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上——夜鹜

感觉像是被当成了小孩，擎宇轻轻挥开昀珑的手，抗议地说了什么。

很温馨的一面，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没错。但眼前那两人间夹杂着的不单单是亲子关系的情感，而是更深一层的感情。他敢肯定的说，那男人望向父亲的眼神中满是爱意。

原来之前的那抹苦笑也是因为他父亲……

得到这个解答的筑却怎么也无法觉得喜悦。

然，却有另一把声音在脑中告诉他，这是最乐于见到的情景，这一切有利于往后的一切。

陌生的美声一次次地重复着话语，催眠了身躯，催眠了心智。

第十五章：第六日之午2

雷雨之午，雷鸟的邀请函(一)

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雨，擎宇忙着将干了的衣物收好的同时抽空回头交待某个自醒来后便紧跟在他身后的家伙把餐具拿到厨房清洗。然声音落下许久后却仍不见身后人有任何动作，只好无奈地回头一看究竟。

贴着OK绷的漂亮面容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凝望着他，好一会儿后，才像是理解了他话中意思般轻轻地点点头。看着筑缓慢进房，再将餐具端出，谨慎得笨拙的举动让擎宇不禁感到有趣。虽说他并不全然相信筑的话，但却也无法作出什么有根据的怀疑。筑身上有着太多谜团，多得让他隐隐觉得那些谜团似乎是解开一切的关键。唯一的问题是……那些谜团领导他们迈向的是什么？

呵，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只不过似乎又要消耗大量的脑力和精神，但幸好毅力和恒心是他有得最多的。他都不介意默默守护昀珑直到永远，当然更不可能会对这场可能需要一定时间的事件感到厌烦。

目光转到一旁折叠着衣物的昀珑身上，父亲认真专注的侧脸让他轻轻地扯动了嘴角。无论何时，那张没有半点岁月痕迹的脸庞都令他深深被吸引。明明早已陷入、沉溺，却只能继续装作是父亲乖巧的儿子，偶尔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再怎么虚伪也好，他也只有这个选择。

“都收好了。”将收好的衣物放置到沙发上，擎宇在昀珑身旁坐下，顺手帮忙做起了折叠工作。“我也来帮忙吧！”

“嗯，那麻烦你了。”昀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那一抹温和的笑，暖到了心底。

突然觉得……就算没有任何回报也值了。

＊＊＊＊＊＊

在细雨变成大雨再衍生成雷雨前，擎宇迎来了久违的三人。虽然小智早在上午时分便和他联系，告知凛和泉被逮走的消息外加通知他他迟些会来找他，可在看到三人的登场方式时，擎宇还是不禁有些惊讶。不是从大门口进来这点是没什么特别的，三人身下骑着的生物是难得一见的鸟类才是让他惊讶的理由。

那是蓝色雷鸟。

全身通电，怒火高涨时能瞬间释放出大量雷电的凶猛鸟兽。

基本上并不亲近人类，和人类社会完全没有交集的雷鸟怎么会和那三个家伙在一起？不仅如此，这雷鸟竟还愿意让他们骑上身，更将他们送到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未待他想出个所以然，巨大的雷鸟隐去了身上的雷电，待微湿的三人下来后幻化成了人型。一身如海深沉的蓝色配搭着磐起的蓝发，在眼前女性的身上竟没有一丝的唐突。女人优雅地轻一点头问候，随之递上了一张银色的信封。

“请您务必光临。”恭敬说完，对昀珑的方向微一俯身，再变化回雷鸟飞上了云霄。

……是因为昀珑而来？

可昀珑不曾说过认识雷鸟之类的飞行族群……

还有这封信是……？

让人摸不清头绪的一封信，虽想知道内容，却还是将信封交到昀珑手上。自女人出现的那刻起就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昀珑面有难色地接过银色信封，斟酌了会儿后将信封打开。

一张白银色卡片掉了出来，一片淡白色上刻印着殷红如血的三个字‘Inviaion’。

第十六章：第六日之午

忧心之午，小智的忧虑

徒步走在艳阳下，泉不禁为自己和凛的遭遇感到万分无奈。偷瞄了眼身旁多出的一人，更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昨夜踏出‘Mome’后刚走没几步，好死不死的竟然让他们遇上正在办案的小智，而总是看他们不顺眼的小智二话不说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带到警局协助调查。想也知道他们会出现在Nigh Road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自然是有正当不过的理由，但小智就是怎么也不听他解释，硬是将他们的用意曲解成买春、胡搞。

白的都被硬掰成了黑的，就算小智未曾亲口说出，他们还是很清楚小智找他们麻烦的理由——单纯的看他们不顺眼，就像把他们当成了害虫一般死命地想方设法将他们驱离擎宇身边。他虽是不怎么能理解小智的用意，但曾听凛说过小智或许是担心他们会为擎宇带来不必要伤害和麻烦。

不灵光的大脑至今仍旧无法参透凛话中意思，可还是直觉地相信了凛的话。也许小智真的没错，毕竟妖怪对于很多事情皆没定性，过于的随心所欲。纵然他和一般的妖物再怎么不同，也否定不了潜在在体内的随性这一点。他此时此刻这一秒是喜欢擎宇，但却无法保证永远不变。

