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秀气的土匪头子的穿着,以及他和手下那副小人模样,心情竟然大好,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再次看到
自己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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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头儿……」
林懒飞快的奔进大厅,所谓的大厅,只不过是一间稍微宽敞明亮点的房子罢了,见冷落正在那里喝水,他心想头
儿啊,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煞星都要打上门来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说,头儿我刚受了一番惊吓不知道吗?」
冷落向上翻着白眼,依然动作优雅(他自认为的)的喝着水:嗯,葛三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把自己推出去,要
想想怎么罚他才好,是抓一条蛇放到他的房间里呢?还是在他的鞋子里放两只肥虫呢?
「肥羊……肥羊来了……」林懒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时间说话都不会措辞,而
他的话也成功让冷落把一口水喷了出来。
「今天之内,不要在我耳边提肥羊两个字,明白吗?」
冷落揪着林懒的耳朵大吼:「妈的就是你们误导老子,说什么山下有肥羊,结果那哪是肥羊啊,分明是索命的无
常,要不是老子见机的快,眼光又准,你们现在还有命吗?现在竟然……」
他的话嘎然而止,就那样维持着揪耳朵的姿势呆呆看着从门外悠闲踏进来的慕容鸣涧,而林懒还不知道煞星已经
到了屋里,兀自在那大呼小叫:「头儿,我知道错了,不是肥羊,是无常,白无常,你先把我耳朵放开了,很痛
耶……」
冷落回过神,连忙松开了林懒的耳朵,使劲儿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大……大侠,真是……好巧啊,我知
道,你是……路过,想……想讨碗水喝喝吧?林懒,还不快去给大侠倒杯水,这么没眼色呢。」
慕容鸣涧看着冷落的表情,肚子里的肠子都笑的打结了,果然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土匪头儿一点都没有令自
己失望啊。
慢慢的逼近冷落,看见对方白皙的面孔上瞬间出了一层细汗,他想着火候差不多了,再演下去演过了,把这人吓
昏过去可就不好玩了。
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刚刚你说我是什么?索命无常?嗯,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啊,不……不喜欢吗?也是啊,无常怎么能够衬托出大侠的威风呢?」冷落打着哈哈:「那……那不如叫阎罗
吧,阎罗是地狱之主,大侠……大侠对这个称呼……可否满意?」
刀呢?自己的刀呢?冷落一边胡扯,眼神就四处飘移着,然后一眼看见挂在墙上的片刀,他心中懊恼,暗道早知
道,就该把刀随身带着的,没事儿挂墙上干什么啊,要突破这位祖宗的防线,应该很困难呢。
眼光落在慕容鸣涧腰间佩着的弯刀上,银色隐隐发着光芒的刀鞘立刻让冷落的眼睛放出七彩光芒。
天啊,这是纯银的吧?哇,竟然用银子做刀鞘,好有钱啊,还有那上面镶嵌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玛瑙玉
石?哇哇哇,真不愧是一头肥羊耶,那些小子这次的眼光的确是奇准无比。
只可惜啊,这不是肥羊,这是一头肥虎,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那连饭都吃不饱的小羊羔,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冷落很悲哀的想,暗道老天爷真不够意思,好不容易遇见个大买卖,结果却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你对这把刀有兴趣?」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冷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让他又一次认清面前事实,肥虎虽
然肥,奈何他不敢动也动不了,这还真是一件残忍的让人吐血的事情啊。
不过仔细看看慕容鸣涧,觉得他也不像是专门来找自己等人麻烦的,毕竟人家是大侠嘛,怎么会和自己这种小虾
米计较,一时间,冷落有点摸不清慕容鸣涧的来意,而越是摸不清,他心中就越害怕。
林懒把水端进来,刚放到桌上就要往回走,不过下一刻,他胳膊已经被自家头儿给拽住了,抬头哆哆嗦嗦的看了
一眼慕容鸣涧,再看一眼冷落,这胆小的家伙硬着头皮低声道:「头……头儿啊,我还要去做事,你要有什么吩
咐……再……再说吧。」
「你现在的事情,就是在这里随时伺候着。」冷落暗暗磨了几下牙齿,这些没义气的手下啊,没看见他们的头儿
现在就是生死一线了吗?一个个竟然要在这时候抛下他脚底抹油,哼,门儿都没有。
慕容鸣涧看看冷落紧紧拽着林懒胳膊的手,再看看他面上僵硬的笑容,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指了指林懒道
:「你出去吧,我和你们当家的有话说。」
「别……别啊,这里都是我过命的兄弟,有什么话当着他们的面说也是一样的。」冷落大叫,但话音未落,林懒
就挣脱了他的胳膊,一溜烟跑到门边,显然并没有被自家头儿这句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打动。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想要你的命。」慕容鸣涧好气又好笑,径自来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
冷落道:「你坐啊,我是真有事要和你商量。」
冷落战战兢兢的坐下,心里却快要气的吐血了,心想这是我的山寨啊大侠,怎么你倒比我这个主人还随意,不过
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典型的小人呢,小人都怕死嘛。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一时间,倒也心安理得了,只要慕容鸣涧不是来报仇,万事好商量。
「大侠,不知道您有什么地方需要小的们效劳,这个……难得您开口,我们自然是要尽力帮您做到,但是大侠你
也看到了,我们这山低庙小,过路又没有什么行人,难得开张一次,这家底加起来,只怕还不如您那把银刀……
」
冷落絮絮的说着,等他说完了,慕容鸣涧才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是来和你们要钱的,别说你们这个破寨
子,就算是皇帝的金銮宝殿,也不放在我的眼里。」
「不要钱啊?不要钱就一切好说。」冷落大大松了口气,一张秀气的脸也笑开了花,心里却暗暗骂道:「奶奶的
,不要钱你不早说,害我浪费了半天的口舌,敢情你心里扭曲,就喜欢看别人卑微的样子是不是?
