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快步走出一个黑棉袄棉帽子的中年人,道:“谁肚子疼?进来。”
慕小鲁弯腰驼背地跟着那人转过柜台,后面一个棉门帘,里边生着炉火,那人做到诊桌后面道:“坐吧。”
慕小鲁做到桌旁,那郎中示意他伸出左手,按了一会,一愣,皱眉道:“右手!”慕小鲁又伸出右手。
郎中又把了一会,然后又拿慕小鲁的左手诊了一会,道:“这两天你都吃的什么东西?”
慕小鲁一边回忆一边说:“就米饭、馒头、青菜、肉,对了今天吃了三斤山楂糕。”心想,我这里还有十斤呢!
郎中的瘦脸立刻变色,皱眉道:“你想堕胎?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有什么难处不想要腹中胎儿?再说堕胎极伤身,你怎能不顾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慕小鲁傻了。
楞了半晌,肚子似乎疼的差点了,他才缓过神来呐呐问道:“大夫,我,我是男人!”
“你刚进来我也以为你是个男人,可一搭脉才知道你是女人。你以为穿了男人衣服就是男人?嗓子哑了就能装男人?你欺负我没手艺?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我郎中白做了!”郎中嗤笑道,“山楂不许吃了!还有,都有孕两个月了还到处跑,回头让家人陪你来,或是叫人来请我上门看诊都行。”郎中麻利地开方子、拿药、包好,一气呵成,最后一伸手:“看诊费和药钱一共三百文。以后多吃些补气血的补品,你太瘦了,不好生!药拿回去,先冷水泡两刻钟,大火煮开,文火三碗水剪成一碗。一煎三刻钟,二煎两刻钟。”
慕小鲁肚子不太疼了,背着山楂糕口袋和药包,顶着料峭春风向回走,真正的风中凌乱!
为什么在军中的时候,老军医给自己诊脉还说没事,到了燕离城就变成一边男脉一边女脉,到了这里又完全成了女的?
是他们错了,还是景元的身体特殊错乱?男女的脉象还会变来变去的吗?
不要这么耍我吧?老天!
慕小鲁深深怀疑那郎中的话,但是不信的话,理由呢?
要是前世的自己,是不信什么鬼神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对,改天再扮一回女装去找别的郎中看看。
要是真的,那,那!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啊啊?慕小鲁有点手足无措,头脑混乱了。
木着脑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客栈门口,僵着身体慢慢飘进院子里。
“小景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喝了一圈了,你还没吃饭吧,先进来吃饭。”老古喷着酒气走到他身边,大力拍了他一掌。
慕小鲁一惊,赶紧笑答:“呵呵,我先去吃饭,你们先喝。”说完先上楼去放东西。
其实说是吃饭,一点胃口都没有,想吃山楂,现在也不能吃了。脑子被炸成一团浆糊,理不清思路。
其实从看到转轮王,到穿越到这陌生的世界,一个接一个的惊雷已经让他麻木了,但是这次彻底崩溃!
男人生孩子!这也太违背常识了吧?就算能生,孩子存在哪里?从哪里出来?哦,对了,当然从那个地方出来。可是,好,好不可想象!先不说大小,能不能出来,这这,这会不会有味道啊?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怎么怀上的孩子?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王恢的问题?难不成他有特异功能?能让男人也怀孕?喵了个咪的!要真是这样更得跑的远远的!那就是个怪兽,就他那频率,自己就得变成生孩子机器!
可要是自己的问题,那也得躲着呀。不只是躲他,还要躲这世界上所有男人!景元这副皮囊这么漂亮,难免有人想入非非。
要是自己的问题,怎么出的问题?
难道是景元是双|性人?喵的!不会这么倒霉吧?可是身上的零件都和正常男人一样呀?这是神马状况?
慕小鲁想的头痛也没理出思路来。索性放下,看着桌上的药包,喝还是不喝?
不喝?这肚子还是隐隐作痛,万一有性命之忧自己就白白重活一回了。
喝?喵了个咪的!真囧!
