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一点点——路烟

足足比自己大了七岁！不知道他会不会年纪太大把今天的事忘掉，最耗是不记得自己的脸，下次见面也不要认出自

己来。

可是，不认识自己又怎么会无端跑来招惹他……

为什么这么惨，一下就惹了个大麻烦？

那家伙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心乱如麻的林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想象将来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惨况。左手攥着右手，使命地揉

着搓着，两只小手绞弄得红通通的他也不觉得疼痛。

说不定，说不定他真的会做一些卑劣的事情来。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和善内心肮脏的人多得是……

他肯定会仗着自己领班的身份欺负自己，肯定会……他还会给自己按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说自己这也干不好，那

也不会干，然后辞退自己……他还会故意安排许多工作给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后一分钱都不给，再把自己

赶出餐厅……真是惨绝人寰啊！

他、他、他好卑鄙啊！居然因为一件小事就这样折磨自己，太过分了……

此刻，林言已经给知秋戴上了一顶“恶贯满盈”的大沿帽，又把自己归属为了受苦受难受压迫的“杨白劳”一类的

人，满腔都是对他的愤恨。

……

初次工作，诸多不便。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学，林言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他又特别害羞，不爱说话，一对上客人就手足无

措。虽然勤劳是他一个很好的优点，但对于门庭如市的“西典”餐厅是不够的。一个好的服务生他必须懂得如何应

对不同得客人，懂得如何处理突发状况，而向客人介绍、推荐餐点这类更是应该掌握的基本技能。

这些他还没有机会学，一张口就遇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大声点，大声点，不要怕吓到人，你只管大声，吼出来都没关系。”这是第几个人对他说了？

低下头，红着脸，声音就像是哽在咽喉里呕都呕不出来。他们只会跟他说“大一点，大一点！”，他也想呀，就是

怎么都大不了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只有这么大，他在轻松无拘束的环境下的声音可以让人震耳欲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紧

张就那么小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很努力想大声却做不到。他很沮丧。

怎么办？怎么办？

啊！又出状况了……好想哭哦。

“怎么了？”他听出来是那个歌唱得好听，舞跳得好看的人，便将头低得更低，要是地上有个洞就好了。

“事情是这样……”旁边的一个服务员好心帮他向知秋陈诉事情的经过。

“唧唧哇哇、唧唧哇哇、唧唧哇哇……”

忽略服务员毫无形象的模仿动作、四处飞溅的唾沫，再删掉繁冗话语中许多不必要的关联词、修饰词、拟声词，知

秋总结出一句话：客人不满意餐点，要求退货。

“是谁负责的点餐？”

“我。”同样被忽略的林言小声回答，一颗头要埋进肚子里去了。

“2号桌是吗？”知秋整了整衣衫，离开吧台向巨大壁画下的餐桌走去。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必过去了。”拦下要跟在后面，打算去挨骂的林言，知秋看了一眼不远处独自坐在餐桌边的

客人，皱起好看的眉，说：“你们都没有去安抚客人吗？”

“又不是我的客人，要赔礼道歉也是他去呀。”好心的服务员不满抖了抖她丰满的胸部。

知秋的脸沉下来，“何姐，你要知道客人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而是我们餐厅的，他们走进这里我们就必须用心

服务。”然会扫了一眼垂着头的林言说，“午餐时间你到休息室等我。”

林言哭丧着脸，心想死定了！都是这个破何姐，说什么让他练练胆叫他去接待这位客人，一看就知道是以前来过西

餐厅的大叔想要尝尝鲜，弄了个牛排想了半天才说要三成熟的，一刀切开见到血就大喊服务员怎么没熟就端上来，

哎……真倒霉！

林言望着远处彬彬有礼向客人说什么的人影，心寒地攥紧腿上的裤子。他会不会辞退我啊？

“好了，没事了。”噙着笑，知秋回到吧台对吧台里的服务员说，“送一杯刚推出的夏日饮品给2号桌的客人，就

说是餐厅免费赠送给他的。”吩咐完又回头对林言说，“客人重新点了一份同款的牛排，这次要全熟的。”

“那……”林言也觉得自己俗气，可是钱的重要性不能忽视，刚才那虎背熊腰的客人差点拿刀叉将他分尸，还严重

声明一分一毫都不会付。

“呵呵，他自己买单。”

“喔？”林言不爽，才一会就从一毛不拔变成豪客了？还愿意付钱再买一份，这么好说话？

面前的人笑得灿烂，林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2号桌的饮品已经送了过去，先前一副要吃人的凶神恶煞客人此时