其实他这真是冤枉慕容鸣涧了,魔宫宫主们都讲究雷厉风行,最讨厌的就是啰嗦。如果现在换别人坐在慕容鸣涧
面前,只怕两句话过后就被扔出去了。
但是慕容鸣涧却十分喜欢看冷落这样唠叨的样子,他很清楚,面前这个秀气漂亮的土匪头子虽然长的不错,却是
标准的小人,怕死爱财又爱记恨。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这是他最瞧不起的一种人,可他看见了冷落如同护窝的麻雀模样,心中却觉得十分舒畅,所
以才兴致盎然的看完了他的表演。
「我来,是为了避祸。」慕容鸣涧悠悠的吐出此行目的,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冷落的反应了,相信这个土匪头儿决
不会令他失望的。
第二章
「避……避什么?避祸?」冷落呆呆看着对面的慕容鸣涧,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然后他使劲儿的吞了几口唾沫,好半天才僵着笑容挤出一句话:「大……大侠,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你……你
不会是要在我们这里躲避你的仇家吧?」
「真聪明,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来你们这里躲避仇家的。」慕容鸣涧打了个响指,表达对冷落的真心赞美。
不过冷落可不吃他这套,一听这话,他就「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你胡说什么?你都要躲的仇
家,还指望我们能帮你抵挡吗?」
接着他又抱了抱拳,收敛起凶焰,一张秀气脸蛋皱成了苦瓜:「大侠,我求你了,害人不是这么个害法啊,你说
你惹了厉害对头,要死的话一人死也足够了,你要拉上我们山寨里这么多人陪你送命,死后也没办法升天不是?
」
慕容鸣涧的眉毛跳了跳,心想很好,怕死贪财爱记恨,除了这些之外,竟然还有一张毒舌,有意思,真有意思。
冷落见他的眉毛动了,刚才的急怒不由去了一半,但他可是万万不敢收留慕容鸣涧的,低声哀告道:「大侠,你
是大侠啊,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让别人跟着遭殃,才是你们的大侠本色……」
「谁说我是大侠的?」慕容鸣涧好笑的摇头,然后忽然凑近了冷落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实话告诉你
吧,我是一个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大侠在我手里不知道死多少了。」
话音落,他一挥手,冷落就觉面前寒光一闪,再回神的时候,慕容鸣涧已经气定神闲的站在了几步开外,双肘抱
胸,笑吟吟的看着他。
「咚」的一声,大厅里唯一的一张八仙桌分成几十块轰然倒在地上。
慕容鸣涧很有信心,这一招用来震慑冷落,已经足够用了。而冷落的确也没有令他失望,他呆呆的看着那张八仙
桌,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样,现在你可让让我在你这里避祸了吧?」慕容鸣涧闲闲的问,顺便挥了挥衣角,啧啧,这地没有铺砖,
衣服沾在上面,都有些脏了。
「你……你还想在我这里避祸?」对面传来颤颤的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接着冷落一个高儿
跳起,奔着他就过来了,一边大叫道:「这是我们山寨唯一一张完整的大桌子,你……你竟然二话不说就给我劈
了,我……我要杀了你,不对,是劈了你,我要给桌子报仇,要把你当柴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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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说江来,你就不能轻点儿吗?敢情这不是你的胳膊对吧?」慕容鸣涧坐在土炕上,伸着胳膊龇牙咧嘴
,浅麦色的肌肤上,有一条红红的印记。
「宫主,我已经很轻了。」江来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一边努力的往那道红印上擦药酒。他性子木讷直率,从来都
是有什么说什么,再加上慕容鸣涧的个性算是不错的,所以这个侍卫虽然忠心,却决不愚忠,该瞧不起主子的地
方,他一点儿都不掩饰,就像现在一样。
像话吗?堂堂的魔宫宫主耶,竟然被一个小土匪头子的木棒给打中了,这要传出去,总宫主还不一脚把他踢到天
外去啊,丢人,太丢人了。
慕容鸣涧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好属下在想什么。提起这个,他也是窝了一肚子火,不明白自己在那一瞬间怎么就被
猪油蒙了心,为什么会觉得土匪头子张牙舞爪怒气冲冲的样子又漂亮又可爱呢?要不是因为这个恍惚了一下心神
,十个冷落也别想沾到他的衣袖。
再狠狠的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那凶恶的眼神成功让冷落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的守财奴往后退了退,
