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刚才那个玄黄色的身影。
这厢,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听到这话,眯起眼睛看了下殿前的年轻身影,微微点了点头,宠溺的说道:“既然政儿想自己挑一个侍郎,那便留下来吧。”
那个总管太监听了之后忙垂首,然后低声吩咐旁边的小太监去准备给这太子殿下准备座位,接着,看了看时辰,又回首看那皇帝。等看到那皇帝的手摆了摆之后,这才大声喊道:“鸣锣,金笔殿试,开始!”
等那总管太监喊完了之后,那些个学子这才打开了那宣纸,看到试题,微微沉吟之后,大多数都动起笔来了。
限时是一个时辰,这过程中,整个大殿都是静静的。
一个时辰之后,那总管太监喊了歇笔。接着便有侍者把每个人的文章按照顺序摆好,呈到了那龙椅上的人前。那皇帝一张阅过之后,再便又往下递给四书院的众位大臣,这皇帝不过是每个人的看上一遍,而真正的在批改的却是四书院的众位大臣,这一头一张纸递下来之后,这便有人开始抄阅,摹本,记录等等。
这殿试上人本不多,这皇帝看文章,有的则是轻轻看过几眼便着人递到底下,有的则是全文看了下来。然而这底下的人则是丝毫不敢怠慢,一一批阅过去。
好在四书院里的大臣们甚多,这记录批阅极快。
而旁边那个明黄的太子殿下,也是凑热闹一般,将批阅过的一一捡起来看了,这一过程虽是繁复,却是极快。
那些埋首在底下等的学子们都在等待这最后的时刻,原本的那些桌椅早就被搬移了,此刻这些人,都是跪在地上的。
这底下的学子许多都是大家出身的,哪里跪过这么长时间的,可是一个个都不敢动,都低着头咬着牙硬挺着呢。
这季承尚在底下跪的膝盖生疼,暗自在心中腹诽,抬眼扫向自己左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心间微微一软。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得他这么近,可那人,现在在看谁呢?他也会疼的吧。
想着这么一个圣洁的人都能忍过去,自己为什么不能?
咬咬牙,季承尚垂着头,在心底警告自己不能动,再疼也要忍着。
这么想着,脑中却不由自己的想到另外一个小身影,小的时候,那个家伙总是在闯祸后,跪在自己门前,让自己看的心疼了之后才龇牙咧嘴的笑着说:“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每次都这样。
可为什么那一次他不等自己回来,不能自己看到他……
心间微微抽痛了一下,这时候便听到殿前那个低沉洪亮的嗓音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接着,便听到傅大学士的声音道:“皇上,这是臣等愚见,皇上先行阅过,再请龙裁。”
“嗯,呈上来吧。”
不一会儿,那皇上看了之后,微微的笑道:“诸位爱卿所上倒也合朕意。”说着顿了一下,那皇帝看着傅少顷突然话锋一转,“说来,傅爱卿,令郎也在此,不妨让他出列,让朕瞧瞧。都道爱卿家的公子,才貌双全。皇后前些日子还和朕说,朕那三丫头也差不多年纪了,要给她找个驸马呢,嚷着让朕和你说亲呢。”说着这话,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这边傅少顷陡然听到皇帝说这个,受宠若惊的看了皇帝一眼,随后怜眉,躬身回道:“多谢陛下和娘娘垂青。”只说了这话,旁的也没有说。这时候,那皇帝微睨了一眼傅少顷,接着朗声问道:“傅学子之子何在?”
这底下,傅静析陡然听到什么说亲,心间都是一颤,好在父亲没有应下来。
这时候又听皇帝说了这话,连忙站了起来,越过在自己前面的众人,站到了前面,又跪下道:“臣子傅静析,叩见皇上。”声音清澈,淡雅,给人极是文隽之感。
“平身吧。”声音不咸不淡的说道。
傅静析疑惑的的起身,依旧低垂着头,那皇帝看了之后,复又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闻声,傅静析微微蹙了一下眉,微微抬起了头,却不敢直视殿前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人。
不过从余光中倒也把那皇帝看了清楚。
那皇帝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蓄了一把胡子,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接着便听到那皇帝说道:“很好,你退下吧。”
就这样,傅静析又莫名的退回了原来的地方,继续跪着。
这时候,那皇帝又说道:“政儿,方才的那些卷子你也看了,若是让你选前三甲,你当如何选?”
闻言,这底下的人都有点震惊,这皇帝莫不是要让太子钦定状元不成?
不过那太子李政听了之后,微微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之后,便侃侃道来:“父皇,既然是假设让政儿选,那儿臣便直言了。方才儿臣看了诸位贡士的文章,文章虽多,写的都极富水平,想来在座的都是选拔才至此的各地才子了。可是……看了之后,许多都是众口一致,乏善可呈。虽如此,倒是有几位的文章让儿臣惊艳的。既然父皇方才点到了傅学士的爱子,儿臣便就先说说他的,这傅家公子的文章内敛,大气。文以江山为题,他洋洋洒洒一篇下来,倒是极和大学士的教授儿臣的思想相差无两,依儿臣之见,将来他必会是和学士一般,成为一个治世能臣。”
“哦,那依你之见,他可在这三甲之列?”那皇帝听到太子这般说,随后挑眉问道。
闻言,这李政,微微抿了抿唇,笑道:“恕儿臣斗胆愚见,斗胆直言。傅公子的才华,文章确实很好,在此列中当属娇娇者,然而他却不在孩儿心中三甲之列。”
“哦。”闻言,这皇帝微微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傅爱卿,你觉得太子说的如何?”