暂时为了保命,还是试试吧。万般无奈挣扎着起身向后厨走去,后厨刚供过晚饭,三个伙计在收拾灶间。见慕小鲁蹒跚走来,忙笑道:“客人可是要什么东西,叫一声小的上去就行了。”
慕小鲁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道:“我想熬点药,借你们炉火用用。”
伙计热情回道:“客人还没吃饭吧?这里还有一些,要不要给您热热?药放在这里小的煎好给您端上去吧。”
慕小鲁有点疲惫,真是不想动,只好点点头,告诉伙计怎么煎药,就上去了。
不一会那伙计笑眯眯端了饭菜上来,说:“药煎好了小的就端上来,您先凑合着吃点饭。跟您一起的客人还正喝酒呢,问您下不下去喝。”
慕小鲁摇头:“累了,你告诉他们说我不去了。”
伙计连忙答应着去了。
为了身体着想,勉强吃了些饭,虽然还是犯恶心,但好在没真的吐出来。过了好久,正靠在榻上打着瞌睡,伙计敲门进来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端了上来。
慕小鲁一闻这个味道就想吐,伙计连忙扶住道:把碗端到他手上。
慕小鲁不想让伙计在屋里呆时间长了,就给了伙计三十文赏钱让他退下去了。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鼓起壮士断腕的勇气,一闭眼,像喝药一样一口气把那一大碗药灌了进去。哦,不,这就是在喝药啊。
喝完了赶忙又喝一口水漱漱口。
真苦啊。
平生第一次,喝草药竟然是为了—保胎!
慕小鲁很不想继续喝药,他很迷茫,但是不喝又怕自己是真的怀孕,如果流产的话,自己的命都可能丢掉。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孩子,他才不关心,大男人生孩子,说出去不被人笑死自己也得羞死。
为了性命计,还是决定—喝。
第二天天还黑着,慕小鲁就起来熬药了,煎好了药就跟店家讨了个葫芦盛在里面,揣在怀里。早上喝一碗,中午打尖吃饭后再喝一碗。那医生开了三服药,慕小鲁就喝了三天苦药汤。
幸运的是,肚子真的不疼了,也不那么昏沉无力了,胃口似乎也好起来。
老古笑道:“景兄弟,你得什么病了?这样带着药一直喝?”
慕小鲁正喝水,呛了一口,连忙停住,干笑道:“呵呵,没什么大病,不过是肠胃的事,现在也好多了。”
一路行来,气候渐暖了些,等过了五百里地,快到西廊郡的时候,已是三月下旬了,其他人都换了夹衣,慕小鲁却还是穿着那大棉袄不肯脱,说是怕吹病了。众人都摇头叹这小哥真是娇弱。
到了城里,慕小鲁谢过他们就去找齐成,好在路还停挺顺,一路打听着,找到一个幽深的小巷内,一扇破旧的黑漆木门就是齐家。
抬手扣环,不一时就有人来开门,正是齐成。
齐成见到慕小鲁,并不惊讶,却一把就把他拉进门里,探头向门外看了看,道:“修候近日就在此城,你还是躲着点好!”
第二十一章:堕胎堕胎
慕小鲁进门一看,只见一个小小院落,正北三间破旧瓦房,南墙几株槐树,东墙边带着一间东屋,放着些半成品家具和一些木材。心下叹道,想来齐大哥也不宽裕。
齐成关好门,才有时间细细打量慕小鲁,不由微笑道:“怎么跟以前就不像一个人呢?”
慕小鲁也笑,把背着的口袋递给齐成,道:“没买什么东西,这些山楂糕给大哥吃。”心里啐了一声自己的小气,可是还真是没来得及买什么。
齐成接过打开一看,“哧”地笑出声:“我不喜欢吃女孩子的零嘴,还是留着给你吃吧。走,进屋!”
