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上——夜鹜

轻轻一笑，抹去嘴角因正面承受下对方妖气而落下的殷红，凛蓝色眼眸逐渐染红，左脸颊上的黑色刺青像是有了生命般缓缓蔓延扩大。一直被封印着的妖力瞬间被释放了出来，过于强大的妖气震起阵阵强风，将四周树木刮得险些连根拔起。所幸黑衣人之前在四周设下了结界，一般人不仅无法踏入，更看不见两人如同鬼魅般移动的身影，只能感觉到身旁突然刮起一阵强风。

“碎。”慵懒的语调一落下，结界内突然涌起一股妖异慑人的妖气直冲破结界，将肉眼无法看见的结界彻底震裂成碎片。被局限在结界中的灵压与妖气瞬间被释放，两股猛烈冲击遮掩了视线。趁着黑衣人伸手阻挡吹刮向他的强风的空档，凛压抑着体内不断沸腾的妖气，疾速离开了现场。

快要涣散的意识告诉他，封印多年的邪恶妖气正侵蚀着他的肉身。如若再不加快脚步，那他很快便会失去理智，失控暴走。吐出一口黑血，视线中急速变动的环境突然变得模糊，肉身被妖气侵蚀的痛楚牵制了速度，染血的身子渐渐失去了力量，终支撑不住倒在无人的巷子内。

意识逐渐远去的霎那，凛伸手在伤口上划上更深的一道痕迹，借着强烈的痛感与意志力站起身子继续向住家步去。

“我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破旧的公寓近眼前几步之外，然无力的肉身已无法再迈进一步，连痛楚也无法再激起一丝的动力。昏倒在公寓前的那一刻，一双手恰巧扶助了他。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见了心中思念着的那张初遇时对他们恶脸相向，笑得甚是阴险的脸。

“呵……你再不来找我……我可撑不住了……”

精神一个放松，硬撑着的意识也随之消失。脸上的刺青瞬间蔓延至全身，在妖力喷发而出前，洛擎宇咬破指尖，在凛额上画了个封印符号，勉强将凛身上那股妖气压制下。

“先将他抬进去……嗯？”

突然感觉到一道直射在他身上的凌厉目光，回头张望却只见一片的夕红。疑惑地随在泉和父亲身后步入公寓，那霎那如同被蛇盯住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散。

是错觉？不，他肯定那里的确有人。

黑暗渐渐降临，一道黑色身影隐藏进了黑暗之中。

第十章：第五夜

迷离之夜，相遇。

夜晚降临之前，洛擎宇带着泉和凛向Scream酒吧出发。留守家中的昀珑在他们外出前担忧地吩咐他们万事要小心，细心为他披上了条保暖的围巾。对父亲的温柔感到十分窝心，浅笑着道了声谢谢。

就是这么点的小小温柔，总能让他心情变得愉悦。之前的尴尬也随着这小动作一扫而空。

“喂喂！哈罗～有人在吗？别再发呆了噢！”童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回神瞟了一旁做着有些白痴动作的泉，拉紧有些松脱的围巾。

“唔……擎宇你刚刚没在听我说话对吧！”清秀的脸蛋皱了起来，虽依然可人，可擎宇觉得有些碍眼。他可从不认为他们有任何管束他的立场和权利。

不怎么想搭理突然闹气别扭呱噪地在他耳边埋怨的泉，擎宇加快脚步拉开三人间的距离。回头瞄了眼泉和凛，不禁感叹那两人就算一个一脸疲态一个扁着张嘴却仍是聚集众人目光的焦点。周遭行人群纵使在赶时间，也会停下步伐，为的只是多看那两人一眼。

不过坦白说，他并不是十分能理解那两人的魅力何在。只是有种感觉告诉他，那两人如果想要，愿意倒贴的人能排个几条街。而正因为知道这点，他更不明白那个两家伙总巴着他不放的原因。

