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路过那条街+番外——字字空谈

三年前的短信，却一直被保留到了现在。

上面的名字是‘关黎。’

齐京墨想起两个人手上的戒指，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五十六章：你关心爸妈，会做这种人

关黎一连几天给家里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到了第三天，关妈才打来电话，内容很简单，齐京墨回家时来找关妈，向关妈询问了程卫和关黎的事，恰好被关爸听见，关爸沉不住气，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关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程卫，只说因为工作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当天就赶回了老家。

到达医院的时候是半夜，关妈在病房外等他，看见他来，连连叹气：“你爸这身子，这些年一直不太好，我真是……唉，我也没想到他怎么就听见了……”

“爸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关妈叹了口气，“没事的，妈会劝劝你爸，不让他动气，你也别太担心。”

“谢谢妈，”关黎看了眼病房的门，“爸身体到底怎么了？就算是生气，也不可能说病就病……”

关妈立刻露出一脸怨怼：“都是他，这些年来一直那么疯的喝酒抽烟，把身子掏空了。本来是就是个高血压，现在又摊上冠心病。”

“这……”关黎感到有些难受，“一定要治……”

“医生要先观察观察，”关妈道，“这事儿对你爸来说打击是大了点，不过妈相信他能接受……”

关黎觉得自己的脑子全乱了。

父亲严厉更甚母亲千倍，母亲毕竟是母亲，骨子里的母性是没办法剔除的，可是父亲，关黎知道，这种事绝对不可能被父亲接受。

可是关爸身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该怎么办……

关妈要他自己冷静一下，然后便进了病房。

关黎掏出手机，打开名片夹，盯着里面的‘程卫’二字发了很久的楞，然后还是关掉了名片夹。

他那么忙，要他为自己的事去想办法，似乎太过分了。

程卫为他做的，太多了。

关黎在病房外坐了一晚，无论关妈怎么劝也没有离开。

清晨的时候，护士来测血压，也叫醒了关爸。

关爸瞧见关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让关黎有立刻转身逃跑的冲动，可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留了下来。

关黎在病床边守了关爸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关爸才开口：“那些事都是真的？”

关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可能说谎，可是实话关爸又不愿意听。

“是真的。”关爸替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根本不是为了画画，是为了那种荒诞可笑的感情，对不对？”

关黎依旧沉默着。

关爸便继续说：“对，没错，你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欺骗我和你妈妈，说你有了女朋友，而且很快就会结婚，让我和你妈一直幻想自己能有抱上孙子的一天，然后再让我们知道这样的事，把我们的美梦砸碎？”

关黎垂下头：“爸，我没有伤害你和妈的意思。”

“你没有？你关心爸妈，会做这种人？”

第五十七章：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扔在困境中

“爸，这有什么区别呢。男人和女人，只要我把他当做是爱人，又有什么呢？”

“我不想和你说太多，你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根本容不得别人跟你讲道理，你自己想通，想通了再跟我说话，在那之前，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关爸话罢，便别过了头。

关黎的脸色苍白了。

“你出去。”关爸又说，“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看见你我心就乱，我就忍不住想打你，你给我滚出去，别让我承认你是我关伟的儿子！”

关黎看关爸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连忙退出了病房。

这一刻，他只有满腔无奈。

他再次掏出手机，然后将屏幕上程卫的睡颜贴近自己的脸，然后闭上眼睛。

……

“你在老家？”程卫的语气有些惊愕，随即转为试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关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只是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

关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爸知道我们的事了。”

“你爸他……”

“没事的。”关黎对着手机摇了摇头，“你说过的，我要坚持下去，我会争取到他的认同。”

程卫的呼吸凌乱了一下，但很快便平和下来：“不要太勉强，你只要记住你背后还有我。世界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我知道。”关黎笑，“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只有不敢面对的人。”

