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你别生气,我这就放你下来。”说着把人轻轻放下地,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象手里抱的是一团水豆腐。
谢明玉脚一挨地,身子一软又要往地上倒,魏远赶紧伸手扶住了他,“我,我带你去看大夫吧,你吐了血只怕是受
了内伤,昨晚……”
“闭嘴闭嘴闭嘴!”谢明玉歇斯底里尖声大叫,惨白的脸颊泛起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你,你敢再说一个字我把你
的舌头拔下来喂狗!”
魏远汗出如浆,连连应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安小满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只觉平生从未看过比眼前一幕更加离谱怪异匪夷所思的景
象。
不过被人当作空气一样彻底无视的感觉实在不爽,而魏远敌我不分奴颜婢膝的样子更是刺眼,安小满痛心疾首:“
魏远,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又不是他谢家养的狗,怕他作甚?!”
魏远又羞又窘,结结巴巴道:“六师弟,我是……我不是……他,他……”
越急越说不清,直涨得脸红脖子粗。
谢明玉缓过气来,指着安小满咬牙切齿:“你个贱人原来逃到这里躲起来了,还敢踢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小满七窍生烟,“王八蛋,你才贱,你全家都贱!”撸起袖子上前就打。
魏远急忙伸手挡住,苦着脸低声央求:“六师弟,他,他已经受伤吐血了,你放过他好不好?你,你要打就打我好
了,随便你怎么打!”
说着将谢明玉护在身后,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
安小满的手在空中举了半天,到底没有落下来,只气得腿肚子都疼了,扶着腰破口大骂:“姓魏的,你今天是不是
吃错药了?姓谢的王八蛋害得我那么惨,你昨天都看到了,现在居然还这么护着他,你脑袋被驴踢了么?!你趁早
让到一边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魏远心虚气短有口难言,正待再说些好话,谢明玉在他背后阴恻恻道:“姓魏的,你不是说要对我好么,现在我命
令你马上把这贱人给我拿下,把他的脸给我花了!”
魏远想死的心都有了,继续让这两人对峙咆哮下去,他非得精神分裂撞墙不可。
迅速权衡一下轻重后,终于横下心来红着脸道:“明玉,抱歉,你这个命令我不能听从,毕竟是你对不住我六师弟
在先。你受伤不轻,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不由分说重新将谢明玉打横抱起,又对安小满急急道:“六师弟,对不住,今天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我一定加倍
还你!”
接着不等安小满有所反应,抱着谢明玉疾步朝巷外奔去,转眼就没了踪影,只剩谢明玉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在耳边回
荡,“姓魏的,混蛋,王八蛋……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全家……”
安小满本来气得要吐血,听了谢明玉渐行渐远的哭骂之后心情突然又有所好转,总算他的四师兄没有胳膊肘儿朝外
拐到底,还知道谁对谁错。只是魏远刚才维护谢明玉的举动也是板上钉钉实打实的,难道一夜不见,这傻大个的脑
子真的坏掉了不成?
想不通的干脆不去想,安小满摇摇头,扶着腰往巷子另一头走。
不曾想拐弯时又撞上一个人,安小满懒得再骂人,直接一拳招呼上去,却被对方轻轻巧巧接了下来握在手中。
“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来人眸光温润,笑如春风。
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么?安小满翻个白眼无语望天,脸上却瞬间绯红如霞。
第37章:愁就一个字
傅晚亭柔声道:“回去吃饭吧,舅舅在等你。”
舅舅?谁是他舅舅?
片刻后反应过来,安小满一头黑线,那是我的舅舅好不好!
今日真是出门不宜啊,被人抓个正着,逃跑大计看来要暂时搁浅了。
见小家伙一脸懊丧嘴巴有挂油瓶的趋势,傅晚亭拿起他的手摊开来将一样物事轻轻放在掌心,“物归原主。”
安小满一瞧,满月在天,白玉无瑕,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有人说是送给他的,我不要。”
傅晚亭挑挑眉,从善如流,“那好吧,我看谁要就给谁吧。”说着作势要将玉玦取回。
安小满一听就急了,连忙抓紧了往怀里一塞,叫道:“不给,谁也不给!”
傅晚亭弯起唇角,“行,你说了算。”
安小满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又着了道,当下羞恼不已地辩解道:“我,我是看这块玉还值两个钱,所以才留着!等哪
天,哪天我缺钱花了,就拿去当铺当掉!”
傅晚亭又顺势点头,“说的不错,人是活的,物是死的,随你处置,能派上用场就好。”
“……”
安小满再一次涌起深深的挫败感,猛然想起刚才的事情,又气咻咻道:“你那个四师弟是怎么回事,昨晚受了什么
刺激么,怎么突然性情大变,成了谢明玉那王八蛋的狗腿子?”
