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牵(生子)上——夜笼纱

作者:夜笼纱  录入:06-03

云修儒轻轻动了一下胳膊,没有挣开,只得由他抓着,低声道:“魏兄莫要如此,小弟何以克当。”中兴帝见他没有躲开,心里好不欢喜,蹲下身道:“守真,另表舅那里就不必去了。我们兄弟日后就住在一处,如何?”云修儒摇摇头道:“使不得。魏兄的恩情小弟无以为报,怎好再到府上叨扰。”中兴帝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我至诚一片带守真,守真却从未拿我当兄弟看。哎,也罢。你且随我一道进京。一来路上不会出事,二来比你自己走得快得多。你那表舅近况不得而知。若他嫌弃你,或已不在京中,你务必要来找我,切记切记。”云修儒此时心中乱的很,抿着嘴不敢看他。中兴帝见他不答话,心里一急,手上又再加了些力。云修儒如何经得住,疼的秀眉紧蹙,额头已见了汗,咬着嘴唇儿楞没叫出来。中兴帝正等他回话,忽见他脸上有隐忍之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用力的抓着他的胳膊。当下慌忙松开,一面要掀起他的袖子来看。云修儒挣扎道:“又不是面做的,不妨事的。”中兴帝见他执意不肯,也不逼他,起身道:“为兄常年习武之人,手脚极重的,你怎么不叫了?害自己白白的受苦。”云修儒苦笑一声道:“小弟已经习惯了。”中兴帝听的鼻子一阵发酸,道:“你随我一道回京吧?”那话语之中竟带了哀求之意。云修儒轻轻点了一下头。

中兴帝脸上露出笑容,比开拓疆土还欢喜。眼珠转一转,又笑道:“守真,你叫我永光可好?”云修儒吃惊的望着他道:“这如何使得,哪有做兄弟的叫哥哥字的。”中兴帝叹一口气,不敢十分逼他。扯着嘴角儿笑一笑道:“你的心到像块石头,我总有一天会把它捂热的。”

这时,云娃醒了。她眯着眼睛,微张着小嘴儿在父亲胸口上来回地曾。小手儿不停的抓扯着他的衣襟,口里似有吮吸之声。云修儒顿时羞个满脸通红,慌忙立起身,背向中兴帝站着,轻轻地在女儿屁股上拧了一把。他向来疼惜这个女儿,委实不曾用力,哪曾想云娃竟扭身蹬腿的大哭起来。云修儒只道是自几手重了,心疼的眼圈儿也红了。中兴帝好歹做了八九个孩子的父亲,一眼看出这分明是婴儿找奶吃。心中甚是奇怪,问道:“孩子还未断奶吗?”云修儒抱着女儿坐在床边,神情凄凉的道:“她走的时候孩子尚未断奶,我只得抱着她央告村里生了娃娃的大嫂,分些奶与她吃。不知什么缘故,旁人一抱她就哭,也不吃奶。逼得我只得熬米汤喂她。这小妮子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一看见勺子死也不张嘴。我只好把米汤涂在胸口上,她这才肯吃。虽已断奶,这个习惯却改不掉了。”中兴帝此时恨不能将他拥入怀中。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忍耐,这才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他放柔了声音道:“你哄哄她吧。才好些,睡会儿吧。我出去了。”云修儒点点头,见他关上了房门,这才解开腰带,敞开了衣襟,露出雪也似的胸脯儿和那一点红樱。云娃急急的一口含住,一脸满足的弯起双眼。云修儒轻拍着女儿,悠悠的道:“已经三岁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呀?”话音刚落,直觉乳首一阵刺痛,忍不住咬牙道:“你属狗的吗,在乱咬就别吃了。”云娃扭了下身子,伸出粉粉的小舌头,在父亲的乳首上轻轻舔起来。云修儒只觉痒痒的,由不得笑道:“胡闹什么,吃两口算了吧,我想睡会儿。”云娃又含着乳首过了会瘾,这才放云修儒安歇。

