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起身,转身看向身后人,那人万年冰冷的连竟似有几分哀怨,却有些说不出的可爱,他心下好笑,“那个孩子
今日说的我心里毛毛的,你不用跟着了,我去去就来,看一下总要放心些……”
说罢便转身绕过他,手却也在一瞬被人紧紧牵住。
“我陪你。”
清欢愣怔的点头,心下却苦笑,这该算什么,该死的温柔?
才踏入妖陆住的园子,煌炘沐便将牵着的人拦到身后,自己率先走了上去,震开紧锁的厢门,一阵浓烈的血腥扑面
而来,清欢立时疾步跨上前,一看之下,又怒又惊。
房内桌边侧趴了一人,置在桌上的右手无力的握着把小巧的匕首,脚边被血染红了一片,垂着的左手上血仍缓缓的
沿着手指滴下,与衣料连成了一色。
煌炘沐立刻封住他周身大穴,清欢气到极点,冷着眸子看着煌炘沐将人抱上床。
微阖的眸颤微微的想要睁开,却使不上半分力气,终是滑下一行万分绝望又万分悲戚的泪……
侯府这日迎来位不速之客,惊人的美丽面孔下,却是十足的阴冷蔑视。
清欢看着面前阴郁的人,丢开个冷笑,“侯爷近日过的可好?”
卫恒修虚弱的扯开一个笑,“前些天我不是才见过你,你这是来回访了?”
“哼,我也不和你多说无用的话,怎么,那母蛊在体内作怪的滋味可好受?”清欢翻着茶盖嚼着杯中的茶,幽幽问
道。
卫恒修抬眉看他一眼,终又垂下,未曾作答,唇边却溢出一丝苦笑。
见他未说话,清欢也不恼,漫不经心的说道:“焚情,焚情,当真是要一丝情意不留。
我也一直奇怪,如是中了母蛊之人也对中子蛊之人动了情,又是怎么个情景?回去一翻,果真是有趣。
第 四十七 章
若是没记错,这书上说,中母蛊之人无情,便是半点事也不会有。可一旦动了情,子蛊死去之日,便是母蛊发狂之
日,那时中蛊之人不但要忍受锥心之痛,还要看着心上的人不再记得自己或是早已阴阳相隔,便是解了蛊也不能如
中子蛊之人一般忘却,呵,这倒真不如一死了之。
你说,这焚情蛊虽不少见,却当真称得上西阑第一毒蛊不是么?”
说罢轻啄一口茶,等待着面前人发话。
卫恒修却淡淡的笑开,“他的蛊总算解了么……?”
“解不解的了,他那种性子,你还不清楚?”清欢冷眼看他,字字如针。
不可置信的抬头,笑容早已不复,卫恒修颤抖着声音,凄然的摇头:“你骗我……世上怎会有你救不了的人…….
你骗我……你怎么会救不了他……怎么会……”
幽幽的叹道:“救他的本事我到还有…….可这救人的机会却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能耐再大……也不是起死回生
的仙人呐……
过几日我再帮你把蛊去了,你既是选了这么个残忍的东西,便也该尝尝他曾受过的苦。受不住了也别想着寻短,你
可有颜面再见他们?
哼,还说你不曾给过他真心?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对自己狠……
你啊……错过一次又错过第二次,真不知是老天给你的惩罚还是你硬要惩罚自己……”
清欢说罢,起身看他一眼便打算离开。
“你把他……葬在哪里……?”
“芳草落英,桃花深处。”
“泉儿,你看,这是我叫人从云苏快马运过来的并蒂兰,喜欢么?”
单薄的人弯起眼睛,笑意吟吟,“喜欢,你送的我当然都喜欢。恒修,快要三月了,环河上的桃花是不是也要开了
?”
“环河上竟有桃花么?”
笑着的人蜷进他怀里,撒娇般的闹道:“有,一定有,很小的时候我娘带我去见过,美极了,你带我去,你带我去
!”
卫恒修无奈,宠溺的搂着他,“好,好,我答应了便是,泉儿怎么这么爱撒娇。”
半年后。
要说今日天下最广为谈论的事,便是当今圣上禅位给太子一事。
当今圣上今年不过三十有二,却在半年前立了大皇子为太子,悉心教导了半年,便将皇位传让给太子,自此消失于
皇宫,而至朝堂乃至天下掀起一股巨波。
好在新皇虽不过十四岁,却自有与生俱来的气度,文韬武略样样不凡,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短短几日便堵住众口,
逐步走上了自己的帝王之路。
朝廷上的风波稳住,民间悠悠众口又岂能同挡,是是非非,寻常百姓又如何能真正知晓?
卫恒修看着面前巍峨的门匾,心下感叹,不过半年未出侯府,这天就变了,想来还是这府中之人最是清楚。
方踏上石阶,朱漆门内便出来一人,藏蓝缎袍,虽是白发老者却气度不凡,老者迎向来人,躬身而道:“拜见侯爷
。”
“秦管家,莫要见外。”卫恒修扶过老者,向里扫一眼,“秦管家,你家王爷可在?”
