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过了吗。」美青年将食指轻轻放在唇上,坐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应该多少听听我的话呢。」
而眼前这位身受重伤、过去在宫廷里有过交往的友人,在兰真的心里,也早已经悄悄地,安排好了他应当存在的位置。
◎
「所以首先,先把胡子剃掉吧。」皇子大人非常严肃地说。
从鬓边一路丛生到下巴的胡渣说得好听是很有男人味,但一般人看来,只会退避三舍……这样的落腮胡加上凌厉凶狠的眼神,不是正是在告诉别人,他就是个强盗吗!
野狗摸摸自己的下颚,有几分意外。
还以为皇子想对他说什么,没想到就是这种芝麻绿豆点大的小事……不过如果会听话的话,野狗也不是野狗了。
「有胡子才是男人啊!」一句话,便把全天下没有留胡子的男人都给骂进去了。
「要留胡子也得要好好修整。」皇子正色地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卫了。外表不能还是强盗的样子。既然要从强盗的名号翻身,自然不能还维持着强盗的样子。」
「胡说,」野狗道:「翻身和胡子有什么鸟关系?」
「你……」皇子气了起来,「你真不剃!?」
为了让兰真不起疑心,日经知道自己必须编一个好故事。
被强盗奸淫了已经够严重了,还将那强盗收在身边当作护卫,甚至允诺强盗未来的仕途……若是将真相说出来,不要说复仇了,肯定会失去那些只重视外在形式而忽略本质的氏族们的支持。
兰真是兰氏的代表,虽然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可日经自认还了解他。兰真并不是一个愚昧的世家子弟,相反的,他优秀、圆融,行事处处以家族利益为最优先,若是能拥有他的支持,基本南城夜烛的兰恕军队便已经是囊中之物,无论是要对付苍雁还是月纬,他都有了本钱。
要怎么得到支持皇子大人还在思考,可第一件事就是,绝不能让野狗将这机会给丧失掉。
他需要野狗的帮助,但只有野狗昰绝对不够的。
「这样吧……」野狗邪恶地道,「皇子如果愿意用自己的来交换,那么老子也很愿意将胡子献给皇子大人。」
「我?我没有胡子啊……」
「男人并不是只有嘴上会长毛啊……」一把将皇子搂进怀中,将手探进裤头里,手指熟练地玩弄着少年的阴茎……以及阴茎附近伏贴柔软的毛发。
「别、别开玩笑了……」皇子大人颤了一颤,很难辨别是因为快感,还是因为害怕,声音便虚软了下来,「我……我什么要剃掉那里……」
「交换啰。」野狗大人斩钉截铁地道。
一刻钟后。
野狗拿着一把薄薄的剃刀,从鬓边开始往下滑,将留了有近十年之久的胡须一点一点削下,慢慢地将真面目露了出来。
大盗野狗的真面目,就连野狗寨的强盗们也不曾看过。
怀着又是羞耻又是好奇的心,忍受着胯间的凉意和微刺的触感,皇子大人盯视着男人利落的动作,没有多久,一张比想象中英俊的脸露了出来。
「……」硬生生将到口的赞叹声吞进肚子里去,皇子吞了一口唾沫,轻轻咬了自己的舌尖。
九
修了面之后,理好蓬乱的发,将之简单扎在脑后,再换上准备好的侍卫衣衫,由于是皇家侍卫的款式,利落的线条和装饰用的花纹完全显示出裁缝的深厚功力,当然穿的人也很重要……不说话不动作的话,强盗也能看起来人模人样。
皇子大人在心中默默地评价,但即便是如此,那自然溢出的煞气还是藏不住的,只要一个轻轻眨眼的动作,就会让人忍不住心中一悸,能闪多远都好。
「唷,老子也有十多年没看过自己了。」一开始并不是很情愿,但剃掉后却又显得兴致勃勃,立在铜镜之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除了左眼眼角有一小道白色疤痕外,几无破相,浓眉凤眼高鼻厚唇,这样陌生的模样,连自己可能都认不出来,遑论小石或霸子或其它可能知道谁是大盗野狗的人。
「皇子大人可满意?」男人回头,果然见到日经正出神似地望着自己,上身衣着完好,下身却因为方才自己的杰作,而显得凌乱不堪,衣着叉开里可以看见隐密的腿根处微微泛着刚刚被剃掉的青色若隐若现。
「还有一件事。」皇子大人道,「不能再叫野狗了。你原来应该有名字的吧。」
「皇子大人可为难我了,命贱无名啊。」说的明明应该是不愉快的事,语气却很轻松,「野狗这名字不也挺好?」
除了你,没有人会觉得好!