蜷着身子在墙角蹲好,不服输的个性却让他在大脑下达命令之前,就已经大逞口舌之快。
「大侠,用不用这样啊?你又不是出娘胎就是大侠,既然练了这么一身好功夫,说不定多少刀枪都挨过了,如今
我这不过是一根小小的木棒而已嘛。」
这个家伙还敢说?慕容鸣涧嘴巴都气歪了,胳膊上的疼痛更助长了他的怒火,凶狠的眼神一变,变得高深莫测起
来,然后他看着冷落,阴恻恻道:「一根小小的木棒而已?要不要我用这根小小的木棒也给你来一下子?你放心
,我不用全力,只用五成的功力。」
五成功力?那我也成肉饼了吧。冷落想起那石破天惊的一刀,再多的不甘都只好吞进了肚子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连鸟儿和虫子都停止了鸣叫,在这样的夜里,冷大寨主凄楚的踏着清冷月光,抱着
一床毯子来到了葛三住的土房中。
「头儿……你……你怎么来了?」大概是刚被吵醒,理智还没有回笼的缘故,对于他的到来,葛三只表现出了万
分的惊讶,丝毫没有一点儿热烈欢迎的意思。
冷落没好气的看了这个不讲义气的属下一眼,蛮不讲理的把毯子往炕上一铺:「少废话,头儿我今晚就在你这里
睡了,你给我睡到地下去。」
「不……不是吧?头儿,你那间房可是咱们山寨里最好的一间了,我这土炕上又脏又破,你……你住得惯吗?」
葛三挠挠头,更加惊讶了。
其实说心里话,他们都不觉得头儿那间破房子和他们的有什么两样,山寨穷,什么都是靠的自力更生,这些房子
都是大伙儿和着稀泥盖的,冷落那间房连块砖头都没多用过。但是头儿却常常都说他的房子是最好的,久而久之
,大家也都默认了他的房子是最好的,是男人就爱面子嘛,何况头儿怎么说,也算是个首领。
就因为认定了自己的房子是最好的,所以睡觉的时候,冷落从来不和下属们一起共苦,只住在自己的土房里,因
此他今晚上会过来,才会让葛三万分的惊讶。
「住不惯也得住。谁让我住得惯的被抢跑了。」冷落悲愤的小声呐喊着,一边恨恨瞪着葛三:「都是你们这群不
争气的,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老虎架不住狼多,我就说咱们和那个混蛋大侠拼一次吧,可你们看看你们那没出
息的样子,唉,我真是遇人不淑啊。」
葛三满脸黑线的看着自家捶胸顿足的头儿,心想当初跑的最快的那个不就是你吗?不过考虑到头儿爱记仇的小心
眼,这话他可没敢说出口,认命的爬上炕:「我说头儿,那大侠把你的窝占了不说,还把你给赶出来,这可也太
过分了,你就没理论理论?」
「他倒是没赶我走。」冷落哼哼了两声:「不但没赶我走,还热情的要我和他一起住呢。」
「那你还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葛三更加的惊讶了,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进被子中,同时眼疾手快的拍死一个刚想
向他发动袭击的蚊子。
「他是要我和他一起住,但那也得我敢啊。」冷落磨了几下牙齿,一想到慕容鸣涧不怀好意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和
嘴角边那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他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头儿,你又不是大姑娘,怕什么啊?」葛三放肆的大笑着,却在冷落冰凉的视线里慢慢收了声,然后这家伙很
没骨气的把头钻进破毯子里。
冷落收回视线,哼了一声,然后把身子往墙上一歪,(土炕都是一面靠墙建造的。)默默的出起神来。
属下们都是从附近村庄过来的,有的是因为被那些狗官逼的没了活路,有的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觉得这里有
吃有喝挺好,才会留下的。因此别说见世面了,就连有些城里人都知道的东西,他们也都不明白。
苦笑了一下,思绪飘飞回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冷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甩甩头,连忙逼迫自己不再去想,每次
一想起那些事情,心就好像被劈成了八瓣儿,有时甚至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一掌拍向眼前的一个蟑螂,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力气不够的原因还是他心存慈念,总之,那个蟑螂在遭受重创之后
,仍然有力气继续向前行进,最终消失在冷落的视线里。
「没错,就是这样,管它什么不堪什么创伤,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做人嘛,就要活的和蟑螂一样,别人越想
要你的命,你就越要活的快乐逍遥。奶奶的,不就是一个什么狗屁大侠吗?等着,给我等着,看爷爷我怎么收拾
你。」
冷落小声的自言自语完,那边葛三的呼噜声已经在整间房内回响了,他看了一眼猪一般的属下,恨恨道:「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