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息过后,韩逸轩消化完那三个字,才注意到那枚戒指,他皱眉,沙哑着答道:“朋友。”
“朋友!”卓思晨急喘一口气,神色捉摸不定,在咬牙过后就要强行去摘戒指,韩逸轩生气的立马收拢拳头,抽回手,气道:“你干嘛?”
“干嘛?谁准你收别人的东西,给我扔了它。”
韩逸轩被他专横的行为气醒,脑中的欲望瞬间清了个空,他不屑道:“凭什么?我怎么就不能收别人的礼物?我为什么要扔?”
“我说扔就得扔,这是什么地摊货,你若喜欢,我送一打给你。”说着,他倾身又来抓他手腕,试图摘戒,韩逸轩一恼,捏住他腕骨咯啦一声,将他侧推到一边。
“我还就是喜欢地摊货,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毫无防备的攻击,卓思晨跌倒在沙发沿,手腕麻了好半天,挑衅的话更是气得他起身就一拳撩过去。
本是非常美好的浪漫之夜,就因这一枚来的不是时候的戒指,破坏怠尽,甚至拳脚相向。
“不稀罕也得稀罕,由不得你说了算。”
“我可不是你手下员工,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你没资格管。”
斗了半天,势均力敌,两人相互牵制着手腕,怒目而视,卓思晨佞笑着问:“你再说一遍?”
“你没资格管我。”
“那谁有资格管你。”
“这不关你的事。”韩逸轩聚力一推,喝道:“你给我滚。”
卓思晨被推着倒退两步,小腿撞上茶几角,他面无表情的点着头,一脚踹得茶几撞翻对面沙发,几上的东西也全被惯力甩到地面。
客厅瞬间漆黑,韩逸轩一回神才发现生日蜡烛实在抵不住时间的摧残,终于殒落。
看不见那人离开的身影,他只听到一声愤怒的摔门声,他跌坐回沙发。
闭眼缓过劲来,他起身打开大灯,入眼一片狼籍,摆好沙发,他蹲下身,看着茶几上黏着的絮状物,忽然他伸出一根指头,带起仅剩不多的还撑着竹签的棉花糖,放到嘴里。
妈妈,棉花糖真好吃,好甜,就像妈妈一样甜。
小逸要是喜欢吃,妈妈天天给小逸买。
妈妈,小逸又不想吃了。
为什么?
因为不好吃,妈妈以后不要再给小逸买了。
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妈妈哭,即便以前在家里被爸爸打得晕死过去,他也没看见妈妈掉过一滴泪,可是那天,虽然妈妈故意转过身,但他还是发现那滴掉落在地的泪珠。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违心的把这么好吃的棉花糖摔到地上,轻如丝絮的棉花糖,很快粘到满是泥土的地上,凝结成一团,就像茶几上的形状,扭曲难看。
他其实很想把它捡起来,可是又怕妈妈知道自己撒谎,他只能事后偷偷的舔着手上残余的糖屑以解馋虫。
那个王八蛋,为什么总是喜欢揭他的老疤,他摸到那枚惹祸的戒指,慢慢取下它,包进手心,起身的时候他发现那只躺在地上的宝蓝色小锦盒,盒盖已经甩开,腕表的表带露出一截,他走近几步捡起盒心,在看清盒里的东西后,激动的连手指都开始抖动。
这块表,这块表是他弄丢的,是他妈妈生前一直带着的腕表。
他怎么知道这块表的,又是从哪找来的,他记得当时他把它当了后,等到想赎回来已经找不到那家当铺,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韩逸轩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转已经脱落大半颜色的表带,还有早已停摆的指针,他深吸口气,小心的放好手表,走进房间。
第二十八章
这些天文杰他们一直都在忙着追查花冲的案子,想尽办法想找出些线索来,无奈作用不大,大家都失望的很,更因为老大的低气场,几个平日里闹喋不休的小子,竟跟乖宝宝似的埋头不语,生怕踩中雷区。
韩逸轩坐在办公椅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姿势从早上上班开始一直保持到现在,如果没有文杰的敲门,他也许还会继续下去,直到变成雕塑。
文杰拿着咖啡走进来,担心道:“老大,你没事吧?”
韩逸轩接过咖啡,道了一声谢,“没事,这些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内线毫无所获?”