不行,要习惯这男人让人生气的言语……改变这个人不是一时半会可以作得到的事,日经逐渐也能在野狗面前找回自己的步调。
一开始只是因为不得已而落入野狗的手中,但现在,他已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筹码……他需要一个可以护卫自己的人,最好是个和其它氏族没有牵扯,没有人认得出来的人。
表兄疏叶枫是个心软的人,遇上苍鹭族的叛贼还没有问题,若遇上的是氏族里一起长大的人,能不能下得了手杀人是很大的问题……但野狗就不同了,他是个强盗,没有杀不了的人。
他需要的,是可以对外也能对内下杀手的侍卫。
而野狗难以驯服……现下,皇子自己也很清楚,他倚靠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未来以及自己的身体。眼下的情况,他能付出的,也只有这些了。
「野……就叫作野吧。」
「野?」前强盗头子扬了一边眉毛。
这样的叫法,好像太过亲密了。皇子想,可为避免自己和另外两位跟在野狗身边的喽啰叫错,取其中一字似乎比较简单。
「难不成你想叫狗?」
男人笑了一声,身体覆了上来,先舔了他的耳廓一下,然后在他耳边汪了一声,「原来皇子大人想要我当你的狗?」
脸红了红,日经有种莫名的心虚之感,局促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呼。」
男人一把将他掀翻,两手捧住了他的颊,从少年的眼睑开始舔起,沿着眼睛的形状轻轻舐着,然后是鼻子,顺着鼻梁下至人中,然后吮住皇子大人正微微喘息的唇,舌顺利地侵入了口腔之中,仔仔细细地滑过少年嘴里的每一寸。
深吻结束之后,野狗大人继续他的大业……
「干嘛一直舔我?」
「汪!」
然后从下颔开始,先是含住少年小巧的喉结,利牙轻轻啃了一下,再进攻锁骨,少年对称的锁骨形状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野狗流连在那锁骨的嫩皮上,只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少年更美味的东西。
刻意避开已经耸起、泛着樱色的胸尖,顺着少年的肋骨、肚脐、下腹、然后是已经没有柔软毛发覆盖了的性器,「听说剃过之后再长出来,会变得比较粗唷~」愉快地分享着皇子并不想知道的小情报,男人享受着那带着微刺感觉的肤触,自己竟是这样满意这个少年……
「你还真想当我的狗啊……」少年嗤笑一声,却在性器被舔弄的时候抖了一下,「唔……不、别吸……」
越是听见少年这样说,野狗当然就吸得更大力了,没有多久,感觉那原本已经硬了的肉芽颤了一下,连忙吐出,在射出的一瞬间,用手牢牢收下,然后一边叨念着可别浪费了,一边将少年乳白色的精液朝后庭涂去。
此时的日经皇子,头发散乱双颊泛红,间或着的微喘声从他被吻成鲜红的唇中流泄而出,左大腿被男人高高抬起扛在肩上,从大腿根部开始,继续顺着大腿内侧的细嫩缓缓舔着,膝盖窝、小腿肚,无不巨细靡遗没有遗漏,最后停在脚踝处,先是啄了几下,然后再用舌尖点了少年的脚心,皇子大人脚忍不住一缩,软软地哼哧一声,「野……别这……样……」
但今天野狗想扮一回真正的狗,用舌头好好服侍主人。
左腿舔完还有右腿。十跟脚趾头也都受到公平的照顾,皇子大人还不曾受过这样纯粹享乐式的性爱,没有多久,便弃械投降,堕入恶魔的诱惑深渊了。
当日经终于见到疏叶枫,是在三日后。
他的表兄让兰真带着,来到了他所搭乘的马车上。原本适当的体型瘦了一圈,但精神看来还不错。
「皇子殿下,让您受惊了。」旧帝国皇室侍卫队长单膝落地,「无法好好保护您,是属下的失职,愿自请处分。」
真是死脑筋啊……这句话,同时浮上在场另外三个人──日经、野狗及兰真的心头。
「有什么好处分的,枫,你无须自责,现下我已是亡国之身,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能遇上兰真是我们的运气,看来,上天倒是待我日经不薄。」
「千万别这么说。」兰真连忙摇手,「您未来可是帝国的主人,我兰氏还需要殿下的照拂呢。」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只是试探心意的场面话,「兰真,若能顺利到达夜烛,日经当重酬以报……那婆娑妲河以南的兰朵族圣地丝湃熙谷,当地归原主。」
兰朵族的圣地传说有无数个版本,但就其共通点,都说丝湃熙谷是香料的天堂,土壤肥沃气候宜人,甚至还可以大量种植一种极为罕见难种的香料,只要一勺那香料,没有不美味的菜色。
只是那谷在旧帝国时期时,已经封闭。事实上,丝湃熙谷的秘密,一直是旧帝国牢牢控制着兰朵族的重要法宝。
兰真只是继续微笑,「那就多谢殿下了,要到夜烛恕兄那里,约莫还要八九天,就请您安心吧。」瞥了一眼自进来后,就贴身站在皇子身边的男人,「这位是殿下新的护卫吗?」感觉到身边的疏叶枫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眼里又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是的,在槐山被追杀时,是他救了我……」想起当时的情形,日经忍不住觉得实在荒谬,明明真相并非如此,却又得将野狗捧成跟他原来职业完全相反的侠义之士……「他名叫野,已经答应要成为我的护卫。」
「那枫……」
「请好好养病吧,枫。」皇子露出关怀的眼神,也犀利地捕捉到兰真和善的面具底下,一丝无奈的裂痕,那是只有在面对疏叶枫的时候,才会无意识泄出来的一点点情绪……「你永远都是皇家的护卫队长,你知道的。」
「殿下……」
「说一点外头的情况吧,兰真。」
「殿下想知道什么?」
「说说月纬吧,他在哪里?」
「和您一样,月殿下也受到苍雁的追杀。不过月殿下是受到莫敌大将军的保护,据说都城被破当时,仍有一小支士兵跟着他,您是往槐山而去,月殿下却是先越过柳溪,在柳溪岸旁和苍鹭的追兵发生激斗,月殿下虽赢了,可损失的兵士也不少……」
「所以说,月纬的身边留的人也不多了……他也需要兰恕是吗……」
「……可以这么说。」
「月……应当还没到达南方吧?」如果月纬先到了,自己这样过去,不正等于羊入虎口吗?