两人并肩进到房内。
家具摆设也甚是寒酸,但是很干净整齐。
齐成请慕小鲁坐下,从炉子上坐着的水缸子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这才问道:“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你是怎么出来的?大将军没有察觉吧?”
慕小鲁摘下狗皮帽子,两手握着茶杯先喝了一口,摇头道:“还好。他走了十天以后我才走的,就算郭小五他们赶上大将军,他也来不及赶来追我!”
齐成点头:“我已经原来商量好的给你做了安排,大将军应该不会查到你,唯一的问题是那修候会不会回头去找你。”
慕小鲁摇头:“应该不会,是他把我赶出门的,难道还吃回头草?再说我回去打算养猪去,他们身居高位,不过是想玩弄美色罢了,难道还会喜欢一个臭烘烘的养猪的?”
齐成也笑了,叹道:“世事无常,好自为之。大哥这里也不安全,大将军必定会找来,贤弟还是赶快回家,我不去找你,千万别来找我。”
慕小鲁点头:“我就是来看看大哥,立刻就走。”
齐成起身道:“我先去做饭,你吃了休息一下明日再走不迟。”
午饭很简单,就是一锅面条,只是因为慕小鲁来,齐成才加了点肉糜。
慕小鲁忽然感觉胃口大开,“呼噜呼噜”就吃完一大碗。连自己都奇怪,前些时跟着王恢,那么好的伙食都吃不了多少,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擦擦嘴道:“大哥,你刚才在门口说修候在此地是怎么回事?”
齐成也吃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听说是朝廷派了一位姓修的侯爷来巡按的,我猜必是修庆,所以才让你别露面。”
收拾完了,看慕小鲁很累的样子,齐成把空着的西屋收拾了一下,生上一个火炉道:“贤弟,我这里很简陋,你且委屈一下。”
慕小鲁摇头道:“不委屈,大哥为我着想,我谢还来不及呢。”
齐成叹道:“唉!我也是路见不平,大将军不顾你的意愿,强人所难,也实在是过分。不过这世间不平事多了,比他更强取豪夺的人更多,还是小心为上。”
慕小鲁实在感激,连忙作了一揖。
一下午,屋子也不是很暖和,慕小鲁和衣而卧,身体很疲惫,但是脑子却不敢闲着。离开齐成这里先要想办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怀孕,虽然是件荒唐的事情,但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能置之不理,万一是真的,那不是糟糕了?要是真的,最好找大夫开点药给打掉,自己一大男人,挺着肚子生娃娃,简直想让人大笑三声,再上吊自杀!
要是误诊,那自己就可以回景元家乡。唉!生活大概是艰难的,但已经到了这里,只能努力打拼了,好在年轻,养活自己应该是不难的,等有点钱了,再娶个媳妇,就算在个世界落地生根了。
想着想着就迷糊起来,梦见前世的老妈在哭,哥哥也哭,慕小鲁觉得有点伤心,搂住他们也哭了。
晚饭时候,天有点阴下来了,不一会就淅淅沥沥开始下小雨。齐成笑道:“这还是今春的头一场雨呢,以后就越来越暖和了。你回去正好收拾过活。对了,大哥这里有些银子,你要是需要就给你罢。”
慕小鲁连忙摇头:“谢谢大哥,还是你留着吧。。我临出来从郭小五那里拿了一点,不多,但是省着点撑一个年半载应该够了。我自己也能干活的。”
吃完饭,天刚黑,离睡觉还早,齐成自去小东屋里干活,慕小鲁搬个小板凳,抄着手坐旁边看,油灯昏黄,人影晃动,慕小鲁觉得很是恍惚。忽然想到一件事,就问:“大哥,你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大嫂呢?”齐成看上去三十多岁,应该娶过亲的。
齐成苦笑一下:“早年去世了,就没再娶。后来在军中呆了好几年。以后再说吧。对了,你家还有别人吗?”慕小鲁摇摇头。其实他是不知道景元家里还有没有亲人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齐成笑道:“往日都是我一个人干活,今日有你陪着,倒是有趣多了。”
第二天一早,慕小鲁就起来了。齐成也不留他,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慕小鲁吃过早饭就背着包袱出门了,齐成一直送他到了车马行。选了一辆车送他到秀峰郡。
别了齐成,慕小鲁靠在车厢壁上还是很累。百无聊赖间忽然听到前边开道锣声,车夫连忙刹住马匹,隔着帘子说道:“客人,前边过官老爷,咱们在路边避一避,”慕小鲁不置可否,随车夫拉着马把车拽到路边,这几天越发懒得动了。
路边的百姓纷纷避路跪在一旁。
慕小鲁也很想看看是什么大官,就悄悄挑了帘子一角向外看。那威武仪仗簇拥着一乘豪华的银顶大轿缓缓行来。轿帘紧闭,看不见里面。
慕小鲁忍不住悄悄问车夫:“这是哪位老爷?这么威风?”车夫也回头悄声道:“是修候爷,听说是当今圣上的亲戚。”
慕小鲁奇道:“没听说过他是皇亲啊?