的脸上洋溢着豪爽的笑容。

玩川剧变脸啊！林言不解的眼神再投向面前的人。

“好好干，”知秋说，“沟通很重要。”

林言低头不语。

……

“林言，你可以说话再大声点，你能够做到的。”知秋坐在他旁边，林言一看他休闲的架势就知道这次休息室密谈

的时间大概不会短。

“嗯。”脸上毕恭毕敬，心里却暗想：还不是你存心报复我！我的声音也不是很小，说那么多干什么，要杀要刮给

个痛快。

“你不用紧张，”身边的男人笑了笑，“你工作很卖力。”

“其实你很不错，要学会相信自己。”我也晓得自己很不错，可别人不觉得吧！

不过把我这么勤劳的人辞退，那可是你们的遗憾，所以不要辞退我，不要啊——

“人不都是十全十美，你也不要自卑，知道吗？”我才不自卑。

“相信过一段时间，你就会适应这里的工作。”

男人突然伸手，揉了揉林言的头发，感叹，“小孩子真是可爱！我有一个表弟跟你一般大。”没你那张稚嫩的娃娃

脸可爱吧！

“你不用那么怕我。”胡说，才没这回事！

“教你一个方法，每天做一遍，你肯定会有信心。”男人眉梢带笑，站起身，“来——跟着我做。”

林言恭顺地起身，心里七上八下。

双手拍掌，男人收敛了笑容，正色喊：“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

洪亮、激昂、激情。

然后又双手交叉抱胸，再两手握拳竖起大拇指伸展出去，“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这是什么？

林言瞅了瞅歪着头瞧着自己的男人，吐血的心都有了。让他做这个？

真丢脸！他心想，只要被人发现他做这个“真的真的很不错”，肯定恐怕马上就有人打120叫救护车送他去精神科

了。他才没这么笨，冒险丢这种脸。

“怎么不做？”见他一动不动，男人发话，“不会吗？那我再做一遍，你跟着做。”

“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男人又做了一遍，林言还是无动于衷。可爱的脸凑到他眼前，男人佝着腰，脸颊像包子一样鼓起，探究的眼神似乎

在询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做。

林言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慌乱。刚才一瞥，他透过敞开的领口看到了男人锁骨下面雪白的胸膛。

“怎么了？”修长的食指点在红润的下唇，然后上唇抿一下，轻轻将手指含在唇瓣间，男人漆黑的瞳仁十分纯真。

心如小鹿乱撞，林言收回心思，机械地做出可笑的动作，有气无力地叫喊：“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我是真的真

的真的很不错……”

念完台词，他还一边嘀咕：“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很不错，也不用这么多‘真的’来修辞吧，多拗口！”

身旁的男人满意，恢复常态，俯视他，淡笑，“真正的信心光靠这些是不够的。”

和蔼的眼神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男人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许多孩子气的表情和动作。林言迷惑了。

……

最后，林言还是被光荣地流放到大门口站岗去了。

知秋把他带到大门口，微扬着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他直哆嗦。

“好好干！这可是个重要的岗位，它是我们餐厅带给客人的第一印象，一定要把握好。要笑得热情不谄媚，真诚不

矫作，声音要洪亮又不能惊到人。在这里还可以锻炼你的嗓门，好好做，知道吗？”

“知道了……”在脑子里对着栾知秋的遗照作三鞠躬，及家属谢礼彻底演习了一遍。

拍了拍他的肩，知秋潇洒离去，留下他在门口作雕塑状。

餐厅开着空调，所以门是关着的。林言就多了一项帮客人拉开门的重要工作，可是每次他拉开了门就是把那重要的

一声“欢迎光临”给忘记了，致使知秋让他锻炼嗓门的计划彻底失败。

他百无聊奈地站在门口，透过典雅的木质大门的玻璃，他可以望见广场上有工人在烈日下搭建舞台。听说是这个城

市的某个电视台今夜要举办晚会，借此机会让几位栏目主持人现场表演节目，与人民大众联络感情。

巨大的铁架子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林言心想要是自己上的晚班就好了，站在门口还可以看节目，多好……

“小伙子，不错嘛，神游太虚呢。”

耳朵痒痒的，一扭头，笑靥如花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呵，你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发呆，啧啧……真不容易。”

林言无措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这次确实是自己的错，都怪自己工作不认真。他红着脸低下头，不敢面对那张温柔的

笑靥。他有罪啊，怎能有辱使命，怎能弃餐厅的形象于不顾……

“呵呵……别这样，下次别在犯就好了，”林言的样子惹得知秋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下班了，下班了，去吃