这傅少顷听着这皇帝意味不明的问话,微微拧了一下眉头,随后躬身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说,自然是犬子不才,想必殿下心中有更好的人选。”
那皇帝听了,点了点头,抿了抿唇,然后才说道:“呵呵,朕也想知道呢。政儿,你心中的三甲都是何人,不防一一说来。”这一场殿试不知何时,怎么变成这君臣父子在论人了。
这般那李政听了之后,便笑道说:“父皇,别急,听孩儿先说。”
第五章:定功名
“父皇可记得去年孩儿央你看了一篇文章,那人文章极妙,想法自是与别人不同,你当日还问过孩儿,这是何人手法。孩儿那时也不知道,不过后来问过傅学士,才知道此人尚未有功名在身,而且并未参加科举。孩儿觉得此人甚是有才,若是埋没了实在可惜,所以和学士商量过后,便特许了此人恩科特例,让他直接参与上月的春闱。这人也果然不负所望,如今也在这殿中。方才孩儿没有特意留意,但是看过一遍所有文章,却能第一时间猜出哪一篇是出自这个人的手法。”
这李政说着这些,极为自在,说了一通,到这人的时候,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这人文章,诙谐幽默,儿臣方才看时便忍不住想要见见他了。记得父皇常常教导儿臣,这江山是我李氏的江山,也是天下百姓的江山。然,这江山在此人笔下却是另一番模样了。为学者论江山,莫不过是天子的,是天下百姓的,是这苍生万物的。可此人却只言一山一川,一人一景,以小事以风月论江山。看不出有什么妙悟,却是能在最后,让儿臣记得此文,还有全文意寓的。这人只是以小喻大,却只字未提君子臣子应如何待这江山。虽如此,却叫人不得不服,不得不叹。”
说着,自己却笑了一声,接着又说道。
“父皇,儿臣斗胆敢说,此人文章是为功名利禄者所没有的,或者说,此人志不在此,所以更多的能道这风花雪月,却不失为这江山添彩点墨,要儿臣说,这人的文章,却是这次殿试画上浓妆淡抹的一笔,但却相宜相称。此是孩儿第一艳。艳在其洒脱,艳在其不拘一格,更艳在此人的风流自诩吧……”说着,饶有兴味的转头看向底下的三十几人,突然问道:“季承尚,季公子安在?”
季承尚一开始还不知道这太子说的会是谁呢,没想到他巧舌如簧能言善道的说了一通,先点到那傅学士还有特许恩典的时候,心下就大骇,这说的不就是自己么。接着听他口若悬河的说那文章如何如何,直到最后一句话却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说白了就直言自己这个人就是没有大志,只有那点花花肠子就是了,这样子被搬出来说了这么一番,季承尚的脸不由的就发热了。
季承尚这个人脸皮子也薄,被高高在上的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心里就不由发憷,只求别突然别点到才是,才想到就听到那太子问起自己,心里一惊,暗暗叫苦。可却分毫不敢耽搁,遂连忙站了起来,小步踱到了这个身着玄黄色的袍子的太子身边,跪下拜道:“草名季承尚,叩见皇上,太子殿下。”
说着头往地上一磕,或许因为紧张,或许因为他自小养尊处优而鲜少有行这样的大礼的时候,说白了就是因为没这么慎重的拜见什么人,这一下子磕下去,也没个轻重,这脑门重重的就磕到了地面。
“咚”的一声,季承尚差点痛呼出声,却是无可奈何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一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上却是极大声的,是以在场的没有一个是没听到的。
听到声音的时候,傍边几个老大臣忍不住就想笑出声了,但是却都是隐忍着,没有出声。这边李政陡然听到这一声,愣了一下,接着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在龙椅上的人,也忍不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的微微的勾起嘴角,这时见到李政笑了,便微微咳了一声,示意李政别笑了。
这殿前所有人听到皇帝咳了一声,都连忙敛容,端正五官。这太子听到了,抬头对着皇帝撇撇嘴。那皇帝看到,斜睨了他一眼,便又问道:“那依太子之见,此人在你心中三甲之列咯?”
