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总告诉他,想要他那帮孤儿幸福,他就要死,死在你家。”
果真如此。先前一切陷阱不过是为了让他犯罪。
“那你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钟子立静默,转身去关了窗。
很久很久。
他说:“你等着我,我会把你带出这个地方的,你等着。”
新manager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对场子进行了大换血。
从前的官,全部被踢掉,换上一批新人。
办公室内。
七目抚着额心,将文件夹合上,对面前的新管事说:“把二楼的小果调过来,让他跟着我。还有,找个借口把贝贝开除。”
“可是……”管事犹豫,“场子里有规定,不到合约期是不能走人的。”
“规矩是人定的,就该由人改变。”
两天后,贝贝神色复杂的敲开他办公室门,质问:“为什么放了我?”
“你家人的债我已经替你还了,回去好好读书吧。”七目靠在老板椅上,温和的说。
几天前,这个位置上坐着别人,悠闲的观望自己被鞭笞。
几天后,他坐在这个位置,决定别人的生死。
“别以为你的施舍就能让我原谅你。”贝贝走到门边,回头冷笑望着他,一字一句:“coco死后,晚上没睡过一个好觉吧?”
门合上后,七目婆娑着手指甲,轻轻笑。
“不,我睡的很好,非常好。”
是的,睡的很好,从没噩梦。
月比饼大。
窗台边燃着一盏薰灯,灯如豆。
钟子立坐在窗上,将两腿垂下,在半空中晃悠。
30层的高楼,只要纵身,便可粉身碎骨。
钟子立仰头,望月,舌尖微微一卷,卷出一朵小水泡来。
小水泡在月下飘,飘到一半,碎了。
钟子立的眸子随着那水泡碎裂而翻出戾气,排山倒海。
内鬼被排查,老狐狸发令暂时不允许出货,所有路都被封死。
“也就是说,暂时动不了手了。”钟子立手腕微抬,揭开灯罩,用那束乱窜的火苗,静静烫着手背。
手背冒烟,很快便烫出一颗指甲大的疤。
夜风中,飘出一股淡淡的焦味。
许久之后,薰灯灭了,他将灯罩重新扣上,回头。
身后站着甄纯,站姿一如既往轻佻,狐狸般尖尖脸,刻着一双狡黠的眸子。
“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
“比如?”
“秦七目。”
钟子立闻言,皱眉:“他只是个……与这事无关。”
“你看了这个,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甄纯把一张纸递到他手中。
钟子立扫了一眼,猛地把头抬起。
立秋,天气逐渐转凉。
七目从温煦阳家走出来,裹着厚外套慢慢往家走。
夜凉如水。
九月的天,至多是凉爽,可他已穿上了厚重大衣,一张脸惨白无色,人比先前更削瘦。
最近这段日子,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咳嗽发烧,且畏寒。
医生说是心有郁火所致。
那场六道,他生生压下的那三口热血,窒在胸腔,已经开始变质。
总之,不会长寿。
“咳咳咳……”
凉风扫过,七目裹紧了大衣。
刚到家门口,就见郝总攻迎风怒视自己,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还知道回来啊。”
“又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七目慢吞吞拧锁开门。
十天前,郝帅开始搬家。
这一搬,就是十天。
不是内裤忘带了,就是枕头落下了。
总而言之,夜夜来造访。
郝帅梗直脖子,不屑:“牙刷。”
牙刷?好像前天晚上他才来取过吧?
七目嘴角微抽动,没有戳穿他,开了门,请他入室。
“那你慢慢找,咳咳咳……”七目趴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抱枕中,轻轻咳嗽。
咳了一会,他合上眼。再睁开时,就与郝总攻那张标志大脸对上。
大脸眼神忧郁,十分惆怅。
可惜不迷人。
“你感冒了?”他问。
七目弯弯嘴角,算是认了。
“没吃药?”
“没。”
“作死!你这个人就是作死!贱!找不到比你更贱的了!”郝帅恨恨骂着,去屋里翻箱倒柜的找药,并端水来喂他吃下。
吃完药,他又骂骂咧咧将屋子打扫个遍,末了,丢下一袋食物。
打开来看,是还冒着热气的夜宵。
“哼,老子吃剩下的,看你饿成这个鬼样,赏给你吧。”郝总攻别别扭扭,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七目抿唇:“我吃过了。”
“是、是吗?吃过了啊,那就算了,扔了吧!”郝帅尴尬的把食物收起,急匆匆离去。
七目睡不着,到了三点时,他爬起来,披着外套来到窗边。
月下门前,果然坐着那个宇宙第一邪魅总攻。
郝总攻正气呼呼的嚼着所谓“吃剩下的”小馒头,一脸恨意。
四点,总攻还坐在那,开始猛打嗝。
五点,一个男人走到他身后,笑嘻嘻道:“郝总攻,你怎么哭了?”
