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打量了一会儿莫惜华,道:“它估计不会同意。”
“那、那跟你同乘一骑你不会反对吧?”这样逐风也没法把他甩下去,然后再找个机会用药迷昏了它,拖出去卖了。嘿,嘿嘿……
一记用力不大的爆栗砸在了莫惜华的脑袋上,他迅速捂住脑袋,低低叫了一声。
楚云飞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呢?”
“没没没!”莫惜华连连摆手,“绝对没有!”
“在来这儿之前,你去了赌坊罢?”
“你、你怎么知道的?”莫惜华瞪大眼睛,莫非云飞他派人跟踪?但是没可能他发现不了啊?难不成是他的武功又退步了?
楚云飞冷哼了一声,“你身上一股那儿独有的熏香味。”
“我、我只是去坐庄,赚些小钱,那些富家公子的钱,不赚白不赚啊……”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索性低头,等待对方下一个爆栗到来。
但这一次,楚云飞并没有再多做计较,轻易就放过了他,“等处理完这件事,我再跟你算账。”
“哦……”还以为他会就此不提了呢。莫惜华扁扁嘴。
“再不走就得天黑了。”说这话时,他已经在几丈之遥处。
“来了来了。”莫惜华连忙追了上去。
在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找了一圈未有所获,到时在路上遇见了一名樵夫,问着了一些情况。
“这儿平日只有樵夫才会经过的地方。哪会有什么少爷公子来这儿?”莫惜华把玩自己的长发,“孙廉虽然家境平平,但可是十足的纨绔子弟腔调呢。”
楚云飞不说话,脸色看着依旧有些发白。
莫惜华盯着他看了又看,忍不住道:“云飞,你真的没什么不舒服么?”
他摇头,“没有。”
莫惜华将信将疑,又知道自己此刻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呐呐问了一句:“那,我们要不要再找找看?”
“罢了,时隔多日,纵是原先有些蛛丝马迹,现在也是看不到了。还是回去罢。”他来这里只是查看一下地势,对于能找到什么证据,并不抱希望。楚云飞吹了一声口哨,在远处吃草的逐风立刻小跑着过来。
莫惜华正想跟上几步,又忽的停下了脚步,“云飞!”
对方回头,他弯腰捡起了一枚不甚起眼的暗色耳环。颇有些年岁,纯银的耳环发暗陈旧,但被保存得极为完整,反复的镂空雕花仍然精美细腻。
“这式样,不像是中原女子惯常佩戴的。”莫惜华经常扮作女装,对这些胭脂首饰还是有些研究的。
楚云飞半蹙眉头,隐约觉得这耳环有些眼熟。
“先带回去好了,改天去问问翠环姐姐。”莫惜华将之收入怀中,“西域的首饰她比我了解得多了。”
“……是鲜羽王族持有的雕纹。”楚云飞忽而道。
莫惜华眨眼,“这么厉害?!鲜羽的公主来中原做什么?”
他不说话,好像想到了什么人似地,目光倏地一凝。他拉着莫惜华快步往逐风那里走,“马上回去!”
莫惜华一头雾水跟着他走,直到回到了楚府也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失败,“云飞……”
“秀怜呢,把她找过来。”楚云飞对楚怀说到。楚怀应了一声,匆匆而去。楚安跟在楚云飞的后头,也不出声,莫惜华已经习惯了楚怀楚安的沉闷,但楚云飞的沉默还是让他有些无措。
很少见云飞这么严肃啊……莫惜华在心里嘀咕。又想了一遍自己的言行,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之后,大为安心。
“少爷找我?”秀怜合上账本,抬起头对楚怀微笑了一下,“我马上就去。”
楚怀没有回应,只默默在前头带路。
进了书房,秀怜先是看见了一身火红衣裳的莫惜华,她愣了一下,旋即向莫惜华福了福身,“莫公子。”又转向楚云飞,“少爷。”
“你说过我曾救你一命。”楚云飞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也不抬地问。
秀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在把玩指甲的莫惜华,然后点头,“是。”
“那么,你是西域人?”
“是。”秀怜低眉顺目地应着,看不出情绪。
“是……鲜羽人么?”
秀怜闻言,微微抬眼,唇角弯出了一道弧度,“是古兹,我母亲是古兹人。”
楚云飞的眼睛定在了她的身上,“那么——令尊呢?”
“他去世得早,我并无印象。”
楚云飞也慢慢露出了笑容,“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与我先前见过的一位西域国王有几分相似,这才随口问问的。接手事务可还做得顺利?”
“幸不辱命,尚可。”秀怜低头道。
“那你先下去罢,过会儿我会让人把前几年的账目也送去你那里,你这几日慢慢看。”
“是。”秀怜温顺地行礼,退了出去。
莫惜华直到秀怜走远才出声,“你怀疑是秀怜姑娘?”
