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不纯——墨白羽

在朱晓哲的梦里，暴力小猪使了一招无影脚，把贴在他身上的那团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踢到床下。暴力小猪狂笑了

一阵，安心地睡去。

第六章：阿呆今天十二岁

戴尧对着镜子，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说：“愉快的暑假来了！”

餐桌上，戴尧羞羞答答地对老朱老白说：“朱老师，白阿姨，这是我的成绩单。”

二老看了看成绩单，相视一笑，暗道：笨鸟先飞早入林，戴尧也能考第一！

朱晓哲每天找各种理由外出，有时好老朱老白的勉强答应了，临时却突然提出附加条件——带上小骗子。

朱晓哲懊恼不已，只好不停地对自己说：我不生气，我是大人，我是老师，我不生气。

经过蛋糕店，戴尧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盯着橱窗里的蛋糕，说：“小朱老师，我可以要一个蛋糕吗？要最小的，不

会太贵，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还……” 还未说完，朱晓哲已经走进了蛋糕店，戴尧喜笑颜开地跟了进去。

“喜欢哪一个？”朱晓哲淡淡地问，心里却在骂：小骗子，这家店多贵啊！想吃蛋糕可以让老白给你做啊！奢侈的

小骗子！

戴尧伸手指了指，说：“要这个，有小猪的。”然后冲着店员甜甜一笑，说： “姐姐，能送我十二根小蜡烛吗？

”

“小朋友今天过生日吗？”店员小姐问。

“嗯。”

“祝你生日快乐！请稍等一下，我叫老板给你添几个字。” 店员看了看朱晓哲，又说：“小朋友好幸福，姐姐好

羡慕你，有哥哥给你买生日蛋糕。”

“谢谢！”戴尧笑得更甜了。

朱晓哲心想：我才不要戴尧这样的小骗子做弟弟呢！

回到家，戴尧突然紧紧握住朱晓哲的手。

朱晓哲不敢当着老朱老白的面甩开他的手，生了一小会儿闷气，说：“爸，妈，今天戴尧过生日。”

戴尧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的小猪，终于不生他的气了。

老白又迅速地做了可乐鸡翅、烧了一条鱼，刚要开饭，门铃了。

“谁呀？”朱晓哲从猫眼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是朱老师家吗？我是戴尧的叔叔。”

朱晓哲给他开了门。

错愕的表情在男人脸上只停留了几秒钟，男人笑着说：“朱老师，你好，我是戴尧的叔叔戴思成。戴尧给你们添麻

烦了，谢谢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老师收下！”说着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朱晓哲面前。

“这是……”

“一点粗茶。” 男人俊朗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叔叔，我好想你！”戴尧扑进男人的怀里，瞪大眼睛，小嘴一张一合地冲着他做口型说：“戴思成，你怎么来

了？”

戴思成揉乱他的头发说：“叔叔也很想尧尧啊！我最近抬忙了，刚挤出时间来接尧尧回家。”

“小叔叔！”

“尧尧！”

叔侄二人演起叔侄情深的戏码演得正起兴，老朱老白热情地招呼说：“哎，小戴啊，一起完饭再走吧！”

戴思成立刻两眼放光，笑着说：“这么好意思呢？”

……

戴思成坐在戴尧旁边，趁人不注意，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尧尧，男子汉大丈夫，要恩怨分明。老爷子来了，急着

见你，我这可是奉命行事。”说完，坐直身子，笑着看向朱晓哲，说：“小朱老师看起来好年轻啊！今年有二十岁

吗？” 这也是刚才他看见小朱有些惊讶的原因——现在小学老师都这么年轻吗？

“还没有。”朱晓哲的声音轻飘飘的。

“呵呵，小朱老师该不会未满十八岁吧？”

朱晓哲的脸唰的红了。

戴思成暗道：难怪看着来这么嫩啊！

戴尧夹了一块胡萝卜放进给戴思成的碗里，说：“小叔叔，知道我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咬了一口以前从来不肯碰的胡萝卜，做出一副很享受很满足的表情，说：“白阿姨的厨艺真好，我从来没吃过这

么好吃的菜！”

戴尧冷哼：“马屁精！”小叔叔最会怕马屁了！小舅舅泡的大碗面，小叔叔吃了也会说：知秋的手艺真好！我从来

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泡面！

“尧尧，你刚才说什么？”戴思成笑着问。

戴尧甜甜一笑，说：“我刚才没有说话啊，小叔叔，你幻听了。”

吃完蛋糕，戴尧站在门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朱老师，白阿姨，小朱老师，我以后还可以再来看你们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随时欢迎！”

