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道骨,似乎即将羽化登仙。
“您在等我?您是……”浩大的正气扑面而来,夏青夜有些承受不住。经脉中好不容易压下的真气又开始往复循环
。闭起眼,咬紧牙关咽下已到喉间的那口血,夏青夜硬生生向前迈开一步。这一步,刚好让他踏入房间。
“老衲染尘。施主不必拘泥,请坐。”夏青夜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正是他面前的蒲团。待夏青夜依言坐下,染尘轻
轻拂袖。门已在夏青夜身后“吱呀”一声关上。
最后的光明已被隔绝在外。夏青夜也不惊慌,黑暗中闻得微弱的风声。“噗”,所有的蜡烛均被点亮。这些蜡烛排
布奇特,夏青夜观察一番,发现这连起来居然是个“卍”字。
“施主,你入相了。”染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青夜幡然想起身边还有这居心叵测的老和尚。他抬起头,对上染
尘的眼,深沉之中闪过一抹幽光。他一怔,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身处汪洋大海之上,波涛汹涌,而他摇摇欲坠!
“施主可是身陷苦海?”夏青夜转头,凝视着染尘。目光中的杀气一闪而逝。奇怪的是,自己再海上苦苦挣扎,染
尘之处却是风平浪静。他是安然稳立,慈祥的面目只另他烦躁不安:“幻境!你究竟有何居心?”
“老衲没有任何居心。”染尘摇头心平气静。“老衲责在普渡众生,如今不过是想渡施主罢了。”
夏青夜乍听此言,不由失笑:“染尘大师,您不至于老眼昏花吧?我才九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居然说
要渡我?何等可笑,可笑啊!”
“没错的。”染尘大师笑着摇头,“老衲要渡的便是施主。施主望见了苦海,我佛有云,苦海无崖,回头是岸。”
夏青夜回头,海面开阔,不见尽头。他不以为意:“我回头了,可是我看不到岸。”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如此,施主竟是魔根深种了。”染尘合掌长叹,“老衲定需渡施主,以防施主一错再错
——今日,便让老衲来以佛来渡魔!”
“就算你能渡我,那便又如何?大师怎么不睁开眼看看这个人间?”夏青夜挑眉,不屑嗤笑。“人间充满憔悴和苦
楚,我们早是罪孽深重。是否你的佛高高在上注视一切,是否他早已看透黎民苍生的挣扎。所以幻象背后,只留下
人间一片无动于衷的静寂四季,斗转星移?你的佛说,他要以佛渡魔。他之于我们的救赎,不过也只是这样轻描淡
写的一句话。其实人间就是西方乐土,人间就是地狱,人间就是人间——所谓的以佛渡魔,不过也只是你们的虚妄
之言!”夏青夜哈哈大笑起来,狂傲之气在海面上散发开来。
“既然施主如此冥顽不灵,休怪老衲冒犯了!”染尘叹了一口气,似是很无奈。他突然眼暴精光,夏青夜心头一紧
。还未来得及退后,右胸已中一掌。重重陷入墙壁,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夏青夜无力倒下,染尘的第二掌将至。掌风侵袭过夏青夜的脸,千钧一发之际有双萤白如玉的手接下这一掌。未尽
全力下,染尘大师被击退十步。定睛一看,眼前已经没有了夏青夜。他也不追,只合掌长叹:“阿弥陀佛……苦海
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催音成线,送至夏青夜耳边。而那被黑衣人抱在怀里的夏青夜,却因
这话再吐两大口鲜血,而后昏迷。
天边,月依然圆地无缺。没有星辰,万籁俱寂。
空悟大师刚陪晟帝下完围棋。他进入禅房,对着那虚空之境行了一礼:“空悟拜见师傅。”
