉寸断,七窍流血而忘。
这可将功力紊乱的毒叫做“倾绝”,在毒中属阴险极品,用这种药可以让习武之人走岔路,功力逆流,经脉寸断,七窍流血,是紫蝶魔女钟爱的毒,二十年前的江湖多少英雄侠士因此丧命。
“勉儿,其实你无需对我撒谎,我并不会伤害你,夏铭宇此生虽不算顶天立地,但伤害女孩儿的事情是坚决不干的。”他极为温柔耐心地解释。
见勉儿神情黯然,他也有些心疼,微微俯身摸了摸她额前碎发:“你只要告诉我,宁归云去哪了?”
勉儿垂眸,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她咬着唇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抬起眼,决定告诉他:“公子,既然您武功已经恢复,勉儿也不好再隐瞒,勉儿从小被进山中,一直服侍山主,对山主的情况才有所了解,噬仙山山主的武功高深莫测,强得犹如怪物,但山主所练内功却有一个致命缺点,因为太过邪门诡异,所以极易走入魔道,万一出岔子就会万劫不复。”
铭宇不由心惊,这样的功夫,宁归云是如何练到现在的?
“您也看到了,山主的性子有些变化无常,其实山主小时候并不是这般……”说道一半,后面的话似乎不太好听,勉儿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本来练了‘缘生灭’的人多半都会死于非命,但噬仙山上有一地泉很是神奇,只要练功时浸泡其中,便可心中宁静,不生魔障。”
说到这,铭宇立刻明白过来:“宁归云去了那地泉?”
勉儿点点头,但神情依然黯淡:“虽然勉儿知道山主定是去了地泉,但这噬仙山中除了山主,根本无人知晓山泉真正的所在地,为了以防练功时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历代都只有山主知晓。”
蹙眉思考,心中有些焦虑,若是有人比他先行找到山泉所在,宁归云岂不是死定了?
来回走动许久,突然猛地停住。
等等!他是在何处与宁归云遇上的?
不就是在浴池里吗?!
他一直以为宁归云在沐浴,但现在想想很是奇怪,那个地方离山主院落还有好长距离,正常情况下,沐浴地方不应该是院落里吗?
心中明亮,铭宇开门便要离开。
却在这时被勉儿叫住:“公子!”
铭宇回头,对她温柔安抚:“勉儿,放心吧,等救了宁归云,若他不原谅你,我便带你离开这可好?”
勉儿瞪大眼,很是惊讶,随后眼眶红了,她说:“虽然我从未与公子相识,但却经常听妹妹提起,我在这噬仙山多年,只能靠着信鸽与外面的妹妹联系,每次每次,她都会很详细地说起您。”
铭宇诧异,他问:“勉儿,你的妹妹是?”
勉儿苦涩的一笑:“她本是叫励儿的,但到了青楼中改了花名,现在叫青丝。”
“原来是青丝,难怪我一直觉得你与她三分相似。”叹息一声,这世界明明极大,却总是能遇上如此巧合的事情。
一听铭宇说自己和妹妹有三分相似,勉儿再也忍耐不住,落下泪来。
铭宇一晃,回头走到面前,用袖子为她擦掉泪水,轻声哄到:“别哭,若想青丝,我可带你去见她,说起来,她现在挺好,和我义妹在一起,应该是在九霄宫了。”
勉儿破涕为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道:“蒋管事威胁我,若不给山主下药,就会对青丝不利,我已无亲人,除了这个妹妹……公子,这瓶便是噬仙山最为珍贵的圣药‘千流年’,用灵犀果为引制成,还请公子救了我家山主后给他服下。”
铭宇点头,将药瓶接过,郑重许诺:“放心,我定会将宁归云救回,你可在这稍等。”
铭宇推门而出,运起轻功,飞速远去。
幸好记性不错,去过一次的地方他便不会忘记,见那浴池所在的偏殿周围安静无人,他走入后墙,轻轻推推窗户。
似乎未关,于是用力一推,翻身进入。
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将窗户无声的关起,他擦过帘子来到浴池。
水波荡漾,雾气缭绕,确是那天他突然闯入的地方。
眯眼细看,确定池中只有一个身影,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
雾气虽重,但近距离还是可看清楚,只见宁归云笔直地盘腿坐在浴池中央,白皙的胸膛露在水面,一头漆黑长发早被弄湿,沉沉浮浮飘荡在水中。
他双眉紧促,脸色不大好看,颊骨上的曼陀罗流转着诡异黑芒。
这幅摸样,是谁都知道此人快走火入魔了。
铭宇站在岸边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了解这叫“缘生灭”的邪门功夫是如何行功的,若突然横插进去为他输送内力,说不定没将人救回来,还害得他更快地走火入魔。
但若就这样放着不管,似乎迟早要走火入魔……
就在这时,宁归云却突然说话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别乱跑吗?”声音虽虚弱,但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慌张。
见他半睁着细长的眼,眼中布满疲惫,铭宇心中一疼,他蹲下身靠近一点说:“告诉我你内力的运行方式,我帮你。”
宁归云勾唇邪笑,虽有些僵硬,却依然显出他独有的性情:“告诉你,好让你跟我一起走火入魔?”
