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酒馆与旅行书——名叫李豆豆的鹩哥

单膝单膝！Tolas在身后还小声的提醒着，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迷茫跟一丝微妙的喜悦混杂在一起，蹲在不远处扮演着伴郎的角色。

而新郎则被紧张控制了身体，双腿交换着摆了好几遍才选中了一个貌似恰当的姿势单膝跪下，渗满了汗水的手掌在衣服上搓了搓又搓，僵硬而认真的握住了Kir垂在身侧的左手拉至身前。

此时的场景诡异的像是一场破绽百出的悲剧，又像一出精彩绝伦的喜剧，前一秒还血肉模糊凄惨跟苦楚流窜，现在却在一片狼藉之中展开了无法想象的后续。

灰发的店长摆出严肃的姿态在角色里挣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牧师词，捧着象征戒指的小圈的右手不住的颤抖，似乎沉重的马上就要压断他的手臂，落在血迹斑斑的酒馆地板上。

“我愿意。”

Galliano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表情却一改之前的悲恸决绝，用满心欢喜形容也不过分，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压抑不住喜悦，深色的眼瞳中反射着希望的光彩。

“我－Galliano全心全意娶你做我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死亡或重生，我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你，我将努力去理解你，完完全全信任你。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

注意到私自夹杂在其中的句子，Lee总算是能够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低垂了眼皮摇摇头继而昂起下巴，大声的宣布。

“现在，请Galliano先生把戒指待在新娘的左手上。”

有些迫不及待的，Galliano从Lee的手里拿起了那枚精致的银圈放在唇间轻吻一下，缓缓戴上了Kir的无名指。银圈贴着Kir柔软的皮肤旋转着下滑，停在指根的末端，Galliano松开手后那枚戒指还自己围绕着旋转了一圈才“咔”的一声收紧在手指周围。

已经成为Kir丈夫的男人眼睛死死的盯着戒指的变化，眼里除了期待并没有其他任何惊讶的成分，那是已经等待许久的神情，似乎有千言万语都沉默在心中，只要Kir醒来就会从胸腔里全部涌出。

Lee收回手臂后也镇定了许多，安静的将Kir搂好，那颗有着夜色般发色的脑袋就靠在他的胸口，每一下心跳都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至零。

“伴郎”Tolas则不动声色的抽出了匕首，绕开三人从吧台那面接近，立于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Kir戴上戒指的手指以无名指为中心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被青色的电子纹路铺满全身。

无论是Galliano还是Lee，甚至连一无所知的佣兵都不惊讶，仿佛这样的后续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只是颜色过于绚烂，让人不得不闭上一半以防光芒刺痛双眼。

Kir的皮肤在戒指戴上后就逐渐变的透明，从指根无形中生出一根电路光缆样的细纹，以飞快的速度在身上延伸，垂直的分岔让人造人这才从表面上显露出机械的质感，漂亮非凡。

一直紧握着Kir左手的Galliano这时则把另外一只也拉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心，低下头用祈祷的方式一遍遍的亲吻闪耀着电流光的手指。

我此生唯一的爱人啊，我愿献上一切，只为你可以睁开眼看看我，听你说一次那珍贵的三个字，再无遗憾。

从戒指下开始，又从回归于其中。青色的光芒一直蔓延到Kir的眼瞳里，紧接着全身的皮肤又在眨眼间恢复了正常的色彩，最后一缕电路线消失在无名指的末端。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Galliano热辣辣的目光下一切平静的像是在深潭中投入了一枚石子，涟漪过后一无所有。

“咳……”眼看着Galliano又要暴起，Lee赶紧用咳嗽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稳了稳声音继续下面的提示。

“现在，这位先生，您可以亲吻您的新娘了。从此以后，您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从今以后，你们将对世间虚假无所畏惧，因为彼此就是唯一的信任。从此刻开始，你们将拥有自己的灵魂，共享一个生命。惟愿你们的日子，美好直至世界毁灭。”

说了一句也跟着改了词的Lee用了心思在为两人祈愿，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这一对非人的情侣谈起恋爱来连机械零件都会被感动，他觉得真心也就是这样美好了。

受到提示的Gallino恍然大悟，连忙捧起Kir有些苍白的小脸吻上那个在电流过后还有些温热的嘴唇，仿佛身下的这个少年也是如同人类般那样活着的。

止于唇间的亲吻绵长而充满深情，鼻息在彼此间流转，在移开的一瞬间Galliano忽然出现一种Kir也是在呼吸的错觉，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耳膜间“嗡”的一声后再也听不见其他。

沉默，安静，黎明前的死寂笼罩了整个酒馆。

无论是谁都不敢在此时发出一点声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打破其中的平衡，让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太阳此时就在酒馆外的海面下翻滚，热烈的颜色与海水重叠，透出来的是一种华美的笔触。温暖而炫目的光芒跨过地板，铺洒在Lee的背后，映照在Galliano的眼中。

希望似乎也跟着温暖一同升起，被冰冷的海水拥抱了太久，连步伐都变的踌躇，徘徊了许久才猛地撞破最后的阻隔一跃而起，刹那后光华大盛。

“G……Galliano……？”

