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别离——丹笙

吴平为大家互相作了介绍，一桌子人李泽溪除了吴平一个都不认识，只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

火锅是鸳鸯锅，只是不巧的是辣锅正对着李泽溪，李泽溪慢慢吃着东西，偶尔抬起头听他们说两句。也有几个人与他碰杯喝酒，他也不皱眉头地全干。酒桌上的规矩他还是略懂的，尽量不扫兴。

桌上还有三个女孩子，几个男生也没有肆无忌惮地喝开，旁边那几个桌早就对瓶吹起来了，人声鼎沸的。

他夹了个鱼丸蘸了花生酱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舌头还是有些受不了刺激地疼痛，他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啤酒，桌上有果汁，是为女孩子准备的，距离有些远，他也不想多事，自己慢慢喝着啤酒。

桌上的几个男生和那三个女生聊天，吴平与左边的同学时不时地交谈，偶尔也会与李泽溪搭上几句。

火锅的热气与空调的冷气对流吹着，周围人声嘈杂，食物又辣辣的，这些简直是折磨，时间都要一秒分成一小时了。

手边一冰，是一杯冰水，他转过头，对上吴平的笑容。

“喝这个吧，是不是东西太辣？”

“……还好，谢谢。”李泽溪真心道谢。酒桌上知道照顾别人的人很容易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吴平笑笑，伸手拿过他的碟子：“你喜欢吃什么？”

李泽溪一愣：“嗯？……哦，不用麻烦了……”

他连忙阻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为自己做这种小事。

吴平没有理会他，直接起身夹了一些三鲜锅里的东西给他：“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先将就一下吃吃看。”

“谢谢……”李泽溪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它桌上的人过来轮流敬酒算是聚会的高潮了，几个男生刚送走一轮，又迎来一波，李泽溪掂量了掂量，有些犹豫。

男生都开始风魔起来，有几个女生不胜酒力已经提前走了。

他们这一桌也打算开始去敬酒，李泽溪拉住已经站起来的吴平：“我要先走了。”

“怎么了？”吴平问。

李泽溪脸色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他酒量一般，知道自己再喝下去肯定要醉了。

“……我还得回亲戚家。”他一时只能找到这么个烂借口。

“哦……你家人管你挺严的……”吴平有些意外，但见李泽溪平时都一副淡淡地不爱交际的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勉强他留下来也没意思，“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李泽溪起身尽量低调地走了。

出门之后被风一吹，头脑清楚了一点，但热气还是未消减多少。外面一点都不凉快，风都是温的。

李泽溪看了看手机，晚上9点多了，在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回宿舍住。

“嘿。”

肩上多了一只手，李泽溪回头看去，是刘顺言。

“干嘛呢？这么早就出来了？”刘顺言也喝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满面油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嗯，一个人都不认识，想回去了。”

“嘿，我就说你这人，不认识你就不会去认识啊？交际懂不懂？”刘顺言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做人清高点没什么不好，只是在这年头，清高不能当饭吃，该虚伪的时候还得虚伪。”

刘顺言喝高了点酒，舌头打起来，嘴上也有点不把风，完全没有平时八面玲珑的圆滑模样。

李泽溪没在意，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刘顺言一指对面的酒楼：“跟几个师兄一起喝酒，喝到中间俩傻X掐起架来了，我就找借口尿遁了，一群傻X！”

“哦。”

他们两个这个点站在当街，还带着一身臭汗和酒味地聊天，看起来更像刘顺言口中说的傻X。

“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先走了啊，身上难受得要死，我要回去冲凉。”刘顺言说。

“哦，你先走吧，我到前面坐地铁。”

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等李泽溪反应过来，刘顺言已经跳上到站的公交车走了。

李泽溪也不再多想，抬腿朝地铁站走去。

到丽景小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不算早，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也不算晚。

李泽溪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没开灯，扫一眼宋少轩的卧室，也没有光亮透出，他当然不会以为

宋少轩会早睡，应该是加班之类的吧，他以前说过有时经常不回来。

打开灯，李泽溪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的人，微微有些意外。

微弱的呻吟声传来，沙发上的人动了动，露出被发丝遮住额头的脸。

“少轩哥？你怎么了？”李泽溪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问道。

宋少轩一手捂着胃部，一手放在脸颊边，嘴唇紧紧抿着，冷汗淋淋，似乎很难受。

第一次看到宋少轩这么脆弱的样子，他有点不知所措。

“少轩哥，我们去医院吧。”他只能很快做出如此反应，说着，一手伸过来揽着他的脖颈打算扶他坐起来。

“……不……”宋少轩放在脸颊边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也没什么力道，眉头紧紧锁着，“不用……去、医院，……老毛病。”

