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申凝初

人说话。苏清扬只觉得很面熟，去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女孩又把他上下打量了半天，出声问了一句：“你是……苏

清扬么？”“是的。”苏清扬心里突然就有了底，面前的人是谁已经十拿九稳了。“跟我来吧。”沈佳经过他，走

到大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引着苏清扬往里走。一进屋，就看见了客厅里悬挂的许林东的遗像，他闭上眼睛

拜了拜，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着对不起。里屋的人大概听见了动静，苏清扬只听到一句苍老的问话：“是沈佳

来了吗？”随后便看见了许妈妈，以及，搀扶着她走出来的许瑞。

苏清扬急忙走上前去，恭敬地鞠了鞠躬，许瑞看老娘一脸诧异的眼神，连忙在一旁解释着：“这是苏清扬，以前来

过咱们家的，娘还记得不？”老人想了想，终于呵呵笑出来，“原来是那个有钱家的小子啊。”于是赶紧招呼着苏

清扬坐下。

苏清扬对许妈妈表达了自己的哀悼之情，并奉上了包装精美的礼品和一大笔钱。许妈妈微笑着让沈佳收到一边去，

自己不停地与苏清扬说着话。许瑞就静静地站在老娘身边，苏清扬几次抬头，都与许瑞的目光相遇，然后许瑞便像

吓着了似的，赶紧垂下了脑袋。

忙乎了一整天，苏清扬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许瑞搭上话。许瑞一直片刻不离地守在老娘身边，连吃饭时给苏清扬

递碗，被他碰到了手指，都像是受了惊似的急忙抽了回来。吃完饭，许瑞又搀着老娘回了屋，沈佳帮着收拾碗筷，

苏清扬就搬了个小凳，坐在院子里。一时百无聊赖，就拿出烟点了一根，大口大口抽起来。过会儿沈佳来了，拿过

一盘水果放在苏清扬身边，也坐了下来，“最近天气变凉了，你别在这里待太久了。”苏清扬从嘴里呼出一个烟圈

，顿了一会儿，笑了笑：“许瑞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本来这些该你做的不是么？”苏清扬转过头，沈佳却没有

看他，自顾自望着前方，继续说，“你们两个，这叫什么事儿啊？如果你们两是普通的男女，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

帮着许瑞处理家事。可现在呢，在家人面前还要硬装作不认识……”沈佳越说越激动，“我是不了解你们同性恋的

心理。也不想了解。许瑞好好的一个男孩，非要被你拽着身子往下跳。如果你够男人，就好好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我听许瑞说，你还有个女朋友是么？那你把许瑞当成什么？许瑞跟着你会有什么好下场？苏清扬，有时候我真恨不

得你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许瑞面前过！”苏清扬把吸剩的烟头往泥地里捻了捻，一直沉默着。等到沈佳端起果盘

，起身要走的时候，苏清扬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没有他就不行。”沈佳冷笑了一声，调转身子往屋内走

时，就看到了从许妈妈卧室里走出来的面容憔悴的许瑞。沈佳喊了许瑞一声，苏清扬立刻回过了脑袋，两人就这么

对望着，连沈佳都感到了不忍心，她叹了口气，退到一边的小屋子里去了。留下两个欲言又止的男人。

苏清扬愣了一会儿，才急忙站了起来，往许瑞身边走去。许瑞也不看他，径直扭开了自己卧室的门，苏清扬紧跟着

也走了进来，轻轻带了一下门。许瑞坐在床边不吭声，苏清扬就环视了一下屋子，轻笑着说：“这张床果然好大呢

。”“嗯。”许瑞应了一句，抬眼看了下苏清扬，“你什么时候回去？”“怎么？才来就赶我走了？”苏清扬故作

轻松地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许瑞旁边。许瑞感到他的体温渐渐靠近了，立刻像烫着了似的，脑袋垂得都快到胸部了

。苏清扬也俯下脑袋，比他压得更低，从下面直视着许瑞的脸，眼角带着微笑：“几天不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

脸。”“有什么好看的？”许瑞小声嘀咕着。“到处都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了。你摸，我一看见你，

这里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苏清扬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地方。许瑞慌了，费好大的劲抽回了手，一脸哀

伤的表情：“我是男人！”“啊？”苏清扬忍住笑，“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了。”“我是男人……就不应该被你做

那种事……”许瑞开始抽泣着，一行行眼泪像是不停滚落的珠子往下流淌，连擦都顾不得了。苏清扬表情严肃地看

着他，半晌才问他：“你后悔了？”“我……我不知道……心里好乱……”“你讨厌被我抱么？”“……也……也

没有……”许瑞摇了摇脑袋，仍旧哭个不停，“就是……觉得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清扬站起身，又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过身子，不带感情地说着：“我知道了。那你就跟沈佳结婚吧。我走好了。

”说完就要去开门。许瑞这下连哭都忘记了，腾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就搂住了苏清扬的后背。小脸埋在苏清扬的

