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又献身——站住别跑

韩匀哑口无言，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红棉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他作好的是自己死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会有“同伴”在自己的眼前，在自己的手上死去，一时间竟然难以接受。

红棉虽然嘴上说得无情，但显然也不是丝毫不为所动，起先还有些安慰的意思，此刻见韩匀这副样子，口气也恶劣起来：

“休息够没？休息够了我们就继续走，你要是想跳下去陪葬吱个声，我一个人去也好。”

“走。”

韩匀猛然站起身来，只说了这一个字，便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捡起地上自己和鸩的包袱往外走，留给红棉一个沉默的背影。红棉也没心思再搭话，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洞口。

外面天已经微微发亮了，沙漠平常的天空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整个地平线上都是平缓过度的橙色，这以往不常见的异域美景此刻两人却是毫无欣赏的心情。还没找到轩辕御，为数不多的“珍贵同伴”就少了一个，另外几个还不知道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真的出现。

两人各怀心事，都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接下来一路倒是出人意料的畅通无阻，到了当天日落之时，已经能看到石林的边缘了。

韩匀松了口气，但即便如此，心情却依旧沉重无比，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沙漠，心里的不安和困惑持续加深。

轩辕御，你现在在哪？这所有的一切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43.千里追踪（终）

没有了马匹，两人赶路的速度大不如前，但估摸着时间，也是快赶上轩辕御的时候了，毕竟对方大队的人马，再怎么样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果然离开石林没过两天，便渐渐可以看到有人活动过的迹象，没有燃尽的柴堆，被丢弃的物品，马匹的粪便……这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被沙漠中的风沙所掩埋，无不预示着他们所追踪的对象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韩匀捡了根柴火拔开马匹的粪便，从脱水的程度来看，对方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他抬起头看向红棉，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跟聪明人作伴的好处，就是很多事情你都不需要解释，对方就懂。

两人视线一对上，不用多说什么，各自心里都有了底，再出发时速度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现在是白天，如果他们贸然追上去，很可能一靠近就被对方发现，所以只有等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是接近的好机会。

奔波了数日两人都疲累不堪，但一想到这种机械枯燥的追踪就要结束了，都微微有些兴奋，所以当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到了午夜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火光。

但几乎同时的，韩匀脸上失了血色。出现在眼前的岂止是一点火光，那一片火光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占据了一大块地方，保守估计千人有余。韩匀先前以为那南将军口中的人撑死了也就数十上百，毕竟是远道而来，在别国的地界上不会太过招摇，当时以为这样已经够呛，却不想到现如今要面对的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支装备精良上规模的精兵。

现在想来，当时那南将军穿得便是寻常百姓的衣服，料想之前这人数过千的士兵也都是伪装成普通百姓，这么多人却一点麻烦都没惹出来，可想而知这是一支多么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队伍。同样的，这也体现在出了石林一路而来这些人留下的痕迹上，数千人过境却只留下一丁点的线索，看来也不全然是沙漠风沙的功劳了。想到自己这方要以区区个位数的人与之为敌，韩匀不禁手心冒汗。

正面冲突是绝对不可能的，如若想与之为敌，或可利用狭小的空间，或可化整为零各个击破，幸许还有些赢面，但现下看来却是毫无机会。

红棉趴在韩匀身旁，见他沉默不语，眼珠却转得飞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但她却毫不在意，径自说道：

“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找到王爷，自然便知道接下来要如何了。”

韩匀闻言，脑中的头脑风暴戛然而止，红棉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他看来近乎是不可思议了，他讷讷地问：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红棉困惑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在伪装。

“没什么……”韩匀被她眼中纯然的信任打败，萦绕在脑海中的话竟然问不出口。

你怀疑过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价值？

你怀疑过吗？这样的任务安排根本就是哪里出了错。

你怀疑过吗？也许自己正在被引领着走向毫无价值的死亡……

“怪人。”红棉白了他一眼，轻轻爬起身来，“走，去找王爷，我身上的虫子有感应了。”

韩匀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又收起满腹忧思跟了上去，这最近已经快成为他的惯例了。

两人远远地绕着这片火光走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巡察兵交班的空隙混了进去，躲在辆满载物品的板车后面，这时候韩匀也感到自己腰间的虫篓疯狂却寂静无声地震动起来，他愣了一下。

虫篓的震动指示，现在信号来自四面八方，至少有三处以上，而且这种频率的震动已经不是对气息的反应而是对本体的反应了。

韩匀和红棉面面相觑，心思全在虫篓奇怪的反应上，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黑影悄悄靠了过来。