车夫神秘道:“听说是侯爷夫人的姐姐升了妃子了。修候现今成了皇亲了。”
慕小鲁心里暗暗庆幸,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车夫见仪仗过去,就赶着马车继续上路了。
秀峰城离西廊城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程。天未黑到了城里,先打发了车夫,又找了个客栈下榻,打算着明日去找个郎中看看。
第二天,伙计来送早饭,敲了半天,慕小鲁才衣衫不整、慵懒万分地起来开门。勉强洗了把脸,漱漱口,才吃了饭出门。打听了哪里有医馆和卖衣服的铺子,先去买了一套大些的藕荷色女式夹袄襦裙在铺子里换好,换下来的衣服不能丢掉,还得穿呢,暂且寄放在店家这里。
又买了一顶平顶白纱帽带上,因为这地方的女人出门经常有带这个的。都收拾好了就走路去了医馆。
这医馆就在离客栈不远的一条不算很热闹的街上,慕小鲁犹豫了一会还是踏了进去。
满屋子都是草药的味道,天还早,医馆也是刚开门,一个小童子正在擦桌抹椅,看见一个女人进来就笑道:“大姐,你来早了,先生还没出来。”
慕小鲁点点头,没说话,直接走到诊桌前的病人坐的椅子上坐下。小童自顾收拾,并没再说话。不一会一个满面书卷气、花白胡须的老者走了出来,看见一个年轻姑娘坐在那里,楞了一下,却也没停留,就坐到诊桌前,慕小鲁直接把右手放到了脉枕上,老郎中也并没让他掀开纱帽看一看,三指一搭,开始听脉。
探寻了一会,又搭了左脉,慢慢开口道:“足足三个月了,恭喜。”
慕小鲁摇头,指指肚子,做了个打掉的手势。
老郎中缓缓摇摇头道:“你想打掉?这可是损阴德的!医家的规矩,这样的方子不能开。而且,月份已大了,对大人的身体也损伤极大。老朽治病救人,可不想让你丢了一条命!”
慕小鲁一再打手势,郎中看看劝不转他,直接起身进内室去了。
秀峰城的气候算是温和,此时的道路两旁已有柳芽冒出,整条街上柳丝迎风飘摇,很是美丽。可是慕小鲁却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挪步。
要不要这么悲催?要不要这么离奇?
大千世界,万千男儿,人家都是借女人肚子传宗接代,只有自己,竟然要亲自来怀孕生娃!
虽然自己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亲自生却从来没想过啊!
看看周围陌生的人群,没人理自己。原来还信心百倍地想回景元家乡扎根过日子,现在……
怎么办?
慕小鲁的脑袋里只闪烁着三个大字:怎么办。
呆了半天,肚子又饿了,走着走着发现这里已经是闹市了,看见街边有摆摊卖烧饼的就买了两个,边想边吃。
现在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所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都想过了,只能是该死的转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