老白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朱晓哲冷脸站在一边就是不吭声。

戴尧泪眼汪汪地看着朱晓哲，问：“小猪老师，你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本书，我昨天看到一半，可以借给我带回家看

吗？我看完马上还给老师。”

朱晓哲脑子里的小人跳出来兔斯基状自拍砖头，大吼：被看到了吗？被看到了吧！

朱晓哲咬咬牙，挤出一丝微笑，说：“好。你慢慢看，不用急着还的。”

朱家一家三口把他们叔侄二人送到车站，戴尧一坐上了公交车便止住了眼泪。

戴思成翻了翻手里的那本书，说：“里面有小猪的把柄？”

“他应该已经拿出去了。呵呵，小叔叔，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戴尧脸上笑容诡异。

第七章：小猪老师的秘密

“爷爷！”戴尧跑到老人身边，甜甜地说。

“尧尧，爷爷天天等你来看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爷爷只好来看你了。”说完，老人家在戴的脸上“波”了一

口，只听戴尧一本正经地说：“爷爷，尧尧长大了，不能再给爷爷亲了。”

“嗯？”戴爷爷笑了笑，问：“那我们尧尧要给谁亲？”

“爷爷，我去给您拿橙汁。”戴思成转身跑进厨房。

“思成，我看见你笑了。”老戴揪住戴思成，眯着眼睛问：“说，我们家尧尧看上谁家的小姑娘了？”

戴尧端着橙汁走过来，说：“爷爷，我没有喜欢哪个小姑娘。”

“唉。”戴爷爷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尧尧，早点给爷爷找孙媳妇也好，千万别学你小叔叔！”

“爸，我才二十五，您急什么？”戴思成满不在乎地说。

戴爷爷立马来了火气，高声说：“你还知道自己二十五？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学位？你现在

就给我滚回学校去上课！”

戴思成嬉皮笑脸地说：“爸，您消消气，学校现在正在放暑假。”

“爷爷，我前几天听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

“什么笑话？爷爷想听。”

戴思成向戴尧投以感激的目光。

戴尧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停顿时，朝戴思成眨眨眼睛。

戴思成感激地点头，他记住了，欠下戴尧一个人情。只要不让他在知秋面前丢脸，这个人情叫他怎么还都可以。

戴爷爷听完故事哈哈大笑，问：“尧尧在哪儿听到这么有趣的故事？”

“老师给我讲的。”

“那个小猪？”戴思成问。

戴尧心中不悦：小叔叔怎么可以叫朱晓哲“小猪”呢？小猪是他一个人的！他瞪了戴思成一眼，说：“小叔叔，你

太没礼貌了。”

戴爷爷也帮腔说：“你说你怎么就学不会尊重老师呢？以前追求自己的老师，现在又叫尧尧的老师‘小猪’。你啊

！想把我给气死吗？”

“爷爷！”

很快，戴尧又成功地转移了戴爷爷的注意力。

趁戴爷爷上厕所，戴尧笑着问：“小叔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追求你的老师。不过没关系，小舅舅很快也会知道了

。”

“尧尧，这事儿你小舅舅知道。那个人和你小舅舅长得很像，我那时候一个人在那边上学，无依无靠的，我是太想

念知秋了才会意志不坚定……嗯，你懂的。”

这边朱晓哲懊恼不已，平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竟然被戴尧那个小骗子看到了！

朱晓哲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比班上的同学年纪小，直到现在参加工作，他连一次“早恋”的机会都没有。朱晓哲

收到情书后，激动了很久，虽然他的爱慕者是他的学生，虽然他的爱慕者只有十二岁……

那天，朱晓哲假装镇定地对他的爱慕者说：“施歌同学，你还小，这是错觉。”心里偷偷地想：如果你长大了还喜

欢我的话……

施歌仰起小脸，倔强地说：“我长大了也喜欢小朱老师！小朱老师，你不要被阿呆骗了！”

朱晓哲哑然失笑。他并不知道，女同胞们敏感纤细、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第六感，与生俱来，不分年龄。

“老师，你别看阿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其实……”

“施歌同学，戴尧他是不聪明，可是他是班上最努力的学生。”听到别人说戴尧笨，我们的小朱老师有些不高兴了

。

“老师，不要再把信还给我了。老师，多大才算是大人？” 施歌问。

朱晓哲想了想，他自己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于是有些心虚地说：“十八岁。”

“哦，还有六年，老师，你等我，好不好？”施歌殷切地看着朱晓哲。

朱晓哲对自己说：施歌是很漂亮没错，可她是你才学生，还未成年呢！小朱，你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必须