关黎回头看了眼楼上依旧亮着的灯光，紧紧抿住唇。

＊＊＊＊＊＊

关黎连续几次回家去，都遭到了父亲的冷眼相对，不过他也没有放弃。

他坚持自己是正确的，因为他知道父亲即使是山，也不是永远正确，而他的感情告诉他，必须坚持下去。

后来几次，关爸便有些恼怒了，甚至拿起扫帚来赶他，关妈只好劝他让关爸冷静冷静。

这时候关黎在小城遇见了一个最意外的人。

小城只有一家宾馆，价钱也并不贵，这些日子以来关黎就住在那里。

小城没有什么风景，自然也就吸引不来游客，宾馆其实很空，所以那段时间住在宾馆的日子还算平静。

所以在看到站在宾馆前的那个修长身影时，关黎才发觉自己世界的冬天似乎快要结束了。

程卫转过身，看着他：“我等了你很久，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关黎看到程卫，不由得有些惊愕。

程卫便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来给你一个拥抱。”他伸手，将关黎拥入怀中，“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扔在困境中？”

关黎那一瞬间忽然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里，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消失了。

他落了泪，原因却是程卫的微笑。

第五十八章：那一跪，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关黎接到母亲短信的时候，程卫还在沉睡。

他穿好衣服，洗漱过后，在程卫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时候，他忽然有种感觉，就像是他走到了一条背离程卫的路上一般。然而他只能这样。

关黎又看了一眼母亲发来的短信。

“你爸昨天去宾馆找你，看到你和程卫在一起，回来就发了一通脾气，他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宾馆外的天是黑色的，小城没有太多霓虹，所以星星很亮。

他打了出租赶到医院之后，母亲还坐在急救室外。

关黎发觉关妈有了很多白头发。

关妈看到他来，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关黎走过去坐在关妈旁边，静静盯着医院光亮无比的地面发呆，瓷砖上映出他的脸，那张脸周围的一切背景都是白色的，好像在衬托这个唯一黑乎乎的家伙有多么丑恶一般。

关黎开始觉得也许是他错了。

本来就不该背离伦理的。

关妈开始啜泣。

关黎紧紧抿着嘴唇，他开始觉得呼吸是多么费力的一件事。

关妈站起身，关黎却不敢看她的表情。

一声轻响在耳边响起，关妈跪了下来，跪在关黎眼睛的余光里。

关黎不敢转头正视关妈，他害怕她说出残忍的话，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妥协，这件事对于关爸来说又是多么残忍，妥协了，面对这种残酷的又是那么好的程卫。

关妈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从小他就是关黎眼中的奥特曼，世界上没有她打不倒的小怪兽，关妈就代表着狂风暴雨，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倒她一般，是关黎世界里无坚不摧的存在。

可是关妈哭了。

关妈说：“黎黎，你听妈一句话，你爸年纪大了，血压又高，心脏也不好，你别再给他找气受了，妈知道你心里难过，但那感情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就是太熟悉了，所以把感情弄错了，想想你爸，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妈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健健康康啊……”

关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一块重石，狠狠压在了关黎心口上。

关黎想起离开时程卫安静的睡颜，闭上了眼睛。

“妈，我知道了。我会离开他。”

他终究无法权衡爱情亲情两者之间的重量，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站偏一次了。

他没办法多看一眼关妈的白发，没办法多想因愤怒而病倒的父亲，更没办法在此刻拿起对程卫的感情。

就因为性别。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刘芸的死，即使悲痛他还是接受了。

喝了酒，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段感情过去了。

可是这一刻，他没有一刻比现在痛苦。

他知道自己也许并没有爱过刘芸，因为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从他高中时画了满本子的程卫开始，也许就有了答案。

无须死别，然而终须生离。

关妈那一跪，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第五十九章：说出那句话之后，关黎就死了

关爸被推出来之后又昏迷了半天，之后才醒了过来。他望见关黎，又闭上了眼睛。

关黎垂着头，告诉了关爸自己的决定：“爸，我不会再忤逆你了。我们会分手的。”

关爸愣了愣，然后缓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关黎的。

关黎看着父亲的手，又看了眼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是他挑的，买好之后他又在戒指内侧狠狠刻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送戒指的时候他还无比矫情地跟程卫说，我们没办法结婚，这个看来只能是订婚戒指了。

关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离开病房，取出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发现上面是无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

对象都是程卫。

他靠着医院的墙，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拨出那个号码。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关黎就先开了口：“我们还是分手吧。”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

关黎的呼吸开始颤抖，他捂住话筒，深深呼吸，稳住了情绪，才又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对方的声音很淡：“为什么？”

