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二月的一天里,小小的宴请了一下几个乡绅和朝野交好的几个友人,做了证明之后,这舒航也算是傅家的人了,而傅少顷也没有要求舒航一定要姓傅,直道年轻人,随他去吧。
这名分定下之后,这下子,舒航不得不又留在大学士府。衣食行住等都照着傅静析的准备,而傅少顷也对所有下人直说他就是傅家的二公子,以后都要以礼相待。舒航受此大恩,无法拒绝,心中对他父子二人的这般怜惜,不免心生敬意和感激之情。
如此,一月下来便也慢慢的适应了,只是还听不惯被人叫他公子罢了。
薛玉也常常来傅府,三个人之间的两月下来竟然也行成了一种默契。
舒航的头发也渐渐的蓄了起来,装束变化一下,却也是一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
这般三个人走在一起时,丫鬟们都会偷偷的在远处看着,偷声议论着。
大考将近,这薛玉和傅静析两人都在备战,至于舒航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个在努力的模样,有时候也会想到那人如今在做什么。可是每每想到,胸口都会抽痛。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一些古书。
如此,终于到了三月初五这天。傅静析从自己府上冲冲赶往考场,而舒航则留在了大学士府,只说准备好酒席等他回来欢庆的。
这薛玉是从自己的府中出发的,才下了马车,在贡院门外便被人频频注目,对此薛玉不由得蹙起眉头。
巧的是季承尚也在那儿,几个月的时间终于让季承尚的那点流言渐渐少了,大考之期,季承尚这才出得以府来。这也是几个月以来头一次出府,却是为了赶考。
对于大考,他自己倒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父亲施压他也没有办法。
才到考场不多久,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看见薛玉,远远的看着他被众人围着,孤高孑然,淡然傲物的姿彩,心中微微一荡,几月以来的如丝般的记忆尽然抽丝剥茧般清晰了起来。就是这人,让自己,欲罢不能,犹自像是中了魔魅一般,怔怔的看向他。
就在这时候,却见缓步走到薛玉跟前说道:“薛兄,好久不见。”声音沉着稳健如是说道。
闻声,薛玉转身看去,见到来人,微蹙了一下眉头,微微的向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
薛玉性子有点孤僻,不喜欢与人结交,但这人他却是认识的,上次秋闱一试,薛玉却是记得记清楚的。这人才华横溢,笔法精炼,就连一手好字也叫薛玉暗自赞叹。如果薛玉估算的没有失误的话,这人就是他拔得头筹的最有利竞争者了,是以薛玉能记得这个人。只是这人秉性有点乖张骄横,薛玉不喜欢罢了。
见他招呼,遂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
那人好像是极知他的秉性一般,对他冷淡态度也不着恼,接着笑说道:“怎么没有见到傅公子,你们平时不都在一块儿的么?”
薛玉听他说话态度暧昧,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这边季承尚里他二人不远,看到那俊雅之人时也微微吃了一惊,这人他也是认识的,这人便是当日在酒楼碰过一面的,后又在李恒府上见到的古桥,季承尚料想不到他也在这考场里。此刻见薛玉模样尴尬,于是有心上前帮忙,于是举步就像他二人处走去,这才走到跟前的时候,却被人微微推搡了一下,接着便听到一人,微喘着说道:“暮生,你还在这儿做什么,门开了,赶紧进去吧。”说着便托起薛玉的手就要离开,却陡然看见近前的季承尚,不由的怔住了。
这边季承尚想不到来人居然是傅静析,看到他,便连忙笑道:“静析,好久不见。”季承尚说着,顿了一下,对他身边的薛玉也是一笑道:“薛公子,又见面了。”
这下子傅、薛两个人见到季承尚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都只是微微扯着笑,点了点头。心头却不由的都想到舒航了。
这边古桥见傅静析拖着人要走,便连忙出声道:“傅公子,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闻言傅静析转身这才看到古桥,又是一怔,想不到他居然也在这儿。两家关系也算是要好的,而自己父亲也是极看好古桥的文采的,两个人也算是自小就是认识,当然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李恒了,三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是这个时候李恒却不在这里,前些日子早就有耳闻,他是离开京城了。不由想到去年底发生在李、白两家的荒唐事,微微抿唇,先是看了一眼薛玉后,便对着古桥笑道:“古公子,原来你也在这儿。”
古桥听他这么一说,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傅静析牵着薛玉的手,又扫了一眼季承尚,接着云淡风轻的笑道:“傅公子眼中只有薛公子,这也难怪看不到我等了。”不急不缓的说出这句话,却叫其余三人颜上看不到笑脸了。
第四十章:薛家公子
