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有八个人,这么多人怎么比?”台下有人疑问。
有一人走出来,英目剑眉,是位年轻的公子,嘴角带着笑意,“这好办,一局定胜负,各位请以……梅作首诗,也请在场的各位评评谁的最好,限时一盏茶。”
“这么短,怎么可能?”有人不满的抱怨。
那公子不理,只说,“开始。”
台下的人开始起哄。
熙雪立于原地,手指放在唇边,赵先帮他铺好了纸。
若惜踱步,摸摸腰间鼓鼓的香囊,那是相儿做的,里面塞满了梅花瓣。
眼波流转若惜抬眸,发现叫月丹的人,正看着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继而又垂下眼睑。
转而,熙雪婉转一笑,“有了。”时间不过半刻。
“奥?但请公子说来听听。”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公子果真才思敏捷,不到半刻便有了。”
熙雪得意,“还好。”眼睛看着台下的一处,永曜站在那抿唇而笑。
“呵呵呵……”月丹笑起来。
“怎么公子也……”
月丹魅惑的抬眸,轻声吟道,“梅花开尽白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
“细雨熟黄梅,细水长流。公子文采真好。”那公子轻吟眉宇间多了一丝愁绪。
“时间已到。”那老者宣布。
因为时间极短,除了熙雪和月丹外,就只有若惜和一位林公子作好了而已。
“不知林公子所作是什么。”
那位林公子道,“白玉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几家门户重重闭,春色如何入得来?不才献丑了,刚刚那两位都比在下好,甘拜下风。”
“那这位公子……”
若惜上前,唇边带着笑意,带着少年的青涩,“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第三十八章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永曜低头轻吟,若惜冲他微笑,有些迷蒙,他突然发现这样的若惜让人移不开眼,只想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一树梅花一放翁,洒脱不羁,放纵自在。
熙雪直直的看着若惜,紧咬住下唇。
台上那位公子道,“若惜公子好才情。”
若惜道,“过奖,其实也没那么好。”轻笑,脸色微红。
最近夸他的人很多,很开心,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心情,有些小小的得意。
台下有人道,“这位公子真不简单,这么俊文采还这么好。”
永曜听见不知为何嘴角露出笑意,就像夸得是他自己一样。
微弱的光格外耀眼,柔和细腻……
若惜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的夜明珠散发出光芒,所有人不免赞叹。
他朝永曜笑笑,“我拿到了。”却又皱眉,“怎么这么点亮?”小脸揪到一起,像被骗的孩子。
熙雪冷笑道,“周围这么亮,当然只能看见这么弱得光,在黑夜中才会耀眼。”暗自嘀咕了一句,若惜没听清楚。
永曜朝他挥手,兴奋的跑下台,“我拿到了,拿到了……可是不太亮。”
“你慢点,当心摔着。”
若惜不语,只是笑。
熙雪看着那两个人,拂袖离开了。
永启皱眉,刚想提醒,却又像想起什么,只得忍住。
永曜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见后面跟着的人,不免冷了脸。
“公子好文采。”有人走过来。
是月丹。
若惜还没回答,却听见有人说,“若惜文采本来就好。”
语调熟悉,星辰走过来,身后的小厮提着一盏花灯,见到月丹,便把花灯交到月丹手里,原来他刚刚一直都在对面的楼上,这里的情景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月丹窝进星辰的怀中,说道,“果真是不一般呢!”像是赞叹,像是嫉妒。
若惜垂下眼睑。
永曜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坐坐吧。”
“不了。”星辰笑笑,“丹儿还要去逛逛,不奉陪了。”
永曜将手中的灯递给若惜,“也好,那我们先走了。”
看见若惜手中的花灯,一行清秀的小字,星辰面容有一刻的僵硬,却又恢复平静,拉着月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若惜又拿着他的小灯笼,恢复了刚刚的心情,永曜拿着盛着夜明珠的盒子,“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送我了?”
“你不是也送了我东西吗?”若惜指指胸前挂的绯玉,笑得灿烂。
直到深夜,灯市才消散,和永启跟永莫分了手,若惜和永曜一起坐在回去的马车上。
若惜有些气馁“到最后还是没看到有舞龙的。”
永曜道,“这有什么,明年咱们再来,那时肯定会有的。”
“嗯。”若惜点头笑了,这算是一个承诺吧。
元宵过后,一连几日下着稀疏的小雨,很冷。
若惜撑着竹骨伞快速的走在宫中,到了玉箫院相儿迎了出来,拿事先准备好的热毛巾给他。若惜笑着接过,“怎么只有你,沐珂呢?”
