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又献身——站住别跑

刚靠下那一会儿，他还强自不敢放松戒备，但没多久实在太过困乏，加上以自己的体力来衡量，估计轩辕御也没那个捣鬼劲了，才终于抵抗不了周公的诱惑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分外的沉，韩匀记忆中已经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不省人事了，起来浑身无力的感觉让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他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衣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轩辕御已经不见了，而天色已经大亮。

没有太阳，也没有听见下雨的声音，似乎是个阴天。

虽然明知道有很多种更合理的可能，比如说轩辕御是去找水和食物了，比如说是去探路了，但直觉却告诉韩匀，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试着站了站，发现脚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看来那药膏确实是个好东西，既然行动已经不受限制了他急忙收拾了下自己往外面走去。

外面这天果然是个大阴天，而且还是个雾天。

韩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雾，几乎一丈以外就不可视物，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就算是一丈以内的树木也影影绰绰，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韩匀有些犹豫，这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他若是走太远怕一时半刻找不回来，轩辕御回来会找不到他。他或是留在这里原地待命，又觉得若是轩辕御发生了什么不测，他无法施以援手。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眼角突然瞟到不远处有个移动的黑影一闪而过。

“王爷？”他下意识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黑影却没有回应他，迅速地在浓雾中一闪而逝。

韩匀踌躇了下，最后还是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敢再通过大声呼喊来引起轩辕御的注意，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间，贸然暴露自己的位置是相当不明智的。

于是，他只能在浓雾中一步步地摸索，幸好他运气不差，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在站在一小块林间空地上，。

韩匀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加快脚步往轩辕御的方向靠过去，就在只有几步路的时候，一直默默站着的轩辕御突然猛地旋身过来。

“王爷。”韩匀警戒地停下了脚步，不确定地轻声唤道，因为他突然注意到轩辕御的手上还握着他惯用的那柄软剑。

轩辕御的反应也却是相当古怪，他偏着头，像是看陌生人一般打量着韩匀，然后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抑制什么似的。

“王爷？”韩匀开始慢慢的后退，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轩辕御浑身上下充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戾气。

他跟轩辕御交手不止一次，也看过他与别人交手不止一次，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让他光是看着就浑身发冷。

这时候轩辕御拿开了挡着脸的手，脸上的表情是韩匀从未见过的，明明是在笑，眼角眉梢却充满了暴戾之气，他没头没脑的吐出两个字：

“是你！”

韩匀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要是不跑，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他自忖要是真动起手来，他完全不是轩辕御的对手，虽然以前就知道帝王绝学非同凡响，但也只是觉得无非是民间口耳相传夸大其词罢了，直到他遇到了轩辕御，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实力的差距，那真的是不存在任何侥幸的。

所以一开始，他就使出了全力奔逃。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自信自己的速度可以快过轩辕御，而且轩辕御的听力他早就见识过了，即便是他扮成月见装瞎子的时候，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只要自己还有动静他很快就会听声辨位追上来，这浓雾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障碍。所以唯今之计，他只能趁着这浓雾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隐藏自己的气息。幸好此地草木茂盛，要找一个藏身之所并不困难。

韩匀找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钻了进去，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地上同时将呼吸的频率降到最低。

他前脚刚做好准备，轩辕御后脚就追了上来，本来期待着轩辕御会继续追踪下去，但韩匀也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因为他藏了起来自然就没有了跑动的动静，聪明如轩辕御怎么可能不会料到这一点。

果不其然，韩匀听到轩辕御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安静了一会儿，用充满威胁的语调说道：

“父王，不要躲了，没有用的，你早该料到会有今天。”

父王？

韩匀愣了下，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52.回忆之痛

“堂堂一国这君，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胆见了么？”轩辕御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已经有些许癫狂，这种姿态是韩匀想都不曾想过的，他原本以为根本就不存在可以让这个人失控的事情，而眼前这个样子完全已经是失去理智的表现，这让他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绝对相信，现在出去，轩辕御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格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轩辕御的声音又更加低沉了些：

“当年，你让儿臣代替太子去燕国做质子，却在第二年就背信攻打燕国，若不是燕国公主可怜儿臣，偷偷将儿臣放走，今时今日儿臣绝无命站在此地。”

轩辕御仿佛在讲故事一般，缓缓挑开了自己尘封的过去，韩匀透过间隙看到他机械似的重复摸着自己的手背：

“当时儿臣还小，一直拉着你的衣服不肯松手，你却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一剑砍在儿臣的手背上，几乎当场将儿臣的手剁下来。你永远不会想像得到，那时儿臣有多疼，不仅仅是手，还有儿臣的心。”

