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如何?云兄可在状态?”
启云勉为其难,虽然不知道我们缘何这般兴奋,但还是给了薄面,“好吧,那走吧。”
看到没,筒子们,这就是我的启云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陪哥几个好好乐乐。
我说:“更衣,撤退!”
启云看看大家,有些为难,黑子他们是何等识相的家伙,连忙闪身出去。
见他们都闪了,启云说:“小羽,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我一边忙乎给他换衣服,一边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谁知道。”
启云轻轻笑了,说:“你没睡醒吧,什么叫你也不知道,谁知道,不是你们几个说的么,说我原地复活,你还说,
我安全了,什么意思。”
我一边系扣儿,一边说:“你说这个啊,就是你没咋滴呗,那叫什么来着,我也没记住,反正死不了。”
话说我根本没心情跟他在这扯这些,迫不及待想出去好好喝一顿,干倒黑子,让他日后见我再不敢举杯。冬日的阳
光透过窗幔照进房间,很清冽,很明媚。天空湛蓝无际,阳光照耀大地,好日子就要来临了,我心情轻舞飞扬,急
急催促道:“启云,你别看我呀,自己也穿呀。”
启云忽然按住我的手,深深望着我,说:“你们都知道了,对么?”
我说:“知道了,所以才高兴么。”
启云眨眨眼睛,神色迷离,墨瞳冷澈,“高兴什么?”
我说:“你原地复活呗,笨蛋!要我说几次。”
启云说:“我怎么原地复活。”
我说:“那还不简单,把我的肝脏移植给你一半不就完了。赶紧的,下地,穿鞋,撤退!”
启云难以置信,说:“你说什么,小羽,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听到了,还问个什么劲,穿呐,祖宗,哥几个都等着呐。”
启云窝在那不动,语气严肃,“我不要。”
我说:“什么要不要的,先喝完酒再说,快点,急死人了。”
启云被我这种见吃见喝不要命的行为激怒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我喊:“我不要!小羽,你听到没,我说我不
要!”
我说:“好好好,此事稍候再议,我们先去喝酒吃饭,看老夫今日如何抹杀黑子那厮,看他日后还敢叫嚣不!快点
呀,你抓着我干嘛。”
启云童鞋彻底绝望了,他认为根本没法跟我沟通,仿佛大家此刻谈论的根本不是一个话题,他在说要不要我的肝脏
,我在说要如何抹杀黑子。他扣住我的手腕不放,语气凄然而无奈,外加忿忿,“小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那
是肝脏,不是手指头!我……我怎么能要!我不要,死也不要!”
我说:“祖宗,你要与不要,我们待会儿研究,你先从这张可爱洁白的床上下来,穿上你那双漂亮的靴子,跟着我
走出这间干净的病房,坐到我们作奸犯科的车上,杀向满屋飘香的酒店,喝上几杯陈酿佳酿,我们再研究好么。”
启云彻底被我打败,唇色苍白,墨瞳潋滟,无话可说。谁知道呢,他会这么在意什么肝脏不肝脏的,我觉得没什么
大不了,又死不了人,怕什么。终于,默默唧唧的启云小盆友穿戴完毕,仍不依不饶,说:“小羽,我要和你谈谈
。”
我说:“有什么话,酒桌上唠。”
启云无语,气坏了,在他深邃漆黑的眸底我分明读出一种无计可施的忿然。他拧着不动地,我扯他,他就甩开,一
副大小姐样。黑子他们终于按捺不住胡吃海喝的冲动,闪进屋来,催促我们。碍于情面,启云终是随我出去了。他
默默跟在我后面,也不说话,我跟他说,他不理不睬。生气了,此刻的启云童鞋一定忿忿然我的一意孤行,认为我
不把他这个当哥的放在眼里。随他吧,哥这个字眼现在广泛应用于祖国大江南北,任何妄图称哥的人都容易挨板砖
。所以,还是低调吧。
所以,启云一直很低调,没有用哥哥这个充满暧昧性的称谓压我。
好不容易呀,挑到一家营业的酒店。大年初一,人稀少。放眼望去,宽敞的大堂里空无一人。我们找了个最大的桌
,一顿乱点,也不知谁请客,反正无论谁请客,都是公款吃喝。没所谓了,公家的钱不吃白不吃。军军很诚实守信
,又出去给启云买红豆豆了。启云窝在椅子里静默无声,纤长的指间烟雾袅袅,长长的睫毛浓密上翘。黑子和海滨
都看我,用眼神询问,你哥怎么了?我看看启云,耸肩笑笑。怪我么,不怪呀。当然,很快海滨与黑子的疑惑就被
端上来的佳肴湮没了,他们再无任何疑问,唯一的疑问就是先吃哪个。这黑子,堪称手眼一条线,筷子如闪电,端
的是让我眼花缭乱。
我说:“哥们,几天没吃了?不至于吧。”
黑子一边夹菜一边说:“眼盯住,手别慌,没有菜,就泡汤。”
我乐,他妈的,貌似上学时候都这样,学校食堂就是一处无声的战场。各路童鞋默默无语,吃的昏天黑地。
海滨显然不是他对手,有些不满意,说:“黑子,你给我们留点儿,这还没怎么着呢,好菜都见底了,是吧,小羽
,是吧,启云。”
启云此刻心情超不爽的说,他看看饭桌,语气冷淡,“我不吃,你们都吃了吧。”
我拨开黑子即将伸向菜盘的筷子,“行了,差不多行了,干嘛呀,我哥都不高兴了。”
黑子还挺仗义,扬言:“启云,你爱吃哪个,我都留给你,至于你俩么,公平竞争。”