再忠贞的狗也会有背叛的可能，就算他认为自己不会轻易改变，可现实中存在着太多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外因素。但比起他，凛更可能随时变卦。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相处，他都搞不懂凛愿意定下契约的理由。如果他的理由是当初被擎宇怒吼的表情动了心，那凛的又是什么？纯粹的肉欲？凛对擎宇的关心不容置疑，虽没有明显表现，却还是能让人察觉到凛的细小动作。但那些小动作中却很难找到爱情的成分。

“你们这些妖怪怎么还缠着小宇不放……”身旁穿着休闲便衣的男人紧绷着严肃的脸，皱起姣好的眉，用一副厌恶的表情望着他们。

泉尴尬一笑，想了想回道，“那个……我说小智……”

刚说没几字，就被男人怒瞪了一眼。“谁说你能那么叫我！？”

“呃……”可他只知道小智这个称呼。擎宇和珑都是这么叫他。

因他的毫不反驳而无法进一步斥责的男人轻嗤一声，将发泄目标转向边走边睡的凛。

“哼，所以就说你们妖怪最没节操观念。像你们这种家伙还敢死粘着小宇，真是不、要、脸。”

也不知是真的睡着所以没听见还是什么，凛只是打了个呵欠继续闭眼休息。在两处都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为之气节却也只能静声不语。就算骂，也像是对着空气般无法得到成效，不管他再怎么气他们也无法疏解胸口的闷气。

“那个……我们昨天真的只是去那里打听消息。”

弱弱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小智轻叹口气，给了泉一个白眼。他自然知道那两只妖怪是为了什么而到Nigh Road，可那些理由还是让他无法畅快。虽然擎宇喜欢的是他那温和的父亲，但他总觉得这两只妖怪会带来些许的变数。喜欢上父亲这事实已让擎宇痛苦万分，如果这两只妖怪再插上一脚，他不知擎宇的伤会否被划得更深。

他们自幼儿园便相识，但从一开始的死对头转变为好友后他才明白擎宇对父亲的过度依赖是代表了什么。孩提时他常听擎宇说到父亲，当时还不怎么会笑的擎宇在提到父亲时却总会不自觉的露出稚气的笑容。而正因为当初的那个笑容带给他的震撼，让他直到今天仍是会无法控制的想帮助擎宇。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隔绝着擎宇和父亲的那界限能被打破，可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不管是擎宇或是他父亲都未曾踏出一步。看似渺小的鸿沟或许实际上比想象中大了太多太多，就算他想帮忙，但擎宇却不肯让他帮，还要他允诺决不像父亲透露半句。作为自小的好友，他只能默默守候尽可能的屏除一切让好友难受的阻碍，可就有那么一两样阻碍是无论他再怎么做也无法除去的。

对父亲的爱，和妖怪的牵绊……

究竟……以后会变得如何？

喧闹的街突然看起来有些寂静，艳阳的天染上了一层乌云。

他唯能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无奈。

他这个好朋友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还总麻烦擎宇。看了眼手中带着的一份特殊文件，突然有些迟疑是否真要将这麻烦事件交予擎宇。

第十七章：第六日之夕

雷雨之夕，雷鸟的邀请函（二）

在看见那张白银色的邀请函时，擎宇很敏锐地发现昀珑的表情瞬间僵硬了。非常细微的变化，但他很肯定昀珑的眼中的确闪过了一丝的厉色。那是从未在昀珑脸上出现的神情，所以他才能这么肯定、这么在意。

是什么事、又或是什么人竟会让昀珑路出这种表情？

“这……”想尝试开口询问，昀珑却突然站起身，笑着截断了他的话。

“小宇，你好好招待小智，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会儿。”语毕，带着那封邀请函进了房。

很明显并不想让他知道些事而躲避的行径让擎宇更加的好奇那让昀珑有些反常的邀请函中究竟写了什么，邀请者又是谁？可眼下能得到解答的唯一一个疑问。

“你们怎么会乘雷鸟回来？”

“啊……问那家伙……”不打算浪费气力解释的凛打着呵欠走回房躲开了这问题。

被留下的泉发现众人的目光随着凛的话都投注到自己身上后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呃……我们真的只是刚好遇上……然后她又说有事找珑，所以就让她顺便载我们回来了。”

当雷鸟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也很惊讶，一般人虽看不见，但他看着那么巨型的鸟类自突然变暗的天上降下，停在大街上时可着实吓了一跳（当然除了某个睡眼惺忪的家伙根本没反应外）。而小智虽然有些感觉，却也无法看见雷鸟的真身，所以也只是微蹙着眉看他和凛对空气交谈。虽然他是很怀疑那雷鸟欲找珑的用意，可没等他拒绝，凛就突然告知那雷鸟他们的确认识珑。

说着那话的凛脸上带着的笑意就像是在算计些什么。

他搞不懂凛那结构复杂的脑袋，只能静声跟着凛的步调乘上了雷鸟。关于这一点他自然没有提及，因为当时凛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并非叫他别多问而噤声，而是为了叫他别在擎宇面前多说。

