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上——影野

是后来的爱情铺垫吧。理所当然发展，由于工作地点的改变，人的眼界也愈加开阔，猜剧情这当事儿，对现在的水

轼来说，不知不觉变得理所当然，渐渐少了当年看剧的感动。

水轼侧躺在沙发上，手抱着一只芒亨里的恐龙，盯着炎略良和女主角做对手戏。

虽然水轼二十岁的时候搬过出来住，但也不过一年多的光境，此后一直都住在家里。尽管艺人生涯工时不稳定，很

少能和家人碰面，遑论一起进餐，然而，只要嗅到厨房剩下的香气，他每每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直至最近一两年，在炎略良的再三要求下才再搬出来。其实要拍拖嘛，到他家里去不就好了么，怎地硬是要他也搬

出来呢……水轼曾经不只一次这样抱怨。不过现在自己也常常不在国内，行李箱啊杂装箱啊就这么丢在玄关旁边，

要是在家里是肯定不行的，转念想想也就听炎略良吧。

只是……放假的时候就比较寂寞了，就算这房子不到三十平方米，但一个人的时候水轼还是觉得太大了。

『你这样额外给学生补课，只会给学生带来麻烦，他们不满意投诉我们是会饭碗不保的！』盖是雅的女教师角色道

。

『不会的，为了考进好的大学，学生们会理解我的。』热血教师（炎略良）这么说。

以往炎略良跟女主角搭戏往往要在第四、五集才开始进入状态的，不晓得怎地老是没能投入似的，也就常常为这个

捱批评，不过自我中心的性格根本不当这是一回事。那时候炎略良就会拉着水轼说：「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啊，要我

怎么投入。」然后将人拉进怀里磨蹭一番。

其实水轼一点也不介意他那样，口中说演技批评的说了他，心中倒甜得不得了；不过也因为这样，当炎略良投诉自

己跟女主角的吻戏太投入时，自己才可以有大条道理反驳他，因为自己是专业的嘛。

看着戏中的炎略良摸了摸盖是雅的头，宠溺地笑了，水轼的内心不晓得怎地漏跳了一拍，也许……因为那个眼神吧

……太熟悉还是陌生了？

自从水轼要到荷李活拍戏以后，本来两人就有限的拍拖时间更逞直线下降。起初炎略良还是会嘟囔会投诉的，但一

年一年过去，到这个第三年好像都没怎样了，见面少了就少了，连话……也更少了。

相识十九载，拍拖十二年，太习惯还是甚么……会淡，会厌么？

正当水轼不安地在沙发上辗转时，手机在茶几上终于震动起来，赶快打开来看，却失望地发现是「Orchild」的短

信，因为水轼的电话簿就是密码本，里面有无数这种名字。而 Orchild 就是紫水兰，25岁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天后级演员了。