老者闻言一叹:“侯爷,实不相瞒,王爷离俯已有几日了,说是外出游历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也知道,王
爷上次出走,一去便是五年……”
卫恒修微微讶异,“他一个人么?”
老者此刻却微微一笑,摇头道:“王爷的事……下人们又岂能乱说。侯爷,您看呢?”
卫恒修此刻却已明白了大概,看来自己这趟算是白跑了。
“秦叔,是什么人?”清脆的声音泠泠动听,自门内传来。
卫恒修循着声音望去,却一瞬动弹不得。
“公子,这位是卫侯爷,王爷的友人,来找王爷的。”老者躬身,对着来人说道,又看向卫恒修,见他这般神态,
微咳一声,道:“侯爷,这位是王爷的义弟,重卉公子。”
来人一身火红,外衣的料子似乎甚是轻巧,随着步伐散乱的飘逸,宛若风中妖冶的红莲,精致小巧的脸上一双弯弯
的狐眼甚是魅人,此刻他走近了卫恒修,眯起眸子打量着,半晌问道:“你是哥哥的友人?”
卫恒修捏紧了拳头,不知该哭该笑,终是扯开一个僵硬的笑,“谈不上友人。既是不在,我便不打扰了……”
“等等,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没有……我想没有见过。”卫恒修苍白着脸,却又似溢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声音温柔的醉人。
“哎,你别走啊……”这人笑起来真好看,本想和他多说几句,却见他留下个笑便转身欲走,红衣的人立时拉过他
的衣袖,弯起眼睛漾开一个笑,“你带我出去转转好么?哥哥不在,又不许我乱跑,我都快要闷死了,你是他友人
应该可以吧?”
卫恒修愣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觉得他现在最该做的事便是找个地方冷静下来,求救般的想去寻秦管家,却
哪还见什么人影。
见他不说话,自当他是应了,红衣人开心的放下手,“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件衣服,穿少了哥哥知道又要骂我了
。”
说罢微微不好意思的吐舌,“你等我啊,千万不许走了。”
卫恒修看着奔进去的火红身影,深刻的苦涩融着无所适从的欣喜,万般滋味交杂,终是笑着抹去眼角划过的泪……
或许他还有更该做的事……
重卉……重卉……重新回来么?
好,我等你……
(妖陆完)
第 四十八 章
煌月第一大湖奇陆自古两分,一接奇州,另一半则与梦城云苏相接,奇州一占大半奇陆湖,二有巍峨入天的奇陆山
,所成壮丽之景名扬天下,相比之下,小城云苏着实显得微不足道,不过纵是再小,也有其过人之处。
云苏虽与奇州接壤,但面积偏小,人口适中,理应无任何吸引人之处,但奇就奇在,此城只占奇陆湖一小片面积却
终年烟雾缭绕,如梦似幻,使人身临其中仿若置身大罗幻境,异常美妙,因是也得下‘梦城’一名,更有江湖小道
秘闻,奇州汇聚天下英雄豪杰,云苏则集结天下奇人异士,或许云苏街头一个不起眼的商贩,便是智绝古今的世中
惊鸿。
若说云苏城内之雾,也着实奇异,临城奇州一片清朗,而云苏城内雾气似是无孔不入无隙不钻,蔓延四处,天气好
些便也淡些,若是天气不好,一丈之内断看不清前路,想来也是这份疏离吸引了不少遗世独立的能人异士罢。
城中一间小茶舍内,模糊可见三三两两散落而坐的客人,或喝茶,或饮酒,倒也自在,隐约又闻一人声音格外突出
,仔细听上,方知是位说书先生。
“若说我煌月盛朝近来发生最大的事,无需老朽多言,大伙便可脱口而出,那便是,当今圣山禅位一事,奥,现在
应该唤作太皇了。”
那人顿了下来,似乎喝了口茶,还伴有啧嘴的声音,半晌后又闻:“唉……老朽还是称之为烈帝罢,倒也唤得舒坦
些。”
“说到烈帝,便不能不提熙王爷啊,此次的禅位一事,怕也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奥?”终于有人来了兴致,对那说书人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还请先生赐教。”
“不急不急,待老朽细细讲来……还是先从这个熙王爷说起罢。”
“世人都知,熙王爷乃是先帝第七子,也是最小的皇子,而其生母则是当年有‘煌月第一美人’之称的殷妃明殷瑶
,先帝对其也极为宠爱,按此情形,熙王爷一生下便是天之骄子,那该是何等的受宠啊,然事实却不尽然……这个
七皇子,不仅不受宠,过得还极为坎坷。”
“怎么个坎坷法?我也确实见他与一般皇子不同。”有人插声道。
“具体情形老朽不胜清楚,只知七皇子一生下便从未哭过,虽继承了他母妃的绝世容貌,却有一双泛着碧光的眼睛
,这在煌月可是大大的不详,待得稍长大些殷妃更发现,这漂漂亮亮的小娃娃,竟是个不会说话的痴儿!”