这话一说铭宇就恼了,他练得是九霄宫最为正统的道家内功,至刚至阳,三十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当年他师父都一脸羡慕地说他天生便是成仙成佛的好苗子,一点魔障都不生。
气得哼了一声:“我可不像你满肚子坏水,所以魔障无数,老子练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处过岔子。”
宁归云瞧他气咻咻的脸,不由心情大好,刚要苦中作乐调侃几句,就听砰——!
巨响过后,蒋管事带着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
只听那阴森的声音得意道:“这可真是多谢鬼公子了,若不是您带路,蒋某哪里能找到这来。”
铭宇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吞了苍蝇的表情。
宁归云斜睨他一眼,却镇定自若,似乎早料到会有今天。
第三十一章:铭宇救美
铭宇极为委屈,他一路上谨慎得很,根本没发现有人跟踪,这突然闯进来一堆人,还口口声声说是缀着他才找到此处,实在让他很是冤枉。
但见宁归云平静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铭宇又很是心虚,只好说:“真是抱歉啊,我一点没察觉……”
话还未说完,宁归云已经闭上眼继续运功去了,意思极为明显:自己带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眼见着那群人就要下水找美人的麻烦,铭宇连忙上前挡住,还算客气地道:“几位,练功时最忌讳突然打扰,所以还请稍等可好?起码让美人先把内力疏通。”
蒋管事听他如此说,不由冷笑:“鬼公子,你识相便让开,这噬仙山的事情可不是你管得起的,任你在江湖上曾有如何盛名,在噬仙山也万万行不通!”
铭宇眨眨眼,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口吻轻佻:“噬仙山的事确实与我无关,不过美人遇上麻烦,我是定要管上一管的,否则本公子的爱美之名岂不要从此拱手让人?”
“哼!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怪蒋某不客气!”说着,蒋管事一挥手,铭宇便被团团围住。
抱着双臂站在正中间,虽动作表情极为不正经,但那股毫不在意的气势,硬是令人心中发怵。
咧嘴一笑,白瓷般的牙露出来,他将落在额前的红发拨到脑后,极为耐心地说:“各位兄弟,这种老大一声令下,小弟莫敢不从的事情遇上一般人做做也就算了,但遇上高手时可不能如此,否则死得全是你们。”
围住他的黑衣人听完愣住,面面相窥,心里犹豫起来。
蒋管事气得脸色通红,硬是让那张阴森惨白的脸好看上几分,铭宇玩味一笑:“看来我猜得不错,蒋管事,你虽然阴狠毒辣,很多事都可做到,但有一点很是欠缺,没有威仪,没有值得人诚服的东西,所以你的手下不是把柄在你手中,便是冲着未来荣华富贵,是也不是?”
被说得无话反驳,沉默一会蒋管事才冷声说:“看来蒋某是小看你鬼泣子了,本以为武功再强也不过是浪迹江湖,好色愚蠢的公子哥儿,倒是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铭宇听到“好色愚蠢”时脸色一僵,被人戳住痛处可不怎样好受,而且他似乎还听到身后宁归云那里传来一声轻笑。
尴尬地咳嗽两声,脸色一整,露出害羞表情,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才说:“其实我最讨厌阴谋斗争,江湖嘛,就是要豪爽恣意,美人嘛,就是要怜惜爱护,蒋管事,其实我很不明白,绝世的美人就在眼前,你怎会忍心害他?”
说到这里,不由心疼地望一眼宁归云,见对方脸色有些苍白,额上不知是汗珠还是水,一滴滴落下水中。
蒋管事听他如此问,脸色阴狠起来:“美人?哼!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夏铭宇会因为宁归云长得美而保护怜惜,你可知这美人曾做过何事,害过何人?!”
“这……”铭宇更加不好意思,他继续说:“虽然我是江湖中人,认为大丈夫该当顶天立地,不愧于心,不过说白了我并非正道中人,看人也只凭自己判断,你说这些可是白费了……”
“蒋某倒是忘了,鬼泣子的红粉便是魔女,整日称兄道弟的不就是那第一魔头聂不求吗?”眼带讥讽,蒋管事对他很不屑,就不知不屑的原因是妒恨还是鄙视了。
铭宇笑得大方,一点不以为意:“蒋管事,你可过而立之年了?”
