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
辟邪剑骤然血光一闪,发出一声尖锐凌厉的鸣响,片片血光,如同层层血刃飞向龙烈,夹杂着一股让人脚底生凉的阴寒之气,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龙烈不敢大意,降魔剑挥向血刃,雪剑却斩向敖空的手臂。
敖空敏捷地躲开,喉间发出一声低吼,辟邪剑剧烈一抖,突然幻化成无数支剑,连绵不断地刺向龙烈正脸,杀气刺骨。
龙烈一时无法辨出真伪,唯有聚集所有内力,大声吆喝一声,紧握降魔剑,甩向重重剑影。体内的第三种力量突然疯狂地涌动起来,源源不断向双手汇集,再由降魔剑传出。
“轰——”
金光乍然闪现,降魔剑竟然出鞘了!与辟邪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噗——”敖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瞪着龙烈,艰难地在地上稳住脚步。
龙烈根本始料未及,想要趁胜追击,岂止体内力量不停窜动,整个身体竟然失去控制,动弹不得。
敖空看穿他的尴尬处境,得意地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话音未落,他飞身跃起,剑光闪烁!
龙烈暗咒一句:该死!
正在一发千钧,一阵熟悉的茉莉花香飘忽而来,冷风狂扫而起,一道白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一掌击在敖空心口!
击中敖空的一瞬间,龙烈凛寒瞳深处划过一丝惊讶,一闪而逝。
“龙寒凛,我们走着瞧!呦呀——”敖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纵身跳上树枝,窜入树林深处,只听树叶哗啦啦作响,人已不见踪影。
龙寒凛顾不上追他,闪身奔至龙烈身边,接住他软倒的身躯。
“烈儿!”
“小烈!”流风箴几人这时才赶过来,正好看见敖空被龙寒凛击中狼狈而逃的一幕。
龙烈全身失控,体内力量四处奔窜,与肉身相融,最终受不了冲击,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龙寒凛右手在脉搏上一搭,脸色微变,将人打横抱起,跃上屋顶,片刻间已消失不见,徒留众人惊叹他出神入化的“轻功”。
龙寒凛很快回到暂住的宅院,让龙烈盘膝而坐,右掌贴在他背心,仔细探测他体内的力量波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让他静卧,无言凝视其睡颜。
只愿他早些醒来,只因刚才打中敖空时,龙寒凛察觉到自己丹田处一阵灼热,灵台越发空明,怕是天劫即将到来。若真是如此,他必须独自离开,找一个无人地地方渡劫。
流风箴几人也已回来,忐忑不安地等在房外。房内静寂无声,几人不知龙烈是何种状况,也不敢轻易出声,唯恐打扰。
良久,里面才传来一道冷然而平淡的嗓音。
“烈儿无事。”
几人相视一眼,这才松一口气,放心地离开,各自回房。
龙烈这一睡又是三天。龙寒凛在早晨时睁眼,习惯性地看向身边的少年,那双慧黠灵动的眼却仍然紧闭着。
低头在少年唇上印下一吻,龙寒凛披衣起身,洗漱之后,又为少年擦脸,随后端来热汤,直接以口一口一口哺入,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汁水。少年一动不动,怀里并未表现出任何失望之色,简单地吃过早膳之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不时将视线投在少年脸上,间或轻抚少年眉眼。
龙烈醒来时,看见俊美的男子单臂支颔,合着双目,安静地睡着。阳光西面的窗户投射进来,落在龙寒凛身上,银色的发色染上金色的晕圈,显得越发刺眼,以至于让龙烈的眼角流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龙寒凛忽然睁开眼来,立即站起身坐在床沿:“醒了。可有不适?”
龙烈不语,眼眶发红,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白发。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在他眼角一抹,随即他整个人被搂着坐起:“莫哭,不舒服?”
“爹爹!”了大梦初醒一般,猛然扑入龙寒凛怀中,双手捧起他的头发,声音嘶哑而颤抖,“你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龙寒凛身躯一顿,猛然抬起他的脸,迷人的嗓音浸染着愉悦的情绪:“烈儿?”
“爹爹,我都想起来了位,对不起,我……”龙烈紧紧搂住他的颈项,语无伦次。
龙寒凛正待说些什么,丹田内又是一热,身躯一晃。
龙烈脸色大变,连忙扶住他:“爹爹!”
“烈儿不急,为我护法。”龙寒凛对他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就地盘膝而坐。
龙烈急忙点头:“爹爹,你放心,我等你。”
龙寒凛来不及交代更多,瞬间进入入定状态,外界的一般声音都不会影响到他。
龙烈深吸一口气,在床沿坐下,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他不知道沉睡多久,但这次沉睡不仅使得自己恢复记忆,而且还融合了体内的第三种力量。如今的他,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比起晕倒之前的他,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然而,他还是不清楚这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世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正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屋内的寒意,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天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下雪了?”外面传来流风箴的惊奇的声音。
龙烈心中一动,穿上衣服打开房门。如今的他有浑厚的力量在身,足以御寒,并不觉得冷。
天空果然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流风箴、莫轩青和云美人三人都好奇地抬头望着天空。莫轩青手中提着一篮水果,三人显然是刚到这个院子里来。
龙烈暗忖:上一次面瘫爹因自己失忆而情绪失控之时,天空也是莫名其妙地下起雪。这之间是否有着未知的联系?