拒！

“那就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苦苦挣扎一番，朱晓哲却做出了一个含糊的答复。

“老师，一定要等我啊！”施歌说完飞快地跑开。

朱晓哲懊恼不已，又不舍得把情书扔掉，于是把它把夹在那本《小王子》里，压在枕头底下。

戴尧一说“枕头底下的书”，朱晓哲就知道——糟了，被发现了！

戴尧离开后，朱晓哲渐渐静下心来，突然想起来：他可是一名老师啊！遇到学生说谎的情况应该进行“爱的教育”

啊！

朱晓哲以为等上十天半个月戴尧就会过来还书了，于是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说：“戴尧，老师原谅你了。但是，以后

再也不许说谎了！”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那时自己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为人师表的微笑，不禁骂自己一声：“幼稚

！”

朱晓哲等啊等，等到暑假结束，也没有等到戴尧的影子。

第八章：小猪教师节快乐

朱晓哲再次见到戴尧，是在新学期开学不久后的一天，他刚吃完饭午饭，敞开门，趴在办公桌上正准备午睡，听见

有人敲了敲门。

“小猪老师，教师节快乐！”

朱晓哲一抬头，只见戴尧身穿博岚中学的校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什么？”

“送给老师的教师节礼物啊！老师，打开看看吧！”戴尧在一旁催促。

朱晓哲拆开包装，取出一支钢笔。

“喜欢吗？”

“嗯。可你还是学生……”朱晓哲顿了顿，说：“这支笔你留着用吧！”

“这是我用压岁钱买的，小朱老师，你就收下吧！”

“我……”

“老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封信我只看了一眼就放回去了。”

一提到信，朱晓哲涨红了脸。

“小猪老师，学校今天下午怎么不假？”

“下周学校有公开课，很多其他学校的老师会来听课。所有的老师今天都不放假。”

“小猪老师，你这学期教什么？”戴尧问。

“一年级的数学。”

二人沉默了许久，戴尧终于开口说：“小猪老师，我有六十多天没有见到你，做梦都在想你。”

“哦。”

“你想我吗？”

朱晓哲咬着唇。嗯，是有一点点想戴尧……什么时候来还书。

“啊，小猪老师，你借给我的书我忘记带来了。下次再来还给你，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还吧。”朱晓哲一脸严肃地说： “戴尧，你装笨的事情，我原谅你了。我听说初中部

的老师都很优秀，你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许再说谎了！”朱晓哲松了一口气，练习好两个月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嗯！我以后再也不骗小猪老师了。”

“也不可以骗别人！说谎话会长出长鼻子的。”

“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不说谎。”

朱晓哲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个爱说谎的孩子，在他的爱的教育下，迷途知返，重新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小猪老师，初中部离这里好远啊！”戴尧忽然说。

“戴尧，谢谢你绕了半个H市来给我送礼物。”

“小猪老师，我有事先走了。”

“嗯？”朱晓哲以为戴尧还会像以前那样，等自己下班，然后伸出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说：小猪老师，我们一

起回家吃饭。

戴尧面露忧色，说：“我爷爷住院了，身边不能离了人。”

“戴尧，你爷爷一定会康复的！”

“小朱老师……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戴尧的大眼睛里呈现出氤氲的水汽。

朱晓哲一把抱住他，感觉到戴尧小小的身子在发抖。他拍了拍戴尧的后背，说：“戴尧，坚强一点，不要哭，你爷

爷一定好起来的！”

“小朱老师，谢谢你！”戴尧把笑脸深埋在朱晓哲的怀里。

……

“小朱老师，你的这支钢笔很贵吧？”小黄老师摸了摸钢笔帽上的白色六角星，恋恋不舍地把钢笔放回到朱晓哲的

办公桌上。

“这个我不清楚。这是已经毕业的学生送的。这笔很贵吗？”朱晓哲问。

“看见那个小星星了吗？有这个标志的钢笔都很贵！”

“真的？”

“这个牌子的钢笔都很贵的。”小黄很确定地说。上个月，他家那个不要脸在百X城给他买了一支这个牌子的钢笔

，他嫌太贵就把笔退了。

“啊，那我得把这笔还给他。”朱晓哲想起戴尧说过的“父母在很远的地方很辛苦地打工赚钱”，于是陷入了深深

地自责中。

“爷爷，小叔叔已经回学校了，您不用再装病了。”戴尧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戴爷爷。

“咔嚓——”

“嗯，还是尧尧削的苹果好吃。爷爷暂时不能回家，得留在这儿做考查。尧尧，你觉得那个短头发的护士姐姐怎么

样？”

“爷爷，您喜欢是没用的，那个姐姐不是小叔叔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