这厢古桥的话才说完,便饶有兴味的又看了薛玉一眼,见他模样镇静,倒也微微有点讶异。只是薛玉身旁的傅静析听到古桥这话,脸上的笑就僵了下来,当着薛玉又不好放下脸来,是以他也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把古桥的话接过来道:“古公子真是说笑了。”心中却暗骂这人还是以前那脾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还有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个人说话竟是这个腔调的。
古桥见傅静析这么接话却是嗤笑一声,也不反驳,倒是转眸看了一眼季承尚,随后说道:“我们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倒是还没有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季承尚还不明他之前那句话的深意,这时候又乍听他问起自己名字,微微讶异的看向古桥,接着恭敬的行礼答道:“在下季承尚,见过古公子了。”
“你倒也认得我是谁,不过……”古桥先是得意的说了一句,随后便想到什么一般,顿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疑惑的看向季承尚道:“季公子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说着,微微蹙眉思量了一会儿,接着便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最后洒然笑道:“想不到原来前些日子盛传的季二公子是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季承尚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接着便想起日前在外面传他喜好男风一事儿。想来这古桥也是听说过的,现在被他当做一回事儿的说出来,不免汗颜。微微赧然一笑,接着下意识的连忙看向薛、傅二人。
这傅静析听古桥这么一说,也便恍然大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奇怪,毕竟在他看来,季承尚同舒航之间本就有些什么,被传出来也没有喜好男风之事便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初外头传起这事情的时候,他也有打听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知道是紫衣侯在作怪就更不当回事儿了。
至于薛玉,鲜少听外面的那些疯言疯语,却是完全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这时候见季承尚看过来,他也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后询问般问傅静析道:“静析,我们进去吧。”
“嗯?好。”这傅静析听薛玉这么说,鞠起一笑,连忙应道,接着又向古桥和季承尚道:“两位,可要一起进去?”
闻言,季承尚本来想要应下的,可是看他二人还搭在一起的手,便微微摇了摇头。
刚刚被提起他极在意的那件事情,这会儿是如何也不和他们在一块了。
想着那薛玉必定是知道自己有那见不得人的喜好,那他会怎么想自己呢。
这么想着,季承尚的一张俊脸便愁眉不展了。
倒是这古桥不以为意的说道:“不了,这离会儿还早,进了考场还不得喧哗,我可是憋不住的,两位先请。”说着拱手,作出请姿。
傅静析见古桥态度暧昧,但两个人既没有多少往来,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所以顺着他的话便接到:“那我们就先行进考场了。”说着还了古桥一个礼,便和薛玉两个人先进了贡院中。
贡院之中安安静静的,他二人,由着引路的人,带进了主考的地方。
便在大堂之上看到众多学子都按照早前给的牌号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有的人还在默诵诗词,但大多数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冥想。
傅静析同薛玉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按着位置坐了下来。
这古桥见他二人都进去了之后,这才回头看向季承尚,季承尚被他的看的有点不自然的微偏过头去。
这古桥却在这时候问道:“季公子,你觉得薛玉公子如何?”
被古桥突然这么一问,季承尚瞬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于薛玉,加上这次他也不过见上两次而已。只是每次见到,总会在心里越加深刻的记住他。那样的超俗脱凡,那样的孤高傲影。就仿佛再也忘不了一般。
“季公子?”古桥见季承尚的迟迟没有作答,遂疑惑的叫唤了一声。
闻声,季承尚连忙回过神来,陡然对上古桥的双眸又不自然的移开了。
这时候古桥却凝目淡淡的问道:“若是让你用一个词来说他这个人,你觉的当以何字作答为最妙?”
“古兄,这……这教承尚如何作答,薛玉公子同你我皆为学子,岂容我等妄下评论的。”季承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说到。
“你但言无妨,你是不知道,这薛玉也算是一个奇人了,即使他是男儿身,却每每让见到他的人神魂颠倒。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儿聚在一起的时候,说的可不是青楼名苑或者是哪家的小姐,却独独说的都是他——薛玉。季公子,你也是出入过秦楚楼的人,想来薛玉如此出众之人,在你心中也有一番做解吧。你可想好了你的那个词了?”