“小烈,你醒了?”莫轩青最先看到龙烈,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过来。
龙烈点了点头:“刚醒,让你们担心了。”
“你真的是小烈?”流风箴冷得缩着脖子,走近来打趣,“几时变得这么礼貌了?”
龙烈白他一眼:“一天不讽刺打击你一下,你就不习惯是不是?”
流风箴哈哈笑了几声,纳闷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龙烈若有若无地向莫轩青瞄了一眼,笑道:“是吗?对了,当初去参加百花宴之前,你不是兴致勃勃吗?为何没有挑个美人?虽说百花宴被本大爷搞砸了,但是美人还是挺多的吧?”
“你恢复记忆了?”流风箴瞪大眼。
龙烈微笑着点点头,从水果篮里拿了一根香蕉剥皮。
莫轩青会心一笑:“太好了,龙堡主这几日一直很担心你。”
龙烈默默地颔首,想到面瘫爹,心里一阵难受。
云美人并不知晓龙烈此前失忆之事,插不上话,看向房门,道:“小烈,叔叔呢?”
“爹爹正在闭关。”
“闭关?”流风箴三人异口同声,均是一脸茫然。通常人闭关都是我一处封闭安静的环境,以免受人打扰,像龙寒凛这般在房间内闭关却是闻所未闻。
“以后自会知晓。我昏迷了多久?敖空如何?”
龙烈不愿意开龙寒凛,所以四人只能站在房门口说话。
云美人气愤地哼了一声:“他被叔叔打中受了重伤,活该!短时间内他不可能现身,江湖中暂时能平静几天。”
“不过,各大门派仍然在往这边赶,希望趁此机会可以将随风营一举击破。”莫轩青补充道。
第151章:红娘不好当
龙烈咬了一口香蕉,道:“我必须陪在爹爹身边,此事暂时顾不上。”
莫轩青颔首道:“无妨,我们几个人会注意,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再告诉你。”
龙烈看向已然走神的流风箴:“真风流,想什么呢?”
流风箴猛然惊醒,掩饰地挥动折扇“喔,没什么。”
“刚才你不是还冻得直缩脖子?”龙烈挑眉一笑。
流风箴收起折扇,干笑几声,无话可说。
莫轩青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他大概是在担心箫前辈。”
龙烈略一思索,道:“箫前辈既然是你的师傅,也是熟人,不如邀请他刀这里暂住几天。反正他也是在等待各大门派的人吧?”
“这不太好吧?”流风箴一时不知是否该答应。之前龙烈晕倒,他急急忙忙地和莫轩青、云美人往这里赶。箫榄本来跟着他们一起,但流风箴不好擅自暴露这个地点,所以拒绝他同行,这几日他也故意没有出门,不知箫榄现在何处。
“你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龙烈鄙夷地瞥他一眼,转身要进房门。
流风箴连忙道:“既然这样,我去告诉师傅一声,看他的意思。”
莫轩青微微一笑,道:“福伯昨日说要教我种花,我去找他。”
说完,他对几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流风箴只觉得他最后看自己的一眼有些奇怪,不明所以地看向龙烈:“他怎么了?”