“尚未找到真凶之前,谁都不能让我放心。”楚云飞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少了方才面对秀怜时的犀利,“只有惜华你,是我完全信任的,只有你。”
莫惜华一怔,不知该作何回答,半晌才呐呐地说到:“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你一般。”
楚云飞眯了眯眼睛,浅青色的儒袍让他看上去更显俊雅,面容轮廓分明,“惜华,你总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去说服自己。”
莫惜华歪头,“说服什么?”
“没什么。”楚云飞笑了几声,不再说下去。
隐约觉得楚云飞话中有话,可是莫惜华一贯直来直去,不常为了事情费脑子,只苦恼了片刻,就将之忘至脑后。
第十四章
之后的几天里,依旧一无所获,楚云飞看着倒也不着急,依旧忙于家业,仿佛已将此事遗忘了一般,并在慕容夫妇离开江南的那天抽空为他们践行。
莫惜华很是舍不得两人离开,又担心着一月之期的到来,整个人都闷闷不乐起来。
楚云飞目送慕容夫妇渐行渐远,转头时又见莫惜华在那里发呆。
“想什么呢?都不出声。”楚云飞拍拍他的头,“有空去赤炎谷看看他们就是了,他们在江南太过引人注目,早些回去为好。”
“我知道。”莫惜华垂着头的模样透露出沮丧的意味,“我现在更担心你啊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么?”楚云飞微微一哂,神态丝毫不像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沉稳得好似已是胜券在握一般,“还有二十一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莫惜华听了之后,松了口气,扯住了楚云飞的袖子,“那现在陪我去吃点东西罢,我刚才光顾着发呆,没吃上几口菜,好饿啊。”
楚云飞点点头,进了酒楼就熟练地点好了几道莫惜华最爱吃的菜,然后落座在他的对面,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
“惜华?”刚走上酒楼二楼,叶轶群就发现了一身鲜明红衣的莫惜华,立刻往他们这边走来,“这些天都不见你人影,去哪儿了?”言语间,像是全然没看见楚云飞,眼里慢慢都是莫惜华。
“他同我去办了些事。”楚云飞在莫惜华开口之前,慢悠悠地说道,而后抬眼看向了叶轶群,“叶兄,在这儿遇见你,真是巧。”
“是啊。你们不介意我与你们同坐罢?”叶轶群说话间已经坐了下来,“惜华,昨日我与天山派的几名弟子将官道上的一伙盗贼给拿下了,今日将他们移交了官府。你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搜脏么?”
“搜脏?”听到这个词,莫惜华的眼睛立时闪闪发亮。
楚云飞轻咳一声,莫惜华的表情又倏地收敛了不少,可又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对着他说,“云飞,只是赃物而已,别这么计较了嘛——”
淡淡斜乜了莫惜华一眼,楚云飞的口吻倒也听不出什么不高兴,“动作小心些,让别人见着不好。”
闻言,莫惜华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从没见过那么好商量的楚云飞,不禁有些疑惑,“你、你真的是云飞吧?”
“你说呢?”楚云飞似笑非笑,并伸手给他夹菜,“快吃罢。”
莫惜华受宠若惊,“哦,哦。”
叶轶群笑得很开心,“下午就走,惜华你可得快些了。”
楚云飞扫了叶轶群一眼,冷冷淡淡的眸光,“若真来不及,我会让惜华骑逐风去的。”
“喀哒”一声,莫惜华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懂楚云飞说的话。一向宝贝逐风的云飞,居然、居然肯把逐风借给他?而且,还不是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主动借给了他……云飞今天没有吃错什么东西罢?
好似看出了莫惜华的心思,楚云飞又补了一句,“若是晚上我见不着逐风,你该晓得是什么后果。”
莫惜华傻笑两声,低头继续吃饭。果然还是他的云飞,之前顶多是他的错觉,哪有什么变化,就是近来心情莫名其妙比较好罢了。
在贼窟里狠狠搜刮了一番的莫惜华拍拍自己沉甸甸的爆过,心满意足的挂着一抹笑容。
“惜华,你抱这么多字画回去作甚?”还都是些山水图,他还以为惜华只喜欢仕女图呢。叶轶群一边驾马与莫惜华并行,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莫惜华一脸理所当然,“拿去给云飞啊,我仔细看过了,大多是真迹,有些仿得也不错,云飞应该不会介意它们是赃物的。”盗贼的头领原来还是个风雅的人啊,这么多字画,云飞一定很高兴。莫惜华在心里补了一句。
叶轶群闻言,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你可真是关心楚兄。”
“云飞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啊,自然待他比别人更好。”莫惜华如此说到,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逐风的背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得逐风听了云飞的话,乖顺的让他骑,如果能趁此机会将逐风卖掉,一定能赚很多银两。
但是云飞也说过后果自负,而且……而且云飞若少了逐风一定会觉得很难过的罢。
他心里很清楚,即使云飞会生他的气,却也不会真的记在心里。在云飞心里,他绝对比逐风有地位。卖了这匹神驹,能有上万两银子呐……
莫惜华咬着唇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肖想了许久的念头。逐风这么可爱,卖掉之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未免有些可惜。
正这么想着,逐风不知猜到了什么,忽然嘶鸣了一声,猛地立定扬踢。莫惜华急忙稳住身形,下一刻,逐风已是撒蹄狂奔起来。
“啊!逐风,冷静啊!冷静啊!别、别乱跑啊!我不认得回去的路啊!”莫惜华惨叫连连,人已被逐风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叶轶群策马追了一阵,无奈失了他的踪迹,心知不妙的他立刻掉头往楚府而去。
此时楚云飞刚用过晚膳,正在书房过目秀怜送来的账本,管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他头也不抬,问:“什么事?”