要说他们专一，因为第一次的对象是他，所以负责任？哈、哈、哈！打死他都不信。要不因为他很好压？呃……他又不是那些软绵绵，在床上随意躺着就能露出迷人媚态的漂亮男性。所以总归来说是因为……？

……嗯？

赫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个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延布着的危险气息让他提起了高度的警戒。身后已不见泉和凛的身影，感到奇怪的同时也不禁对将他引到此处的人有些佩服。

昏暗的天际渐渐被黑暗笼罩，微弱的橘色街灯为他照明了视线。阴暗的街道末端出现了道身影，纤细的身影带着诡异的笑缓缓走近。人影借着黑暗隐藏起了面貌，却藏不住满身血腥与逼人的妖气。

他这几天是在走什么霉运，怎么不是遇到色狐狸就是碰到妖气暴涨的家伙！

“你……哈……”人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地在十步之外停下脚步，湿润的唇动了动，发出一声莫名喘息。“原来……果然很诱人……”饥渴的感觉让人影忍不住舔了舔红唇。

一双如夜般深沉漂亮的眼睁了开来，对上那双眼的霎那洛擎宇却感到一丝杀意。那双眼带着如同饥饿已久的猛兽盯上了猎物的目光直视着他，洛擎宇不禁觉得有趣。

想吞噬他？

哼，那也得看它有没有那份能耐。

背在身后的手对空画了个符号，脸上绽开自信的笑容。“我也正在找你。”随着话音落下，手一挥将印记打向人影。

纤细人影灵敏地跃起身子闪过迎面而来的突袭，着落在灯柱下。漂亮的脸庞瞬间曝露在街灯下，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血色反而多了一层暗紫色的死气。

中毒？

……怎么可能。

蜘蛛之身理应是百毒不侵，不可能会中毒，但眼下那人的情况根本就是中毒的迹象。

难道不是蜘蛛妖？不，他的眼力可没退化到看不清原型的地步。那究竟是为什么？

“哈……哈……给我……你的血……”毒发的痛楚让艳丽的脸上闪烁着厉色，黑色眼眸被血色染红，暴戾的妖气狂窜而出，纤细的身躯上猛然长出了八只锐利如针的脚。

发狂的蜘蛛默念起咒语，一阵蓝烟自体内凝聚而出，缠绕上锐利的蜘蛛脚，猛地向他袭来。

狠绝的攻击，只让他有小小的时间闪躲逃窜，连一丝回击的空隙都找不着。惊险地闪过划向脖子的一击，趁着对方拔出陷入壁中的脚的间隙抽出张黄纸，咬破指尖在纸上迅速落下繁复字体。

“落雷！！！”星空眨眼间被乌云覆盖，发出阵阵轰隆声响，一道巨雷自云层中直劈而下，落在阻挡不及的蜘蛛妖身上。

阵阵焦味传进鼻息之中，蜘蛛妖发出了凄惨的呻吟。冷静地凝视着在即将被巨雷劈散肉身的蜘蛛妖，心中突然为那凌厉而哀伤的绝色脸庞感到惋惜，立即收回了招徕的巨雷。巨雷一去，局部焦黑的身躯虚弱地倒落在地。

撇撇嘴走到只能残喘的蜘蛛妖身旁，拍拍他脸颊。

“喂，我不杀你，可你也活不久。”

就算被天雷劈了还能侥幸存活，但不断涌现的妖气却在腐蚀那家伙的躯壳。说也奇怪，那毒看似在危害这蜘蛛妖，可却是让他继续生存的主因，反倒是那强盛的妖力正促使他生命消耗得更快。更怪的是……那浓厚的尸气怎么也抹不去。

脑中拼凑出了某个惊人的答案，随即摇摇头将那可笑的假设挥去。算了，他看不出什么，还是等回去后再问问父亲的想法。

“你有个活下来的选择，和我定契约。”反正公寓大的是，再收一个奇怪的家伙也没差。况且……如果能简单又顺利解决近期的那些麻烦，那多一人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这只蜘蛛会这么简单找到他有些蹊跷，这一身的杂乱妖气和瘴气更是怪异。他想尽办法寻找时怎么也找不着，但这蜘蛛想找他时却一点困难也没有。