轩辕御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寻找着韩匀的藏身之所：

“这也就罢了，儿臣可以体谅你是为了大局，可是，等儿臣费尽心思回来，迎接儿臣的又是什么呢？獠牙的母妃被淑闲皇后赐死，仅仅是因为惊吓了她那只从波斯进贡的蠢猫。但你去不管不顾，放任所为，因为皇后是宰相之女，其父位高权重，确实，对你来说牺牲一个小小的妃子来讨她欢心又如何呢？”

韩匀越听越是心惊，政治阴谋后宫争斗在史书上的记载历来让人触目惊心，但这些皇子皇女在世人眼中依旧令人艳羡，却少有人曾想过，他们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帝王的恩宠，若是不得宠的，在宫中的处境便是如履薄冰。

轩辕御依旧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从刚开始的怒气勃勃，渐渐地变得如同旁观都般冷静：

“儿臣那里依旧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恨父王，因为儿臣还有姐姐流光公主和弟弟言，如若皇姐可以找个好归宿，言可以平安长大，儿臣也就还认你这个父王。可是，结果又如何呢？你又故伎重演，将她送去别国和亲，然后次年又领军攻打，皇姐没有儿臣那么好的运气，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五个月大了，是个男婴，但你却连他们的尸体没有带回来安葬。那时，我就想，父亲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对于你来说，不过是纵欲带来的副产品了，了不起还可以拿来利用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固守父子情分，压抑心底几乎让人发狂的仇恨呢？可是，那时儿臣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轩辕御的声音越来越接近，直到停在韩匀藏身之处的正前方：

“原本我想夺去你所有的一切再慢慢折磨死你，但是现在我已经忍不住了……出来！”

轩辕御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手上的软剑开始舞动起来，疯狂的往草丛中穿刺，好几次剑身都险险地擦过韩匀的身侧。

韩匀纹丝不动，但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轩辕御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用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说道：

“找到你了。”

韩匀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用尽全身力量猛的往外滚了好几圈，轩辕御的剑招立刻劈头盖脸的朝他招呼过来，幸而这边的灌木茂盛，好歹限制了一些轩辕御的攻势。

韩匀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敢回，只管一路狂奔，慌乱之中竟然又跑向了昨夜洗澡的那条瀑布下。

糟糕……

韩匀四下看了看，那条瀑布形成的水潭下又是一段深愈数丈的断谷，截断了他的去路。

“你跑不掉的。”

轩辕御如同死神一般，缓缓步出了浓雾。

53.猫捉老鼠

韩匀惊惧地不断倒退，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比你武艺高超多少，而是敌人比你武艺高超的同时还不跟你讲道理，绕是你有千般计谋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现在是还没弄清楚原因，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轩辕御绝对是得了失心疯，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错认成皇帝老头，失态至此。

他韩匀倒也不是真怕死，但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丢了命他也死不瞑目。

他不断地倒退，直到半只脚已经踩在了断悬边上，退无可退，才急忙道：

“王爷看清楚些，属下是韩匀！”

“韩匀？”轩辕御用极其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听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我倒不知道你现在如此贪生怕死，连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都干得出来。”

看吧……韩匀欲哭无泪，根本没有办法跟他沟通，但此时他也无计可施：

“王爷难道就没有疑心过，如果我是皇帝，为何会单独与你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

“深山老林？”轩辕御步步紧逼，“你是被吓傻了吗？这分明是在母妃的韶华殿内！”

得！这失心疯失得不轻……

韩匀颤巍巍地回头看了一眼，盘算着从这跳下去是否还有生还的机会，但底下林立的尖石让他立即打消了这个主意，死在轩辕御手上，他好歹也算是“因公徇职”，这要是自己跳下去，等这倒霉王爷清醒过来了，说不定还为了护住自己的面子说他是不小心失足呢。

这种绝境之下，韩匀倒是生出了一股王八之气，反正今日凶多吉少，拼了这条小命也要让这王爷挂点彩，这些日子自己遭的罪报复回来一点是一点。

这么作了自我催眠之后，韩匀深吸一口气，凭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朝轩辕御扑了过去。

看着刚刚还瑟缩在断崖边上的人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冷不防像颗炮弹似朝他冲过来，轩辕御愣了下，竟然没有一剑就砍过去，而是往侧边让了一下。

他还不想让人这么快就死了，虽然无数血淋淋的例子告诉他，对人下手绝对要快准狠，不然叽叽歪歪一会儿，要不救兵来了，要不人缓过来了，最后倒霉的就是自已。可是当一个人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总算要实现目标了，在这之前总是会有累积太多的话要说，就算是轩辕御也不能免俗，他要一点点的将人逼至极致，再在他最绝望恐惧的时候才仁慈地补上一刀让人彻底在不甘和痛苦中死去。