“恩。空悟无须多礼。”苍老慈祥的声音,分明就是那重创夏青夜的染尘大师。“我在宝相寺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是时候回明伦寺了。”那声音渐行渐远。空悟心里叹了口气,这说话的功夫,此时他的师傅怕是在千仗之外了……
“记得一句话——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循环之下,没有人能改变。”余音渐渐消失在空气里。空悟大师低头沉思。
他的师傅——是在隐讳提示着他什么……
第十八章:圣蛊
晟帝与空悦大师交谈至半夜,只觉心中郁气一扫而空。晟帝仰头天幕,唯有一轮皓月不动声色,银白色的月光洒了
下来,正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那么长。
一如他胸中的孤寂。
他扬起笑容。温和仁慈地无懈可击。纵使他曾有一时迷惘,却始终是负手而立,站在渊龙最顶端俯瞰天下的人。
或许可以这样说,虽然人生充满变故,但晟帝的一生早被他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他的能力以及隐忍,足够他面对
任何不测的风云面不改色。唯有夏青夜的突然闯入,另他有些措手不及。然而他很快调整了心绪,并做出了最正确
的判断,反倒另夏青夜陷入了被动局面。总体而言,除了夏青夜背后的杨翟是晟帝所不知道的,澹台轩与丰麟之心
已是路人皆知了。
如今晟帝与空悦大师一番谈话,更叫晟帝茅塞顿开。他之于许如确是有愧疚,甚至之前将夏青夜推至众人以此迷惑
众人亦是如此。人常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于是他心有不忍,百般犹豫。因为他忘记了一件事——皇宫之所以为皇宫
,不正是它的六亲不认,冰冷无情么?
他举步朝着夏青夜所在的禅房而去。轻勾起嘴角,面色从容优雅。不管他的夜儿到底有什么居心,亦或者到底有什
么特别之处。他也不过只是渊龙二皇子,更甚者只是他杨睿凌的儿子。无论以晟帝或者杨睿凌的角度看——
除非他死。否则这一辈子,他的夜儿都要在他的规则里玩。他要他活,他定能长命;而他要他死,他便活不过第二
日的朝阳!自负也好,事实也罢。如今一切,只在他的掌握中!
晟帝轻轻推开木制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床上的小人紧闭着眼帘,安静地沉睡着。浅笑,关上门打算宽衣。正
解开腰带的手顿了顿,而后紧紧一系。不过拂袖间,门轻巧大开。晟帝面上一贯的从容却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
凝重。
杀气……有股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杀气锁定了他。瞬间,晟帝便可以判断出杀气的主人绝对是绝顶高手。这人倒
是自负,避开了暗卫,居然胆敢挑衅他。嘴角轻佻上翘,笑容覆上些许嘲弄。他倒要看看,这高手究竟能有多高!
瞧见晟帝的黑衣如闪电般消失半晌,才有银衣少年自梁上跳下。少年飞快才关上了门,才长舒一口气。手掌翻动下
,几抹银光消失在夏青夜体内。自衣襟中取出玉盒,馨香弥漫开来。倒上一杯茶,将玉盒中药放入茶中。那银色药
丸遇水则融,喂给夏青夜喝下。
光之影凝视着夏青夜的面孔。一柱香过去,依然没有什么反映。担忧地轻摇折扇,却在瞥见在月光之后豁然明白。
“哗啦”撕开夏青夜所戴着的人皮面具,却被突如其来的红光刺痛了眼。那是自夏青夜眉间发出的光芒,不亮,却
极度霸道。血色衬托下连那苍白的唇色也覆上了病态的嫣红。
光之影心中一紧,眼神深邃不安——圣蛊竟然要醒来了!比他们预算的时间早了近三个月!