中兴帝退出房后,赵定家立即将他请入自己房中。几个侍卫都在,还有一个四十来岁,容貌端庄,身材有些丰满,做富商打扮的人。只是那人嘴上光光,连半根胡须也不见。

众人向中兴帝请了安,垂手侍立一旁。中兴帝看着那“富商”笑道:“你来做什么?”赵定家满面喜气的向中兴帝再次跪拜道:“主子大喜,记妃娘娘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位公主,一位皇子。奴才们向皇上讨喜钱。”众人齐齐跪下贺喜。中兴帝看着装扮成富商的内侍骆缇道:“你的差事倒让他抢来做了,不如与他换换。”骆缇微笑道:“主子取笑奴婢了。奴婢无才无德,勉强在主子身边端茶递水儿还行,与赵大人换了,大人岂不要冤屈死了。不过,奴婢同赵大人的忠心却是一样的。”中兴帝挥手让众人都起来,笑道:“这个人,越老越油嘴了。记妃现在可好?”骆缇回道:“记娘娘因是投胎,又一下生了两个,所以身子十分虚弱。娘娘在宫里巴巴的盼着主子回驾了。”

中兴帝笑着点点头,也不说话,沉思片刻后,望着骆缇呆看。骆缇早已从赵定家那里听说了云修儒的事,正暗自揣摩圣意,猛抬头看见中兴帝直愣愣的望着自己,心上狠跳了几下。

只听中兴帝开口道:“相必你已听他们说了。他只道我是员武将,你们切不可惊动他。”回头又对赵定家道:“听说你新买了一处宅子,先借与我几日。”掉转头对骆缇道:“你来得到好了。即刻起,你便是我父亲的小郎君,姓倒不必改。你们也都记住了。”骆缇直接跪在了地上,老脸之上青红交替,甚是好看。几个侍卫低着头,咬着牙,笑的浑身乱战。中兴帝狠咳了一声接着道:“你不必回宫中,先跟着守真。就说是……”以下声音渐低再听不清楚。

中兴帝吩咐完毕,方要出门,忽又想起什么。转回身走到骆缇身边,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可怜那骆缇今日受惊不小,见中兴帝这般看他,又不只要出什么故事,吓得冷汗直冒,两股战战,直想往地上倒。多亏元太在一旁用力扶着,才没有倒下去。中兴帝看了一会道:“哪有做小郎君不戴耳钉的?险些误事,好险好险。”骆缇嘴里叫了一声“皇天爷爷”,一把抱住中兴帝的大腿,老泪纵横地道:“陛下陛下,奴婢都这把岁数了,若回到宫里,叫底下的人怎么说?这这,哎,本朝只有男妾男妃才戴耳钉。奴婢出会宫就戴上了。这这,陛下,陛下,内侍是不可以做人妾氏的,叫百官看见奴婢说不清楚,还要命不要?”

后头几个侍卫几乎忍出内伤,都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就笑出来。赵定家背着手,使劲儿的拧着拳头,咬着后槽牙,努力去想其他的事。

还是元太为人厚道,见骆缇哭得实在可怜,上前道:“主子,奴才想了一个法子。”骆缇一听此话,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放开中兴帝,双手抓牢了他的手腕儿道:“快说快说!”元太看着骆缇平时的月牙眼这会子瞪的溜圆,咽了口唾沫道:“我说了公公可别恼,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骆缇见他默默唧唧的,急得直叫“祖宗”。元太深吸了一口气道:“云公子若是起疑,只跟他说,当年老爷娶你进门让你净身已觉很亏待你,所以才准你不戴耳钉。”骆缇想了想,又望着中兴帝,一脸期盼之色。中兴帝见他满脸泪痕,想他在宫中好歹是司礼监的掌印,便是外头的官儿们也很是巴结他,如今被自己吓得可怜,于是,把个头点一点道:“就依你们罢了。”骆缇趴在地上一阵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中兴帝。元太叫了两个侍卫同自己跟出去。

赵定家扶了骆缇坐好,亲自倒了杯茶送到他手里,自己在他对面坐下相陪。骆缇灌了几口茶,定了定神道:“赵大人且仔细说与我听听,哪一位究竟何方神圣。”赵定家便把经过与他细细道来。骆缇迷了眼道:“我伺候陛下不是一年两年了,难得见他老人家在色字上动心。依大人看来,他比宫里最得宠的娘娘们如何?”赵定家正色道:“这话只敢在你面前讲,真真有云泥之别。”骆缇还是不怎么信,眨一下眼道:“再美,毕竟还是个男子。孩子都三四岁了,怕有二十多了吧。在常人是年轻,若说做男妾,哼哼,老了些吧。”赵定家笑一笑道:“我不与你争,眼见为实。横竖日后老兄要与他天天相见。”骆缇唉声叹气道:“这真是讨喜讨到晦气了。”赵定家竖起一根指头在嘴边儿,示意他噤声。骆缇道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敢是要出男后不成吗?以他的出身,哼哼,比登天都难。”赵定家知他此时气大,好意劝了几句方送他出门。