龙烈哼笑一声,催他去请箫榄。
云美人一人无聊,也打算离开。
龙烈叫住了她:“小美,可会觉得无聊?如果无聊的话,我叫人陪你出去逛逛。”
云美人抿嘴一笑,道:“谢谢小烈。不无聊,以前我也不常出门,已经习惯了。待会我去喝福婶学做菜。”
说完,她对龙烈挥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
“已经习惯了”吗?龙烈不禁有些感慨。
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管别人的人,转身进了房间。
龙寒凛盘膝坐在床边的地上,纹风不动,面容沉静。龙烈暗骂自己大意,刚才应该让面瘫爹坐在床上的。
失忆的这段时间的经历,无论是实际经历,或是感情经历,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梦。面瘫爹在这些日子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可想而知。但是,他不想去懊恼,也不能去忏悔,只盼面瘫爹早日醒来,补给他一个真正的拥抱。
他走到墙边,拿起墙上挂着的降魔剑,突然懊恼地低咒一句,脸上带着红晕。
就是这把剑害得自己“怀孕”。那时,虽然很艰难地才接受这一事实,且看似万般不耐,但对于怀孕这件事并非十分排斥,毕竟是他和面瘫爹的小孩,他不可能不珍惜。那段时间,面瘫爹对他处处小心,处处谨慎,和准爸爸无异,也是可爱得紧。谁曾料想,竟是这把剑在搞鬼。
幸亏面瘫爹的性子冷清,不然的话,兴许还会被取笑一番呢。
说起降魔剑,龙烈的眉头再次蹩起来。当日在百剑门的冰室,之所以昏厥,正是因为体内的降魔剑察觉到了辟邪剑的煞气,受了惊动。可惜那时他体内力量未曾苏醒,压制不住降魔剑的躁动,所以降魔剑才会提早“出世”。与敖空的一战,关键时刻,好胜的本能促使,所以才得以解开力量的封印,终于拔出降魔剑。然,这剑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何在他体内?他却仍然无解。他身上已经有太多的谜。
不止他,连面瘫爹也是如此。莫名其妙的两场雪已足以证明这一点。所有问题的答案,只能等以后两人一起去寻找。
大雪只下了两刻左右就停了。
而龙寒凛仍然在入定之中。
午膳之前,流风箴与箫榄二人才出现。
为了方便主意龙寒凛的动静,午膳并非设在膳厅,而是设在龙寒凛与龙烈二人房间的隔壁。
莫轩青和箫榄两人视线一相对,就碰撞出无形的火花。“看到”的人唯有龙烈一人而已。
流风箴和箫榄毕竟有多年的感情基础,莫轩青的这一条路并不好走。龙烈暗道。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箫榄这一次仍然表现不好,他一定会出手帮助莫轩青。
“箫前辈,请坐。”龙烈招呼道。
“龙小公子,叨扰了。”箫榄拱手一笑。从武学方面来讲,他对龙烈有几分佩服;但从性格来讲,他却不是很欣赏龙烈的个性。是以,他的态度极为客气,既不热情,也不疏远。
龙烈感觉出这一点,付之一笑,并不在意。
流风箴看了看桌上丰盛的饭菜,笑道:“看来,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箫榄作为前辈和贵宾,自然居于上位,龙烈居左,流风箴在箫榄右手边,而莫轩青则在流风箴右手边。
云美人帮助福婶摆好碗筷才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下。
众人坐定之后,箫榄才笑道:“来贵处打扰,实在失利,为何不见龙堡主?”
龙烈道:“箫前辈不必客气,家父另有要事,更何况家父本为不拘小节之人。”
寒暄一番,各自动着。
“风箴,这鱼是我烤的,尝尝味道如何?”莫轩青最先出击,夹了一层鱼放入流风箴碗中。
“多谢,你的手艺确实不错,在下甘拜下风。”流风箴诚心赞道。“在下”二字并非因为关系生疏,而是流风箴的习惯,打趣别人时总会用上这二字。
萧榄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碍于还有其他小辈在场,不好失了身份,只能勉强一笑,未多言语。
龙烈看了都为他觉得着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暗中翻一个白眼,径自吃饭。
云美人是另外一个自在的人,不出门时,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烦恼。
流风箴隐隐能感觉出萧榄的烦躁,但也无能为力。他已经主动过很多次,在一次次的受伤之后,他已经没有主动的勇气。
用过午膳之后,龙烈和云美人便离开,只剩下流风箴、莫轩青和萧榄三人。
“风箴,为师有事与你谈。”
莫轩青起身一笑,道:“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流风箴对他点点头,坐在桌边未动。
萧榄等到莫轩青远去之后才开口道:“风箴,与为师回去可好?”
流风箴展开折扇,笑道:“师父,徒儿已经出师了。”
他是在逼萧榄表态:他已经出师,用什么身份和他一起回去?
萧榄沉默片刻,微微一叹:“再给为师一些时间,我们先回去如何?”
流风箴自嘲地一笑,道:“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时间了。”
萧榄哑口无言。
名声果然比自己更重要吧。流风箴笑了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萧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怀中一带,紧紧抱住。
“箴儿,不要离开为师。”
流风箴未动。他曾经在这个怀抱里笑过,曾经在这个怀抱里哭过,曾经在这个怀抱里睡过,他又怎么舍得离开。只是,这怀抱终究不属于自己,即使曾享受过无数次,也不属于自己。
他怀念地蹭了蹭,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师父,你很清楚究竟如何才能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萧榄身躯一僵,苦笑一声:“箴儿,难道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吗?”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流风箴快步向门外走去,“你的房间在北院。”
龙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真搞不明白。”
萧榄的神色有些尴尬,没有说话,心底暗自吃惊,这少年的轻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偷听。
龙烈也没有等他接话,继续道:“我和我爹爹这么禁忌的关系都敢在一起了,萧前辈在害怕什么?”
他的眼底是真诚的疑惑。
萧榄虽早知龙烈敢作敢为的个性,但还是因为他的坦白一愣,随后才道:“龙小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缓步走向庭院的圆门,心底喟叹。这世上并非每一个都有勇气跨出那一步。他又何尝不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何他们偏偏是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