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情也都要明里暗里的联络联络。
“当家的,终于见着你了。”踏进院子,便瞧见宓杉一身紫绫,刚从地上站起,拍拍双袖,笑意盈盈的望着我。他
脚边是几株凤仙,映着那抹紫影,分外的妖娆。
这几日,阁里请来的调教师傅应是教了宓杉不少东西,窈窕的身段,诱人的声音,勾魂的眼神,这些细节,都是当
个红牌不可缺少的条件。
我看看宓杉,似是比当日见到的更漂亮了些,飘渺的紫很适合他,长襟微开,露出如玉的锁骨,丝质的带子在腰上
随意的打了个结,显出不盈一握的细腰,一头青丝用玉簪固定住,额前落下了几缕,随风轻轻飘动着,出尘的如那
瑶池仙子。
满意的打量着他,我伸手将他的玉簪取了下来,随即亮丽的黑缎如瀑般泻下,落在他的肩头,他微有些吃惊,不解
的看向肩头落下的青丝,我笑笑,对他道,“如此诱人的头发绾起来岂不可惜?既是作了小倌,就要懂得如何使自
己看起来更能勾人。”解下他手上的紫丝带,绕到他身后,将那比绸还要顺滑的青丝松松系起。
“今晚他会到阁里来,晚上你来我住的地方罢。”
“今晚?”手还未从他身上收回,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一僵。
“怎么,怕了?莫要多想,你现在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只是让你见见他,我自有用意。”
“那我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乖乖待在我身边。”
天色渐渐暗下来,行人纷纷赶回家中,一天的忙碌劳作终是告一段落,有些事是结束,有些却刚刚开始。
这烟花一带,灯火通明,星星点点之中欢声笑声哭声叫声交杂,繁华似锦的喧嚣,掩不去那若有似无的落寞,浅淡
的深刻。
“尝尝这茶。”将手中泡好的茶端到宓杉面前,他看我一眼,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味道如何?”
“入口清雅,却余香不绝。”
我满意的笑笑,走到窗前,“这茶名唤‘忆’,是我刚做的新品种,你真是有口福。”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我笑意更深,在窗边坐下,仰头望去,今晚的月很是清明,漫天的繁星,点缀着这一抹苍穹。后山的夏虫此起彼伏
的叫着,阁外一个世界,阁里又是另一个世界,交错的巷道里是来来回回忙碌着的人影,主阁也早已一片鼎沸。
逡巡了一圈,视线定在一个角落,“宓杉,过来。”
手指一个方向,那里一个青年男子跟随在小童的身后往一间厢房走去,“看到他了吗?”
“哼,化成灰都认识。”
“他可认识你?”
“应该认不出,我与他只见过一面,那时不过十岁。”
他嘴上回答我,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移开。
“宓杉,你可知道我为何把你叫来?”
“不知。”他回过头,俯身坐在我身边,我望一眼,江远秋已经进入了包厢。
“你见到的他的眼神不是一个小倌该有的。”
“呃……”他轻抚眼睛,喃喃道:“竟是如此明显么?”
“我是要你记住,下次再见到他,切勿再有这种眼神。忘记你的目的,忘记你自己,你只是一个能把男人伺候的舒
服的男倌,如此而已。”
“宓杉受教。”
“我们继续品茶吧,好久没人喝我煮的茶了。”
“当家的,你不好奇我的故事么?”
将紫砂壶轻轻放在煮炉上,看他走到我对面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莞尔道:“那我们边饮茶边说故事好
么?”
“似乎你很喜欢饮茶,我一直好奇,为何你要覆着面纱?”他接过我的新一盅茶,眼却一直盯着我的脸。
“你不说故事了么?”
“当家的,看你的身形气质,还有你的这双眼,面纱之下定是绝世之颜,你又有怎样的故事呢?”
“实不相瞒,在下天生裂唇,因是终日覆上面纱,着实怕吓坏旁人。”说着努力将眼里挤出些泪水,微微皱起眉头
,不意外的看到他本兴致勃勃却立刻转为满脸尴尬的样子,心下大为舒畅,“说罢,为何来这里,为何要迷住江远
秋?”