“皇子生了双碧眼,有得道高人言其乃妖性所致,与煌家相克,因是先帝自他生下便从未去看过他一次,且后来又
发现是个痴儿,便更不可能再去理睬,帝家子嗣繁多,亲情自然越显薄弱。而最伤心的,莫过于殷妃,她一面甚少
见这个孩子,以免徒惹伤心,一面又为之遍寻天下良医,心力交瘁,她这份矛盾之情怕只有为人父母方可深深体会
,好在先帝虽不见这孩子,对殷妃的宠爱到是不减分毫,也算是给她些许安慰。”
“而那孩子就在父不理,母不见,终日以药为伴的日子里度过了自己的前十五年,想想也叫人心疼。”说到这,声
音又渐渐弱了下去,想来说书人是在兀自叹息。
某一处又有人道:“这倒不假,我也听宫里的人说,当年那孩子终日泡在药缸中不见天日,殷妃不仅自己甚少看望
他,还严禁他人去打扰他,只留一个老哑妇照顾他,若不是有心问之,只怕宫中人都不知道还有个七皇子。这殷妃
说难听些,还不是怕自己生出的痴儿连累了自己。”
“这七皇子也着实可怜,若是我家的孩子,便是再痴再傻,哪舍得这么糟践他。”
“我与大伙听说的倒有所不同。”人群中又有一人开口,“我听闻呐,那七皇子其实生下来并不是痴儿,想他母妃
倾国倾城,又是帝王之胄,日后必当是人中龙凤。不过坏就坏在,这皇子与他的大舅,也就是殷妃的亲哥哥竟如一
个模子刻出来的,俗话说生儿像舅,果真做不得假。”
“这像舅舅……又有何妨?”
那人又道:“你有所不知,当年呐,先帝看上的其实并非明殷瑶,而是其大哥,不过明大公子也是位心高气傲的主
,自不肯屈居于宫中,且据闻他早已心有所属,先帝便是再喜欢也狠不下心奈其如何,明殷瑶又对先帝种下情根,
先帝遂将她带回了宫中。而如今生下的这孩子与自己的兄长九分相像,明殷瑶便是再专宠,也乱了阵脚。”
“哈哈……”有人大笑,“难不成这殷妃还与自己的孩子争宠不成?”
“宫中的女人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尤其是威胁到自身利益之时。这明殷瑶先是想法设法拦着先帝不让他去探望
孩子,后来又造出什么妖瞳的谣言,而那孩子到底痴不痴恐怕只有明殷瑶自己心里清楚吧……”
“这殷妃竟是这般狠毒的人,不过想来先帝应是对明大公子用情至深罢,否则也不至逼得殷妃这般歹毒……”
“我倒不信,便是再想专宠,也不会拿自己亲身骨肉的性命作儿戏,除非这孩子本就不是殷妃所生。”
“是不是亲生老朽不清楚,不过当年贤妃一事,足见这殷妃工于心计,非常人所能对付。”说书人的声音又响起,
句末流出叹息。
“怎么?当年贤妃一事莫非也是这明殷瑶搞的鬼?”
第 四十九 章
“贤妃未进宫时便是芳名远播德才兼备,其出身医学世家,天生聪慧,医术高明,自小便立悬壶济世之志,是世上
少有的奇女子,殷妃进宫之前,一直是贤妃最得宠于先帝,只因其家世稍显弱势,才未坐上皇后之位,如此一来,
纵是贤妃再善良再宽容,也不得不引起有心之人的嫉妒怨恨,而这恐怕也是造成后来悲剧的原因。”
“老先生,你说的贤妃可是烈帝的生母贤贵妃?”
“正是。”
“如此说来,这熙王爷与烈帝岂不是有杀母之仇?”
“按理说应是如此,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又看着不像,大伙儿先别急,且容老朽慢慢道来,我们再一同推敲推敲。
”
“好好,老先生你尽管慢慢说,这一入秋城中之雾更浓,我等出行也不便,来此处歇息歇息喝些小酒,再听先生闲
谈几句,亦不失为乐事一件。”
“这位壮士好生潇洒气度,老朽佩服。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从熙王爷十五岁也就是烈帝二十岁那年说起。”
“话说自从贤妃死后,本来极为受宠的二皇子也就是烈帝性情大变,阴晴不定,残暴冷酷,宫中几乎无人敢与之言
语,想是其也不愿继续待在宫中徒惹神伤,便在十五岁那年自动请缨调至关外,对抗外敌,一去便是五年,其间立
下战功无数,丰功伟绩数度在百姓之间广为流传。二十岁那年二皇子被先帝召了回来,一为褒奖其五年来的汗马功
劳,二为其行及冠之礼。”
“典礼规模宏大,盛况空前,皇亲贵族以及京城官员无一不参加,便是外地,也有不少官员被调了回来,足见先帝
对这位皇子的重视。”
“既是每位煌家之人都要参加,自然少不了七皇子。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却不知是谁口快,在先帝面前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