“沐姐姐好一段时间没来了,不知在忙什么?”相儿有些担心。
若惜道,“前段时间你托她带东西给我还好好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相儿点头笑道,“那带给你的东西吃了没?味道好不好?”
若惜将湿巾放下,“你做的我都喜欢。”
相儿咯咯的笑起来,拉他进屋。
若惜拿着手炉暖手,相儿端了茶出来,若惜轻啜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
相儿坐在他旁边,“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笑。”
若惜别摸摸脸,“有吗?”
相儿镇重的点头,“有。”
若惜不语,相儿凑过去来,“真的有!”
小时候就知道若惜有这习惯,心事都藏着,如果别人猜中就不说话。
看似很害羞,却又有些胆怯……
第三十九章
若惜不好意思的笑笑。
相儿撇嘴,“哥哥,我也想知道。”
若惜看她撒娇,笑得更欢了,摸索着胸前的硬物。
“不告诉我,我不依的。”相儿继续磨他,摇他的手臂,像小时候跟娘亲撒欢一样。
若惜垂首,看不见他的表情,“如果……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相儿当如何?”
“你有喜欢的人?”相儿叫起来。
若惜急道,“小声点。”脸色红润。
震惊之余相儿不免担心,“那,那个人也喜,喜欢哥哥吗?”
若惜低笑,眸光如星,“嗯。”
相儿笑起来,“那她是谁?我认识吗?”不会是沐姐姐吧?
“等下次见着了带给你看。”
“那就好。”相儿不再追问,暗自琢磨去了。
午后天放晴,阳光从云隙中穿过,若惜懒懒的靠着,看着空中的云,对相儿道,“等有机会我们可以离开,哥带你出宫好不好?”
相儿抿唇而笑,“当然好。”这种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
若惜轻轻笑了,他要回去跟永曜说说,他是太子应该可以帮他的。
直到夕阳迟暮,若惜才离开玉萧宛。
风吹在脸上有些冷,若惜缩了缩脖子,宫中的青石板上水珠若隐若现,矮栏外的湖水泛着幽幽的光。
他想快点回家,想见到永曜……嘴角不自觉上扬。
“三皇子。”被人叫住,若惜回头看见一袭蓝衫的熙雪。
若惜敛了笑道,“什么事?”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没什么可担心的,永曜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熙雪走近他,若惜的白衣让他觉的刺眼,“三皇子这是要去哪?”
若惜笑,“回太子府。”
熙雪笑起来,“对奥,我都忘了三皇子没有府邸。”
若惜敛了笑,“你想说什么?”
“永曜待你似乎很好,你喜欢他?”
若惜皱眉,“你问这些做甚?”
熙雪回眸带着一丝冷笑,“因为我喜欢他。”
若惜眉目纠结,握紧双手,他知道熙雪喜欢永曜,只是没想到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看他的目光若惜知道他是认真的。
半天才道,“就算你这么说也……”
“他也喜欢我。”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熙雪执着的眸直直的看着他。
若惜突然感到心虚,他不知熙雪为何这么确定,几乎是不加思考的脱口而出。
“他现在不喜欢你了。”
“那他喜欢谁?”熙雪冷笑出声,“喜欢你?”
若惜不语,抬头道,“是,他喜欢我。”声音很柔,却没有退缩的意思,永曜是喜欢他的,他知道……
熙雪哼了一声。
若惜抬头,“永曜喜欢我,一直都是。”
无论是当初的惜儿,还是现在的若惜都是……
熙雪蹙眉,“他不喜欢你。”眼睛往旁边看了一眼,攀住若惜的肩。
若惜一惊,“你干什么?”
熙雪不松手,“证明给你看,他只爱我。”往后看了一眼,似乎听见什么声音,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还有一丝扭曲的笑。
若惜挣扎,猛的一推,熙雪往后滑去。
少年的身体如同蝶翼,往下坠……
听见水花渐起的声音,若惜回过神看着水中的人……熙雪。
“快来人啊!”有人赶来惊叫,是永启跟永莫,永启将手递给熙雪,“来,快抓住我。”
闻言侍卫赶来,有人跳进水里将熙雪往上托。
若惜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没有用很大的力,为什么会……
永莫看着他紧拽着衣角的手有一丝不解。
众人将熙雪救上来,清秀的公子嘴唇青紫的骇人,全身颤斗。
永启脱下披衣裹住他,看见一旁的若惜道,“你想干什么?”