『最佳男助演最近好忙哦～究竟多少份报纸杂志让你占版头了？

如果有版税收就了得啰～

不过你的头发开叉了，很难看。XD

最近空了点没？

早前的庆功 party我没空来，现在还你一餐吧～

甚么时候有空就告诉我啦～ ；）』

老样子不揶揄他不舒服，这位生日跟他只差一天的老搭档，身材娇小配上一双大眼睛长得十二分可爱；可是除却那

副皮囊，却是一个有主见又自我的姑娘，性格还有点古怪，嘴巴毒辣也是紫水兰的特色。

于是发条短信回复她，不过只用上一只手去打，人也躺回沙发上去：

『明后两天休息日，都有空，看你怎么说。』

发出去不久电话就响了，是紫水兰直接拨过来的：

『大明星好忙啊～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怕你忙啊……」

『呿，短信你就不怕打扰我么～』没听到水轼回话，便道：『好吧，明天下午如何？』

「唔……下午甚么时间？」

『看你的样子晚上是没空的吧？那下午三时，正好喝下午茶便宜点。』

「你这大s（虐待狂），连请我吃饭也只喝茶。」

电话另一头传来紫水兰有点狡猾的笑声，『正午午餐没关系么？胆小鬼。』

「我才不怕啊，跟你的绯闻每次都不攻自破，连澄清都省了，他们还有兴趣写就写吧。」

『是、是……』

「对了，Shelly会不会来？」

『那姜顺会不会来？』姜顺是水轼的好朋友。

「你要约他吗，我一会打电话给他看看……」

『哎呀，我约你啊我怎么知道。』

「哦……」

『你其实还是担心了吧，想拉个人当垫背。我说，Shelly不是来过你的庆功 party了么？花篮子也没少送的，你还

要我好姊妹请你吃饭啊？』

「喂喂，她是你好姊妹也是我的好拍档好吧。」

『所以才会拿我们来当垫背，不理你了笨蛋，只是我们两还来不来。』

「来～有人请吃饭当然来。」

『那好，明天下午三时午南街，不要早到我不想象我欠你似的。』

再跟紫水兰胡扯几句就挂线了，看看手机炎略良还是没回信，又一个拍到夜深的日子吧？想起明天约了紫水兰，看

完第四集他就刷牙睡觉了。

下午三时，作为中高产人士聚脚地的午南街还没开始热闹起来，所以两位大明星大可以在只有他们的美式西餐厅里

吃得逍遥。

水轼津津有味地吃着「黑松露吉士牛肉汉堡包」，紫水兰则真的只是来喝喝茶，因为美式西餐的味道都比较浓，偶

尔偷一两条水轼的薯条来吃就够了。看着对方的吃相，摇摇头道：

「你八成是没吃饭来的。」

「甚么啊……」推推厚重的粗黑框眼镜，水轼不用工作的时候总会戴回它，毕竟一千二百度近视不是说笑的。

「不定时吃饭对身体不好。」

「工作的时候都有按时吃的。」

「啧啧，」即是不用工作就随意吧，怪不得他一放假就会瘦，「休息日就这样过了？」

「嗯，差不多……」心想：有约朋友去吃饭已经很难得了，平日他都睡大觉上网打电动了事。

摇摇头，紫水兰只是笑笑，也没说甚么。

「之前一直在法国拍戏么？」水轼问。

「是的……」自从早几年接过一个外国导演拍的独立电影后，紫水兰也算接上了海外市场。「但我跟你很不一样，

都是独立制作。」

「总之戏好就成了吧，你不要跟舆论一个水平啦。况且，还可以冲击国际奖项嘛。」

「唔……我也想拿奥斯卡啊～」

「喂喂～」

「嘻嘻～说真的。」紫水兰笑得灿烂，放下茶杯托着下巴道：「水轼的确很棒啊，总能将那种内心阴暗的角色演绎

得很传神。」

「不要拗弯子践踏我……」

「那有，这是赞美。因为你也将表面乐观积极的角色诠释得很到位。」

「还不一样？」——表面乐观内心阴暗（= =）。

紫水兰大笑，「看你今天表里都很精神呢，这样就好了。」

「甚么嘛，不要装着关心我，我会不习惯的。」

「好吧好吧，那我继续s你。小朋友待会吃完饭就好回家喽，不过不要老是上网打电动，偶尔看看书对身心比较有

益。」

「大姐你好像忘了我才比你大四岁吧。」

「哎唷，还真忘记了。」掩着嘴将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可爱的脸蛋上还真一脸无辜，「谁叫你老是吃儿童餐？」

垂头看看自己的汉堡包，水轼苦笑，「这虽然是汉堡包，却不是儿童餐啊。」枉他还特意选了个有点花式的。

「我知道，看看这厚度看看这餐牌就知道了，我是挖苦你难道你不听不出来。」

「你啊……！」噘起嘴巴不过也没怎样。

紫水兰吐吐舌头，她确实很爱逗水轼，因为有时她也会想知道，这人好脾气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人有时太好脾气，

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安；自问相人从没错过的紫水兰，对这位好朋友一直有这种难以说明的担心。