为什么不能说？他疑惑，可还是没问，也清楚就算他问了凛也绝不会说。聪明狡猾的人绝不会在完事前透露任何可能导致事情败坏的消息，凛就是那种人。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角扫到陷入沉思的擎宇，脑中突然跳出了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到可笑地步的假设性答案。

凛绝不可能为了那种事而那么做。

凛根本就不可能有情感这东西。

虽一直这么劝慰着自己，但心中的不确定却渐渐蔓延，盘踞在心头。

或许……真的……

……和擎宇有关？

＊＊＊＊＊＊

纵使困扰着擎宇的疑团还是很多，但他清楚至少目前绝无法得知结果。摇摇头抽回思绪，转向一旁的小智问起了来意。小智先是对粘在他身边的筑皱起了眉头，看了擎宇几眼后将他扯进房内，也不管发现到筑的存在后一脸惊讶的泉之后会有的反应。就算那些妖怪打起来，只要不扰民他才不会无聊到去阻止。况且如果那些妖怪真自相残杀那还倒省去了他为擎宇的未来担心的份。

不过，跟在擎宇身边的妖怪却越来越多……

擎宇究竟是想做些什么还是……？

“小宇你怎么又收了一只奇怪的生物？他们毕竟是妖怪，太相信他们的话说不定哪天他们会对你不利……”唠叨嘱咐也并非第一次了，可擎宇却没一回将他的话放心上。

这回也亦然，擎宇只是笑了笑，让他别操心。“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筑……也就是你口中那个奇怪的生物是之前那几宗案子的犯人。”

“什么！？那你还……”

难得失了镇静表情的小智让擎宇不禁轻笑，安抚地将小智拉到床边坐好。

“唔……应该怎么和你解释比较好呢……”思索了好一会儿，避重就轻地将筑的残暴归咎于失控，再重点声明自己有绝对抑制着筑的能力。一听便能明显发现完全是向着筑的辩解，然而小智再却没戳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对于死者感到抱歉，可为了擎宇这朋友，他也只得放弃这次立功的机会，能将这事件拖多久便多久。拖得久了，又没同样的案件发生，上头怎么也找不着线索的话也只能无奈停止搜索。他对升迁降职都不怎么在意，就算到时上头还真拿他开刀的话最多他就不干。反正他当初会选择警察这职业也只是因为擎宇孩时的一句话，警察制服很好看，应该会很适合他。或许是无心的一句话，但那时的他相信了。可好多年后到了他总算能穿上制服的那天，擎宇却只是笑着说恭喜他如愿。

“你有些时候还真是……”伤人。可这种话他是怎么也不能说。擎宇看起来或许并非是会对他人言语放上心的人，但他知道这十多年的朋友对朋友及家人的看法很在意。如果说了，就算是玩笑话也会让擎宇牢记。

擎宇笑着靠到他肩上。“爱给你添麻烦？哈哈，我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你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吧？”

“那是当然……”如果真要计较，他早就将所有抱怨都说出口了。

小智无奈地叹了口气，得到满意答案的擎宇躺倒在他腿上。“其实我也担心会害你丢工作，可是我还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对不起了……小智。”

看着那双略带歉意的眼，他说不出任何谴责的话，擎宇唯有对着他时才会展露出的脆弱一面让他怎么也无法斥责对方。虽说不忍，但有时他也会怀疑擎宇究竟是相信他还是利用他的心软，难免有些懊恼。

“有时我真的很想掐死你。”说着，还真的拿起床头的枕头往擎宇头上盖。

“唔！！！”被突然的攻击吓了一跳，擎宇挣扎着爬起身，将枕头丢了回去。“你使这么大劲小心闹出人命！”

“噢？人命？我还以为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东西。”轻易接下飞来的枕头丢回原处，小智见擎宇多少恢复了些精神才露出了微笑。

明白他一番好意的擎宇只是呼了口气，“算了……”

一时一室寂静，擎宇扫了他手上握着的公文袋一眼，“……什么？”

“原本是想让你帮忙的事情。”

“‘原本’？”

“嗯。”在发现擎宇脸上的愁容后他已不想将案件交托。

可擎宇只是笑了笑，硬是将文件扯了过来。“拿来吧！”

公文袋中装着一份文件和一卷录像带。文件中详尽记载着的是近日全国各地的几宗展览会珠宝盗窃案，失窃的物品皆是些类外表似于水晶的中价宝石。并不怎么贵重的物品，可偏偏就因这不昂贵一点而显得奇怪。陈设在展览会上的珠宝中明明有着上亿元的上等货，但那窃贼什么都不偷，偏偏只挑那近期被发现的奇特宝石。曾经怀疑过那窃匪是外行人，可完美的办案手法却否定了这推测。更离奇的是，摄像机内根本捕抓不到任何影子，只见前一秒还陈设在展示台上的晶石在下一秒自空中缓缓消失。

就算放慢了速度来看也看不见一丝人影，也难怪警方会找不到任何相关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