“恩……”夏青夜皱眉呻吟,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时间容不得光之影考虑太多。只好手持银针,为圣蛊的苏醒护
法。
如今正是危机存亡关头。光之影只好祈祷着千面长老能将晟帝拖住,拖的越久越好……圣蛊的苏醒过程,可是容不
得分毫的差池啊!否则绝对是死定了啊死定了啊……
红光渐渐隐没于夏青夜眉间,转而流转于全身经脉。光之影瞪大了眼,屏息凝视等待。
晟帝随着那杀气来到寺中后院。满地的蔓殊莎华在月光下散发出妖冶且媚惑的气息。晟帝环顾四周,空旷之处没有
任何人影。他闭起眼,心神俱敛。那一刻,他的身上蔓延开一种气度。似日月升沉,天下不过唯其独尊。
晟帝扬起了然的笑容。手指微动,长剑已然在手!身形急转,银白剑光竟已至眼前——这一剑,宛若月华初绽的那
一瞬。剑势之凌厉狠辣,绝非庸手所发。晟帝这一剑的动作太快了,不过转瞬便至!然而有人的动作却是愈加迅速
。那黑衣人脚尖轻点,双手负后,眨眼间人已在剑光所触不及的地方。
晟帝右手执剑,一手负后。他面向着黑衣人,嘴角弧度桀骜不羁。此时他的笑容已经敛去了温和,只有摄人心魂的
杀戮与颤栗——这黑衣人是为数不多的有资格与他交手的人,他的兴致倒是被挑起来了。
而那黑衣人从容立于蔓殊莎华之上。他自花上慢慢地向晟帝走来。一步一步,如履平地。与晟帝相比,他沉默内敛
,犹如一把未出鞘地利剑。
“阿弥陀佛。何方鼠辈竟在我寺撒野。”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在儿边响起。远处有钟声回荡,浩然正气在天幕下交织
成明黄的光彩。转头,却是空悟大师一身明黄袈裟,合掌立于他身后。
原先晟帝与黑衣人之间五五分成。如今又来了空悟大师,黑衣人情势极端不妙!
晟帝微微拢眉,没有说什么。举剑,空悟大师亦抬掌朝黑衣人印下。两面夹击之下,黑衣人根本避无可避!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晟帝以为他至少将闪躲,却是见得那人转身面朝空悟大师,轻松接下那一掌。他将后背
对着晟帝,似乎完全没在意晟帝带给他的威胁!
那剑即将刺入黑衣人身体,晟帝却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脚尖硬生生在原地轻点,避过那贴面而来的冷光。
晟帝侧过脸,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突如白云出岫般自花海中出现。漫天月华在他衣袖间闪耀不定,宛如拢了万点流
萤。那人攀云步月之间便飘至晟帝面前,冰冷的银光直击晟帝的眉心。
晟帝的瞳仁瞬间紧缩。虽有受惊,却安然向后倾倒身子,一脚隔开那一剑。
白衣人看似缓慢地跨前了一小步。一步登天。猛地一阵银光闪动,数柄被染成银白之色的晶亮小剑倏然出现,风驰
电掣间已向晟帝刺了过来。
晟帝却仿佛早就料到这一点。他的身子微微顿了顿,脚步收回,宛如从未动过一般。而他这一退,那剑光也随之倏
忽隐去。
然就在剑光消隐的刹那间,晟帝收回的脚步倏然踏了出去,而且一踏便再不停留,身子如秋叶飞舞,迅捷无伦地直
冲向那白衣人!
一声冷叱响起,银光布满了整片花海,漫天剑气有如天河怒决一般,四面八方向晟帝倾倒而下!晟帝勾起嘴角,却
似是根本没有这剑影。他直直递出一剑,冷静绝然。凌厉的剑光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笔直地,穿过所有剑影,刺上
白衣人的左肩。
强横的剑气在经脉冲击着白衣人的经脉。他吐出一口血,身形却再不停留地急退,在半空中划下一剑。晟帝不在意
的笑,似是要与那白衣人一争高下,便也随之划下一剑。
剑是两柄,然剑光却只有一道!
那是一道宛如旭日初发的剑光。一闪之际,其余三人都忍不住一惊。这一剑才出,便已先声夺人,剑光沁入了每个
人的心中!此剑一出,无与争锋!
而那剑,只是晟帝随意一指,凌空破碎的。
毫无疑问,白衣人败了。他是爱剑之人,也自负在剑道上除了他的师傅没有人比他更深入精髓。然他终究还是败了
——那惊鸿一剑,举世无双。晟帝的境界,怕已是无中化有了!
