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命!”白鼎臣悲愤地说:“你能不能别再侮辱死者?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你对他们至少要有起码的尊重!别在作践
他们!”
麒正一呆,慢慢冷下脸,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麒正看着白鼎臣,说:“太后已经知道你住在我府中,还误以为你是我的娈宠。我给你另外找了住处,以
后还是去外面见面吧!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白鼎臣深深看了麒正一眼,随即微微一笑,对麒正一揖,“王爷,在下告退。”转身翩然而去。
麒正看着他的背影,目色阴沉,慢慢握紧了拳头。
林笑坐在百里榻边,静静握着百里的手。
百里青锋看着林笑,面上泛起一丝虚弱的微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你。”林笑静静说。
百里看着他,不由痴了。傻乎乎地望着林笑的脸,一味儿痴笑。
“傻样儿!”林笑忍不住也扑嗤一笑,道。“喂,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东门草的行迹了?”
“嗯……那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怀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他还真狠得下心,把自己脸毁得那么彻底。要不
是那双手,我还真认不出来他。”百里笑了笑。
“他的手?很特别?”
“嗯……”百里看着林笑,宠溺地一笑,“手倒不特别,但是他以前经常在左手的食中二指戴着两枚戒面很大的玄铁
护指,那两根手指常年不晒太阳,是以肤色特别白皙。他为了掩饰身份,毁容后把护指摘下来了,但是那两根手指却异
常白皙,和别的手指还有手背的颜色有明显的区别。我看到他的手指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一时也没想到是他。”百
里叹了口气,说,“直到昨天晚上,回雪戴着护指擦剑,我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明知道台上的人是他,怎么还那么不小心?……”林笑不由嗔道。
“我以为,我们上了台,他应该就有所警觉,不会轻举妄动了……他从小就谨慎非常,又惜命,我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
么这么不要命。”百里长叹一声,“其实斗傩的时候,我曾经传音给他,告诉他他行迹已经败露,不要轻举妄动,我不
想杀他。他一直没回答。但是后来他和我拼斗时对我说,我们谁都没有退路了,他问我悔不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百里失神地说。“我无言以对。”
“他就是来送死的。”林笑轻轻说。“不管行刺成不成功,他都必死无疑。他早就豁出去了。”
“我只是没想到。”百里青锋淡淡说。“我本想饶他一命的。”
“你差点送了自己的命。”林笑看着他。
“……”百里看着林笑,目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悲凉之色。“对不起……只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小时候,东门大叔对我不错,总是指点我武功。小草和阿器和我一起在山上学了三年轻功……那时候小草很胆小
,总是担心山上的狐狸大仙趁他不在偷他的窝头……呵呵呵……真傻……其实他的窝头都是我和阿器偷着吃掉的…
…真傻……那时候山里生活苦,没什么吃的,天天练功又累,窝头都吃不够……阿器会钓鱼,总是晚上趁师傅睡了就跑
去后山钓鱼,早上我和小草就能喝上鱼汤……阿器死了……和小草一样,死在龙麒贤手里……阿虎和回雪一起长大的
,就是小草想杀我的时候,他都没对回雪下杀手……”百里用胳膊轻轻盖住眼睛,两串泪沿着眼角滚下来。“我明知
道他们逃不掉了,还幻想着他们住手……还虚伪地告诉他停手我就饶过他……我能放过他们,可是皇上怎么可能放过
他们……你父皇连我都不想放过!”
林笑默然。
“小草他恨我……他想杀我……”百里哽咽着,“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东门家……我死一百次也偿还不了我的罪过…
…光儿……我……”
“别说饿了……”林笑掩住他的唇,泪慢慢流下来。“都过去了……”
百里青锋失神地望着太医院高高的屋梁,良久才说:“光儿,只要你不离开我,就算死了下地狱,我也不后悔!”
林笑无言地看着他。
真的不后悔么?