脊背上，不停蹭来蹭去，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别走……我……我不哭了……我不要结婚……不结婚……”苏清扬

抓住了许瑞发狠扣着自己的手臂，轻轻转过来，撑起许瑞的脸，就往自己肩窝上架着。许瑞微微踮着脚，身子如同

发冷般陷在苏清扬的怀抱中，哆嗦个不停。

拥抱持续了很久，一直到许瑞的身子被苏清扬的温度温暖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苏清扬拿来毛巾给许瑞擦脸

，心疼地摸了摸他红肿的眼皮，柔声劝着：“时间不早了，睡觉吧。”“那你呢？”“我不走，就在你旁边好么？

”“嗯。”许瑞得到肯定，这才安心地脱了外衣，瘦弱的身体被苏清扬按进被子里，整个包得紧紧，只伸出一只手

来让苏清扬握着，慢慢闭上了眼睛。苏清扬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许瑞凉凉的手掌贴在心窝上暖着，看着许瑞平静

的睡脸，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感情，俯身下去，轻点了一下他的嘴唇，抬起来看了看，又低下去，继续吻

着他的脸蛋、脖颈，许瑞扭动着，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出来，两臂抬起来搂住了苏清扬的脖子，配合着抬高自己的身

体，以便苏清扬更加方便地享受自己的身体。

苏清扬吻到痴迷，正要跨上床把许瑞压住，就听到了门外一声巨响，仿佛是茶壶之类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许

瑞也被惊醒，两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没有关严的门外，许妈妈青白着一张脸怒视着这里，旁边是沈佳惊慌失措的

脸庞。

第十七章

一切都太过突然。半夜里许妈妈难得醒过来，想要上厕所，隔壁房间的沈佳听到动静就起身来伺候老太太。扶着往

回走时，许妈妈发现远处儿子的房间还有一丝灯光，想去喊宝贝儿子早点睡觉，结果就看到了儿子被另一个男人压

着亲吻的荒唐画面。沈佳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老太太抄起外屋的一个水壶就狠命摔到了地上，终于把意乱情迷中

的两个人惊醒了过来。

许瑞见老娘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扇了一个巴掌，甚至被老娘长长的指甲划伤了脸。苏清扬看了

，立刻想上前护住许瑞，却被沈佳一把拉开了。沈佳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苏清扬不要冲动，这一天是迟早要

来的，就让他们娘俩好好解决一下。苏清扬看着心疼，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任凭许瑞被老娘罚跪在了地上。

晚上温度很低，许瑞只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膝盖直接接触着地面，被老娘不停扇着耳光。“贱人！我白养你了！

你怎么能这么犯贱！”许瑞的脸已经高肿了起来，却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可那一个个清脆的巴掌，却像是打

在了苏清扬的脸上，让他痛不欲生。许妈妈扇了半天，仍不解气，回头叫沈佳把屋外的扁担拿来。沈佳一听，立刻

跪在了地上，流着泪替许瑞求情。可是老太太已经被气红了眼，颤抖着指着沈佳：“他不让我活，连你也想要我死

吗！”沈佳只好边抹眼泪边拿来了扁担。许妈妈接过来对着许瑞单薄的后背就拍了下去。“啪啪”的响声触目惊心

，苏清扬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把接住老太太挥舞的扁担，一双冒火的眼睛死盯着老太太浑浊的双眼，手上的青筋都

凸起了。许瑞这时却嚎啕大哭起来，爬过去抓住苏清扬的裤腿：“你就让我娘打我吧，让她打个够！我不孝！我该

死！”苏清扬心都碎了，却只能松开了手。在那一下下重重的击打声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扑通”一声，许瑞直直趴在了地上，连支撑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苏清扬焦急万分，就怕许

瑞出事，可是许妈妈竟然直接就把扁担落在了许瑞的膝盖窝上，然后又对着许瑞细瘦的小腿打了下去。许瑞趴着，

感觉下半身已经没有了知觉，胸腔里气血上涌，“哇”地一声就吐了一口血出来。苏清扬见了，猛地冲过去，撑在

许瑞身上替他挨着板子，许妈妈一边打，一边念叨着：“你这该死的畜生！带坏我儿子！我打死你！”许瑞已经气

若游丝了。苏清扬大呼不妙。沈佳也跪在一边不停求着情。两个小时过去了，许妈妈终于丢下了扁担，颤颤巍巍地

走了出去，连沈佳也不让扶，进了屋子就再没出来。

沈佳急忙折回来，帮着苏清扬把许瑞翻个身，就要往床上抬。谁知刚一碰到他的腿，他就大哭了起来：“疼，好疼

！”苏清扬小心地脱下他沾血的裤子，只见上面已经布满了歪歪斜斜的青紫痕迹，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看不见了，

后背想必也是如此，还不知道伤着了骨头没有。苏清扬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梗着，轻轻搂住了许瑞的身子。许瑞被

碰到伤口，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伸出颤抖的双臂环住苏清扬的坚实脊背，嘴里不停喊着：“苏清扬，我好痛啊，我