“父皇,怎会这么说,儿臣单说此人,却是因为此人性情独特,文章不拘一格。但若是要选拔能人为我朝所用,恐怕好要费些时日让他对这江山朝堂用点心才是,若是单依这一点,如今的季公子怕是不能大用,但却可以教授。所以,儿臣举荐,父皇可以让季公子到四书院,多多和各位大人学学才是。”这太子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微微变色,这一句到四书院学习,便也就是认定了季承尚虽不是在三甲之列,但也让他踏入仕途了。
四书院可不是容易近的地方,这一句话,就让季承尚跨了一大步。
说什么现在不堪大用,但言语赞赏之意却是大大肯定了太子要留此人了。
这龙椅上的皇帝听了太子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挑眉继续问道:“太子你说了这么多,可还是没有说这前三甲究竟是谁呢?莫要卖弄了,说来给朕听听。”
“父皇,其实您心中想必早就有人选了吧。”太子说着,仰头眉头展露笑意。接着沉声说道:“京陵的古桥,徐州钟邱杰,还有——位居几次榜首的第一人的薛玉,这三人,文采过人,笔墨精炼,豪不拘泥的见解,让儿臣惊艳,也让儿臣敬佩的。若是选才选能,儿臣之见,当属这三位。”
“呵呵,太子长大了,懂得举才荐能,不过,为何这三人你却不多言。”皇帝听到太子直接说出了这三人,连忙问道。
“以儿臣的资历,这三人怕是儿臣所不及的。是以自问还没有到评论这三人的地步。”李政躬谦的说道。
“呵呵,真是长大了。”皇帝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朗声道:“方才太子说的几人,上前来吧。”
这季承尚在前面跪了这么许久,额头还隐隐生疼的,这时候听到太子说到薛玉,心中又是一热,暗想,这人的才华和光芒是掩不住的。三人中除了钟邱杰外,这薛玉、古桥两人和季承尚都是半熟不熟的。他心里还在嘀咕的时候,被念到名字几个人都已经跪到了他傍边,行了大礼之后,这皇帝又开口道:“太子,依你之见,这状元、榜眼、探花究竟都是谁呢。”
“这……”
陡然听到皇帝这么一问,太子微微僵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父皇到底何以,眉头一蹙,答道:“这三人文章各有风采,举意各有所长,儿臣不敢妄下论断。”这太子说完这句之后,沉默了一下子,那皇帝定定的看了几眼众人,接着缓缓的说道“都平身吧。”
这一句真是犹如赦令啊,这一大帮子的才子书生,是来考取功名的,这来了半天,天子就在眼前,可是只能闻声不得观其容颜,更悲惨的是一直跪着听皇帝和太子两个人在打太极呢。
这时候皇帝说都起来,预示便都一个一个的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总算等大殿都静了下来之后,这皇帝,突然说道:“太子,你但说无妨。这三甲当如何排?”
这一句话,沉稳有力,刚正有形。隐隐有施加压力的苗头,这李政也不是小儿了,陡然听到自己父皇这么严肃的问自己,那定然是要向自己取意见的,更多的是想看看识人的能力吧。这么一想,李政也收敛容颜,躬身行礼道:“回父皇,儿臣愚见,这探花郎应是古桥,榜眼为钟邱杰,这状元自是才满京城的——薛玉!”
话才说完,底下人哗然了一声,接着都紧张的等那皇帝的回答,这皇帝点头大笑一声,然后突然说道:“来人,着四书院拟旨。”说着瞟了一眼底下的傅少顷,接着说道:“照太子说的拟旨吧。余下的,便照诸位爱卿呈上来的定吧”
一声落下,这功名已定。
第六章:侍郎
皇帝一声令下,这功名录已定。众人跪拜,三呼万岁。
待肃静之后,这皇帝蓦然说道:“太子,你的侍郎,想必心中有数了,说说是哪一个啊。”这皇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李政正要接话,这皇帝话锋又一转,“这三甲如今也算朕的爱卿了,来,都挺起胸来来让朕看看。”
这李政忽听自己父皇又问了别人,连忙把一肚子的话又憋了回去。见问的正是三甲,遂微微侧目看那几个人的时候,待看清几人样貌后却蓦地僵住了。
这皇帝扫了一眼当下那三人,一个个都看过去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你们三人谁是谁,朕还分不清,都各自说一遍吧。”
这薛玉三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一一拜过皇帝念了自己的名字。
把这三个样貌名字都记下来后,这皇帝随后眯着眼笑道:“想不到诸位爱卿个个都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看来这次三公主要找个驸马,也就容易了,呵呵,朕可是急着要嫁女儿,来,都说说你们家中可都有妻室?”
这问话一出来,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听回答了。真是没有想到这皇帝想起一出是一出,刚刚还说要和傅学士说亲呢,这会儿就惦记起了这头名的几个才子了。
这薛玉三人被这么一问,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皇帝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还是新科状元先说,薛玉,说说你可有婚配?”
薛玉闻言,面色复杂的抿了下唇,躬身行礼道:“未曾。”
“嗯,很好,那其余两位呢?”
“也未曾。”这一次是钟邱杰和古桥齐声说道。
说着还相互打量了一眼,偷眼看过之后,相视一笑。
那皇帝听了之后很是高兴的笑道:“很好很好,说来新科三甲个都是人中龙凤,傅爱卿,你可看到了,要是你家里有个闺女,现在都不愁嫁了。”
“呵呵,皇上您说笑了。”傅少顷听皇帝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打趣,却是眉头都不抬的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