44.渔翁之利

御王府用的这种虫子乃秘法养制，且只对同一窝的亲系才会有反应，这么一来被他人反利用的机率就大大降低了，现在这种情况，要么是御王府派出的其它人也跟他们一样，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混了进来，要么是这些人已经被抓了。

考虑到这些人的来头，韩匀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可是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将他们一一找出来呢？

“有人！”

面对着他的红棉突然出声提醒，他悚然一惊，刚想回头，就见红棉转瞬间又面露喜色，轻声唤道：

“王爷！”

惊接着，韩匀觉得有一阵熟悉的气息笼罩了自己，腰上一紧让他全身都僵硬起来，看到对面的红棉又变了脸色，这次是带些古怪和猜疑的看着他，他急忙开口，试图力挽狂澜：

“王爷……”

但是轩辕御显然没有给他机会的打算，另一只手也大咧咧地扣在了韩匀的脖子上，整个人几乎粘在他背上。面对轩辕御反常的当着别人的面做出如此亲密的举止，韩匀觉得有些古怪，一下子也不敢作出什么大的反抗，索性选择静观其变，反正要不是两人关系暧昧，换作寻常朋友间如此举动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显然看在红棉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她跟了轩辕御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轩辕御跟别人如此亲近，但一下子又没有想到那方面的关系上面去，只是心里觉得古怪非常，又无法开口询问，只好继续正题：

“王爷，既然您在这，想必您也已经知道派来的人分头行动的事了，接下来应当如何？”

“你怎么在这？”轩辕御并未直接回答红棉的问题，反倒质问起她来。

红棉急忙解释道：

“属下是从韩公子口中得知了这次的行动安排，不放心所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担心本王的部署了？”虽然韩匀背对着轩辕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怒意，他有些不解，红棉会赶来这里纯粹是好意，他不明白轩辕御为何在这点上借题发挥起来。

“属下不敢！”红棉闻言，慌忙跪下，头也不敢抬。

“现下本王无暇与你计较，”轩辕御的声音冰冷而威严，“既然来了，就先留下，找机会将功赎罪。”

“谢王爷。”红棉依旧不敢起身。

“王爷……”韩匀心里叫苦不迭，他要是再不找机会动一动身子，轩辕御的手就要摸进裤子里了，冰冷的手指贴着他的小腹让他浑身鸡皮疙瘩起个不停，可是现下这气氛又如此严肃，尤其还有他人在场，让他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深怕连红棉也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只是才一开口，又被轩辕御打断：

“不要乱动，你也给本王安份点。”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轩辕御还是那个轩辕御，可是同样的声音甚至语调也相差无几，这会儿听来却无端端多了几分暧昧，这并不是韩匀一个人的错觉，连一直不敢抬头的红棉也忍不住地拿眼角往前瞟。

“你们两个都给本王听好了。”轩辕御手上的动作虽然下流却丝毫不妨碍他嘴上的活儿，“这几天本王已经先绕到前头去打探过了，藏宝地就在前面不远，深埋于地下，仅凭一人之力根本进不去，并且巴布拉的人擅长机关暗道，估计就算进去了也是举步维艰，所以，现在我们只需按兵不动，让这帮人去替我们打前锋，我们只要到时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可是他们人这么多，就怕到时候人数上我们还是吃亏。”并不是出于担心，红棉只是陈述性地提出问题，坚信轩辕御可以给出满意的答案。

果然轩辕御不假思索便答道：

“如果那些机关不能让他们死够数，本王也会让他们死够数的。接下来的日子你自己想办法隐藏行踪，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方便。”

“是！”红棉应道。

“那属下也告退……”韩匀死死抓着轩辕御作乱的手，终于等到了离开的机会，但很快这机会也被轩辕御剥夺了：

“不，你留下。”

“为何？”韩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当然是，”轩辕御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但韩匀听了却整个炸毛了，“本王想跟你叙叙旧。”

这话几乎是贴着他耳边说了，韩匀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一抬头看到红棉呆呆地站了起来，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突然一白，匆匆说道：

“那属下告退。”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对，虽然是你想的那样，但我是有苦衷的！

看着红棉逃亡似的背影，韩匀的内心在痛苦的嘶吼。

45.藏宝之地（一）

“请王爷自重。”努力忍住使出肘击的冲动，韩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心平气和，这么多时日，他大约也懂了这倒霉王爷的心思，就是越不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做什么，你越在意什么他就越挑战什么。