声音很大,若惜吓了一跳,“不,不是……”想要解释,看见永启憎恶的眼,却不知怎么开口,怔在那里。
要是……要是永曜在就好了。
“都在这干什么?”无比熟悉的音调,听见声音若惜回头。
永曜走过去来,看到他若惜几乎有躲在他身后的冲动。
众人看见他跪声道,“参见太子。”
永曜转眸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人,俊秀的眉眼、发紫的双唇。
第四十章
永曜径直走过去,穿过若惜的身边,没做任何停留。
若惜想叫住他却迷糊的不知如何开口,永曜不会看不见他,今天早上他们还轻声说着耳语,嘱咐他早些回去。
“怎么回事?”永曜声音很低,从永启手中揽过熙雪,用袖口察着他脸上的水。
永启怒道,“都是他,是他把熙雪推下去的。”
若惜愣了一下,走到永曜面前,“不,不是我,是他自己……”
“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永启打断他的话。
若惜皱眉,摆手、无措,“不是,不是的。”
永曜抱着湿淋淋的熙雪看了若惜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太医。”
一个侍卫应声而去,有人将藤椅抬过来,永曜轻柔的将来熙雪放上去,随际抓过若惜的胳膊,“你想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他啊!”
若惜看着他焦急、气氛的眼,“我说不是我,你信还是不信?”
永曜冷哼,“永启亲眼看见的,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找你,对你好一点,你就真当自己是什么了,如果熙儿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熙儿,熙儿,又是熙儿,他是你的熙儿,那我是什么?你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不该找我?”若惜问,永曜看见那双如星的眸子氤氲着水汽。
他不语,若惜有些急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永曜,永曜……”还没说什么,永曜一个大力,将他推开。
那么一瞬他觉得怀中的人让人嫌恶,心情也烦躁起来,他想不到若惜会做出这样的事,早知如此……都是因为他,熙雪才会……
若惜没站稳扶住矮矮的栏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喃喃自语,“永曜……”
“不要叫我的名字。”
不要他叫他的名字,那为什么那时候又让他叫,他不明白……
“熙儿跟你说了什么?”永曜问。
若惜想起他早上的细语,那种语调与现在是与众不同的,温柔的,感动的,没作隐瞒,几乎机械般的重复了一遍,“刚刚你的熙儿跟我说,他喜欢你,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永曜有一丝闪神,若惜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释然、兴奋、随后又变为阴霾,“所以你推了他。”若惜不语,将脸别过一边。
永曜冷笑,事到如今一切已知,有些事无须在演,上前捏住他的下巴,“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伤害他,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若惜回眸没看清面前人的脸,一个力道猛得袭来,没站稳往后跌去。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反应……
永曜看着他的眼比任何一次都要深的恐惧、害怕、还有是矛盾。
不相信是真的,奈何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若惜听见水被击起的声音,冰冷刺骨的凉意袭来,鼻头阵阵发酸……
“为什么?”永曜听见他如叹息般的声音,那夜在他身下他也是这样问。
来不及多想,看着熙雪被抬远,永曜追了上去。
若惜在水中挣扎,永启哼了一声离开。
永莫皱眉看着水中的人对旁边的侍卫道,“还不快拉上来。”
得令的人跳下水,感觉有人拉住自己,若惜向上握住一双手,到现在他也不了解,哪里错了,永曜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不是说爱他的吗?
侍卫将他拉上来便走开了,若惜看着永莫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刚刚永曜的眼,打了个寒颤。
冷气滑过脸颊,水滴慢慢向下,分不清是水是泪,若惜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一切都是好好的……现在又为什么?若惜抱紧自己轻声啜泣,胸前的玉传来凉凉的触觉。
“你说你喜欢我的,说你想跟我在一起的。”若惜蹲在地上,泥土沾满了白色的衣袂。
他没有地方可去,不能让相儿看见,颤颤微微的起身,衣服上滴着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是怎么回到太子府的。
白皙的脸染起不正常的红晕,发丝凌乱,进了府门几乎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
若惜想起那个夜晚,永曜在车上要了他之后,所有人都进去了,只剩他一个,黑暗的夜中没有人为他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