傅晚亭微微一笑,“是么,那估计昨晚他受的刺激真的不小吧。”
安小满看他这笑容不知怎的有点心里发毛,狐疑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好象都知道?”
傅晚亭再次挑眉,“小远昨晚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还真不清楚。昨晚我不是整夜都和你在一起么,难道你忘了?”
不提还好,一提安小满又是耳根发红腿脚发软。正不知如何自处,唇上忽然一热,傅晚亭吻了上来,热烈,绵密,
深长。
安小满霎时间整个人都软了,闭上眼睛,将手臂无力地挂上他的后颈,被动地承受着,细碎的低吟声抑制不住地从
鼻中辗转流泄出来,“唔……恩……”
不知过了多久,安小满觉得自己快要化成一滩泥时,傅晚亭后退一步将他放开,眸色深沉,呼吸粗重,“时候不早
了,我们回去吧。”
安小满仍然沉浸在让人神魂颠倒的亲吻余韵中,对傅晚亭说的话有听没有懂,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迷茫地看
着他。
傅晚亭在他眼上轻轻一拂,笑叹:“小满,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在这里……”
言犹未竟,安小满醒过神来,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心中一阵乱跳,又羞又喜又恼又惊,牙根痒痒恨不得扑
上去狠狠咬他一口,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明明是他偷袭在先!
“好了好了,别生气,是我不对,是我定力不够。”傅晚亭含笑柔声安抚,“走吧,再不回去,舅舅怕会急得出来
找人。”
说着十分自然地携起了安小满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安小满红着脸抗议:“不要……”
被人看到他的脸要往哪里搁?
傅晚亭若有所思,“不喜欢这样么,要我抱你回去?”说着作势倾下身来。
安小满几乎要跳脚,这个人,这个人,分明是故意的,太可恶了!
眼见小豹子又要炸毛暴走,傅晚亭终于不再逗弄,笑着牵了人就走。
安小满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哼了一声后也就半推半就地依了他。好在两人袖子都很宽大,垂下手时从外面倒也看不
出什么端倪。
夏天天热,安小满的掌心很快沁出一层汗来,但对方的手掌如此宽大有力,叫人从心底感到舒服安心。他不由得模
模糊糊地想,就这样一辈子被这个人牵着走,似乎也不错……
离着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果然看到陶金山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安小满终究脸皮薄,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快走两步上前招呼道:“舅舅,你在这里干什么?”
陶金山一见是他,又见到他身后含笑相随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还不是等你!小满,你跑哪里去了,害得王爷
到处找。”
您真是我舅舅么?又不是我让他出来找的!安小满相当无语。
做个鬼脸道:“舅舅,拜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出门还怕会走丢了不成。”
陶金山完全不给面子,点头道:“是啊,不然你上回出门怎么把自己弄丢了,要不是王爷救你只怕会凶多吉少。话
说回来,你有没有好好感谢王爷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
“我的好舅舅,我已经谢过了,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安小满头痛不已连连讨饶,他怎么没有感谢某人,他都已经
上演了一整出“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老套戏码了好不好!
亏了,实在亏得大了,他昨晚怎么就心软了让步了,任人为所欲为折腾了整整一夜呢?
“是么?”陶金山皱起眉头,表示怀疑。
安小满要抓狂了。
傅晚亭适时上前解围,一脸宽容大度,“陶师傅,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何况都是自家人,说感谢就见外了。”
陶金山见他发话立即笑出一脸褶子,“应该的应该的。”
还真是不见外,你外甥已经连皮带骨被人吃干抹净了……安小满默默呕血三升,面无表情道:“你们继续客气,我
肚子饿了,吃饭去。”说罢丢下两人当先进了门。
人越大脾气越怪,什么时候才能收收性子啊……陶金山面露愁容。
傅晚亭目送那个行动间姿势仍然有些不自然的小家伙昂首挺胸走入院里一片浓翠的树荫中,好似自语般低声道:“
小满这样很好,率真烂漫,很可爱,我喜欢。”
哦,那就好。那陶金山放下心来。
等等,喜欢?!哪个喜欢?什么喜欢?
陶金山望着眼前俊美高贵的王爷目瞪口呆。
傅晚亭微微一笑,“陶师傅,一起吃饭吧。”说着将一脸费解纠结的陶金山推进了院门。
午饭是三人同桌一起吃的,安小满总觉得自己始终笼罩在某人灼热的视线之下,连陶金山看自己的眼光似乎都有些
怪异。不过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碍于某人在场也不好说些什么,加上肚子实在饿得慌,只能闷不吭声埋头苦吃
。
主食是鲜美可口的干贝粥,安小满在强大的视线压力下稀里哗啦很快吃完了一碗,正打算撂下碗开溜,傅晚亭一把
按住他的手,“只吃一碗怎么够,只是粥而已,很快就消化没了,你本来就没吃早饭,何况昨晚……”
说到后面四个字,语速故意放慢。
安小满毛骨悚然,赶紧接口,“不够,的确不够!”