关黎的情绪一瞬间无法平复。他想说话，可是身体颤抖得厉害。

久久，他道：“我不爱你了。”

“你骗人。”程卫回答得几乎毫不犹豫。

关黎想反驳，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是上天骗了我们。

他忍不住哭腔，就这样告诉程卫：“你说我怎么这么虚伪？我以为我能抗得住一切对抗的声音，可我怎么这么虚伪？程卫你知不知道，我妈……我妈跪了我。我们都被戏弄了，我还是没办法度过上天留给我们的沟壑，我没办法了。”

程卫没有说话。

关黎也沉默了，他蹲下来，垂下头。医院的白瓷砖上有一个红了眼睛和鼻子的男人，他哭起来真是丑。

程卫说：“早在最开始，我就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程卫说：“从前是我没有对你说再见，现在你也不能不告而别。”

程卫说：“关黎，我想见你，最后一面也可以。”

程卫说：“我想要一份分手礼物，就是那条小河边的花。很多年前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电话挂断了。

手机屏幕上程卫的睡颜依旧很美好。

可是程卫不再属于他了。

今天开始，程卫与他无关了。

一张纸巾递到了面前。

关黎知道那是关妈的手，所以他不敢抬头。

他接过那纸巾，然后擦了擦脸，之后抬起头，对关妈露出一个微笑：“妈，我没事了。”

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一切结束了。

说出那句话之后，关黎就死了

第六十章：对不起，再见

关黎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其他的一切都在黑暗里。

对面走来一个人，身形修长，关黎看着那个人，忽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个人都穿得很正式。

程卫走到关黎面前，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路灯和关黎手上的一把小花，然后轻轻拥抱了关黎一下。

关黎将手里的花塞进程卫的口袋里，然后盯着那束花出了神。

程卫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

他执起关黎那只没有戴戒指的手，然后轻轻将一只戒指套进了关黎的无名指，然后将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程卫闭上眼睛，极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他一字一顿地说：“关黎，我爱你。”

关黎看着地面，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程卫微笑着：“关黎，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快乐。要让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比昨天更快乐，我也会很快乐地去面对生活，我会比你还快乐，所以，不用内疚和担忧，你只要自然地去接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就可以了。”

关黎抿了抿唇：“我们现在已经连对视的勇气都没了，谈什么内疚和担忧。”

程卫从口袋里取出那束花，然后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不会再面对面了，不然快乐就很难。关黎，你会幸福的。”

关黎连强颜欢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说：“很多年前，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个老人，他认为自己孩子的一切都是给他的恩赐，即使他的儿子抛弃了他，他还是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所有父母都这样认为，即使是抛弃，都觉得那是恩赐。”

程卫闭着眼睛。可总有种调皮的小东西要冲破自己的防线，把他全部的脆弱展现出来，所以他拼尽了全力去忍。

关黎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甚至不敢去面对我的父母。我不想伤害他们，可是我却逼着我的母亲跪在了我面前，逼着我爸变成了一个虚弱不堪的病人，现在我又在逼你，我又在逼你不快乐。”

关黎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程卫：“对不起，程卫，对不起。再见。”

程卫轻轻摇头：“关黎，我爱你。所以，分别，也是你给我的恩赐。”

关黎全身一颤。

他开始狂奔，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

程卫站在路灯下点了一支烟。

像是皮肤被撕裂一样的感觉，把所有鲜血和痛苦展现出来。

关黎，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亲人，我的世界，本来只有你了。

现在，这个世界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六十一章：那个人，也许本来就是他虚构的

“黎黎啊，去歇一会儿吧。明天再画。”

关黎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一旁的啤酒罐，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全部灌进了口中。

关妈叹着气摇了摇头：“明天陪乾乾出去走走，人家抱怨说你一个星期没有约过她了。”

关黎点头，却还是没有放下笔的意思。

关妈只好退出他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关黎看着画面上的那张脸，蓦地将那张纸扯下来，揉成一团狠狠丢进了垃圾桶。

五年了！五年了！

之前的一切简直就像场梦。

他突然有种感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程卫一样。

那个人，也许本来就是他虚构的？

他又打开一罐啤酒，然后快速把里面的酒喝了下去。

不行，不行，啤酒没有办法模糊意识，那种痛苦还是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