“曾伟然那只狐狸,自从施胖熊被捕入狱后,青鱿帮再也没有出来闹过事,想是怕了,这段时间他也被整得够惨,先是缉毒组那边黄了他一笔大买卖,左右手又被关进铁窗,我想,一时半会儿是抓不到他的尾巴了。”
施胖熊因为手下的指证,警方顺利找到第一现场,证据确凿,被正式收押入狱,在韩逸轩眼里,这种性质恶劣的故意杀人罪就该判处死刑,可结果是他被判了二十年,他不知道曾伟然疏通多少关系才保下他,倒是看出他对兄弟还挺仗义。
“花冲的案子……”
“老大,刚刚接到电话,有目击证人看见过那名狙击手。”阿胜兴奋的人还未跑进办公室,声音已经吼进来了。
韩逸轩噌的从办公椅上跳起来,“马上过去。”
因为实在缺乏线索追踪,他们想的没办法,只能贴出公告呼吁广大市民如有目击者,尽力配合警方查案,无奈狙击手就是狙击手,普通百姓者又哪能发现的住,这也不过是个瞎猫碰死耗子的方法,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碰着了。
韩逸轩带着人来到电话主人所说的青林小区,让他们意外的是真正的目击者,居然会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原先的兴奋立马荡然无存。
“你好,抱歉,打扰了。”
纪律部队,无论结果如何,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坐在老人身边的中年妇女有礼的回笑,“你们好,事情是这样的,我妈是今天在电视里看见你们警方贴出的公告,老人家虽然年事不小,可是头脑很清醒,你们放心,如果她真的看见什么,一定不会弄错的。”
韩逸轩点头,他仔细观察过老人的眼睛,浑浊却有神,不管能不能得到好消息,既然来了,他当然要问个清楚,“大妈,请问,当时您真的看见凶手了?”
老人家点头,“那个人是在碧君山的塔楼台开的枪。”
众人眼前一亮,互望后又点燃希望之火,中年妇女没有说错,老人家真的头脑清明,花冲的确是被人从相隔近千米的碧君山上开枪射杀的。
只是,这事也不正常,老人家既知凶手所处位置,必定当时在场,那么,凶手不可能留下这么个隐患给他们警方的,韩逸轩小心的问道:“大妈当时您也在塔楼台?”
“我每天都会去碧君山爬高,那天我和往常一样爬到塔楼台锻炼,离开时却不小心扭到脚,我就蹲在隔栏角落里休息,没多久一个满身包得黑黑的人影来到塔楼台,因为害怕,我没有出声,他前脚离开,我后脚就逃回家了。”老人家在说到凶手时,不觉向女儿身边靠了靠,足以说明她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那您有没有发现凶手的样貌,或者他身上有些什么特征?”
老人家无奈的摇头,“当时,我躲在角落,根本不敢靠近,那人全身穿着黑色衣服,脸上也有黑布蒙着,什么都看不见。”
“大妈您怎么不早给我们报案?”阿胜纳闷,既然她当时就在现场,应该一回去就到警局报案,怎么能一声不响。
“我妈当时吓得回来就得了很长时间的病,最近才好起来,她一看到电视的公告,就立马把事情都告诉我,我这才打电话给你们的。”
“这位大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一直乖乖的坐在一边的小男孩忽然拿着一包圈圈饼站到韩逸轩身前,韩逸轩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么问?”
“外婆没有给你们有用的线索,所以你不高兴,是吗?”
韩逸轩惊到了,他不明白小男孩的头脑怎能想到那方面,他好笑的揉小男孩的头发,“哥哥没不高兴,你看错了。”
“我们本来大可以不打电话的,其实外婆根本就没线索给你们,是我让妈妈打的,有线索与否不是隐瞒这件事的理由,做人应该诚实,要遵从内心的真正想法,不要骗别人,更不能骗自己,今天,外婆把这件事说出来,晚上她一定能睡个好觉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好,大哥哥,不要气馁,坏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我请你吃圈圈饼。”
韩逸轩僵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那张稚气的脸上闪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那样自信的他,一定是个好学生吧,他僵硬的接过圈圈饼,“小朋友,你读几年级了?”
“三年级。”
“好了乐乐,别再烦警察哥哥。”中年妇女拉过小男孩,佯装低斥。
韩逸轩看着那个对他猛做鬼脸的小男孩,乐了,他转向中年妇女,说道:“不好意思大姐,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了解,就不打扰了。”
“很遗憾不能帮到你们什么,我们也只知道这么多。”
“我了解的。”止住她们要送出门的行为,韩逸轩临走之前,对乐乐善意的挥手道别,又换来小男孩的大大笑脸。
三年级的一个孩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得不说家庭教育实在伟大。
做人应该诚实,要遵从内心的真正想法,不要骗别人,更不能骗自己。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他怎么会纠结如此之久,韩逸轩扬起唇角,眼前豁然开朗,何必为难自己,喜欢上就是喜欢上,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他就行。
往日干脆的韩逸轩,为什么就在这件事上一头扎进牛角尖,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关其他人什么事,他为什么要顾虑别人的眼光,过日子的可是他们。
“哎,白高兴一场。”离开习家,文杰的脸就塌了下来。
“至少我们知道凶手应该是一米七五上下,而且偏瘦,这就是线索。”
“大海茫茫,又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不是中国人,怎么找。”自从知道凶手很有可能是日本黑帮组织,他们的信心就降低不少。
“办案切忌急躁,文杰,你不是新人,怎么犯起新人的毛病来。”
文杰不甘的嘀咕一声,不敢再多话。
走出小区,韩逸轩推走文杰他们,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今天是星期二,他得去研汐浅阳驻唱。
一个人走在闹哄哄的大街上,闷热的暑气盘旋不去,整得人烦躁不已,玩着乐乐送给他的圈圈饼,他忽然笑了出来,他是不是该好好谢谢那个小男孩,接住回落的食物,他抬起头来,刚想前行,笑容却定格在嘴角。
卓思晨亲密的揽着谷雨嘉,有说有笑的往他这边走来,可能他说了什么好听的情话吧,谷雨嘉忽然掂起高跟鞋,在他脸颊献上一吻,挽住他胳膊一脸甜蜜。
韩逸轩捏紧拳头,刚想开口,对方只平静的瞥他一眼,连足尖都未停留一秒,便与他擦身而过,夹带起一阵暖风,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他都差点忘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居然被他三两句玩笑的戏弄就骗的人事不知,还打算跟他去坦白,他真是蠢呆了。
如果没有这一幕,他大概真的会干出蠢事来,是老天要帮他吗?他摊开紧握的掌心,愕然发现圈圈饼已成一团粉末,随手扔进垃圾筒里,他转身就走。
汽车轰鸣呼啸而过,喇叭夹着刹车音尖锐刺耳,韩逸轩停下脚步,看着与自己相隔毫米的车身,皱了皱眉。
“喂你……”车窗摇下,车主人正想开骂,却因看见熟人而惊咦了声,“逸轩,怎么是你?”