好痛啊……”苏清扬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回头命令沈佳赶快找医生过来。

大深夜的，外面又冷，沈佳却连外套都没穿就冲了出去。等到快半个小时，沈佳才拉着气喘吁吁的老医生迈了进来

。老医生一看许瑞的惨样，立刻直呼可怜，蹲下来给许瑞检查了一下全身，给他打了一针，又拿来药水处理了许瑞

的伤口。随后把苏清扬和沈佳拉到一边，无奈地说着：“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是我这里条件有限。我看他那样子，

八成是伤到骨头了。这可耽误不得。依我说，最好把病人送到条件好一些的大医院去，说不定还有希望。”两人急

忙对老医生说谢谢，老医生叹了口气，又看了许瑞一眼，这才摇着头走了。

许瑞好不容易忍着剧痛被苏清扬抱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苏清扬只得忙不迭的

帮他擦。末了，许瑞睁开紧闭的双眼，望着苏清扬心疼的脸，强撑着笑了一下。苏清扬连忙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老婆，乖，愿意跟我走么？我带你去大医院，一定把你治好。”许瑞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似乎

是累极了。沈佳在一旁看着心如刀绞。

第二天天刚亮，苏清扬就把许瑞用厚厚的衣服裹着，抱着他就要出门去赶第一班出城的巴士。沈佳也跟在后面，看

外面有下雪的迹象，又进屋拿了帽子和围巾来，硬是把许瑞一张脸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偶尔眨巴一下，被

苏清扬抱在怀里，活像个大娃娃。

正要推门出去，沈佳猛地听到了里屋许妈妈的呼唤。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招呼苏清扬也进去。

苏清扬只好小心搂着许瑞，站在了许妈妈的床边。许妈妈看了一眼儿子，眼里闪过了一丝心疼，不过立刻就被阴冷

代替了。她看儿子像是醒着，就咳了一声，语气冰冷地问道：“瑞儿，娘只问你，你要不要结婚？”“……娘，除

了苏清扬，我谁都不要……”“混账！男人和男人怎么结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顿了一会儿，许妈妈又尽

量把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娘知道，你一定是被这个姓苏的带坏了。你的本性是好的。娘相信你

。你只要跟娘承认，是这姓苏的老缠着你，你没有办法才跟着他胡闹的。你跟娘坦白，娘帮你把他赶走。”“娘。

”许瑞悲哀地闭上眼睛，“是我缠着苏清扬的，是我心甘情愿跟着他的，苏清扬没有错。”许妈妈怔了怔，突然哈

哈大笑了起来，“好，好，你走吧！许家就从来都没有过你许瑞这个人。你出了这个门，就是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苏清扬感到许瑞的身子开始颤抖个不停，只能加重手上的力道，把他搂得更紧。许瑞小声地说了句走吧，苏清

扬就转了个身，往门边走去。

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许妈妈冷笑着说：“还好他爹死得早。什么都不知道。”许瑞整个人蜷缩成了更小一团，一只

拳头紧紧握着，把脸紧贴着苏清扬的胸膛，再也不说一句话。

沈佳把两人送上了巴士，又抹了一把眼泪，头凑到许瑞耳边哭着：“瑞瑞，这次出去了，就好好跟着苏清扬过，别

回来了。我会帮你照顾好你娘的，你就放心吧。”许瑞点了点头。沈佳又红着眼睛对苏清扬说：“苏清扬，许瑞这

辈子都赔给你了。你要是敢伤他的心，我一定饶不了你！”苏清扬连忙答应着。

上车下车、上飞机下飞机，许瑞就这么乖乖地被苏清扬抱着，一句话不吭。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两个奇怪的

人，苏清扬却毫不介意，偶尔低下头用脸贴一下许瑞的额头，就怕他发烧。

好不容易回到了目的地。苏清扬立刻联系了市医院，不一会儿，120的急救车就呼啸驶来。许瑞被小心地抬了进去

，苏清扬就一直跟在旁边。到了医院以后，医生及时给许瑞进行了第一阶段的治疗，然后许瑞被送进了单独的加护

病房。苏清扬强打着精神伺候了半天，总算看见许瑞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休息。他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要松一口

气，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告诉苏清扬，骨科主任来了。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却被一个尖细的

女声叫住：“哎哟，这不是苏清扬么？”苏清扬一看，王美琦正穿着白大褂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第十八章

“骨头损伤并不是很严重，还好送得比较及时。我看，细心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王美琦坐在面积超大的办公桌

后面，身子随着转椅不时转动着，一双不怀好意的凤眼瞄着苏清扬。苏清扬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

了地。

刚要起身走人，王美琦却在身后语气不善地发难：“苏大董事，您玩儿的可真够疯的啊！”“你什么意思？”“什

么意思？”王美琦也走上前，一身高级香水味儿扑到了苏清扬的鼻子里，苏清扬被她轻轻抓住领带，脑袋被迫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