“我为父亲年轻气盛一时兴起娶下的青楼女子所生,娘亲终日遭人白眼,怨气所积,生下我不久便病逝。可想而知
,我在家里不会是什么讨人喜的角色,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同辈的孩子都说我是贱种,我以为,这一生就将在这
样的地狱中度过,直到我遇到他。
他是远房亲戚的独子,来父亲这里求学,父亲是乡邻一带算有些学问的人,在书院中授书,哼,我和娘亲算是他一
生中最大的污点了罢。
那日我抚着磨破的腿蹲在那里哭,他走到我身边,小心的哄着我,细心的替我处理伤口,我却哭得更凶,世上怎会
有他这般美好的人,我都要以为,老天见我可怜,派了个神仙下凡来救我。自那日之后,我常常偷偷的去看他,我
只知道他住在后院,是我的远房表哥,虽然我很想和他说话,但年幼的我知晓,我这般低贱的人能看他一眼便该知
足了,那一年,我八岁,他十六。
第 十五 章
想是我去看他看的太过频繁,他很快就发现了我。呵,那般美好善良的人怎会同旁人一样?他站在院前的黄花树下
,对着我笑,伸出手喊着‘杉儿,到这儿来’,他这样唤我,让我想到了我的娘亲,虽然我不曾见过她,但我知道
,她定是倾国的美人,也定会这般温柔的唤我。
我走过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虽然那时还小,可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罢。所以那时我就决定,宓杉这辈子
只为他而活,无论如何,守着他一辈子,不让他伤心难过,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
那段日子里,我一做完活便去他的院子,他教我写字、念书、弹琴,给我看他的画作、诗词、文章,虽然我不是很
明白,但我知道他定是很有才华的人。就这样,我度过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两年。
两年后,他遇到了他今生的克星,可是那时我们谁都不会预料到后来的事情。”
说到这,宓杉停了下来,轻啄一口茶,若有所指的看着我,朝我微微点了头,“没错,那个人就是江远秋,书院新
来的学生。他那日回来后就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的微笑,实在被我问烦了才告诉我,书院里来了个新学生,姓江
名远秋,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从那之后,他每日都很晚回来,有时和江远秋出去游玩,有时和江远秋共
同研讨文史,似乎他们之间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我虽然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替他高兴,他看起来是那样快乐,
不同于对待我的温柔,他的那份喜悦,从心里一直传进眼中。
一次我早早做完了活去找他,正巧看到一个人偷偷亲了他一口,他有些羞恼,脸很红,嘴角却是上扬的,那个人也
笑的很开心,他们抬头看到了我,我匆匆打了招呼便跑开了,但脑中深深记住了江远秋这个人,当时我便想,这个
人就是要给他幸福的人啊。
没多久,他们的事就被父母知晓了。江远秋父母早已过世,孤身一人来此求学,无牵无挂,很多时候都是靠旁人接
济着活下去,为人却看起来豁达坦荡,一身傲骨。而他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母是极力反对他们的,他为人醇厚却
也是倔强的性子。在他被父母叫回家的第二天,便带着家里的部分钱财消失了,连同消失的还有江远秋,想是他们
约定好了在某个地方会合然后一起私奔,我虽恼他不来看我便不声不响的消失,连我也不告知去向,但同时也希望
他们逃的远远的,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很矛盾罢。故事说到这,是该有个完美的结局了不是?”
我笑笑,将桌上的灯台里又添了些油,顿时屋中又明亮了不少,“若是有完美的结局,你又怎会到我这儿来,下面
才是高潮不是么?”
“呵呵,是啊,他们俩走了,家里却闹翻了天。他的双亲遍寻不到他的下落,急的落下了病根,不久便相继去世,
父亲也因为此事更加厌恶我,毕竟我曾是与他走的最近的人。
虽然我在家中要不停的干活,并备受歧视,但我从不放过任何可以进城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多打听到一些消息,
才有可能找到他,我很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我就这样不间断的努力了六年,终于在两年前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两年前我偶然认识一个从煌月来的客商,他提到近几年新进的有些名气的才子,其中有个,便唤作江远秋。他还拿
了幅江远秋的成名之作给我看,看了那幅画后我便确定,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只因这幅画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之一,他曾不止一次的拿出来叫我欣赏,我对它再熟悉不过,只是我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变成江远秋的画作了?