韩匀往前冲的时候不留余力，轩辕御这么一闪，立即失去平衡踉跄了好几步才收住去势，但正因为如此，两人的方向又调了过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韩匀又开始了一路的狂奔。

但先前就说过，韩匀绝无自信可以跑过轩辕御，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刚才短距离的较量还不大看得出差距，这会儿前面的路不再有阻碍，这场追逐变成了长跑，轩辕御轻功更好的优势就明显起来了，跑出没几里地，轩辕御的软剑已经快能卷到韩匀的屁股了。

莫非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韩匀绝望地跑着，背上突然一痛，被轩辕御划了个大口子，这么一来他在前面跑就没有多大意义了，他猛得往旁边一侧，躲过轩辕御再度袭来的软剑，大喊：

“住手！”

轩辕御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戏耍猎物的的猫，唱够了独角戏，觉得也是时候让对方发表下遗言了，竟当真停下了攻势。

“有话好好说。”韩匀喘着气匆忙说道。

轩辕御用如同看死物的眼光看着他，冷冰冰地说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韩匀没有说话，只是左手猛得往前抬了下，轩辕御一惊，手上软剑立刻如蛇般紧紧缠住了韩匀的左手，韩匀非旦没有躲闪，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住了软剑，虽然暂时制住了他的武器，但韩匀也知道，只要轩辕御这时候一发狠，自己的胳膊就算是交待给他了。可是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的时候，永远是舍得了孩子才套得住儿狼。

韩匀为自己争取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舌头往上上颚一顶再一卷，舌尖上便多了一枚银针，片刻不敢耽搁用内力催发了出去。

轩辕脸色一凛，身体像迎风的垂柳般往后仰倒，躲避迎面而来的银针，趁这会儿的功夫，韩匀劈手从轩辕御手上压夺过了软剑。

韩匀心中暗喜，看来要是自己尽了全力，似乎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嘛！

轩辕御直起身，震惊地看着空空的左手，突然脸色一沉，韩匀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拿着剑的手碗上和脖子上都一紧，倾刻间便动弹不得。

轩辕御萧杀的脸下一秒放大在他眼前：

“本王玩够了，也该动真格了。”

54.西南毒王

明明轩辕御的体格并不是壮硕的类型，但是掐在韩匀手和脖子上的力气却大的惊人，韩匀几乎听得到自己的骨头在咔咔作响，喉咙里似乎一点空隙也没有了，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韩匀看到轩辕御悲悯地看着自己，渐渐地眼前开始模糊，耳边只听得到一阵尖锐的呼啸，这个世界像是在渐渐地在离自己远去，他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会这样死去……

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意，是自己哭了吗？还是下雨了……靠！这雨也下得太大了一点吧！

韩匀感到很遗憾，自己死前竟然想的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轩辕御被一股冷水泼了一脸，猛得手上松了劲，手下的韩匀早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仿佛如梦初醒：

“这是……怎么回事？”

“三王爷，”一个如同破锅刮擦般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

轩辕御一回头，只见一个浑身裹在宽大黑袍子里的干瘦老头立于一侧，手上提着一个装水的瓶子，刚才正是这老头在警要关头泼醒了他。

轩辕御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水，探了探韩匀的鼻息之后，也不道谢，直奔主题：

“别废话，本王刚才是怎么回事？”

寇世岳用毫无起伏地语调解释道：

“王爷是受了这毒雾的影响。”

“哦？那为何他没有事情。”轩辕御指指地上昏死过去的韩匀怀疑地反问道。

“万物相生相克，凡是毒物，十步之内必有解。”寇世岳摇了遥手中的瓶子，继续说道，“我先王爷一步来到此地，早就觉得这雾有古怪，随即发现了这水潭中的水可以解此毒，想必是韩公子早先便接触过这湖内的水。”

轩辕御想到昨晚韩匀出去一趟后，偷瞄到他头发都是湿的，知道寇世岳所言非虚，毫不吝啬地赞扬道：

“西南毒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寇世岳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爷过奖。”

轩辕御又细瞧了他一会儿，说道：

“本王见你毫发无损，可是用什么法子过了那条满是毒蛇的峡谷？”

“这个容易，老夫只是抹了些蛇类讨厌的气味在身上，它们自然对老夫避而远之。”

“哦？那可是有那些长虫喜欢的味道？”轩辕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寇世岳了然：

“王爷可是想老夫弄些长虫喜欢的味道在那些异邦人身上？”

轩辕御挑眉道：“还不快去？”

寇世岳收起了瓶子，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又回头说道：

“王爷可注意到那些长虫不敢出那峡谷一步？”

轩辕御当时便对此事感到有些不安，听寇世岳提起，知道毒王可能知道些什么，便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