想起平时宋少轩的饮食与作息习惯，有胃病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但是看到他这么难受的样子，李泽溪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任他抓着胳膊。

“我下去给你买药。”李泽溪说。吃药总可以缓解一下吧？

“抽屉里。”宋少轩闭上眼睛，说一个字都累的样子。

他只不过是晚饭在外面沾了辣的食物与冰啤，结果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大概是这几天吃得太清淡了，胃里突然受刺激，一时不习惯。反正都老毛病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疼起来的时候，真是要命。

李泽溪抽开手臂起身去找药。宋少轩手中一空，下意识地睁开眼，只看到李泽溪转身的背影。他刚刚闻到李泽溪身上的酒味，不是很浓，还有淡淡的汗味，刚刚抓他胳膊的手上还有凉润的触感……

微一走神，胃里的绞痛突然就消失了，揉一揉，居然不那么痛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是那一阵绞痛过去就没事了。

他有些恍然，缓慢地坐起身，随意地松了松衬衣的领口：“不用找了，我没事了。”

李泽溪闻言回头，见他自己坐起来了，头发微微凌乱着，白色的衬衣松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他还冲自己笑了一下，全然没有刚才一脸的难耐。这个男人明明刚刚还脆弱得像个孩子。

“老毛病，躺一会就好。”宋少轩说。

合上抽屉，李泽溪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宋少轩接过来一口气饮尽。

“谢谢。”他说。

“没事就好。”李泽溪抿抿嘴，转身回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宋少轩喝了水并没有回卧室，在客厅打开了电视，随意调换着节目。

自己发的短信没看到？李泽溪拿了衣物脚步微顿：“去参加同乡会了。”

“哦？”宋少轩看着他走向浴室，“好玩吗？”

“还好，就是有些无聊。”李泽溪关上了浴室门。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啦啦地水声，宋少轩的目光还停留在浴室的门上。

他怔了许久，也没有太久，夏天洗澡很快，李泽溪拉开门出来就对上了宋少轩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一点点困惑、一点点好奇、还有一点点挣扎。

李泽溪的眼神也疑惑起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李泽溪问。

宋少轩移开目光，随手徒劳地换个几个台，“没有。”

李泽溪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宋少轩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刚刚李泽溪出浴时的湿漉漉的头发，顺着脸颊流淌至锁骨的水珠，睡裤遮盖不到的结实小腿……只一眼就冲击了他的视线，让他有瞬间的呼吸紧致。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久不曾有过。

这是他自成年以来拼命压抑克制住的恶魔。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直觉是会毁灭他一切的东西，让他本能地想逃避。他不敢直视，也不愿正视，他怕一旦面对，就会不受他控制。他每每在思想即将脱轨的时刻紧急刹车，强制自己不要再去想。

不要想，不要思考，不要琢磨，什么都不要，没有什么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对，就是这样。

扔掉手中的遥控器，宋少轩有些疲惫地仰头瘫进宽大的布艺沙发里，许久长长舒一口气。

他想周末或许可以约孙忆美出来吃个饭。

第五章

大学对于这些曾经的高三苦逼党们来说是个苦尽甘来的天堂，当然，对于一些上进的学生来说也是养精蓄锐的战场，随时准备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里程碑。

开学那段时间的忙碌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正常的上课下课，而真正有课的时间又不是很多。

扫了一眼学校网站的课程安排，大一的课余时间很充裕，当然这是比起高三来说。

大一属于新鲜党，对什么都好奇，一切都是新的。

张翰与王瑞也陆续加入了社团，平时跟着瞎忙活，刘顺言这几天也成功挤入学生会，三个人都成了大忙人，宿舍里只剩下一个李泽溪，还天天往亲戚家跑。

正式上课已有两周了，上个周末李泽溪还窝在丽景小区看了两天的火影，这周末就又要到了。

王瑞也是个动漫达人，他周四的时候就告诉李泽溪这周末有动漫展，李泽溪其实对漫展没有多大兴趣，之前在家的时候去过一次，那简直是群魔乱舞，到处都是鬼画符似地脸，所以虽然王瑞说得很兴奋，但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李泽溪并不怎么积极回应他。

“哎，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起去。”

周五下午上完课王瑞拍拍他的肩，一副“咱们讲好了明天谁不去谁小狗”的样子。

周围都是下课的人群，来来往往的，王瑞还等他答案，而且看他那样子，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他今天或许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厅多待一会用来说服自己。

李泽溪只好看似爽快地点头答应。

回到丽景小区，一打开门就感受到空调的凉气四处流窜。宋少轩在家里。

“少轩哥。”李泽溪打了声招呼。

宋少轩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玩游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哦，回来了。”