果然，轩辕御很干脆地就松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随本王来，将这一路所发生的事都报告给本王听。”

韩匀见他口气与平常无异，松了口气，知道危机已经暂时过去了。

两人趁着夜色，绕到了队伍的前头，继续往前方而去。

等到远离了扎营的地方，韩匀才忍不住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王爷，可否容属下问一件事？”

“你说。”不知道是不是韩匀的错觉，轩辕御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愉悦。

韩匀斟酌了下词句才继续问道：

“刚才可是故意做给红棉姑娘看的？”

“是又如何？”

“为何？”韩匀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轩辕御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如果本王要的是宠妾，就不会将她送入天机营，既然入了天机营，本王要见到的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下属，如若对本王有私情，影响了判断力，像这次一样没得到本王的命令就私自行动，最后只会误事，所以让她早点死心的好。怎么，你想替她抱不平么？”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好奇。”听了他的这番话，韩匀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他才没有心情替别人报不平呢，只要轩辕御不是又对自己动了歪念头，别人怎么样他也管不了了。

轩辕御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一声又让韩匀刚刚松懈的神经紧绷起来，还不是放心的时候，这倒霉王爷心思变幻莫测，不能让他有闲下来动歪脑筋的时间。

“王爷，属下现在就报告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如何？”韩匀发现，只要是跟这倒霉王爷单独呆一块，他的脑袋就没一刻空下来的时候，每分每秒都得想尽法子防着他。

轩辕御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韩匀得到许可，整理了下思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言王托他带的话原原本本地都报告给轩辕御听。

轩辕御听完也没多大反应，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料想范围内，只是跟他确认道：

“你确定鸩已经死了？”

“不确定，但是掉进那种地下河里，估计凶多吉少。”重新提到鸩，韩匀的心情又不可避免地低落起来。

“你说是他自己放手的么？

本王倒是不觉得，武林第一杀手，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轩辕御的话里有种莫名的自信。

“何以见得？”韩匀来了兴致，他自然是希望鸩还能有一线生机。

“本王问你，如果是你掉下去了，可有求生办法？”

韩匀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也许可以有两种。”

轩辕御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像你这种养在深宫的侍卫都有求生的办法，几乎日日出生入死的武林第一杀手会没有么？”

闻言韩匀细细回想当日的情形，竟然越发觉得轩辕御的话可信起来，确实，当时由于落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判断悬崖较高，但如何悬崖真有那么高，那么落水的声音便不会如当时那般清晰，这么想来，极有可能是鸩半路找出方法减慢了下落的速度……

有了期望，韩匀的心情不再那么低落，想想自己要说的事都已经说了，是时候该跟这倒霉王爷分道扬镳了：

“王爷，属下已经报告完毕，可否也先行告退。”

“等等。”轩辕御一口否绝，“本王先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韩匀心里千百万个不愿意，语带无奈地问道。

“你看前面。”轩辕御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害紧跟在他身后的韩匀也急忙收住脚步，稍微有些狼狈，抬头往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夜色中有一座庞然大物静静地矗立在他们的前方。

46.藏宝之地（二）

在夜色中细节看不大分明，韩匀只能隐约看到这庞然大物绵延看不到尽头，正对他们的位置像是一座大山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不，确切的说是从中间撕扯开比较合适，因为山的顶端相距并不远，但往下却渐渐越分越开，到腹地处足足有十数丈宽，但再往下又渐渐收拢直至没入黑暗中，这一道裂口一眼忘去看不到尽头，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有绿幽幽的鬼火飘忽来去，更显得鬼气森森。

“这是什么地方？”韩匀原本从小便在宫城脚下长大，风土人情地理风貌多在书中见过，实际去过的地方却是极少数，更不用说深入这种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看到眼前极难想像的奇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轩辕御想是早早便料到了韩匀的反应，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根据地图上的标识，此处叫作亡者走廊，顾名思义，就是给死人走的地方。”

“真不是个吉利的名字……”韩匀虽不是迷信之人，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里面还是有点虚，嘀咕完才回神问道，“地图？王爷已经拿到地图了么？”

“自然是没有，若是地图在本王手上，南旬那帮人还会如此镇定么？”轩辕御此时倒是收起了爱卖关子的个性，一副有问必答的好商量样子，“赵影已经找机会来见过本王了，那小教主在南旬面前保了他一命，他便留了下来好做个照应，那小子平时不靠谱，过目不忘这一点倒是从不让本王失望，原原本本的将地图给本王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