是谁设的陷阱或试探？

还是……？

“当然契约内容由我订制，你可没得选。”

开出的条件是那么的无理，但见骨的手还是抓住了他手臂，恢复成墨黑的黑眸中透出对生存的欲望与执着。笑着摊开蜘蛛妖的掌心，在其中画下个代表他的符纹， 问道，“名字。”

红唇困难地动了动，吐出一个音节。“……筑。”

一道微弱白光泛起，在筑的掌心上烙下个印记，深埋进灵魂之中。撑过刻印的微痛后，筑一个放松，昏了过去。

望着昏死的筑，确定身上妖气已被锁定，腐蚀也停止后，洛擎宇开始思索起了几个问题。

这蜘蛛的稳定性虽然很差可也不可能到会失控的地步，是发生了什么或是谁对他做了什么？还有……照理说那俩家伙再怎么样也应该找到他了，难道有什么事耽搁了？

“会是什么事？”

一道黑影闪现在街灯下，冷漠的眼眸紧盯着擎宇背着筑离开的身影。

“还不行……还差得太远了……”

第十一章：第五夜之二

迷惑之夜，陷阱、诡计。

在与擎宇走散后凛立即反应过来想要追上，然却被一群不知死活的下级猫妖拦住了去路。刚想动手将猫妖驱离，就见他们纷纷带着讨好的表情讪笑着将他和泉拐到了Nigh Road街角的‘Mome’内。

‘Mome’是间猫族人合力打理的餐饮店，表面上看似和普通的店面相似，唯有熟客或同类才会发现其实内有乾坤。店员们皆有着对毛茸茸的猫儿和尾巴，虽然人类无法看见，但同为妖怪的凛和泉却能仔细看清，况且猫族和凛有着很深切的关系，就算他再怎么漠视族内事务，也还是听过猫族的家伙合力开了间店的消息。

有一点是只有同族才知道的，猫屋还有另一重的任务——搜集情报、探测街道危险。而这份和鼠族类似的工作正是引起近年猫鼠关系更为恶劣的原因。撇开这些话题，凛倒有些好奇这些猫后辈将他请来的原因。

悠闲地坐在店内唯一的贵宾间内，瞟了眼身旁坐立不安的泉。

应该怎么说呢……笨蛋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笨蛋？

为什么那只狗的脑袋就不能聪明点，总学不会冷静思考。

“坐好。别吵。”一声冷声喝斥，原还在挣脱猫族下仆的泉立即乖乖坐回位置上，脸上虽仍有不甘，但却也没再怎么胡闹。

先声明，他可不是怕凛那家伙，只是被命令惯了才会习惯性听话！

呃……很难相信？那……好吧，他是怕那恶魔。如果得罪了那阴险的家伙，他怕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可不是第一次被那恶魔威胁逼迫了。而且凛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总觉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奸诈得让人发寒，所以他也只能乖乖听话。虽然他很担心擎宇，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耐心等待外似乎就没别的选择了。

不一会儿，贵宾间的拉门被打开，一名成熟而不失俏丽感觉的女性走了进来。身后尾随而进的随从遣退了房内的其他猫妖，在猫女进入房内后便将门合上，恭敬地为室内三人各别倒了杯茶。

凛挑了挑眉，似对那猫女的出现感到颇为意外。“……你找我？”平淡的口气，泉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的厌烦。或者说是……憎恶？

猫女美丽的脸上并没因那冷淡的语气而受伤的神情，反倒是多了一层的笑意。“你总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都已经过了这么久。”

凛发出一声嗤笑，嘴角绽开一抹笑容。“噢？可那并非一件过了就能不介意的事。”

“真是的，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亏我还特地把你找来为的就是告诉你件重要的事。”猫女抱怨着，但脸上的玩味和笑意只让人更为气急。