我问客商,可曾听过一个叫林若禅的人,客商摇头,我又问他,江远秋可有家室,客商告诉我,听闻江远秋有一男
妻,只是体弱多病,很少有人见过。我当下便奇怪,若那男妻是他,那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成了体弱多
病。
从客商那探听到消息,我便坐立难安了,我一定要去找他。
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想去京城简直比登天还难,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机会来了。父亲写了一篇文章想让他的老师
指点,不料这位老师已经迁居煌月城,父亲既不想为一篇文章特地跑这么远的路,也不舍放任自己的心血不顾,虽
说是有驿使,但我岂能荣自己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来到煌月城,我几经波折终寻得了他的住处。那日,城里的余香院有赛诗大会,江远秋自然是被请了过去,我趁机
翻入院墙,在一间满是药香的厢房内寻到了他。
他见到我,一如既往的笑了,久违的温暖,我握着他的手开始哭,他瘦了,脸更是惨白,我问他究竟吃了怎样的苦
,竟变成这般模样,他没有回答我,只说是风寒,不久就会好了,我却早就从旁人处得知,他卧病在床最少也有一
年了。
不过他既这样说,定是不想让我难过,我又岂会拆穿他。我们聊了很多事,多半是我在说他在听,问到这六年间他
们的情况,他却有些含糊其辞,最后是惨淡一笑。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当我问到他那副《春晓图》时,他有些不
明所以,说是在一次迁居的途中不小心丢了,我虽嘴上对他说没什么,当下却明白了,那江远秋定是厚颜无耻的盗
用了他的画作。
那次我因有事在身,只见他一面便匆匆回家了。后来,我心里记挂他,隔几个月便找机会去见他一次。每次我都避
过江远秋,哼,虽说我有意避他,但若想见他一面也不是易事。若禅总是一个人躺在榻上发呆,喝着那些毫无用处
的药,我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早就不如当初那般了。
去年,江远秋高中状元,风光无限的住进了状元府,那日,我守在他的身边,听着远处的人喧鞭响,说不出的凄凉
。江远秋竟没有来接他,而他似是早预料到这种境况一般,嘱咐我在他死后将他的骨灰带回去,葬在他的父母身边
。我不甘,他这样的人怎会如此容易的死去,我一定要带他走,我让他等我,我要回去打点一下顺便拿走这些年我
该得的,临走时我还带了一副他每天吃的药。
哼,我让大夫看了那药,那药中竟有一味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慢性毒草,江远秋真是好狠的心。我怕若禅出事,又
立刻赶了回去,一来一回花了近一月的时间,当我来到他住的地方时,人早已不在,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是江远秋
差人偷偷将他接了回去,我更加觉得不妙。
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江府传来了噩耗,江状元的发妻病逝,江状元遍寻名医却无力回天,伤心欲绝几度昏厥,听
者无不动容,只有我知道那街巷传颂的事是怎样的肮脏可怕。
自此我便在煌月城住下,他为若禅发丧时的悲恸,他救济灾民时的假善,他与众官周旋时的虚伪,他迎娶鸿元千金
时的得意,他这幅丑恶的嘴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定要将他费尽心思得到的一切尽数毁去,无论要花怎样的代价
。
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在这里,想着如何让江远秋死的最痛苦。”
终是说完了这个故事,宓杉起身走到窗边,夜也更深,再惹人伤心的人与事也不敌这无边的黑暗,宓杉伸出衣袖挥
去眼角溢出的泪,对着我露出个十分勉强的笑。
“很不错的故事,我喜欢。”吩咐下人拿走早已凉了的茶,走到他身边,伸手缕顺他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叹了口
气,为他八年来的坚持,为他愿为林若禅做到的程度,也为林若禅这个人,“你累了,回去歇息罢。”
不由的羡慕林若禅,纵使不幸遇上了江远秋,也还有个宓杉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PS:从下面一章开始因为情节需要改成用第三人称来写~
亲们要适应哦~
第十六章
煌月盛朝自开朝已有五十余载,至当今的煌烈帝,历经三代,无不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因是四海之内歌舞升平,一
片盛世繁华,早已不复当初天下纷乱诸国并争生灵涂炭之景,可谓是天下之福万民之福。
传闻当年开国之君煌晔帝行军路过时称为洛州的煌月城,此地依山绕河,隐有龙盘虎踞之态,且有良田万顷,物资
富饶,商贸交通,一派欣欣向荣,又因此地地处南方,气候宜人,风景绝佳,是文人墨客再喜不过的风雅之所,似
锦之繁华如月之清华,一动一静,竟集于一地,两级无半分抵触的交融,呈现独一无二的风韵,晔帝望之大悦,遂
定都洛州,修宫造殿,且易名煌月,意与皇朝同生同灭之意,可见其喜。
五十余载光阴弹指而逝,煌月城之繁盛无半分消减,城内大道之上商贾来往,城外环河之上商船货舫穿梭,偶见闲
人雅士,卧躺扁舟,一盏名茗,半盅酒香,饶是神仙也不得如此逍遥。近日这偌大的煌月城内,茶余饭后风头最盛
的谈资,乃是断情阁的宓杉公子。
传言其眸若晨星靥如春花,未语半言便可媚态横生,不是女子更胜女子,更有甚者,称其床上功夫了得,销魂撩人
,令人难忘,虽出阁不过一月,已使不少王孙贵族流连忘返,千金不抵其一夜温存。虽谈及此事的人多,但真正有
本事见上一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更莫提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永远都不是人们所真正关心
的。
时至仲夏,免不了有些热意,从断情阁正门而过,直至最里的一间园子中,往二楼廊台瞧去,只见一人着水蓝丝衫
半卧于凉塌之上,垂着眼眸不知在思考还是假寐,留得眼脸之下一片浓密黑影。一头如缎的乌丝自身后散落身前,
绕着白皙的玉肤竟觉有一丝凉意,那人虽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清华之气流泻,与这炎炎烈夏甚是相触,周身一派
淡然隐漠,似能拂去他人心头上的焦躁之意,玉脂执着一把羽扇,时不时的动那一下两下,慵懒闲适,好不惬意,
颇为可惜的是,那人面上覆了与衫同色的面纱,轻薄的料子若有似无的印出脸的轮廓,让人想一探究竟却又无从下
手,平添一诱惑半分撩人,却又神秘高贵的叫人不敢轻易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