真的,不再后悔了么?……
林笑静静看着百里,慢慢说:“三郎,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么?不要连你都不要我……”话一出口,林笑恍然,这就是
自己和麒光的心里话么?原来,自己和麒光一样,紧紧地抓住百里,只是贪恋两个人相互慰藉的温暖。随即又释然。罢
了,这也是命,身不由己。左右不过是相爱而已。
握住百里的手,四目相对,含着泪光的注视里,只见到彼此的笑容坚定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人,是该认命的。
爱也就是这样。
即使错了,也忍不住纠缠到底。
没余地后悔。
每个人的背后,生活都是一座深渊。
一脚踏空,就跌的粉身碎骨。
不能回头。
只能前进。
第四十六章尽被前缘误
曲灵烟趴在床上,浑身都在颤抖。
侍女轻轻敲门,用北朔语告诉她有客人。
“不见!我谁也不见!”曲灵烟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大吼道。
“烟儿!”白鼎臣低沉的声音传来,曲灵烟浑身一震,随即跳起来,扑到门口一下子打开门,投入白鼎臣怀中。
白鼎臣抱住她,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侍女紧张地守在门口,不住看着院子里的藤萝架,藤萝架上一条小小的五步蛇昂着头在叶片间嘶了一声,似乎在嘲讽
紧张的侍女。
“檀哥哥……东门草死了……”曲灵烟哽咽着说。“我们怎么办?”
“你回北朔去吧。”白鼎臣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龙麒贤他们一定开始怀疑你了,搞不好龙煊烨早就派人监视驿
馆了。”
“那……”曲灵烟抬起脸,满面泪痕,担忧地看着他。“你觉得龙煊烨会不会发现我们……?”
“阿草的毒药乃是黑巫族留下来的,当年萧太祖和大昊太祖就是用这‘明堂’之毒送了腾龙末帝的命,我在萧太祖遗
物中找到此物,不可能没有效果。”白鼎臣抬起头,“而且,那根本就是没有解药的……”白鼎臣皱起眉毛,“按理说
,龙煊烨一喝下那毒酒就该毒发身亡了,可是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莫非他早就有了准备,所以根本防着这一手呢?…
…”他叹了口气,“或许当年大昊皇帝留了一手,藏了此毒的解药?……”
“我不走!”曲灵烟看着他,大声说,“若是龙煊烨已经察觉了我和你的事,我就更不能走了!我在这,还能帮你一下,
我若走了,他们对付起你来更加肆无忌惮!东门草和阿虎都死了,你身边再没有高手相助,我好歹是北朔公主,我若帮
你,至少他们不敢明着对付我!总要顾及着北朔!”曲灵烟说。
“那龙麒贤今日的模样你也看到了,你留下早晚得嫁给他!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交到那个怪物手里,指不定要受多少
折磨!”白鼎臣看着曲灵烟,坚定地说。“难道你要把咱们俩的骨肉生在他的地盘上!?你这样固执,让我如何能安心?
你这不叫帮我,你这是在扯我后腿!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聪明一世,怎么偏偏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如此糊涂?!”
曲灵烟悲哀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把脸埋在他怀中,慢慢说:“我知道,我糊涂……可是,就算死了我也要和你一起死…
…咱们三个死在一起,到了地下也好团聚。一家人,永远也不分开……”
白鼎臣长叹了一声,“傻丫头阿……”
“不要赶我走……我决定了……”曲灵烟抬起头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跟你一起闯
。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你甩不掉我的。”
太后坐在妆镜前面,面色惨白。
“娘娘,奴才给您卸妆吧?”辛吉恭声道。
太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色恍惚。辛吉慢慢打开她的盘发,一边将凤钗一根根拔出来放在檀
木钗盒之中,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的脸色。
“娘娘今日吓到了吧?好在那些刺客都死了。”辛吉慢慢说道。
“可是哀家苦心给云心准备的邀月会也毁了……那可恶的刺客怎么不换个日子行刺呢……偏偏要赶在这一天,坏了
心儿的好事儿……”太后的眼眶一下子盈满了泪水,“我苦命的心儿……”
“依老奴看,九公主只怕和那淳于煌无缘。”辛吉一边说道,一边已经利落地把太后的头发全部打开,取了乌木梳,慢
慢梳下去。
“哦?……”太后一呆,“你发现什么了?”
“今日十四殿下与那刺客斗傩的时候,老奴发现,淳于少将军看着十四殿下的时候神色痴迷,远非平日里的模样。”
辛吉笑了笑说。“依老奴看,淳于少将军怕是对十四殿下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倒也难怪他,就算没有今日这惊
世骇俗的一曲傩舞,就是单说十四殿下的人物风采,对殿下动心的人怕也堆了个满坑满谷。”
“这……你肯定?”太后失声问道。“莫非那个淳于煌真的犯了糊涂,看上了麒光?!……”自己低头一阵寻思,“当
初就是他在邺宫大火里救了光儿……莫非他那时候已经看上了光儿,变了心?”
