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有问题要提,关于工作、生活上都可以提,公司就是你的家。”
“是,是是。”陆屿点头,嘴上一个劲的答应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老爷子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啊。
中泽有个关于徐老头的魔鬼传说,据说这老爷子让人做事会定下完成时间几点几分,完不成就收拾东西走人,老头轻易不笑,一笑就准要有人倒霉。
照刚才情况看来,老人家还是很和蔼很好说话的。
陆屿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徐老爷子巡视到二十楼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它也不是轻易就能打开的,可这老爷子手一挥,周围人退后,他一脚揣上去,门没动。
又一脚,门“咔咔”响了两声。
再一脚,门开了。
屋里面没人,徐老爷子铁青着脸坐到徐行简的位子上,又用指节敲着桌子“梆梆”响,“秘书呢?那个宋秘书呢?”
小宋秘书在门边候着,听到传唤就端上去杯绿茶然后退到一边听旨。
太上皇喝口茶润润嗓子,开始问话:“徐行简呢?”
“徐总前天去日本了。”
“和谁一起去的。”
“不清楚。”
“去干什么?”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宋颖,随口问道:“你来了几年了?”
“四年。”
“时间挺长啊,那工资多发你一个月,你明天不用来了。”
宋颖“冰山美人”的称号不是白得,老爷子一声辞退,她脸色一点没变。那句话就仿佛是在说“茶挺好,再给我来一杯”一样。
宋颖回了个“好”字就走,走到门口又被老爷子叫住,“这茶是谁的?”
“是徐总的。”
老爷子嘟囔一句,“臭小子,竟然喝茶了。”
下午一上班就开全体员工大会,会议室太小,装不下几百号人,老爷子指示去中泽大楼门前的广场上开露天会,一个都不能少。
陆屿跟几百号人站在太阳底下里享受日光浴。
只不过人家老爷子一头花白也跟所有人一样顶着大太阳侃侃而谈发家之路,谁也不敢发半个字的牢骚。
老爷子慷慨激昂,从啃地瓜干的小时候谈到人生理想,走过路过的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哪家传销组织开洗脑大会。
陆屿不记得徐行简有这样讲过话,他不会泛泛而谈,总是针对一件事仔细分析提出解决之道,快狠准。他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总是给人信心。
一家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小陆姑娘站在陆屿边上跟他说自己的小道消息。
“这徐董事长以前当过兵,后来退伍回家分了一亩三分地,人家不种田,租给别人种,拿了钱再买地再租,慢慢的生意做大了就成了房地产大户。牛吧!”
“牛,那徐大少是怎么接手的?他干了多少年?”
“徐大少大概接手了五六年吧。徐董心脏不好,有一年生病去了医院,徐大少就接手了公司,本来董事长还经常来看看,后来慢慢就不来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都听别人说的。”
“噢。”
“你知不知道徐董事这次兴师动众的来是为了什么?”小陆姑娘眨眨眼继续分享小道消息。
陆屿表现很好,八卦男气场全开,“难道不是为了小如他们辞职这事?”
“孤陋寡闻了吧。辞职算什么,徐董事还在乎十来个人?我告诉你,据说总经理跟洋子小姐摊牌了,就是不结婚,对她没兴趣。这洋子小姐一听就气了啊,反正人老爹手里还有项目,不跟我谈我就不给你项目!徐大少为了拿到项目就跑到日本去见田中先生去了。多好的媳妇啊他说不要就不要,连带着还可能拿不到项目,老爷子能不生气吗?”
“竟然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小陆姑娘神秘兮兮的戳陆屿,“我跟你打个赌吧。”
陆屿撇撇嘴,最近怎么都爱打赌了,“又打赌,赌什么?”
“我跟你赌徐大少肯定会拒绝洋子小姐拿着项目得胜归来!”小陆姑娘对徐行简很有信心。
“那我岂不是要赌他要么拿不到项目要么卖身娶妻拿项目?”
“咦?难道你和我一样觉得徐大少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陆屿看了眼台上演讲的正酣的老爷子,他摇摇头对小陆姑娘说:“不,我觉得徐大少要失败的。我跟你打赌。”
“就这么说定了!”