傅晚亭欣然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空碗,亲自从瓦罐里舀了一大碗粥递给他,温言道:“慢慢吃,小到烫到。”
安小满还能说什么,接了碗慢慢吃呗!
“这道清蒸鳜鱼不错,多吃点吧。”
于是,碗里又多了一块鱼。
安小满脸上热气蒸腾,很想问一句,王爷您什么时候又改当老妈子了?
当然,这话是无法问出口的,于是只能红着脸瞪了殷殷期盼的王爷一眼,然后乖乖地把那块鱼肉扒进嘴里。
身为过来人的陶金山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越发纠结不安了,惶惶然只觉天好象都快塌了,嘴里吃着干贝粥,却完
全没尝出味道来。
傅晚亭又转过头来,笑道:“陶师傅,我听说你喜欢吃红烧狮子头,你尝尝看这个味道正不正宗。”说着将一盘红
油鲜亮的狮子头推到陶金山手边。
陶金山霎时受宠若惊热泪盈眶,老天,他也能有这个待遇么?王爷,您对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啊?太让人受不了
了!
百感交集地吃着香得能让人把舌头一并嚼掉的狮子头,陶金山模模糊糊地想,能有这么一位体贴温柔贤惠大方集美
貌与智慧于一体的甥媳真不错……呃,这个甥媳好象是个男的……恩,是男的好象也没什么,人家可是王爷啊王爷
……
第38章:夜深沉
一顿饭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后,傅晚亭脸上现出少有的肃然之色,郑重道:“小满,陶师傅,我等下必须要入
宫一趟,今晚不一定能够回来,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我最迟明天上午出宫,然后马上一起回南溪城。”
安小满立即不满地发出抗议:“怎么这就要回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哪里都还没逛过呢!”
傅晚亭语气稍缓,“小满,你要想逛京城以后有空我再带你来玩,可是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安小满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眼下时机不好那什么时候好?”
难得来一次,岂能空手而归。再说,我也不是非得让你陪着逛,你有事我自己去逛还不成?
陶金山看外甥的样子也知道他对傅晚亭的话不以为然,当下拿出家长的姿态板着脸道:“小满,京城和南溪城比起
来也没什么,就是稍微大一些罢了,照我看这里龙鱼混杂人情凉薄,还不如南溪。何况我们出来很久了,浣花居虽
然有张贵李财帮着照应,但毕竟不是熟手,我们得早点回去整理花圃才行,不然这一年就荒废了。”
想起自己的牡丹花安小满心里也有些牵挂,但多少还有些不甘,话虽如此,但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回去吧,晚个三五
天也不打紧吧?
傅晚亭不动声色靠近安小满,贴着他耳根吹气一般道:“答应我明天就回去,否则,我怕我忍不住当着舅舅的面做
点什么……”
柔软的唇若即若离轻擦耳垂,安小满浑身一抖,脸上旋即暴红,然后一边在桌子底下用手使劲推他一边慌不迭道:
“我,我答应就是了!”
傅晚亭满意一笑,退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起身道:“我这就去了,你们在院子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
要只管吩咐管家老周。”
一听他这就要走,安小满立即生出不舍来,偷偷瞥了低着头专心数碗中米粒的舅舅一眼,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
音哼哼道:“恩,那,那你早点回来……”
傅晚亭抬手摸摸他头顶,眸光柔软似水,“我会的,等我回来。”
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握了一下安小满的手后,傅晚亭大步走了出去。
见安小满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久久回不了神,陶金山轻叹一声,自己这个外甥虽说从小性子乖张顽劣让人头疼,但
也是个痴情之人,跟他那个苦命的娘一样……
半晌,安小满在陶金山的咳嗽声下醒过神来,脸上不由又是一红,忙打个哈欠掩饰道:“吃饱了就犯困,舅舅,我
去睡个午觉。”说罢赶紧闪人,溜回了昨晚与傅晚亭颠倒一夜的屋子。
屋里已经收拾得干净清爽,安小满躺在榻上心潮激荡,想着某人翻来覆去了半个下午,终究因为困倦不已才渐渐朦
胧睡了过去。
安小满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好似被什么藤蔓一类的东西缠住了,任他如何挣扎都脱不了身。就在满心惶恐将要窒息
之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小满!”
一声呼唤如利剑一般刺破乌云滚滚的阴沉天际,令安小满醍醐灌顶猛然坐起,终于摆脱了梦魇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