跟紫水兰分别后，水轼并没有真的那么听话回家去。百无聊赖的去逛了一下动漫商城，然后才坐地铁回家，他不是

穷，倒是习惯了。也不是不会开车，只是懒得保养，在家的时候开老爸的车还好，要自己另外养车——买保险、搞

保养，他才懒得去做。

离开车厢路经便利店时，三份醒目的卷头摄进眼睑——

「凉爽和盖是雅戏假情真夜会沥东」

「秘闻！假戏真做凉爽盖是雅酒店密会！」

最后一本《女人最爱》还将之做成了封面，相片是炎略良和盖是雅坐在落地玻璃后的餐厅里，微粒大得惊人显然是

偷拍，不过倒也清楚。炎的脸比较正对着镜头，盖是雅则是斜侧脸，可以看得出炎略良的冷脸上难得笑得很欢。

沥东，那个最多高价商店和五星级酒店，站在消费主义顶端的城区。没走红以前，水轼绝不敢一个人踏足那地方，

就算他不打算买任何东西（而且也没钱）。

不自觉手握成了拳头劈啪作响，水轼匆匆走进厕所里将连衣帽子套到头上去，再拿出口罩戴上。离开月台后，车站

的便利店多得要命，绕了三间，分别将三本都买全后，才走上另外一个月台去。

04.问

走到炎略良的公寓门口，水轼先叩叩门，没有响应才掏出自己的钥匙开门。到屋里首先举目四顾，确定没有表面疑

点后才坐下来，然后掏出手机发了封短信给「Red」：

『今晚我到你家过夜。』

炎略良的家比他的大上一两倍，小时候炎略良说买房子的时候要方便跟着恋人，所以他也不特别喜好大房子，以一

个超级偶像来说，这房子真的不大了。

本来的三房两厅，为了有一个大睡房而将两房合一，剩下的是衣帽间。厨房也改成了开放式，因为炎略良有空的时

候喜欢做做菜，但若果做菜的时候不能看到恋人就没意思了。所以在厨房外就放了长方型的磨沙玻璃桌，上面放上

炎略良代言进入第九个年度的红西柚笔记本，以吸引宅男恋人驻守。而所谓的客厅就放了一套沙发，对面是膝盖高

的深褐色组合柜，内含齐备的播放器材，上放巨型电视，方便两个看演唱会、研究演技之类的。

偏自然色的简洁布置，就像炎略良喜欢的阳光与海滩一样，嗅着都有种淡淡的清新感觉。水轼随意巡逡，知道单亲

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比较整洁，不过桌面那里今天多了个空的红酒瓶，这边有件没洗的T恤，沙发上还有副眼镜，看

来也真是忙坏了。

将眼镜换上看看，一片朦胧甚么都看不见，『是略良的……』于是作出这个判断。戴回自己那逾千度的鸡片眼镜，

决定帮他将东西放好。

不过嘛，期间开开抽屉甚么的，是少不免的嘛。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查看恋人的东西的，真的。只是执拾嘛，拾到东西要放回去自然要开抽屉喽，顺便看看也没有错