云修儒睡醒晚饭已过,感觉比白天又要好些。慢慢起身,忽觉左边膀子一阵酸痛,由不得抽了口凉气。中兴帝几步赶过来扶住道:“定是我手太重了,快让我看看。”云修儒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待看到雪白的膀子上乌青了好大一块时,中兴帝直骂自己鲁莽,又埋怨云修儒为什么疼成这样都不吱声儿。云修儒勉强笑道:“有什么打紧的,过两日便好了。”中兴帝对云娃道:“好好看着你爹,不准他下床我去去就来。”云娃这次很乖的点点头。

少时,中兴帝手里拿了个小瓶子进来。重新卷起云修儒的袖子,将瓶子里的药酒倒在自己手中,再抹在他膀子上。边揉边道:“有些疼,你且忍耐一会儿。”云修儒别过脸“嗯”了一声。这一次,中兴帝倍加小心的给他轻轻揉着。触手的肌肤滑腻异常,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幽香。

正在心猿意马之时,忽听云娃道:“你们做什么了?”中兴帝猛的惊醒过来,狠瞪了她一眼道:“你爹爹膀子疼,我给他揉揉。”云娃眨了眨眼睛道:“就这样摸摸便不疼了吗?你让让,我也会。”说着,摇摇摆摆地爬上床,伸着小手儿在父亲的手臂上揉起来。云修儒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按在怀里坐下道:“乖乖的坐好。”抬头示意中兴帝继续。云娃仰着头,不错眼珠儿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中兴帝几次暗中吓唬她,小丫头儿竟一点都不怕。一国的皇帝,叫个小女孩子看的犹如芒刺在背,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中兴帝给云修儒揉完了膀子,扶他坐在桌前,亲自与他布菜,劝着他能多吃两口,又与他说了名日启程的事,云修儒含笑答应了。云娃听说有马车坐,笑的不见眼睛只见牙。

第4章

一路之上,中兴帝与云修儒谈论些诗词歌赋,颇觉他应对娴雅。只是一件不好,他的诗句过于凄凉。云修儒不料这位兄长虽身为武将,文采着实不弱。看其诗,气势磅礴意境深远,细品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

夜宿店中,忽闻淙淙琴声。云修儒痴痴立于窗前,脸上有悲戚之色。晚风轻拂他的袍袖,恍惚间像是要乘风而去。中兴帝拿了斗篷与他披上道:“才好了,过来坐吧。”又道:“守真也会鼓琴吗?”云修儒微微点头。中

兴帝心中一喜,转身出门吩咐了几句。云修儒不解地望着他

少时,元太抱着张琴进来,放下后退了出去。中兴帝看时,只见琴身已有些斑驳,想是旧物了。拿了指套递给云修入道:“守真可愿与我奏一曲否?”云修儒见他殷殷期盼之情,只得答应。略一沉思,轻舒玉腕,修指慢捻,一曲月下霜悠悠响起。中兴帝虽不十分懂音律,可这曲子委实的太过缠绵悱恻了。

老天象是在应景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四周忽然静了下来,秋风夹着细雨打在树叶之上,劈啪作响。屋中笼罩着浓浓的忧伤。中兴帝分明看到云修儒有泪珠滑落,一颗一颗洒在古琴之上,重重的砸在他心里。弹到最后琴声呜咽,云修儒竟是泪流满面,伏在琴上,用手捂着嘴肩膀战抖不以。

云娃吓得抱住父亲的身子哭道:“爹爹怎么了?我乖乖的,并没有淘气呀。”中兴帝走到他跟前,一遍一遍轻抚着他的后背道:“你还有什么伤心事瞒着我吗?”云修儒哭了会,缓缓抬起身子道:“张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小弟承蒙他多有照顾,这琴还是先生教的。”中兴帝道:“他现在何处?”云修儒喘了口气道:“听说,我被赶出来后,先生同家父闹翻了,辞馆而去。”中兴帝道:“他即这样照顾你,就没去看你吗?”云修儒忽然狠狠的道:“那畜生在外宣扬说,先生是恋……恋,恋着我的美色才待我好的。先生怕再与我添事端,只得留下银子回乡去了。我那时正病的厉害,竟不能与先生话别。”说罢,眼泪又流下来。中兴帝好言相劝了半日方才止住。