我服了,“黑子哥,你是我亲哥,你吃吧,都是你的,我俩就拣点汤泡饭还不行么,您老总不至于连汤都不给兄弟
们剩吧。”
黑子说:“泡汤,泡汤。”
其实,就是闹着玩,菜多的是,我们专拣那几样吃,垫了点底,我说:“来吧,黑子,不,韩墨,今日让我们一决
高下,但求一醉。”
49此去千秋岁,何处似樽前
黑子来电了,说:“怎么,连老子的名号都叫出来了,真是点名道姓的叫嚣啊,那乔羽,今天我韩某人就不客气了
,来吧,白的还是啤的。”
我说:“白的,和啤的多占地方,服务员,来十瓶五粮液。”
启云冷冷瞪我一眼,说:“要死啊。”
我微眯起眼睛,拍拍他的肩,“莫要担心,云哥太小觑在下了,再说,那十瓶也不是我一个人喝,还有黑子兄与我
平分秋色呢。”
不说还好,一说启云童鞋急了,拿起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摔,说:“带我一个。”
我笑,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启云现在就有点,这都啥样了,还主动请缨参战呢,“哥,兄台,你还是一边吃菜去
吧,淡定淡定,身体要紧,海滨,快点的,给我哥倒杯摆事儿,愣着干嘛,咋怎没眼力见呢。”
海滨连忙倒上,谁也不想吃着吃着,启云就吐血了,“来来,启云,我陪你喝饮料可好?”
黑子已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被我喝到桌子底下,“那个什么,你俩喝饮料,小羽,快点的,举杯呀,等毛呢。”
我连连举杯,“走一个。”
但是,启云童鞋是这么好制服的么,那就不叫潘启云了。他将饮料杯子推到一旁,说:“我不喝这个,我也要五粮
液。”
……“那,那你就喝一杯成吧,一杯。”
我和颜悦色商量他,启云不说话,海滨一个劲摇头,大家僵持不下。
终于,启云童鞋发话了:“我不用杯的,我用瓶的。”
强悍,看来今日非要不醉不归,不喝吐血不罢休了,谁也整不了启云,从上到下,全都白费。“好吧,那,那你就
用瓶的,悠着点。”
我妥协,黑子无心于此,一个劲鼓捣我喝,喝,看这架势,启云这样的都用瓶的,我们还要杯子作甚,索性对瓶吹
吧。于是乎,我们四个一人把着一瓶五粮液,你一口我一口接连不断。军军总算回来了,但愿可爱的红豆豆能解燃
眉之急。
“来,启云,吃吧,我跑出好远才买到的呢。”军军将亮灿灿的,红艳艳的豆豆递给启云,决定加入战斗,毫不犹
豫启开一瓶酒,“带我一个呀,你们不讲究啊,也不等等我。”
我们四个一瓶五粮液已经进肚,已然飘,“那就整,不怕死的就上。”我晃晃悠悠站起来,“来,军军,这么长时
间从未叫过你表哥,哈哈,我就这样,你也别在意,来,哥,我们喝一个。”
军军泪奔呐,激动无以复加,“小羽,你能这么叫我,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来,干。”
海滨已经晕晕乎乎,云里雾里,他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启云也迷糊,一是因为他本来酒量就不大好,二是因为身
体欠安,所以,明显出现梦幻表征,墨瞳流光迷离,凉薄的唇角扬起一抹幽轻笑意,凑到我跟前,声音飘渺:“小
羽,你跟我喝一个。”
我嘻嘻一笑,“云云,你先等会儿,等我把黑子干倒,再来干你。”
酒醉后,话就多起来,肆无忌惮起来。如女人们喝醉后谈论的多是男人,男人喝醉后,当然,我们是玻璃,谈论的
还是男人。但无论男女,无外乎感情,爱情这个不变的主题。爱,这个暧昧甜蜜而又沉重感伤的字,总能勾起人们
太多太多回忆,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海滨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撑着下颌,声音暗哑迷离,“哥几个知道么,我,林海滨,这辈子,不,这半辈子没谈过
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笑吧,像你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的,我,我从来没感受过那种,那种两个
人心心相印,彼此挂念的感觉。遗憾,遗憾呐。”
黑子也高,点上烟,叹口气说:“遗憾?呵呵,遗憾什么,真正的遗憾不是没尝过那种滋味,而是你尝到了,尝过
了,却尝不长远……就像我,像我和木木,是,甜蜜过,快乐过,但现在剩下的呢?剩下什么呢?只有长于甜蜜千
百倍的痛苦与懊悔,怅然若失,怅然若失。”
我笑笑,感觉心里好难受,是,究竟要熬过多少苦难,湿了多少眼眶,才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黑子,不对,是
韩墨,别难过,至少木木还在,还在你的身边,看看我和启云呢,这又是什么,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就没怎么
快乐过,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以为幸福就要降临了,可是,可是他又不行了……不过,还好,还好能将什么,什么
