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看有意讨好他的皇帝。
“我哪有这么说?”就知道公输月会这样曲解他的意思,“你退下吧。”遣退了随侍,皇甫翰凑得更近一点,轻
笑着问:“今天要不要?”湿润的深黑瞳孔里竟有那么几分勾引的味道。
满意地看到凝着霜的眸子中,忽得浮上涌动着的暗火。公输月转过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今天朝上看你脸色差成那样,还不安分么?”
“心疼了?”
若有若无的气息勾得人心神一动。
转身就扣住皇帝的手腕,将高他半头的男人横抱起来。
皇甫翰惊呼一声,没想到公输月会有这样的力气。
这个……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完蛋了!
公输月温和的面具尽褪,眸子里的颜色愈深,嘴角眉梢皆是邪妄。
皇帝怕了,猛烈的挣扎起来:“我这不和你开玩笑么……呵呵呵……”
翰。邪佞的笑颜无限放大。
你怕了?
晚了。
“啊……”月要是我一个人的多好。承受着猛烈的撞击。皇甫翰有些自私地想。
“如果现在被人撞见,翰会怎么做?”
“自然……是杀人灭口了。”
调皮地捻起公输月的一缕发丝,把玩着,眼中墨海起了狂澜。
“月,你要是是我一个人的,该多好。”
惑人的唇角一勾:“要便拿去。”
“啊……”一股热潮,如数埋进身体里。
我说的……不是这个!
皇帝含怒的表情,让公输月心中甚悦。不禁在那英俊的眉目间落下数吻。
夜风扰得闲人醉,红烛兀下十行泪。
灯影幢幢,是谁见到了幸福,又是谁看到了绝望。
一抹紫色的身影长滞在盘龙殿的床前,终忍不下去,狂奔离开……
又有谁能保证,一场喜剧,不是一场悲剧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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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萧子瑕一惊,手里的玉簪突然折断了,棱角将纤长柔嫩的手指割出一道小口子,汩汩流出血来。
“水袖该死!水袖该死!不该在这个时候叫您。哎呀,破了这么大一道,要不要宣太医?”
“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大惊小怪。”望着那碎成两段的簪子,心里咯!一下,面上却还是笑着。
伸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
“去拿块纱布,这种小伤包一下便得了,哪用得着请大夫。你真以为我是水做的?”
水袖俏皮地一笑,跑去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还带了药。
“水袖,你说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萧子瑕撑着下巴想心事,眉间一点淡红的朱砂,衬得白皙的脸蛋更加绝伦
。
水袖手上的动作一滞,想了想才说:“十年了。水袖刚进萧府那会儿,您还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萧子瑕转过脸,注视水袖年轻的脸蛋:“还说我,那时你只有四岁。”
十年前,她还只是个生在相府里,无法无天的丞相千金。
还没有撞见那高如天人的太子,还不曾被那一抹寂寥的淡黄夺去心魄,也不曾知道,门槛数丈的相府和皇宫,到
底有多少故事不可言说。
“娘娘?”见萧子瑕又走了神,水袖拍了拍缠得厚厚的手指笑道:“包好了。”
萧子瑕转过神来,才惊觉纤纤玉指被包成了粽子。
“笨丫头!你瞧把小姐的手包成了熊爪子!”
水袖一愣。
萧子瑕也一愣。
自打进宫,水袖便不曾喊过她小姐。
皇后娘娘。
世人皆当她是生在牡丹花上傲然翩飞的凤,可又有人多少人知道那条孤独骄傲的龙并不曾给过她回眸。
“水袖……”
“娘娘……”
“不,不用改口。若真可以,我宁愿你喊我一辈子的小姐,也宁愿一辈子呆在相府,不曾来过皇宫。”
若没有撞见,便不会挂念。也不会为了皇帝眉眼间若有若无的一点宠溺而心痛如绞。
皇甫翰变了,但是她知道,他的改变不是因为她。
“娘娘。”水袖踯躅着开口,但还是坚定地喊出象征崇高身份的称呼。
萧子瑕秀丽的眉毛一动。
水袖惴惴地等着她的反应。
那紧抿的淡粉红唇终叹出一口气来:“罢了,做什么为难你。”
她想让水袖放得下,可偏偏她自己也放不下。说到底,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放下?
人活在世,若什么都放下了,还有什么盼头?
“娘娘……”
“我累了。水袖,我累了。”那明丽的眸子纯粹干净直盯着对面的丫头。
水袖直起身子来搀她:“累了,便休息吧。”
累了便休息。一闭一睁,便暂时躲了烦恼,一闭不睁……便不会再有烦恼。
活着,不就是为了活着么?
那两包药还躺在袖子里,爹已经催了好几次。
皇上现在好好的。
要是他病了,躺下了,是不是,那眉间令人心生嫉羡的宠溺就会淡去?
骄傲的龙如果有一天跌下了云端,是不是就会回头看看,在牡丹之上为他翩然起舞的不肯死心的那只凤凰?