寂静被纯净的声音划开了一个缺口，随着阳光填满空间的时候也注入了人们的新房，仿佛一股清冽的泉水从天而降，将所有的血污与肮脏都冲刷殆尽，交还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回来。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一时间连呼吸的动作都延缓下来，直到快要窒息才慌张的深吸着渗着泪水味道的空气。

不由自主的从变成木雕的Lee怀里将虚弱的少年揽在自己胸前，手掌贴着后脑温柔的抚摸，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在人微张的唇上落下亲吻，而是用下巴摩挲着人的额头。

不带任何狎昵意味的爱抚令Kir轻轻的笑了起来，有些疲惫的眨了眨那双透亮的几乎可以看到灵魂的眼眸，其中流露的感情与以往见不同，热切而没有丝毫的怀疑，那是最纯净的爱恋。

“你的胡子好扎啊……”

这样感叹着，Kir仿佛忘记了回到酒馆后所有的事，像是一个普通的陷入恋爱的少年，只关心眼前那个人的状况，仔仔细细的看了Galliano好几遍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连眼皮都不那么用力的撑着，半睁着依偎在人的身前。

而Galliano面对这样的Kir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脚底下磕了Lee好几下丢出求助的信号。

可是Lee却连个回音都没有，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些什么，猛然站了起来接连后退好几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用手抚额。

Tolas则对脸上红的都能渗出血水来的高大男人长大了嘴巴做了个嘲笑的表情后收起了匕首，走到吧台分别给Lee和Kir到了一杯温水。

相比一群不在状况的家伙，刚刚醒来的Kir却是最冷静的，让才愈合的身体适应了一下大脑神经数据的调整，想了好几句话都不着痕迹的删除，最终才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打破快要凝固起来的气氛。

“Radziwill先生，谢谢您。”

Lee只觉得脑壳上的神经突然跳了一下，摆了摆手，无奈的笑笑。

“不用客气啊……Su。”

第三十四章：爱到至死不渝

被Lee叫做Su的人造人少年脸上有些不自然，半晌过后才低低的嗯了一句。Galliano见他这个样子，居然也露出一种愧疚的表情，看的Lee别过脸直翻白眼，端着温水独自喝了起来。

在酒馆的这一圈人里，最不明白的就是Tolas，从开头到结尾完全被蒙在鼓里，依靠着平日里跟Lee积攒的默契搭着把事做了，现在看样子也算是结束，下了决心要把这没头没脑的事问个清楚。

正当Tolas在心里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Galliano突然开口了，一张嘴就是跟顶着Kir脸的Su一样的口气。一边的佣兵识趣的没啃声，倒也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头绪出来。

原来那天默林凯尔暴动前沿，Gallinao在那个塌掉棚子里面将Kir打到机能停止后就趁着人造人未到的时候把人带走了，由于两人身体结构的特殊性以及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情况影响，只能徒步行走穿越了重重障碍，才穿过大陆和海洋潜入了机械之城。

最初Galliano的想法十分简单，他无比的后悔这样伤害那个自己心爱的人造人，只想把Kir偷渡回去送到生命之塔借用中央处理器把大脑芯片修好。

没想到当他抱着Kir踏上机械之城的第一秒就被预先埋伏的电网扑了个正着，惊愕之余连反抗都没有直接失去意识，再醒来已经被磁场锁链拴在地基的钢筋上。

一时间无法想明白，虽然Galliano的行动计划不那么完美无缺，但也十分隐蔽，不至于稀里糊涂就被人发现还守株待兔的按在树桩子上。

钻了机械之城的人对于自家防卫系统无比自信的空子，Galliano一边在大脑里反复的梳理自己从离开机械之城到被抓的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一边将手腕在手铐上来回的摩擦。直到右手的人造腕骨的断开，他才突然意识到其中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机械之城的行动模式完全遵从于Sky建立的管理系统，像是Galliano这种操控者来跑外勤的时候少之又少，虽然接到的指令上说明由于是他的人造人逃离所以指派他亲自回收。可是不同于以往的情况，既不需要通过虹膜指令签到，也没有高层亲自下达的声纹许可。

当时Galliano正在火头上，并没有想那么多，况且指令由中央处理器直接输入日程表，谁有那个本事来控制机械之城的中心电脑？但重新审视后就会发现里面的一切都不合常理。

作为Sky亲手制作的最后一具人造人，Kir的存在意义深重，可是命令却是要Galliano完全销毁其存在，为了破坏Kir的处理器还派发了特殊的病毒程序。从机械之城的技术保护模式来说，这样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还在尽可能回收Sky生前创造的科技的高层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先前Gallaino也起过疑心，他的激光刀虽然破坏力强大，但不至于能够让人造人高强度的愈合力直接失效，那个被分配给自己联系机械之城指挥台的男人居然会在自己的刀上做手脚，没有后台科技支持根本做不到。

但所有的怀疑都在见到Kir的瞬间被抛在了脑后，激烈的情绪撞击在一起，剩下的只是无法将爱恋表达出来的怨恨。想都没想就出手的行为几次回想起来都令Galliano觉得心里一阵苦涩，恨不得把对Kir所做的一切在自己身上复制十遍才能解恨。