第15章
徐行简确实没让陆屿等很久,算起来他去了日本也不过五六天的功夫,陆屿觉得等待补偿费太少,不够他后半辈子逍遥的,还不如继续在徐行简身边混,赶哪天再让他等,他就把价码提到一天一万。
走之前徐行简一直沙哑的嗓子变得有磁性了,陆屿觉得比以前更好听了,“你去泡温泉了?真没良心,我们这边大太阳底下晒日光浴听你老爹训话,你跑去泡温泉,没良心,忒没良心了。不过我听说日本那边的温泉可舒服了,有绝世大美女陪你还真是艳福不浅。”
“大美女是没有,糟老头倒是有一个,是我陪田中先生泡温泉了。你胡乱猜什么。”徐行简收拾着行李给陆屿打电话。
“噢,那你真倒霉。”
“你能不能不这么应景?”徐行简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不能!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屿无聊的翻着《圣斗士星矢》打个瞌睡,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早晨醒了就开始困。每天晚上都要数上几只羊才能入睡,结果梦里喜羊羊懒羊羊美羊羊满天飞,另外还有一个笑眯眯的徐行简。
“十点的飞机,下午就回去了,晚上可能要去我爸那儿一趟,今天没办法见你了,明天早晨我接你上班,路口见。”
“噢,那晚上我找地方吃大餐,你没得吃。”陆屿有点小失望,顺口小小的报复一下,平衡心态。
“好好好,你去吃好东西,我掏钱算我请客好不好。”徐行简把手里的五小强手办模型放到行李箱里,想着陆屿看见它们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照他的反应应该会按着大哥大爷乱叫一顿才对。
“当然好,你以为我会客气吗?”不狠狠的宰一顿怎么会是陆屿的风格?
“降温了,记得多穿件衣服。”
“罗嗦会长皱纹的!”
王小如走的时候陆屿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同事跟着一起走了,如今偌大个屋子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人,以前不觉得冷清,现在看来格外空。
本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忽然间不知道谁惊奇的叫了声“又爆炸了”!接着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陆屿保持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良好品质,忙追问道:“什么又炸了?美国的石油?俄罗斯的大火?新西兰的地震?”
同事艰难的摇摇头,陆屿嘴巴一张就问:“难道又是中国的飞机!”
“乌鸦嘴……”
“是上午从日本飞中国的飞机,飞到东海上面一根翅膀起了火,接着就爆炸了。上面肯定有很多中国人……这得多倒霉啊。”
“知道上面都有谁吗?还有救吗?”
“飞机都掉到海里去了,哪儿去救啊,大海茫茫的,你说这些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就吧唧一下掉海里连尸体都找不到。”
“哎,这飞机目的地好像还是到咱们这里的!”
……
同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等谈完了却发现许久没听到陆屿的声音了,四处找不到人,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机场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不进去,陆屿从一拦车的小姑娘手里抢了出租车,拿着把没弹出来的瑞士军刀对司机喊:“快,飞机场!”
司机师傅摇摇头,叹口气,加大油门飞了出去,“急也没用,这都是命!”
陆屿拨电话的手湿漉漉的全是汗水,徐行简的电话一遍遍拨出去全是冰冷无感情的女声“无法接通。”他找不到徐行简,打不通飞机场的电话。
他想放弃了,可是脑子里又有声音说,再拨一遍,再拨的时候徐行简就会拿起电话笑着跟他说话。
他笑的时候眉毛会轻轻挑起来,目光柔和的能融化冬雪;他工作的时候会抿着唇,有时候还会推一下眼镜;他习惯用咖啡杯,即便喝茶也不换;他总是穿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服,整个人都格外精神;他经常……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陆屿看到过的都会不自觉的记在心里,不用刻意,它们就轻轻柔柔的占据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所以,如果它们不会再有了,它们成为历史的记忆了,陆屿心里的那些地方就会跟着荒芜了吧。
所以,它们不可以消失,不能成为历史,他还要微笑着跟他说,“晚上的饭我请客。”
陆屿睁开眼睛,按号码,一遍遍的拨打。
他赶到机场的时候,整个机场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紧张。陆屿顾不得许多,他没办法停下来只能本能的向前冲,然后排队然后进行漫长的等待。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才结束了等待,他想问“死亡名单里有没有问徐行简”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开不了口,嘴唇张张合合始终吐不出一句话。
前面低头忙碌的机场工作人员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开口,抬头看了看陆屿,然后说:“对不起有关本次飞机失事事件我们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名单也无法确定。”
陆屿愣了愣,急忙问道:“飞机上有没有个叫徐行简的?”