李泽溪换好拖鞋去洗了把脸，现在是下午四点，还不到吃饭时间。

他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一杯放在宋少轩面前的茶几旁，拿着另一杯直接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从外面回来身上略有薄汗，直觉地不想往床上躺，打算等吃过饭再去洗澡。

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直接点开网址看动漫。

看到一半的时候，宋少轩刚打完一局CS，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队友意犹未尽地跟他嚷嚷“再来一局”，他果断拒绝。

下了游戏，刷新两下桌面，突然想起一件事。

“泽溪。”他朝里喊了一声。

里面没反应。

他又喊了一声，干脆合上笔记本顺手端了茶几上的玻璃杯，边喝水边走过去推开客房的门。

于是很快他发现了李泽溪这么幼稚的一面。

李泽溪原本看得正兴起，冷不防地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他本能地快速转过头去，却发生了尴尬的一幕--

他的唇不经意地擦过宋少轩的侧脸……

而伸着脖子一直盯着屏幕的某人显然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李泽溪慌忙摘下耳机，侧了侧身体，有些尴尬地看着宋少轩：“少轩哥……”

宋少轩还僵着脖子盯着屏幕，脑袋似乎也打结了。

“哦，我刚刚叫你，你没听见，我就进来看看……你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起劲？”

这赤裸裸的掩饰口吻下，宋少轩合情合理地“自然”地挺直了身子，硬生生欲盖弥彰地压下适才的尴尬。

李泽溪也不自在地掩饰性地晃动了几下鼠标：“哦，随便看看。”

“哦……这么大了还看动画片……哦！对了，李阿姨下个月要来看你，她跟你说了吧？”宋少轩似乎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进来叫人的初衷。

仿佛是为了验证宋少轩带来的消息，李泽溪的手机响了起来。

“妈。”

“泽溪啊，妈妈想过几天去看看你。”

“哦……我在这边挺好的，少轩哥很照顾我，路那么远，妈你还是不要跑了。”

“没事，这不用你操心了，你哥哥给我订了机票，一个小时就到你那边了。”

“那妈你具体什么时候到？我去给你定宾馆。”

“不用了，你宋阿姨说了，少轩在那边有地方住，我就去你们那里，也好趁机会照顾照顾你们呀，你们两个大男人平时都不知道怎么吃饭的……对了你午饭吃的什么？”

“学校食堂。”

“伙食怎么样？”

“还好。”

“南方口味你一定吃不习惯，唉你肯定瘦了。”李母说着说着心疼起来。

“也还好啦……”

……

李泽溪挂了电话，转过椅子看宋少轩：“我妈国庆节过后就来。”

宋少轩说：“那还好啊，国庆节过后人就不多了，天气也凉快。”

“嗯。”李泽溪握着手机沉默下来。

第二天，李泽溪起来做了三块三明治，两块留在冰箱里，一块自己拿着路上吃，早早地到了与王瑞约定好的地点会合。

王瑞迟到了二十分钟，脸上带着歉意对李泽溪嘿嘿嘿一阵傻笑，李泽溪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直接挥手说快进去吧。

事实证明动漫无论怎样都是男男女女外加一票动物或者异兽，漫展也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是一群妖魔鬼怪，群魔乱舞。

李泽溪面部抽搐地从一个画着烟熏妆带着一头耀眼枚红色假发的女仆装魔爪手下逃脱，接着又撞上一个穿一身黑色燕尾服，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的男生，那男生脸上不知扑了多少白粉，整个人看起来白森森黑漆漆地，有一股阴森之气又有一点诡异。

“这都是COS的谁啊？”王瑞也跟着跌跌撞撞地钻出来透口气。

李泽溪摇摇头：“大概是天气热脑袋都抽了吧。”

王瑞噗嗤一声把嘴里的饮料喷洒一地：“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有爱。”

两个人边走边聊着，转过一个拐角，李泽溪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

“柯南最新版手办哦~！限量版！限量啦限量啦！”

无暇顾及热闹的吆喝声，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巧的手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王瑞呆呆地看看手办，又看看神情专注的李泽溪，摇头叹了口气：“果然是宅属性，喜欢就抱回家啊。”

瞥一眼价格，两百多。李泽溪看看只有手掌大的限量版，掂量了一下，最终觉得机会难得，价格其实对于限量版来说，已经算折扣了。他很爽快地买下了。

王瑞相对就比较实际一点，只看不买，照他的话来说，“这东西只能看不能吃，花冤枉钱。”

这话有道理，但是有时候除了吃这件比较实际的事情外，其实也不妨花钱买点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