可即使当这个爱着Kir的男人把问题都清理出来也依然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说是针对机械之城的阴谋，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根本没法解决。

像是Galliano这种操控者都是从小被培养出来，更不要说那些一生都与机械之城拴在一起的高层人员了。

从人性的方面来讲，就算有一两个不甘心至死都要留在这里的人，费尽心血与时间，终于爬上能够操控中央处理器的地位，也无法单独进行这样庞大的计划，中间少有差池就会立即被巡航检测系统发现。

况且，中央处理器是Sky发明的最伟大的人工智能，拥有自我学习的能力，中心指令为基础三大原则，根本不是个人可以操控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Galliano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理出个头绪，只得在手腕终于被磨断大半后狠狠地摔在钢板上折断先脱逃出来在说其他。

从他被抓到挣脱束缚一共花了将近三天，在这段时间里Kir不知道会被带到哪去，而Galliano所有的证件跟通行钥匙都不能再用，不得不自己一点一点的从地基管道里摸进中心城市。

不过Galliano也意外的在自动街道的监控上发现机械之城的防备在逐渐的衰弱，从外围开始警备在逐步的被关闭，就连紧急情况下的自控装置都一并的被接触了程序。

站在漆黑一片的墙角下，Galliano看着整条街的灯光与摄像头光点都接连熄灭后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来。

不同以往的机械式的嘈杂，这座城市似乎正在缓慢的死去，齿轮摩擦的声音变的孤零零，少有的几个人造人也在几个拐角后消失了身影。

莫名觉得诡异，Galliano虽然好奇却觉得对自己来说是个诱人的机会，趁着这座钢铁城市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也许有机会将Kir救出来也说不定。

通过以往的经验，人造人被销毁之前都会被带进生命之塔最深处的禁闭室里进行最终审查，里面的纳米机器人会把所有的程序逐一删除，只剩下基础无法毁坏的部分再导出资源与数据，最后送到高能激光隔离室里进行溶化分解。

一般来说消耗的时间根据人造人数据库的大小来决定，推断着Kir的外用程序都应该已经在删除阶段，Galliano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摸进装备库偷了几件趁手的武器就直接闯入了生命之塔。

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防守的机器人切成了好几块，把地牢一间间的翻了个遍连拥有自主意识级别的人造物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Kir那个有着一头黑发的高端人造人。

这下彻底茫然的男人拎着长刀顺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一节节的走着，眼睛所到之处皆是寂静，连找个电子信号的地方都没有。

几乎就在Galliano的双腿都要麻木的时刻，楼梯的上方却被关闭了。

一扇标注着“禁止通过”的磨砂玻璃门挡住了男人前进的脚步，用指节敲了敲玻璃的表面确认一下质感，根本没有想过门后有着什么的Galliano直接用手肘砸碎了写着警告的位置。

出乎人意料的，这里的警报并未关闭，Galliano被突然想起的警笛声吓了一跳，来不及后悔自己的莽撞就见身后的楼梯以字节删除的速度自下至上的分解消失。

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接连在剩余的玻璃上踹了几脚，Galliano护着脑袋就闯进了被封锁的区域。

接下来的行动完全没了头绪，全权依靠着本能的选择在一条接着一条被封闭的通道内穿梭。但就算像是逃犯一般被激光网和警备机器人追的上蹿下跳着，Galliano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如果不能够依照计划行事，那么就干脆直闯中心指挥台好了。

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Galliano一路上连续砸烂了好道防备门，也不在顾及动静，能用上的武器全都使了个遍，甚至连惦记了许久的激光火箭筒也背了出来，架在钢架间对准某一扇三层隔离门轰出了惊天动地的两炮。

完全是一种闯关的模式，打砸到后面Galliano自己都开始兴奋起来。以至于最后一枚子弹将控制盒打坏，机械之城权利的集中点－控制中心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Galliano都没有立刻回过神来。

通电的匕首在手里掂了两掂，抬手就对准坐在指挥台台上的男人抛了出去。尖锐的顶端擦破了空气旋转着形成一股扭曲的电花，准确的擦过男人的肩膀扎进了正在不断变换数据的显示屏上。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警报，也没有拿着枪蹦出来的护卫，那个曾经立于权利顶端的男人摇晃了两下就直接跌下的座位坠进了电网的缝隙里，一阵黑烟之后化为了灰烬。

没有想过这种结果的Galliano愣了好一会才收回支在空中的手臂，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面的担忧与愤怒并没有消除一毫，机械之城里的情况也没有任何转变。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令人摸不到头脑，纵使Galliano把所有类似的情况全都搬出来也无法解答任何一个被提出的问题。

然而随着Kir消失的时间越久，这个男人就越发的急躁，等焦急冲破了极限反照回来的却是超脱般的冷静。下了最后的誓言，Galliano决定无论生死，都要找到Kir，无论他是怎样的样子，无论生死，即使用灵魂也要拥抱一切，在生命的尽头深吻，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