她想知道,所以想要赌一赌。
在这样的寒夜里,即使有一屋子暖香,又有什么用?暖手的铜庐,暖得了手,却暖不了心。
水袖,你懂不懂,什么是伤心?
93.
公输月说要训练皇帝喝酒,皇甫翰拗不过他,便只好答应。
于是便有了两人执着黑色瓷杯在御花园里对饮的一出。
精瓷酒盅幽幽泛着光,是公输月亲自上的釉。
酒盅酒杯上皆印着红色的梅花,侧面还有白色的几行诗句,字迹模糊,却是说不出的风雅。
“喝。”公输月噙着不怀好意的笑,盯着皇甫翰形状美好的喉结,竭力撺掇着。
皇甫翰凝视那被澄澈的液体,迟迟没有动静。
“酒量绝对是练出来!”
那只狐狸仍在尽力劝他喝酒。
绝对不怀好意。
皇甫翰下了结论,“刷”得站起来,对着眉眼间皆是笑的公输月道:“突觉腹中绞痛……”
人有三急嘛……
尿遁?休想!
公输月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伸手将欲走的皇甫翰拉住,按在凳子上:“一定是昨夜着了凉,喝酒暖暖身子!”
皇甫翰尿遁不成,只得乖乖坐下,皱着眉盯着那杯酒。
他是极怕辛辣的东西的,酒也是,一股子怪味,有什么好喝的?况且喝了还会头昏脑涨,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
人嗜酒成狂!
公输月自有另一番打算。一年前,他曾在御花园里撞见过皇甫翰,皇帝半醒半醉,主动凑上来给了他一个吻。那
滋味似曾相识,让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是滚烫滚烫的。
微醺的龙袍,比被迫似的“不要”不知要好上多少。
现在,只要皇甫翰醉了……嘿嘿……他还愁没有性福?
皇甫翰不是傻子,一个平日淡如远山的人,突然对你殷勤万分,那么一定是非奸即盗。
公输月……那么点下流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
绝对不能中计!在心里提醒自己。
“翰,你想,你总要学喝酒不是?国宴上这么多人瞅着,你也不能总以茶代酒吧?沾一点酒就醉,会被人占便宜
的。”
混蛋!除了你谁敢占我的便宜!
一个不满的白眼抛过去。
接收到的公输月轻声一笑:“翰,就尝一小口好不好?真的,一点都不辣的。”
皇甫翰抱着怀疑的态度拿起酒杯,伸出舌头蘸了一口。
辛辣的感觉立刻从舌尖传来,又辣又热。
放下杯子,说什么也不肯尝第二口。
管他的,硬上了!
公输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在皇甫翰近乎惊讶的的眼神里,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
呛人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
公输月,你放开我!
模糊的呜咽一点用都没有。公输月带着强烈入侵意味的吻带着酒意,让不胜酒力的皇甫翰真的醉了。
好久才被松开,剧烈地咳嗽着。
公输月“体贴”地替他抚着背。心想是不是做得太狠了些。
哎呀,说到头,都是色令智昏嘛。宽慰着自己。
皇甫翰咳得厉害,一双深黑色的眼眸色彩异常。
公输月边替他拍背,边想着灌他喝酒,十全十美的办法。
却不知,这个滴酒不沾的皇帝已经醉了。
咳嗽平息后,皇甫翰便立马伸出手去够另一杯斟得满满的酒盅。
公输月喜不自胜地看着他一杯杯地喝。
但不一会儿,便看出了不对劲。
皇甫翰左一杯右一杯,竟没有一点要停的样子。
“翰……你不能再喝了。”
皇甫翰抬头迷惑地看着他。
那样子诱人万分。
喝酒有度,酒是甘酿,可若饮酒过度,那酒便成了毒药。
公输月夺去皇甫翰的酒杯。
皇甫翰英挺的剑眉一皱,孩子一样地撒着娇:“给我嘛……”
公输月心里一紧,恨不立马把皇帝揉进怀里。
醉了的皇甫翰的确大有不同,侧着脑袋,带着两片不寻常的酡红,笑着道:“最喜欢月月。”
月月?
公输月下腹一紧,恨不得得当场将皇帝的一身龙袍扯了。
“月月……抱。”
公输月眼眶一疼,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他敢打赌,皇甫翰现在的心智绝对超不过三岁!
94.
皇帝绕过石桌,径直走来,跨坐在他的双腿上,两手绕过脖子,缠在颈后。
公输月眸色一深,却仍有所顾忌。
伸手将坐着的皇甫翰半抱起来:“翰,我们回殿。”
皇甫翰嘟了嘟嘴,像是成心招惹公输月的鼻血。“不要。”
公输月索性将任性的醉酒皇帝完全抱起来。
皇甫翰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惊叫了一声。
一阵疾速的风带动了摆下的轻俏裘毛,公输月只一踮脚尖,两人便已上了屋顶。
不回去,也不能在惹眼的御花园呆着。
公输月柔着嗓音略带哄骗地问:“不回殿里去哪?”