“元风,怎么这么巧。”
“你该庆幸的是巧遇见我,如果是别人,你这会儿就不该站在这了,怎么警察同志也会无视路规,横穿马路?而且压根就没带耳朵。”
韩逸轩被奚落的脸颊发烫,无奈犯错的的确是他,只能照单全收。
“好啦,别在那发呆,上车,难得遇见,陪我坐会儿。”
“我晚上有事。”韩逸轩委婉拒绝,耽误驻唱的时间他会损失不少,还得麻烦介辉,他可不想这样。
“不会耽误你的事,我保证。”
周元风的再三邀请,让他无法拒绝。
两人来到一间咖啡厅,意大利风格,挺简单,看着也很舒服,两人随便找了个靠窗座位坐下,便有服务员来点餐。
本来只是坐坐,两人只点了简单的咖啡就没要其他东西,上次在烟圈的尴尬,面对周元风,韩逸轩还是有些不习惯,倒是另一人,大大方方,什么事也没有。
“前几天手痒,想找你飙几圈的,谁知阿思那小子硬是不让,管得还真严。”
韩逸轩故作平静,低头以搅拌咖啡掩饰,“说什么呢。”
忽然发现到自己说错话,周元风立马讪笑,“没有,就是想数落一下那臭小子,没事就发疯,还偏拉上我,差点没被他搞死。”
韩逸轩抬头,发现他一脸不爽,恨不得揍他一顿的样子,不是很解,那个王八蛋的确不正常,可他对每个人都那么不正常吗?
周元风看样子是非常不爽,想到当天的情形,他只恨得牙痒痒,“真不知他是哪根筋又坏了,居然一大早跑到我家要我陪他去买东西,你说买东西也就算了,可他有必要一大清早来烦我吗?一大清早来烦我也就算了,可你知不知道他要买的是什么东西?”
韩逸轩一脸不知的摇头,他哪会知道,那个人的神经组织和别人根本就不同,知道的才怪,那就和他一路了。
周元风冷哼,“他居然要我陪他去买棉花糖。”
韩逸轩愣住,给他一千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答案。
周元风又是一声气哼,“神经病么,他二十七了,不是三岁,居然要我陪他去买那种玩意,你说商场有的买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哪有人卖这东西,我跟他好歹磨了半天嘴皮子,他居然连口气都不给我喘就拖着我满市区跑,跑完市区跑老区,跑完老区跑郊区,我的腿都快断了,他也不关心,只说今天必须得买到,他有急用,我简直就想拿根木棍将他敲昏算了。”
韩逸轩不停搅着咖啡,垂着脑袋,没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周元风也没心思理他,只顾自己一个劲的数落。
“整整找了大半天,才在一位好心老伯的帮助下,在离市区很远的小镇上买到,回到家都快天黑了,他也不慰问慰问我,把我丢在路上,自己一个人就溜了,妈的我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事换了谁都有一肚子的气,这简直就把人当牛来使了么。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狠揍他一顿。”韩逸轩终于抬起头,放下勺子,替他抱不平。
“可不是,你说有这种人吗,哄小孩也不用这么卖力吧,指不定又是林子尘那小魔王搞的鬼,那可是我生生用手端着从镇上几小时的车程抱到家的,我的手都僵硬了。”
“元风,这么混蛋的人,你为什么还跟他这么好?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去理他。”
“有什么办法,上辈子造的孽,要我这辈子来还呗。”吐嘈完,心里算是好过了,周元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谁让他们是死党,这死党可不就是拿来当牛使的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见那人的话匣子总算关闭,韩逸轩开口,他瞒不了他,脸色都好难看。
周元风一愣,掩饰的笑笑,“什么心事,不就是被气得不轻么。”
“元风,找我陪你,说明你是把我当朋友的,真有什么事,说出来或许会好过些。”
周元风被那双透析的眸子盯得败下阵来,“看来还真不能找警察当朋友,隐私都要被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