这边晟帝与白衣人分出胜负,黑衣人与空悟大师亦已过百招。表面上看,似乎黑衣人略输一筹。他陷入被动状态,
却能见招拆招,实则技高一筹!空悟大师愈打愈无力,右胸处终于被黑衣人重重拍下一掌,口吐鲜血。晟帝正要上
前相助,那黑衣人却是急忙闪身,抓起白衣人的衣襟诡异消失。
晟帝垂眸。天边月光黯淡了,启明星渐渐升起。晟帝百思不得解,终是扬起了温和的笑容,搀扶着空悟大师回禅房
休息。
圣蛊苏醒这事折腾了半夜,幸好晟帝最终也没有回来。启明星完满的时候,夏青夜身上的红光愈发耀眼。光芒几乎
照亮了整个房间,宛若白昼一般清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红光渐渐消失。夏青夜睁开眼睛,光之影分明见他
的瞳仁已成血色,眉心亦多了一条血痕。
光之影提心吊胆了半夜,也不经夏青夜同意便执过他的手细细把脉。赫然发现——
不仅伤势全好,玄主的功力,竟然是更上一层楼!
第十九章:二妃
圣蛊苏醒这件事,虽然出乎众人意料,却总究是有惊无险。不单如此,夏青夜甚至可说是因祸得福。虽然提早苏醒
了三个月,但夏青夜不仅因此内伤完好,功力更是到达了第二层第五阶。功力如此跳跃性发展,夏青夜在未来某段
时间里必然要巩固这三阶功力了,以防根基不稳固,而在后期出现问题。
圣蛊苏醒,玄天极杀所带来的阴冷气息,夏青夜却已可以收放自如。唯一不便的是眉心突然多出的血痕,称得夏青
夜原先清逸无瑕的脸柔媚万分。眯起眼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瞳孔中有红光一闪而过。夏青夜皱眉:“这是怎么回
事?”
“圣蛊苏醒,这印记是圣蛊在玄主体内的体现。唯有此印记者,才能成为我玄杀之主。”林大德轻声回答。“若玄
主觉此印记突兀,属下自当尽力为玄主掩盖。”
夏青夜点头,望着林大德目光隐有忧虑:“听光之影说三长老昨夜为夜儿引开我父皇。长老可有大碍?”林大德一
笑:“属下无妨。虽然晟帝武功高强,然属下昨夜却是被那空悟缠上了,所以与之交手的并不是属下。”
“哦?”夏青夜挑眉,“那是谁?”
“醉剑。”醉剑?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少年?夏青夜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林大德见状,心下了然,微笑慈祥温
和。“醉剑那孩子,原是孤儿。后被二长老无影剑拣回来,收了做徒弟。他从两岁开始,便被无影严格要求练剑。
那孩子在武学上天纵英姿,连光之影也难比的上。再加之他的刻苦,十岁他便以剑入道,成为剑道上佼佼者。纵横
天下,怕也难有敌手。只是昨夜,却被那晟帝打地一败涂地。”
林大德长叹,语气怅然:“这对那孩子而言,怕是个不小的打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这样一来,倒也可
以促使那孩子奋发向上,不断突破啊。”夏青夜闻言,点头。通常有目标的时候,人就会努力不懈。而当他站到顶
端,往往再不能突破自我。只是他没想到,醉剑的武功居然比光之影更高。心中闪过忧虑:“那我父皇的武功……
”
“天人之境。”林大德四个字,便在夏青夜心里掀起了波澜。他撰紧了手掌,眯起的眸色渐渐转变成深红。良久,
他闭起眼。再睁开,里面已是淡定如水,黑如墨色。
夏青夜微翘起嘴角,勾勒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耳边是悠远空寂的钟声,原先的烦躁被如今的安定代替,分外舒适:
“染尘说要渡我,因为玄天极杀是魔功;又因染尘出手伤我,圣蛊苏醒;而后我功力大涨,却要用时间来巩固这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