“对不起,现在还不知道。”工作人员礼貌的回答陆屿,然后对下一位排队的人说:“对不起有关本次飞机失事事件我们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名单也无法确定。”
浑浑噩噩的出了飞机场,陆屿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像是个玩笑一样,徐行简刚刚跟自己说下午回来,然后明天早晨见,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飞机爆炸掉到海里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手机打没了电,屏幕忽闪了两下自己关了。
月光那么温柔,却比不上徐行简温柔,陆屿仰起头眨眨眼睛,泪水什么的才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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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却听见耳边有无比熟悉的声音在焦急的喊他醒过来。
“陆屿,你怎么睡在这,快起来,醒醒,别睡了被风吹了会发烧。”
陆屿觉得上下眼皮在打架,怎么都睁不开,意识上想睡觉谁都别想叫醒他,感情上想睁眼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意识和感情还在争吵,耳边的声音越来越焦急。
“额头这么烫,你发烧了?陆屿?陆屿,醒醒。”
陆屿觉得声音那么真切就在耳边,不会是假的,他要睁眼看看把修长的手放在他额头上的是不是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就永远睡觉不醒来。
眼眶外是徐行简担忧的容颜,长长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可是那些焦急和见到陆屿的欣喜满溢出来,陆屿笑着拿下他的手紧紧握着,“没事就好。”
徐行简揉乱陆屿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我们回家睡。”
早晨陆屿是被馋醒的,有人拿着刚炸出来香喷喷的油条和热乎乎的豆浆在他鼻子边上晃悠,不管怎么意志坚定睡神再世,他还是一睁眼一张嘴一口咬到了那金黄的油条。
“嗯,好吃,”陆屿吧唧了两下嘴咽下油条,伸出小指钩钩剩下的半根送过来,那人笑着递上半根油条到他嘴边,陆屿这大爷当得格外舒心。
他在床上心满意足的吃着,徐行简在一边伺候着,想把体温计塞进陆屿嘴里,想了一下拿出来后的样子还是作罢,把陆屿从被子里掏出来掀开他身上的运动衫又把体温计塞到腋窝下,才给陆屿又拿了豆浆过来。
“夹紧了,不准弄掉了,知道吗?”假装严厉的训斥一声,陆屿直接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徐行简把被子周围塞紧,“昨天晚上有点发烧,现在头上不烫了,应该没事了,你觉得怎么样?”
“没事了吧。豆浆真好喝。”陆屿忙着喝豆浆吃油条,昨天只吃了一顿早饭,这会饿得他前胸贴后背了。
“你三更半夜跑我家小区门口蹲着干嘛,我不是跟你说我晚上有事,今天早晨路口见吗?”徐行简想起昨晚陆屿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如果不是临时决定先回家看看,不知道陆屿还会坐那儿等多久。
至于他忽然想先回来看看的原因,徐行简看着狼吞虎咽的陆屿浅浅的笑了。
吃饱喝足后是算账的时候,陆屿清清嗓门“咳”一声开始审讯。
“你昨天坐的哪一班飞机?你知不知道有架日本飞中国的飞机掉海里面去了?”
徐行简一听眨了眨了眼,“你以为我在那个飞机上?你昨天晚上是因为担心我以为我掉海里去了,所以巴巴的跑这儿怀念我?”
陆屿心里窘然,徐行简脑袋太好用,随便问一句他就能把前因后果都联系到一起,不愧是徐大少徐总经理。
“是是是,我就是去怀念你的,怎么样感动吧?不过真可惜……”陆屿抱怨似地说着。
徐行简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半根油条,“你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你不该庆幸我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我在可惜本来以为可以买花圈了呢,我从来都没买过那东西呢。”
“……会有机会的。”徐行简艰难的回答道。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啥不在那飞机上?”
“我为什么要在那飞机上,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要坐那班飞机了?”
“咦?你说你从日本回来的那个时间点正好是这架飞机啊。”陆屿懊恼的挠挠头,徐行简确实没说他坐的飞机是哪架。
“我是从大阪走的,失事的飞机是从东京起飞的,虽然时间没差多少,但是并不是一个飞机啊。”
“这样,害我白担心了一天,”陆屿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贼兮兮的盯着徐行简,“精神损失费得补偿点吧。”
“晚上请你吃大餐?”
“不见不散。”陆屿挺满足,也不知道是满足自己用一天的担忧换了一顿大餐还是满足外面阳光明媚屋内愉悦舒适的这一刻。
快下班的时候陆屿的手机响了起来,以为是徐行简跟他说去哪里吃饭,陆屿看都没看就接起来,“想好请我吃什么了吗?一般的东西我可不吃。”
那边传来沉稳有点冰凉的声音,“你想吃什么?”
陆屿一哆嗦差点摔了自己的古董手机,照这手机的寿命足够它进历史博物馆了,倘若再跟大地来这么次亲密接触,估计就得寿终正寝了。
“蒋……蒋涵?”
“你结巴什么?怕我?我是恐龙能吃了你不成?”
“你不是恐龙,你是外星人,寒冰星球专门以降低温度为绝招冻死人的那种高级战士。”
“是不是要你说点正常的人类话你会死?”
陆屿毫不犹豫的回答:“会!”
那边也斩钉截铁的说:“那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