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家侦探 上——若思忆

后来的个把月里，他开始自己过来，第一次过来谈完公事就走。第二次过来问了句最近过得如何，第三次过来呆有半个多小时，谈话除了公事外还多了几句，但只限于吃饭没之类的日常话题。

凌恒知道，冷枫在刻意的避免与自己有过多接触，他很清楚，也很在意。不过，无论如何在意都好，他不会表现出来，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他不会造成冷枫的困扰。如何爱，怎么爱是他自己的事，跟冷枫无关。

冷枫对这一切似乎有所觉察，慢慢的也把这种距离放开。第四次过来开始，聊天话题稍微的宽范些，然后直到现在，两人已几乎是无所不谈。

当然，几乎里面除了爱情跟喜欢，这类话题他们还是不敢涉及。偶然有那么一次，冷枫嘴多的问了句，还存在有喜欢的感觉吗？他立刻回答，我是个执着的人。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冷场了。那时他们就面对面的坐着，那场景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还好最后沉默着大半个小时，刘强跑过来加入聊天，他们才渐渐的恢复正常。从那时起，他们再也没谈论过这种事，甚至于连提都不敢再提起。

凌恒跟冷枫两个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态，不想、不愿打破这样的相处。然而，两人似乎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其实，爱和炭的本质相同，烧起来就得想办法帮它冷却，让它任意着，迟早会把一颗心烧焦，到时想回头都已无回头之日。

“尸官，不好了！尸官……尸官！”

如往常一样，办完冤案回到家，凌恒累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中听到刘强的叫声，他睁开困意浓浓的双眼，哈欠连天的说，“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刘强看他眼睛都睁不开，一骨脑的跑回房间的浴室，拿条湿毛巾出来，甩到他的脸上，“你自己看。”

十月的天，已进入晚秋，带着凉凉湿气的毛巾搭到脸上，凌恒想不清醒都难。随意的拿起毛巾擦下脸，他把趴在他身边的雪狐提到一旁，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后他瞪向刘强说，“都一点钟了，你叫我看什么？”

这小鬼做游官后他才知道，原来游官也是几乎不回地府，在人间落地生根的一种官差，有什么事就用随身带的游官笔记，也就是所谓的传真机传真回去给崔判官，等待吩咐就行。

这小子呢就从那时起耗在他家不走了，每天看他悠哉着逛来逛去，吃这个吃那个，什么事也不用做，鬼差跟散游有事报告上来就去处理一下，如此的逍遥，他气到不行。

早知道当初他就不做尸探，当个游官多自在……不过，好像也不行，那老狐狸说尸探跟地府的官职基本上不挂勾……唉，怎么说都好，反正他们尸探就是天生的劳碌奔波命。

“你看前面，看我做什么！”刘强双手抚上他的头，硬把他转向眼前。

他的面前，站着八个紧靠在一起，缩头缩脑的鬼。它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不堪，这会还七孔流血、浑身带满着惨不忍睹的类似一个洞一个洞的伤口。

凌恒盯着好几秒，还是不明白的眨着眼，它们身上的伤都是新伤，应该就发生在近两天之内，它们也没有持着崔判的令牌，不用说肯定不是过来找他查案的冤鬼……

“怎么回事？”他是一塌糊涂。

刘强见他还不明白，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一句，“有僵尸！”

“……靠，你信不信等会我把你扔出去！”差点就被他的高音给震聋过去，这小鬼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改天一定得好好教训他。

“……那人家不是着急嘛。”被他这么一吼，刘强笔发觉自己越线。

“谁带他们过来的？”急，他还急呢，碰到这小鬼开始，他就没有一天好过的日子。

“鬼差。”看雪狐挠着半天，凌恒也没动，刘强起身走进厨房，拿了个苹果出来给雪狐，才接着往下说，“鬼差说是僵尸把它们打成这样的，那个僵尸很厉害，鬼差们都伤得很重。”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僵尸也是他的克星，这小鬼就不能不找这么多麻烦给他。

“我不找你我找谁？你官职比我大，我解决不了当然找你啊！”

“你的上头是崔判，你找他去。”林说过僵尸既耐打，又打不死，他才不要去趟这浑水，谁爱去谁去。

“尸官也变成老油条了。”刘强抱着雪狐委屈的说，“那我去找林检官好了，尸官都不管人间妖怪作乱了。”

凌恒头疼了，每次一看到刘强这模样他就头疼。哪天他得去查清楚，是不是上辈子他们有什么渊源，要不他怎么就对这家伙无可奈何，不会是上辈子他就欠了这小子的吧？

“林跟迁也忙了一天一夜没得休息，你去找他干嘛？”唉，罢了，这本来也是他的事。凌恒思考完，无奈的看向眼前的八个鬼，“说清楚怎么回事。”