肝脏移植给他,也算老天有眼。”
50 此去千秋岁,何处似樽前
启云听我这么说,神色迷离望着我,半晌才说:“小羽,我说了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我不要的…
…不要,让我去死吧,我也活够了,没意思,什么么,没意思。”
海滨说:“启云,你别这么固执,小羽不也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么,你想想,好好想想,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毫不犹豫
,不要回报将自己肾脏的一半给你,除了小羽,还有别人么,没有!你的父母都未必能做到,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但这就是事实。”
启云又喝了一口酒,明显高了,他的眼眶红了,我知道,他要哭了,他就这样。
点上支烟,启云挥挥手,示意海滨听他说,“海滨,我潘启云从十七岁出来,到现在,十年了,十年,我今年二十
七岁了,回头看看,我得到什么,握在手里的又有什么,什么也没有,除了小羽,我一无所获。可,我不能,不能
因为我自己的不甘心,我自己的不想离开,而搭上他的一生,我是他哥哥,我是他哥哥呀,我怎么能呢。”
听启云这么说,我的感觉难以言表,将酒瓶往桌上一撂,扳住他瘦削的肩,我说:“哥哥,启云,潘启云,你听我
说,无论我是不是你弟弟,都没所谓,没所谓的,你不必这么想,我们只是深爱彼此的两个人,邂逅在茫茫人海的
两个人,相遇相知的两个人,至于什么伦理,道德,道义,我都不在乎,不在乎!我只要你能好好的,好好的,活
着,活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活着,似乎成了我们最大的夙愿,生命真到如此不堪么,我不知道,没有答案。
启云深深望着我,不知道他听清楚我的话没,但我看到他的眼泪落下来。
军军在一旁傻看,他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对于我们这一群,实在插不上话。
黑子用筷子敲敲桌子,说:“启云,你就接受吧,要不然,你死了,小羽怎么办?他会独自活下去么,我看不会,
小羽,你会么?”
一群疯子,我笑,乐得不知所谓,“知我者莫若黑子也,当然不会,怎么可能会?”扳过启云的下颌,“启云,你
看着我,看着,我,乔羽,从来没爱过谁,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本座是谁?哈哈,万花丛中过,一叶不沾
身。但,我栽到你手里了,栽了,一世英名,付之东流。可,我不后悔,不后悔!永远永远也不后悔……不后悔…
…”
说不下去,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又喝了一口酒,平静一下,似是自言自语道:“人生总有太多无常,太多遗憾
,太多束手无策,身不由己。我们没办法改变,没办法……”
海滨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我们几个,说:“哥几个知道么,我林海滨曾经是个高材生呢,呵呵,可笑吧,我曾是
吉林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主攻经济法的,但,今时今日,又能怎样?一场官司,将我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过
,呵呵,也怨不得别人,是我自己爱钱,贪财,与被告方同流合污了,对,就是因为刑彬,就是因为他,是他,毁
了我的一生,毁了我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执妄,无论是对于事业,还是对于爱情,我都再也没有那份热情,那份苦
苦追求的执妄。活的像具行尸走肉,带着伪善的面具,穿行在每个夜幕降临的夜晚,每个纸醉金迷的黎明……每一
个……无休无止。”
海滨哭了,我从未见过他哭过,这么久,他一直在微笑,冷的,温和的,漠然的。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伤
,过往,纵任岁月流逝,终难以忘却,难以释怀。平时,湮没在忙碌下,隐匿于琐碎中,可,一旦找到一个出口,
一旦这坚固的防线瞬时崩塌,这些往事心伤就如同潮水般涌出,势不可挡,粉身碎骨。
启云笑了,他擦擦眼角的泪水,说:“海滨,不必为此心伤,你找到了另一个舞台,一个更适合你的舞台,你现在
不也活的很好么,很潇洒么,有自己的酒吧,自己的生意,又何必拘于世俗,拘于他人眼光,我们只为我们自己活
,不是么。”
海滨点点头,笑容释然而生涩,“是呐,还说这些干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启云,其实你是个很坚强的人,只是…
…在小羽面前有些脆弱罢了。你的事,我知道很多,可以说基本上全知道,我这么说,你也别在意,谁让我跟刑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