听他这样问,蒋管事倒是一愣,摇头道:“还未,鬼泣子有何指教?”
看着鬼泣子还稍显稚嫩的脸庞,蒋管事心中升起怪异感,这才记起,眼前的人并不像表面看到般只有十七八,而是个早在二十年前便震惊江湖,传奇般的前辈高人!
那人一头火红长发,暗红长袍下身体颀长高挺,面容俊朗精致,眼睛黝黑晶亮,很容易便让人以为年轻气盛,不足为虑。
心下一寒,鬼泣子却已经开口:“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十几年,在你还藏于山中勾心斗角时,我已经在江湖上结交各种风流人物,就算本性迟钝,也多有从朋友身上学到些警惕和理智,劝你早早离开,美人现在无法将你如何,逃得远些,我可向你保证,无人会去追拿你。”
其实说来说去,铭宇不过一个意思: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你还是识相点赶紧逃吧!
难得拐弯抹角说得如此委婉,但似乎对方不太领情,就见蒋管事森然一笑,说道:“鬼泣子,你也就现在还能嚣张一下,难不成忘了自己是怎么栽我手里的?”
说到这里,他侧身一让,一身血红罗裙的惜砚就站在那里,血眸情深款款,望定铭宇。
铭宇瞠目,惊讶道:“惜砚,为何没离开这?”
她涩然一笑,声音却依然柔软甜美:“铭铭,现在几乎全江湖都知道你与我在一起,若我独自离开,你觉得我会有何好下场吗?”
身体一僵,他立刻问:“怎会这样,当时没有将痕迹消除吗?”
惜砚道:“那九霄宫掌门何等厉害,我确实将痕迹都消除,却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是我带走你,已经快把江湖整个掀过来了,还有那逍遥宫的贱人!”
说到逍遥宫,惜砚脸色突得狰狞起来,吓得周围人心中一跳,不由得感慨,不愧是紫蝶魔女,长得再美狠厉起来却是极为恐怖。
似乎发觉表情不对,她又立刻柔下脸色,对铭宇说:“铭铭,与我走吧,既然他们都认为你我在一起,我是绝不会独自离开受人追杀,不论如何,你也得陪着我。”
铭宇叹气:“砚儿,你过来,我会带你一起离开,但现在不行,我不可见死不救。”
惜砚危险地眯起双眼,视线直刺水中的宁归云,打量许久后忽地笑起来:“好一个美人,难怪铭铭舍不得呢!”
宁归云一直未开口说话,此时却睁开眼来,邪邪地对惜砚一笑,开口就是令人吐血的话:“与快四十的老太婆相比,他当然会更喜欢年轻貌美的。”
咯噔一下,铭宇心中大叫糟糕,这种情况他最是头疼,帮哪边都不是人,于是闭紧嘴巴,下定决心不能插嘴!
惜砚气得头顶快冒烟,一双血红的眸子恶狠狠瞪着宁归云,眼见要将人生吞活剥了,耳边却突然听到宁归云剧烈咳嗽的声音!
铭宇一急,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宁归云横他一眼,不客气说:“把千流年拿来!”
怔了下,铭宇傻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
“千流年就是我做的,你刚进来我就闻到味了,快拿来,你怎如此啰嗦!”
美人一声令下,铭宇莫敢不从,急忙从怀里掏出瓶子,使上巧劲,直接掷到宁归云面前。
宁归云伸手接住,弹开塞子,一口便吃下三颗。
他重又闭上眼,对铭宇道:“撑上一炷香时间。”
听他如此说,铭宇还未激动,蒋管事等不及了,对惜砚道:“惜砚姑娘,鬼泣子就交给你了。”
“你们!别慢吞吞的,快点将宁归云拿下!”他怒吼着对黑衣人们命令。
黑衣人接到命令,便一齐向宁归云冲去!
不过一刹那时间,就连惜砚也未反应过来!
铭宇黝黑晶亮的眸子中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消失,凌厉光芒一闪而过!
垂在身侧的右手猛然一番,中指连弹!
噗、噗、噗……
黑衣人无一例外,全部软倒在地。
习惯性将头发向脑后抓去,脸上是狂妄嚣张的笑容,他对蒋管事道:“想过我鬼泣子这关,不带上一支军队怎可能办到?”
看着对方黑沉沉的脸色,他摇头叹气:“早跟你说还是离开好,你却不听。”
蒋管事立刻对惜砚说:“惜砚姑娘,你可有办法?”
惜砚脸色其实也不曾好看,她对铭宇说:“铭铭,你越发谨慎了呢……”她来了这许久,却找不到任何下毒的机会,就像之前所说的,想让他中招,只有一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