看着两人势成水火的气氛，泉不禁看傻了眼。

先不提凛竟然劈里啪啦说了一堆话是有多么的离奇，更不说凛那懒散的家伙脸上出现若似气愤地的表情是怎样的奇景，单单就他们的谈话内容来看……他就觉得头痛。

他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就算他们是用着人类的语言在沟通。

目光扫过脑袋当机的泉，凛决定还是把往事暂搁一旁，再这么和那女人吵下去不仅浪费时间那条狗的笨脑袋也可能报废。虽眼前这蛇蝎心肠的猫女对他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陷害，但他不否认女人口中的要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啧……快说吧！什么事？”撇开烦躁情绪喝了口茶。

猫女眼神一闪，微勾动嘴角道，“最近这里来了个大人物，而那大人物似乎一直在追踪你们的行迹。”

“……这我知道。”确信猫女口中的大人物是指那黑衣人，凛顿感无趣地打起呵欠。“就这样？”如果就这点事他可不觉得这女人会特地烦他。

“呵呵……”猫女银铃的笑声倾泻而出，赞赏地点了点头。“当然不止如此，那你又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吗？”

“唔！？”惊讶地搁下了手中茶杯，不意外地看到身旁的泉同是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你知道他是谁？”

对他的提问回以几声轻笑，猫女耸耸肩，“并不能算知道，只是大约猜到一部分。”

“哦？”

猫眼转了转，“他不是妖。而是和珑先生相近的存在。”

一个惊愕，凛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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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凛和泉后，猫女步出贵宾间，走向里店的一面墙壁前。在墙上的某处轻轻一触，一道隐藏门扇立即展现在眼前。被道活动墙壁隔绝的房间内，黑衣人一手把玩着两颗如色泽犹如黑珍珠般的玻璃球体，一手翻阅着古旧的黑色书籍。见猫女走近，黑衣人停下动作，张口发出动人声音。

“办好了？”

猫女恭敬地点点头，“全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嗯……”黑衣人满意地扯动嘴角，重新埋头进手中书籍内容之中。半晌，见猫女没有退下的意思再抬起头。

“……有疑问？”

猫女一点头，斟酌着该怎么讲疑惑说出口。然，黑衣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般缓缓动了动唇角。

“你想问我究竟要做什么？”

见猫女肯定的目光直望着他，黑衣人轻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吗？多余的好奇心只会引致死亡。如果没其他事，就快出去。”

轻柔的一句话饱含着警告，猫女惊恐地一缩身子，急忙退出房内。

待猫女消失在视线范围后，黑衣人放下手中书籍，淡色眼眸中闪过笑意。

“种子已经播下，什么时候会开始萌芽呢？”

第十二章：第五日

宁静之日，烦乱的思绪

陪凛疯狂了一夜，身体早已疲惫无力，唯有精神意识却怎么也不带半点倦意。轻轻将凛搭在他身上的手移开，洛擎宇动作轻柔地掀起被单走下床。刚走没两步，潮湿的感觉从后穴缓缓延生到脚边，洛擎宇无奈地抓起脚边属于凛的衣物抹去恼人的白色液体，披起件上衣走向房外浴室打算清洗粘腻污秽的身躯。

六点不到的清晨，客厅走廊空无一人。向着浴室走去，在经过洛昀珑房门外时突然停住脚步，几个疑问窜进了脑中。父亲是否仍在睡梦中？那梦境中是否有母亲的陪伴？又或者……父亲其实有那么一点为他感到担心而无法入眠？

微微扯开笑容，对自己的假设感到好笑，却忍不住倾身向前将额头轻贴在门扇上。父亲近在这一扇门后方，但他没有推开这扇门的勇气。这道防御线怎么也不能轻易突破，因为谁也不晓得等待在门后的是什么。

“……珑……”低喃着父亲的名字，像是亲吻在那人唇上般将唇贴上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