“而且,淳于少将军去萧地之前,心里还是只有九公主的,回来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辛吉轻声提醒道。
“啪!”太后面泛怒容,啪地在妆台上狠狠一拍,“若是果真如此,那淳于煌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他当哀家的心儿是什
么?!哼,看上了麒光……他疯了么?!真拿光儿当娈童了?!”
“最可怜的还是咱们九公主殿下……一片痴心。”辛吉眨巴眨巴眼睛说。
“……心儿……”太后立刻又忍不住叫了声苦,“这叫哀家可如何是好?!真恨不得把那淳于煌剜心剔骨,才解哀家心
头之恨!”
“这也只是奴才的妄猜,说不定淳于少将军只是一时犯了点糊涂心思罢了。他是家中长子,终究要延续香火,难不成
他还敢娶个男人回家去?那淳于老将军都容不下他!”辛吉笑道。“他左右也得好好成个亲。只要皇上和太后跟淳于
老将军商量着把事定了,他敢说个不字?公主还是能高高兴兴嫁给他,有什么相干?男人么,不就是这种东西,看见什么
好就喜欢什么,天上的月亮都想摘,有了碗里的还惦记着吃锅里的。别说咱们十四殿下看不上他,就算他跪死在殿下
面前,殿下也未必看他一眼。九公主若是知道了他这番龌龊心思,只怕也看不上他了。太后就不要为这个人恼火费神
了。”
辛吉轻巧地道。
太后不由一笑,道:“对。也对阿……罢了,哀家也不想了……今日还真是累得狠了,辛吉,今天浩儿说那白鼎臣和正
儿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呢,你听见了么?”
“呵呵呵,娘娘怎么想?”
“呵呵呵,想必是逗趣地吧……若是真的,那正儿倒令哀家刮目相看了。”太后一笑。“这种男人和男人间的事,细
思起来委实令人恶心。正儿若真和那白鼎臣有一腿,哀家对他不免更加失望了。”
“太后,您打算为了那秋兰若的事,一直这么帮着大殿下么?”辛吉笑道。“大殿下现在把您当成靠山了。”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只有他才能为哀家办事。哀家不用他用谁呢?他当哀家是傻子,哀家也不能白白被他
利用……”悠然一笑,道:“端妃这个月的芙蓉膏送过去了?”
“已经送过去了。”辛吉乖巧地道。“奴才不敢忘。”
“其实端儿这孩子倒也不错,伶俐聪明,能说会道,一向很讨哀家喜欢。若是她不在了,哀家也觉得空落落的,再有什
么聚会也不够热闹了。”太后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端娘娘的嘴的确是很讨喜,有她一个人在,整个后宫都热闹得很,又会哄娘娘开心,又会说笑话逗闷子……”辛吉笑
咪咪地说。“后宫里还真缺不得这样的人。”
“唉……”太后轻轻呼了口气。“到底媳妇儿和儿子还是不一样,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终究差了那么一层。她
再讨哀家喜欢,也不是为了孝顺……还不是为了那皇后之位……现在也不安分了。”
“娘娘慧眼,看人从来不差的。”辛吉说。
“可惜啊,正儿要是有端儿一半聪明伶俐,哀家也会多疼正儿一些,偏偏那么聪明的端儿生了那么个蠢物……”太后
嗤笑一声。“又没才能又贪心……你说,让哀家怎么疼他?还不如岚儿招人爱,可惜岚儿又不是个福厚的。这些年有
端儿管着后宫中这些乱事,说实话哀家真是省了不少的心。要不是看在端儿能干,哀家也不会一次次保按她们母子。
”
“陛下心肠软,总是顾忌着亲情和颜面,若不是娘娘一直心明眼亮不揉沙子,很多人可能更不知道天高地厚呢。”辛
吉恭敬地道。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太后叹了口气,“自己骨肉,我不向着他谁还真心疼他?就是那些媳妇们,一个个的讨
他欢心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坐大统?有几个心无杂念的?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看,那些孩子们一个个的也都各怀
着鬼胎。真是让人费神阿!”
“七殿下倒是心眼实在。”辛吉忙道。
太后立刻叹了口气。“可惜……那孩子被秋兰若那个小狐媚子迷住了……冤孽!”
正说着,外面高声禀告皇帝驾到。
龙煊烨走进慈明宫,见太后穿着银缎睡袍,已经卸了妆,正准备就寝。
“给母后请安!”龙煊烨道。“今日让母后受惊了,儿罪该万死。”
“算了,哀家没事!”太后淡淡道。“就是对心儿满心愧疚,本来今儿是她的好日子,让那两个可恶的刺客全给搅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