皇甫翰睁着一双半醒半醉的眼目,迷茫地扫视着偌大的皇宫,终于伸出尊贵的纤长手指指向远处:“城楼。”
是北面的护都城楼么?
公输月伸手包裹住那根指头,轻轻吻了一下:“好。”
怕痒的皇甫翰痴痴地笑起来。
最是那君临天下的快意。
此刻皇甫翰着着一身微醺的龙袍,睁着迷蒙的醉眼,眺望着如墨的远山。
更近些,是繁华喧闹的市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皇甫翰立在城楼上借醉似乎能清晰听见小商贩悠长的叫卖声。
他从来不曾这样深刻地觉得,天子布衣,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公输月站在他身侧,不去看眼前浩大雄伟的景象,更不屑所谓的君临天下。他所有的心绪眼神都纠缠在皇甫翰带
着醉意,柔和却意气风发的表情上。
皇甫翰的确有君主之气,那么骄傲。就是醉了,也仍像是遨游九天的龙,不落一点凡尘。
酒劲上来,皇甫翰觉得头昏脑涨,脚底踉跄地向后仰,便落入一个干净的怀抱。
天下,看了多少年,也该厌了。看不厌的是,这人含笑的眉眼。
皇甫翰双眼一闭,索性睡去了。
偷鸡不成的公输月为见到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皇甫翰而心生喜意,便也不去计较此刻的结果违背了初衷。
抱着已入梦境的皇帝,轻踮脚尖回去盘龙殿。
再醒来,已过了戌时。
皇甫翰挣扎着从龙榻上起身。
刚坐起来头便一昏。四下张望,没见到那只狐狸的影子。
最近月似乎忙着和訾处理刺客的事。好不容易抽出空,却又拉着他说要锻炼酒量。
自己竟真会上了他的当。糊涂了!
揉着发酸的眉间,哑着嗓子让小卓子近身伺候。
小卓子应了一声,拨亮了灯。
将帘幔勾好。
借着火光看,皇帝的酒应该醒得差不多了,脸也不像刚回来时那样,红得不寻常。
想到公输月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皇帝回来,那场景还是怪异的。
小卓子伺候皇甫翰这么多年还真没见他醉得这样彻底过。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禁卫军首领大概又趁此对英明神武的皇帝上下其手了!
小卓子恨得牙痒痒。
“朕说倒杯茶来。你没听到么?”皇甫翰头疼的厉害,见小卓子发呆,口吻了不耐烦起来。
小卓子不敢怠慢,连忙倒了杯温的开水递给皇甫翰。
“不是茶么?”皇帝楚着眉,斜视着杯中物。
“公输大人吩咐过,皇上醒了不能立马喝茶的,醉酒后饮茶,伤身。”虽然对那绝丽的公输大人不待见,但他似
乎懂些医术,对皇上好的事情是一定要办的。
皇甫翰皱着眉头半天,最终还是端起杯子喝下了开水。
一滴水珠顺着下巴蜿蜒流过颈,落入龙袍中,掩映不见。
小卓子看着这难得诱惑的景象,眼神直愣愣的。
皇甫翰饮尽水,将杯子放在托盘上。
“这期间有谁来过么?”
“啊……有,有,皇后娘娘遣了人来,说有要事相商。”
皇后来过?皇甫翰下了床。
小卓子折下身子伺候他穿靴,却被挥退:“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准备准备,朕要去一趟凤阙殿。”
95.
萧子瑕正坐在屋里看那盆素色的花。
四季海棠也终是花,敌不过寒冬腊月的催损。昨个儿还好端端的,今天却瓣缘发黄,看样子是不久便要凋零了。
出神地想着心事,却听院子里的奴才们喊:“皇上驾到。”
立马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出门去迎。
“皇后找朕?”皇甫翰随意地捡了件袍子穿,不算讲究,但也是明黄。颜色明亮得教人睁不开眼。
“臣妾去过盘龙殿里,听说皇上正歇着便不敢打扰。没想到您竟亲自来了。”
“听奴才说,皇后有事和朕商量?”
奴才二字听得小卓子心里火燎火燎地疼,却不敢有所表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些。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些家事。”
皇甫翰知道萧子瑕是有旁人听不得的事情要说,便忍着头疼屏退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
进屋,萧子瑕动手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祁红。
皇帝喜欢祁门的红茶这她早就知道。
将茶杯递过去。
皇甫翰接过,放在一边,连闻都没有闻。
萧子瑕秀丽的脸上浮出一丝苦涩。却又不得说穿。
“这花皇后还摆在屋里?”
渐入隆冬,百花俱腓,就是这四季海堂也难敌寒意。
“嗯,妹妹送的。一片心意,臣妾也不好推却。”
那个淑妃真会做人情。
皇甫翰冷笑一声:“你和她倒是谈得来。”既然已经查出刺客和北狄有关,淑妃定然也非善类。
萧子瑕被男人嘴角眉梢的冷峻所惊,没有说话,只是怨望地凝着那杯泛着热雾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