饭吧，哈哈哈……小孩子，都像你这么可爱的吗，哈哈……”

林言窘得头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红着脸蹬蹬蹬地跑开了。身后又传来一阵如雷声的狂笑，他可以想象到那个人笑

起来一抖一抖的瘦削肩膀，笑得透不过气来会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喘气……

“哈哈哈哈……林言，你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啊……”

“天，就跟鸭子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呜，不行了，哇哈哈……呜，透不过起来了，哈哈哈……好可怜，

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林言一边诅咒那个笑得快窒息的家伙，一边为自己辩解：什么像鸭子？哼……同学都说

我跑起来像企鹅好不好，真是个没品的人！

“小鸭子，我今天教你的操要记得天天做啊……哈哈……”

拐过弯，后面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那人嚣张的声音，林言把这句话从大脑删除。天天做？做梦吧！

……

吃完饭准备回宿舍，林言发现没带笔记本。这几天都有培训，抄了很多笔记，店长还说明天要对他们几个新来的员

工进行检查。他打算回去宿舍好好温习温习笔记，在学校他一向都是好好学生，在这里自然也要做名好好员工。

打发明倾先走不必等他，林言一路小跑奔向员工休息室——中午在那里坐了会，离开的时候忘了拿笔记本。

在去休息室的走廊，路过经理的办公室，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清亮的嗓音。“几个新来的员工都不错……”林言自

然而然站住了脚，在门外笑得特阴险，知秋对谁都爱说“不错，不错”，真是好玩。

“不过林言可能还是不习惯，还存在些问题。”清亮的嗓音夹杂了些许的担忧。林言原本的好心情被打得烟消云散

，一颗心沉到谷底。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这样说！

这时办公室里响起另一个声音，“他年纪还小，又纯真了点，但是学东西学很快人也特别勤劳，多教教他，不会有

什么大问题。”这是……店长的声音？！偷听的林言既惊喜又伤心，在乎的人在损自己，没什么印象的人又帮自己

。

“下周还让他上早班吧。”知秋提议。

咬着唇，林言对知秋也憋出了一肚子的意见。他太过分了，别人都没像他那样说自己，他肯定还记恨那件事……还

假惺惺地教他这教他那，都是些骗人的鬼把戏。鼻子酸酸的，他也不去休息室拿笔记了，气冲冲地离开了餐厅。

对我有成见！明显地在针对我！记仇的小气鬼！

再也不喜欢你了！恁是你笑得再阳光再灿烂，也不要喜欢你了！

真的可以不再喜欢你吗？

粉蓝色床上的人在种种往事的画面中抱着枕头睡着了，口角流出水线，沉沉的呼吸，一颗逐渐迷失的心……

第3章

两情相悦的爱情是醇酒，幸福得让人飘飘欲仙；一厢情愿的暗恋是毒药，心伤得让林言肝肠寸寸断。

一个回眸、一个微笑、一句关心、一颗糖果都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喜欢他，想要亲近他，见不到他，会寂寞失落

，这就是爱情吧！

不知不觉林言在忙碌的餐厅过了一个月，与周围的同事也慢慢熟悉。

这天他上的是晚班，照例中午就来到餐厅，只为了趁早班员工午休时间跟知秋说上几句话。

才进门，就听到严辉大叫：“知秋跳吧，跳吧！”

他自然就笑了，有知秋在，气氛总是这么热闹啊！

“嘿嘿——”知秋但笑不语，不为所动。

“大家都想看你跳《采蘑菇的小姑娘》，是不是——”严辉再接再厉，挑起群众的热情。

“是——”休息室的男女都叫起来，气氛轻松又活泼。

“好，可是你们要跟我一起唱。”知秋搬开凳子，移出一小块空地。

“没问题。”欢乐地齐声叫。

“咳咳咳——”照例先清清嗓，知秋才开口，清脆的歌声回荡在柠檬味的熏香中。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清晨光着小脚丫……”有节奏的拍手声，不同的声线，每个人的眼光都被屋

中间白衬衫的男子吸引。

林言的手抓住左胸，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羡慕，爱恋。

美丽的男人做起小孩子才做的一些稚气的舞蹈动作一点也不显得突兀，他的舞蹈算得上是优美，每一个动作都自然

、流畅，每一次回眸都可叹惊艳。

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肩上，拉着不存在的肩带，就好像他的背上真的背着一只小竹筐，一条腿稍稍迈出去，脚尖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