古桥不急不缓,不咸不淡的说出这些话来,让季承尚一张俊逸的容颜变得铁青。见他咄咄逼人的摸样,遂凝眉脑中不期然又看到了那人身材挺拔,着着一袭白色长袍,长发束在头顶,发梢在风里轻轻飘动。只看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无限美好。
眉眼睁眨间,季承尚神色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接着淡淡的的说了一句。“当是“绝”字无疑了吧。”他淡然的看了一眼古桥,接着缓缓的说道:“古公子,季某就先进去了,再会。”说完,退了几步,便转身向着贡院走去。
古桥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大大惊讶的看了一眼他,见他神色泰然的进了贡院,却独留他一个人。
心想不到他能想到的居然也是“绝”。
才色双绝,薛玉这人无愧是天下第一人了。
古桥想着,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睨了一眼周围的人。见那些学子们差不多也都进去了,除了一些在外面守着的考生出来的家属便没有剩下几个人了。
这时候他脑中却不期然的想到一个人。
那个从小和自己争到大的人,只是,这一次他倒是不和自己争了。
——李恒,你当真是爱上一个男子了么。
傅静析,季承尚……还有那个富乐公子的软世子……他们一个个都怎么了。
古桥想着,苦闷一笑,随后敛容,举步便向贡院之中走去。
接着,不过一刻钟,贡院内,大锣一响,这年春闱华丽的拉开了帷幕。
……
这一年三月春闱大试,天下所有的学子都在这京城礼部贡院云集。
这一年,公子薛玉以其斐然的文采,神韵的笔墨,得或特命钦差和大学士的首肯和礼赞,一举夺得杏榜会元。余下更有三十一名学子或中榜得获贡士,参与这年四月的金榜殿试。
——卷一·佳宠·完——
卷二:桃之夭夭
第一章:夜谈
这春闱结束不过几日,凡是中了榜的举人都陆续收到了报捷之人的通知。
而这京城最为热闹的便就是这捷报之人的车门,在个门个府,或是酒家客栈,只要是有车马一到,那必定是欢腾一片。
而高高挂在榜首位置那个名字早在报捷知道达到薛家之前,薛玉这个人的名字又再一次的深入人心了。
这是个极大的喜讯,然而相对而言在这京城此刻最热闹的却不在薛府,却偏偏是其师长大学士府上。要知道这傅少顷极是爱才,门生也是极多,而此次中了榜的却不胜枚取,凡是中者,无不一一登门拜谢送礼,更有甚者,其子傅静析也在那杏榜之上。
一日下来,大学士府上或祝贺或拜谢者络绎不绝。一群人围着傅少顷说着闲气的客套话,又是祝词又是赞美的,而更有好事者提议大摆筵席,好好庆贺。一是为众多内相门生中了杏榜;二是贺内相大人傅少顷桃李满天下,劳苦功高,教出许多辈出的俊才,这其中莫属薛玉之最;三也是为了这傅静析得中杏榜,好好庆贺一番。
这一提议倒是甚得傅少顷的心,当下拍案决定,三月十五满江楼摆下筵席,凡是他门下的学生全被邀请在列。
白天的热闹才过去,这边傅静析帮着送走了最后一批的客人,这才觉得有点筋疲力尽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抿了唇角,便向着后院走去,才到后院,果然看见书房的已经掌灯了。
随后,加快步伐,推开了房门,果然看见舒航在忙着记录着些什么呢。
听到声音,舒航抬头,见到傅静析,微微的抿唇一笑,唤道:“大哥。”
“就知道你在忙,爹也真是的,你上才好,居然记这些个文书。说来这可是他要忙的事情,他自己倒是偷懒,让你劳累去了。”
闻言,舒航潸然一笑道:“呵呵,这是义父看的起我才让我帮忙的,这些文书可不是谁都能碰的,说来,我倒是捡了许多便宜呢。瞧着这里面许多东西还是不懂,所以啊,古人说的‘活到老学到老’这话还是不参假的。我呢,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学的,这些日子我看了东西之后,也才算是知道了一些我朝的政法是如何的,别说,我还当真是爱看呢。”
“那些个劳什子我倒是不愿意。你倒是好学了,也不怕闷出病来。”听舒航那么一说,知道他倒是很享受的埋头在这些文中书,于是傅静析不免颠怪着说道。
舒航听了但笑不语,埋下头又准备继续手上才停下来的活儿,傅静析看到,几步走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道:“你先别忙,听我说。”
舒航被抢了笔,连忙抬头疑惑的看向傅静析。
傅静析扁扁嘴,斜睨了一眼他,把手中的笔搁置好后,对着舒航便道:“方才爹在前厅决定要在三月十五要在花满楼摆酒席,请得一些大多都是他的学生,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个达官贵人。爹也提到你了,说是让大伙儿见见你,对你将来仕途也会有好处的。到时候你也要去,说来你好些日子也没有出府了,是该出去透气了。”季承尚很自然的说着,随后却见舒航的表情僵了一下,便知道他心里还有症结,微微叹道:“舒航,你别想太多,今时不同往日了。”
傅静析说着,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帮着父亲做事,想来也看到了他的文章,他也在榜内,如今他也算是我父亲的门生,将来想必是要碰面的。你们怎么说也是主仆一场,季家那般待你,想必是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了。我说的对么?”
闻言,舒航苦涩一笑,默然垂首,不知如何回应,却心中暗道:“你确实猜对了,就是被人发现了,可是你却想错了,早在很久之前就想错了。”这么想着,可是舒航却无力辩解,因为到了最终,自己也没能弄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
明明被那般羞辱了,却还在感激当初他待自己的知遇之恩。
想着这些的时候,胸口的烙印就像是会发热一般,灼伤自己。
是啊,这不过是时日问题了,除非,自己能远远的离开京城。
思虑间,抬眸对上傅静析的,最后淡淡的说道:“大哥,那你呢?薛大哥如今名声鹊起,锋芒太盛,只怕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