郝帅忙把脸擦干,回头瞪那人一眼:“你哪只狗眼看我哭了。”
“哦哦,没哭呀,没哭就没哭咯。”甄纯弯弯眼,将外套摘下来披在他身上。
“嗝……我怎么可能哭!我怎么可能为那种小贱人哭!册那!你这只狐狸精!嗝……小娘儿们!”郝总攻边打嗝边骂。骂着骂着突然仰天哀嚎:“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呜呜呜,他竟已泣不成声。
那天上,有一轮明月,漫天的银河,光辉静静洒在一个哭泣的总攻身上。
甄纯望着他,默默无语,手臂环着他,下意识扣紧。
“国际上对毒品排列了十几钟号。主要是鸦片,吗啡,海洛因,大麻,安非他命,可卡因,K粉,还有一些人工合成的毒品,包括冰,ECSTACY,芬太尼,杜冷丁,摇头丸摇臀丸摇腿摇脚摇手丸各种丸。这些都是样品,你先学会认识他们。”库房里,钟子立将毒品一一列出,传授着毒品知识。
七目仔细听讲,默默咬着手指,表示了悟。
“至于毒源地区,一般是在南美,著名的金三角,常年战火不断的金新月。”
金三角的主要对象是亚洲,金新月卖给政治军事比较复杂的阿富汗阿萨德地区等,大多供给欧洲,而南美,一般赚美洲的钱。
“市场一直都是这几个?”七目充分发挥勤奋好学的优点,主动提问。
“大致就是这几个区域,不过有时市场是会变得,总的来说,老外的钱最好赚,利润最高。”
“有多高?”
“看看温总现在的地位你就知道了。”
七目想了一下,又问:“那我们的货源地在哪里?”
钟子立的背影站定,后回眸,没回答,对他微微一笑。
窗外风吹进,他的衣摆随之张开,好似一只欲扑杀猎物的鹰。
自从做了manager一职后,七目便不再接客了,除了温煦阳的要求,他大多时间都泡在毒品堆里,学习着一些技术知识。
钟子立也算是个好老师,教的很细心。
曾经在闲暇之时聊过他进这里的原因,原来,出狱后不久,他不小心救过被枪杀的温煦阳,温煦阳为了报答他,因此给了他这个位置。
“小时候卖尸油,长大了卖毒品,嗯,你很行。”七目笑了笑,忽凑到他面前,暧昧问:“你猜,我这么多年没用你给的尸油,那里有没有变黑?”
钟子立错愕。
“想不想看?”七目捉住他的手,摁在自己裤子上,继续诱惑:“把它脱下,脱下你就能看见了。”
钟子立依然沉默。
就在这时,温煦阳走进来了,见二人的架势,眯起了双眼,却没点破。
他径直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推开钟子立的手,然后把七目裤子脱下,抱着他直接挺身入内。
二人相交的地方清晰无比的展露出来,活色生香。
钟子立忙别过眼。
温煦阳适时阻止,命他继续看。
于是,仓库里就出现这样一副诡异的局面。
二人相交,一人坐看活春宫。
第二十六章
为了排遣总攻内心那份鸡摸与颓废,甄纯决定跟他约会。
必须约,不去裤子着火烂鸡鸡。
这样恶毒的诅咒,郝帅不敢不从,为了胯下那只小乌龟,他拉着大脸,悲痛赴约。
约会地点很老土,居然是溜冰场。
音乐嘈杂。
场内飘着许多灰主流。
不愿归家的少女,恶霸少年,学生。
厚底鞋,黄皮肤,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
他们神色兴奋,放声尖叫,踏着溜冰鞋就当自己是飞燕。
“怎么样怎么样?我很有品吧?”甄纯笑眯眯问,真心觉得这个地方用来约会再合适不过了。
郝帅没应声,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他喜欢这个地方!
非常喜欢!
宇宙第一邪魅总攻,立刻挽袖,踏上旱冰鞋,摇摇晃晃往冰场滑去,走两步摔一跤,样子呆的像只笨熊。
甄纯在场边看了,只有摇头笑,再次感慨,果然郝总攻的智商为负数。
正感慨着,那边就出事了。
原来,技术菜鸟的总攻被个烫着鸡毛卷的灰主流给故意撞倒了,因为撞得太狠,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躺地四脚朝天,像只翻壳的乌龟。
周围的灰主流齐声哄笑,笑这个汉子笨蠢。
甄纯一看,忙套上冰鞋往场内滑去,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一把将郝帅拽起,扛上肩。
狐狸与笨熊,绝对诡异的组合。
甄纯昂首,怒火攻心,危险眯起眼:“谁撞我家大帅的?自己站出来。”
灰主流哄笑,笑的没甚底气。
“再问一遍,谁撞得?”
还是没人答。
这时,趴在他肩上的郝帅指着人群中那个鸡毛卷咆哮:“是他,是他,就是他!”
因情绪太过激动,以致声音完全走了调,像唱歌一样。
周围人笑的更凶了。
甄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人群中缩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鸡毛卷,站姿猥琐。
甄纯拨开众人,径直走向他,看起来瘦弱的身体扛着一个汉子居然毫不吃力,惹得围观众人另眼相看。
“就是你撞的?”