「目前没有消息传来……殿下,帝国正值国难,你们兄弟何不暂放歧见,携手合作呢?」
「这是当然。」嘴里这样说着,日经却在心中冷笑,某些时候,月纬的手段可是比自己更狠的,虽然总摆出一副对帝位毫无兴趣的高洁模样,可内心里的龌龊心思是绝不会少的……
在宫廷里相争的时候,自己最喜爱的东西,总是会以各种不得已的方式,毁在月纬的手里,导致他养成了在踏上帝位之前,不可留恋任何东西使之变成弱点的良好习惯……
他抿了抿唇,没发现自己朝野狗又更靠近了一些,「兰真,是否能给我马车和良驹,我还是希望能在月之前先找到恕将军。」然后又看了看彷佛想要说话的疏叶枫,「枫,你留在兰真这哩,等养好了病,再来找我。」
他不能让何人拖累他的速度。
月纬已经在他之前。
这一点,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事。
十
青年沉在一个漂浮的情境里,彷佛婴儿时期待在母亲的羊水里,暖和而又舒服。
「这里很好不是吗?」他听见有个声音这么说,「没有斗争也没有阴谋,只有你和我。」
可是……他很想发出声音,可是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发声的凭借,可是他还有任务,还有想要守护的人!
有的、有的!他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想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回去那个欲望横流的血腥场呢?你明明就不适合那里!」那声音比他更了解自己,「明明那么痛苦。」
一点都不想回去面对。这是他的真心话。
可他并不想成为违背誓言的人,就算是再糟的世界,只要能继续守护那个人,他就觉得光明仍然存在。
他拼命动了起来,宁静的环境变成束缚住他的枷锁,气流开始紊乱起来,他想冲破那层看不见的膜。
「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呢?」那声音有些不以为然,「或者是……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的呢?」
有!他感觉自己大叫了出来,但事实上连一点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的呢?」
膜裂开了一条缝,那声音伴随着刺眼的光线而来,他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楚,但在这之前,他感觉自己又渐渐失去意识,最后落入了更深沉的世界之中。
◎
兰真送了皇子大人一辆马车,四匹快马。马车选的是轻巧的车型,马则都是可一日千里万中选一的宝马。
「多谢。」日经皇子对着送出来的兰真点头,「枫的状况好像不怎么好,还请多照顾。」
「这个自然。」美青年拱拱手,「日经殿下请多小心,祝您一路平安到达恕兄那里。」
看着皇子一行四人离开,兰真反身回到马车上,简单吩咐:「我们也出发吧。」
然后握了握昏迷过去的青年的手,叹了一口气。
「大人。」马车外忽传来家仆慌张的声音,「意外来了。」
这么快吗……苍雁……殿下前脚才刚走……
将青年的手握得更紧,「有多少人?」
「已经被包围了。」家仆的声音带着惧意,「全都是万中选一的,保镳护院们全都倒下了……」
「我知道了。」放下青年的手,他缓缓走出马车,只见刀光灼灼剑影绰绰,果然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我是兰氏兰真,诸位有事?」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策马而出,「得罪了,听说兰大人最近捡了个人,不知是否属实?」
「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们负着苍鹭王之命追捕要犯,请让我们入马车搜索。」
「就算我要拒绝,也是不行的吧。」美青年露出一丝苦笑,「请不要伤害我马车里的人。」
「若非要犯,这个自然。」那领头一挥手,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而安静地散开,没有多久便又集合。
「报,没有主要目标,但找到次要目标。」两个士兵抓着昏迷的疏叶枫拖行而来,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微微松开,泄出了一点让人怵目惊心的腥红。
兰真一个箭步迎了上去,「这位是我的童年好友,不知……」
「疏叶枫也是旧帝国要犯之一,兰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这、他毕竟不能算是皇室成员……」
「这一点,苍鹭王自然会判定。」
「……无论如何,你们都一定要带他走吗?」
「是,请兰大人见谅,也请大人体谅我们的工作。」
「如果……」兰真沉吟着,「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曾见过日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