，你说是不是？

其实水轼也很清楚自己几近神经质的纤细个性，所以尽量也不会去挑拨自己的神经——可免则免，难听点说就是眼

不见为净，这是他的爱情座右铭。因为要不然，他只会愈看愈多心、愈多心就愈担心。然而，杂志的卷头不巧看到

了，因此一颗心早就被悬起，却也亏他自制力了得，竟然真的是跟收拾无关的抽屉就不去碰。

不一会水轼收拾好后，便跑去倒垃圾，清理好了回到屋里，又拿出拖吧来开始抹地。

没甚么的，只是他有轻微洁癖而已，不过本人否认。

家务事都处理完毕之后，回去看看手机，得到的回复是一个「好」和「：）」脸，多么的简洁。

水轼长出一口气，转头翻出二人努力经营得来的外卖账本，研究一下今晚要吃甚么外卖当晚餐。

差不多十一点，终于听到门锁滑动的声音。「我回来了……」本来浓重的鼻音似乎更严重，相信是因为不能适应温

差又导致鼻敏感发作了。

「欢迎回来。」水轼笑着从电视抬起头来，他正在看炎略良新剧的第五集。

一面脱下外套，一面噘起嘴巴道：「已经播到第七集了，你才看到这里啊？」话音中难掩有撒娇意味的失望之情。

「不正在看么……」水轼嘀咕，还从头起的第二遍呢。

「嘿～谢谢，我自己也未看。」走过来捏了他的脸蛋一下，又道：「吃饭了么？」

「吃了……你呢？」

「嗯。」说罢拿着外衣往卧房走去。

「还以为你会回来吃的。」

「你买了两份外卖？」

「嘛啊……」是啊，不过你不回来两份都倒了。

「怎么回事？闷闷的样子，很累吗……访问。」再走出来的时候上半身已脱过精光，露出穿着衣服时绝对看不出的

厚实胸肌和腹肌，麦色的皮肤比某白得有点青灰色的宅男健康多了。

「还好。」推一推眼镜，终于对上来人的眼。

被指眼睛经常对焦不能的凉爽，其实是因为这人懒，散光难戴隐形眼镜，多年下来就没这习惯，不过此时没戴眼镜

还是能聚焦，漆黑如墨的眼中有了难得的神彩。炎略良脸上挂上了温柔的微笑，道：「可是我很累啊。」

扶起水轼的肩坐到沙发上去，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那么辛苦吗？看着不像动作片啊。」瘦巴巴的水轼拍一拍对方的大胸，道：「你很热吗？我还觉得冷。」顺手毛

手毛脚摸了一把。

「你开了暖气嘛……」暗忖水轼凉凉的手摸啊摸倒也舒服。

「那关了吧，你热。」

「你冷嘛……」不在乎地看着电视。

「洗澡吧，你很臭。」

睨视着水轼，「谁人也说香的炎略良只会被你一只说臭，」捏一下躺在大腿上的高鼻子，又道：「我在摄影棚洗过

了。」

眼珠子一转，「干么在摄影棚洗？」

「想神清气爽地回来见你嘛。」

「少在我脸前贫嘴……」

「我只在你脸前贫嘴。」柔声。

「不跟你说。」水轼知道自己要脸红，便「霍」一声坐起来，盘膝在沙发的另一边，盯着对方却半天不说话。

「怎么了？」炎略良笑了。

垂下眼睑，半响，「啪啦」一声拾起摇控，关掉了暖气，顺便不用再面向炎：「没有东西要跟我说么？」

「你想听甚么？我都告诉你。」说着已移过来从后抱起那条既没肌肉也无腩肉的细腰，同时下巴搁到那个阔肩上去

，另一只手拿回摇控，再将空调开动，不过温度相对调低一点。

感到炎略良的鼻尖就顶着自己的脸颊，吐息有意无意的吹到自己耳边去，水轼不晓得怎地有点失落起来。「没事…

…叫你关暖气啊……」嘟囔。

「我没关系。」还是笑得那么温柔，「你刚才问我甚么？」

「没事了！不记得就算！」

「哎唷唷，谁惹我的小宝贝喇？」

「不要叫小宝贝啦……」虽然水轼低声咕哝了句，不过炎略良知道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人其实只是个小朋友，所

以也没有理会，反而逗起他来。

「那叫甚么，轼轼？还是前辈？」说着又笑得那样腼腆，带点羞涩，跟十岁初遇时一模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而

水轼拿他这点最没辙，于是挨回去由得他抱。

蜻蜓点水一样啾了在水轼的脸蛋上，道：「多久没见过你了？」

「才一周……在老板办的祝捷会上不是碰过面么？」

「那个算么？」轻轻吻上水轼的发鬓。

水轼想，略良确实一向不当那种人头涌涌的聚面是二人的「见面」，「是你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