鸡毛卷不屑:“是老子又怎样?”
“不怎样。”甄纯唇角微妙一弯,杀气毕现,“只是想敲断你一条罢了。”
说罢,用穿着旱冰鞋的脚往鸡毛卷身上踢去。
速度太快,可媲美佛山无影脚。
眼看就要踢到了,千钧一发之际,郝帅惊吼:“别冲动!”
可是甄纯的腿已经快收不回了。
为了阻止惨剧发生,郝总攻做出了一个令他今生后悔不已的决定。
他吻了甄纯。
是吻没错,还是嘴对嘴的那种。
一刹那,天旋地转。
郝帅的唇贴在甄纯嘴上,笨拙的又舔又啃,虽然技术不佳,却还是让甄纯适时收住腿。
甄纯被他笨拙的吻着,心里滋生了一点奇妙的感觉,又酥又麻,还有点甜丝丝。
“这应该是他的初吻吧。”甄纯在心中暗想,吻的更投入,心里更甜。
二人吻的天崩地裂,悱恻缠绵。
可惜时机不对,地点不对。
那鸡毛卷先是看俩男的接吻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抓住一只酒瓶就朝二人摔去。
“闪开!”
甄纯眼尖,来不及多想,就把郝帅推倒一边。
一声巨响,酒瓶碎成无数渣片。
于是,甄纯顺理成章地,承受了那只瓶子。
后脑勺被打破,暗红的血渗透黑发丝,汩汩往外涌,披了一头一脸。
郝帅愣傻。
这一切就发生在咫尺之间,什么准备也没有。那个经常欺负自己的假纯洁就这样在他面前,替他生生挨了顿殴。
甄纯气喘,胡乱抹了把脸,看见是血后,满不在乎的来了句郝帅式粗口:“他母亲的!”
接着眼一翻,晕了。
“宇宙第一邪魅总攻,你没事吧?”
半小时后,甄纯睁开眼的第一句话。
郝帅叹了口气,检查了下他额上的绷带,见没有再流血了,又叹了口气。
“这要问你才对。”他指了指这间黑漆漆的仓库,发出第三次叹息,“中途你醒过来一次,让我往这里逃,不要去医院。”
“逃?”
“你昏倒了,我又打不过那么多混蛋,当然要跑啊!”郝帅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还知道逃,那就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甄纯笑了笑,失血过多的脸有些惨白。
这里是间仓库,严格来说,是他工作的仓库。
没点灯,光线很暗。
他挣扎坐起,一动作,脑袋就疼的厉害。
想到昏迷前不顾自身安危去替那个大傻挡那一摔,连自己都觉得惊奇不已,啧。
郝帅在仓库里溜着弯,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故作漫不经心问:“喂,你……你干啥要救老子啊!”
“你本来就笨,再被摔一瓶子,那还有救吗?”甄纯笑的人畜无害。
郝帅瞬间拉长大脸,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又没了。
“不过更多是因为——”甄纯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什么,悠悠道,“因为我夺了你的初吻,就要对你负责呀。”
“你——你这混蛋!”郝帅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窘的无地自容。
留了二十多年的初吻,居然就这样没了。
没了也就罢了,但对象却是甄纯,他就欲哭无泪了。
“那是情势所逼,我要是不这样做,你把人打残了咋办!”他没气势的辩解。
甄纯冷笑一记:“情势所逼?那至于用接吻这招吗?你不是三流肥皂剧看多了,就是对我觊觎已久。”
“混蛋!你怎么自恋这么不要脸啊!”
“多谢夸奖。”
郝帅实在吐槽无力,决定不和这种人计较,遂推门,打算离去。
夜黑风高。
门对面,还有一间仓库,灯如昼。
窗户上映着三道人影。
一静二动。
动的那两个,摇曳不止,一起一落,影姿妖娆。
风来,带来如微波颤动的喃喃音调,夹杂着神秘而诱惑的招引。
那三道黑影在窗上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网。
郝帅瞳孔收缩,身子剧烈地颤动。
是他?
是他?
不可能!
他的耳朵发热,眼睛也滚烫,胸口像被人压住了一样,无法自遏的,朝对面走去。
身后甄纯赶过来,遥遥问:“去哪?”
郝帅不答,像中魔般一直往前走,一直走,步履沉重,如背负千斤巨石。
离门越近,他的眼睛就越痛,直至门打开,他的眼睛如被锥子刺中。
为什么?!
他看见七目赤身裸体坐在温煦阳腿上,瞪大双眼,激烈的喘息,像一条搁浅的白鲸般沸腾摇摆。
郝帅觉得他就要死掉了,就要死掉了。
“住手……”他喃喃。
三人闻声,齐齐抬起头来。
仓库里静的出奇,秋虫在石头缝里嘶叫。
温煦阳先回过神来,望着他,温和一笑:“小帅,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