“叶二公子求见。”
楚云飞放下账本,走了出去。
大厅里,叶轶群一见着楚云飞就匆匆上前,“楚公子,惜华不见了。”
楚云飞愣了一下,旋即恢复镇定,“说清楚。”
“你那匹马忽然嘶鸣狂奔,惜华来不及反应,就在马上被带走了。现下踪迹全无。”叶轶群也是十分焦急,“明明之前还挺温顺的,却忽然发狂,若是逐风在疾驰时将惜华甩下马背可如何是好?”
楚云飞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表情有些生硬,“逐风认得惜华,其中定有蹊跷。你先在此等候,我去找惜华。”
“我一同去!”
楚云飞回头,生疏客气地拒绝,“此处地势我比较熟悉,不过叶二公子也可以绕道城东那头去看看。”
“也好!”叶轶群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冲了出去。
楚云飞面上未露焦急之色,他招来了管家,“派些人四处找找,惜华若回来了找个人发信号给我。”
“是,我这就去办,少爷自己小心些。”
一名仆从将马厩里的一匹马牵出,那是仅次于逐风的另一头名驹,其名赤水。由于他钟爱逐风,以至于赤水变相的成了莫惜华最常使用的坐骑。更因为那一身火红的毛色,让莫惜华喜爱不已。
此时的楚云飞已没有功夫挑剔坐骑了,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他迅速从门口疾驰而出,只留一道红色残影。
官道南北向,两侧皆是生长茂盛的树林,此时已是入夜,根本看不清蹄印。
楚云飞吹了声口哨,希望借此唤回逐风,但四下寂静,并无半点回应。
看来是已经离了这条官道。他环顾四周,一夹马腹,向着树林里去。
莫惜华被逐风颠得快要吐出来了,勉强让自己死死抓靠在逐风不至于被摔下马去,他只觉得自己倒霉无比。
“我都说了不卖掉你了,你这么记恨做什么?天这么黑,云飞没见我带你回去,一定会以为我把你卖了的!臭逐风!你这是趁机报复啊!”莫惜华埋怨道。
奇迹般的,珠峰听到楚云飞的名字之后,竟停下了脚步,不再狂奔。
大大舒了口气。早知道它听到云飞的名字也会这么听话,他早就念上个百八十遍了。
被逐风载着鸡翅了这么久,他连时间过去多久也不是很清楚了。
摘掉粘在脸上的树叶,莫惜华呆滞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哪儿啊?”陌生的风景,陌生的环境。他自小方向感不好,一离开封城就不认得路,上次去端城还是云飞画了张详细的地图标注了走向才敢去的。现在,他身边只有一匹只听云飞话的逐风。他怎么回去?!
“云飞啊云飞,你教出的好马,就一木头做的!”莫惜华在多次尝试与逐风沟通均以失败告终之后,愤愤地低叫:“怎么说话都不应一下!你又不是母马,怎么就对云飞这么言听计从啊!”
逐风猛地打了一个响嚏,作势要走,他立马拉住了缰绳,死活不肯松手,“好逐风,不生气哈。”他脸上堆满了假笑,僵硬无比,“我开玩笑的,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在山道上借着月光瞧见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什,楚云飞半倾身,马鞭一挥就将之卷起,落入手中细看。
一枚纯金的半只,花哨庸俗,不过这重量倒是……楚云飞掂了几掂,作出判断。像是莫惜华会拿去卖掉的目标物品。
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了。楚云飞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加快了赤水的行进速度。一时间,只听见风声呼啸的声音。
莫惜华牵着逐风沿着小路走了很久,走到天都开始朦朦胧胧地亮起来,才看见城镇的踪影。
真想立刻到扩展力梳洗一番再填饱肚子,但是他的包裹已经在路上掉得什么都不剩了。怀里还有几幅字画,再有,就是这匹“忠心无比”的逐风了……他将目光移向了在晨光中尤其显得毛色光亮丰神俊朗的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