云修儒只觉有些累了,本打算安歇,可云娃非闹着要洗澡。无奈,只得叫伙计端水进来,给她从头到脚的洗个干净。到最后,衣服打湿了好大一片,索性又叫换水,自家也洗了个澡。

这一夜,中兴帝还同了云氏父女在一间房里睡了。

次日,众人继续赶路。

云修儒自来世上,至亲之人对他不是恶语相向,便是对他不闻不问,要吗竟对他百般羞辱。年幼只时便知晓了世态炎凉。奶娘夫妇与他父母般的慈爱,使他不至于心灰意冷。自有了女儿,心中便有了牵挂。暗暗发誓,再苦再难都要忍耐,只为将她抚养长大,看着她为人妻为人母。如今遇上这个魏昭。伤心之时得他温柔宽慰,听他言语,似乎隐约有那层意思,看他举止,却并无一丝轻浮孟浪。云娃撒娇要吃奶,他都避让出去。他自称只是个从四品的小官儿,可单看那几名家将便知绝非如此。想他府中定是妻妾成双,儿女成行。自己若贸然前往,岂不惹人非议?投奔表舅只是临时起意,他若搬走,竟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中兴帝见云修儒这几日有些心绪不宁,忍不住问道:“眼看就要到京城了,守真不喜反愁,是何缘故?”云修儒微微叹气道:“进京之时不曾去信知会舅父不知……”中兴帝见机会来了,笑道:“无妨。你可有他的住址?”云修儒道:“小弟记得,西城棉花街,青梅胡同儿。”中兴帝点点头,探身车窗外,与赵定家边使眼色边交代。赵定家如何不明白圣意,叫了个稳妥之人低声吩咐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两日后众人到达京中。

云娃张着小嘴儿,惊异的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两边摆摊儿的小贩。毕竟是三朝古都天子脚下。街道宽阔平整,房舍比别处高大整洁,酒楼客栈店铺更是修的富丽堂皇。百姓们衣着齐整,妇人皆佩戴金银首饰。

云娃一眼瞧见街边有个卖包子的。好大的笼屉,里面放着二十几个热气腾腾硕大雪白的包子 。馋的她口水直流,撒娇的要父亲买。云修儒低声呵斥了几句,云娃委委屈屈的低着头,不再吵闹。中兴帝在一旁道:“到了伯伯家里,有的是好东西与你吃。”

在城里走了约半个时辰,马车在一所宅院前停下。骆缇早预备齐整了侯在大门内。

中兴帝先跳下马车,伸手接过云娃,最后扶着云修儒下来。骆缇总算明白赵定家为何对他赞不绝口,中兴帝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便是自己,竟也恍惚起来。

云修儒不知这个相貌端庄和蔼的男子是谁,直到中兴帝向他施礼问安,唤他做“郎君”时才知道,他是义兄父亲的男妾。便又打量了他一眼,果真嘴上光光。

云修儒上前与他见礼被他一把扶住道:“真真是个俊俏的孩子。你们即已结拜成兄弟,若不嫌弃,就同他一般称呼我吧。我只当又多了个儿子。”

云修儒拉了女儿的手道:“快与阿翁请安。”云娃上前,甜甜的叫了声:“阿翁万福。”骆缇细看时心中暗道:“却不要看走了眼,这小妮子日后必是个倾国倾城之貌,但愿不是红颜祸水才好。”当下,弯腰把她抱在怀里笑道:“你叫什么名儿啊?”云娃回了。骆缇笑着点头,从身上取了个玉佩与她放在手里道:“阿翁给你个见面礼,可喜欢?”云娃看时,是个用玉雕成的蜻蜓,双眼嵌着红宝石,煞是好看。云修儒道:“小孩子家如何拿这等贵重之物?万万使不得。”说罢,又向女儿使眼色。云娃几曾见过这个,恋恋不舍得摸了摸,看了看父亲,再看了看骆缇,小声道:“谢谢阿翁,我不要。”骆缇把那小手儿合着玉蜻蜓包在自己手里道:“只是个小玩意儿,孩子既喜欢就留下玩儿吧。若是再过个十年八载的,便是嫁妆还要备一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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