胆子比较大，还没被他给吓到说不出话来的野鬼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我们是湾山县宗村的孤魂，前天晚上我们跟平常一样在村尾白山顶的祠堂附近游荡。将近二点钟左右，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僵尸，它见到我们，莫明其妙的把我们打得遍体鳞伤。”

凌恒还没来得急再问，站在最左边的野鬼接着说，“他离开时还捉走两个鬼。”

“捉走？”僵尸要吃也是吃人，它捉鬼做什么？

“嗯，我被打晕，没多久就醒过来，我看到它一手掐着一个蹦开的。”

“……你们到后山去呆着，我等会去找你们。”凌恒边说边扯过刘强，“你去把鬼差找来，一起带到后山去。”

还带走两个鬼，难道不是单纯的僵尸闹事？还是先去找下陌狼，说不定他有眉目。

尸探这么多人中，只有陌狼生前是法师，凌恒也是尸探集聚日那天才知道。熟门熟路的他，很快到陌狼家中。可惜，陌狼并不在家，房子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人类气息。

他想了想，瞬移到冷枫的家。不出他所料，白帆跟陌狼，正坐在冷枫家大厅的沙发上，跟冷枫商谈着什么事。

冷枫此时只穿着件浴衣，湿乱的头发还滴嗒的掉着水，应该是刚冲完凉不久。看到凌恒出现，他有点惊讶，“这么晚？”

对上他的视线，凌恒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冷枫这样的穿着。湿乱的头发，不止没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显得他有些随性的狂野，浴衣无法完全包裹的身体，结实而修长，这样的冷枫好好看！

他突然好妒忌白帆跟陌狼，他们可以跟这样的冷枫坐在一起聊天。如果他也能这样天天看到，该有多好。

“小恒？”见他一会皱眉，一会呆呆傻傻，白帆忍不住走过来拍他一下。

“嗯？哦。“凌恒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枫，你们的事急不急？不急的话狼借我一下。”

“什么事？”冷枫以为他被什么问题给难住。

“有僵尸出现，鬼差被打伤了。”

听完他的话，冷枫皱皱眉，想着几秒，他看向白帆说，“你先去处理事情，我跟狼过去看一下情况，等狼忙完再回来帮你。”

白帆点头离去。凌恒见冷枫转身上楼，忙拉住他的手腕说，“不用这么麻烦，狼去帮我治理一下那些鬼就好。”

“僵尸不好对付。”冷枫拉开他的手，继续上楼。

凌恒明白冷枫的性子，只要是他决定的事，谁反对都没用。他没想到冷枫也要跟过去，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过来了。

不等凌恒思考完，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走下楼的冷枫，凌恒又是一愣。随意穿在身上的衬衫并没有扣起，腰间的牛仔裤腰，刚好卡在两骨间，配上他有些冷漠的神情，看起有点懒散，却充满着无限的魅力。

走近他身边的冷枫，见他又盯着自己发呆，疑惑的叫了声，“恒？”

“……我们走。”以后这个时间，他一定不要过来找冷枫。

三人去到梨山墓园，只见到有八个孤魂野鬼，瘫坐在地上，刘强跟鬼差还没有过来。凌恒看了下时间，走到其中一个野鬼身边，“你们遇到的僵尸从哪个方向出现？”

“东南方。”

凌恒得到地址，转身看向陌狼，“他说那个僵尸捉走两个鬼，会不会是有法师控制它，让它这么做？”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陌狼边说边皱起眉头，“能控制僵尸的法师很厉害，他如果在场，你们千万别现身。”

“嗯。那……”

“这里交给我，你们快去。”不等他再说话，陌狼已明白的先把话说出。

“好。”凌恒边说边搭上冷枫的肩膀。离开前他想到件事，补充道，“刘强那小鬼过来，让他在这里呆着，别再赶过去。”

见陌狼头蹲在野鬼身边，头也不回的做个OK的手势，他微笑着带起冷枫赶到事发地点。

第三十三章

事发地点，是一个很古老的祠堂。它原本是宗村供宗续族的地方，但因为它僻静，离宗村又有好长一段距离，村里老一辈子的人过世后，年轻一辈的人就放弃这里，在村中新建了个祠堂。渐渐的，这个祠堂就没有人来过，久而久之它成了孤魂野鬼的栖身之所。

凌恒跟冷枫来到这里，逛完一圈后发现，时不时的会有些野鬼游窜过来。想到僵尸的目的是野鬼，两人也不驱赶它们，在庙中找些稻草随意的铺在地上，坐下来等待。

凌恒无聊之际，晃眼打量一下祠堂中的情况，他发现这里不止供桌上铺着厚厚的灰尘，连桌椅跟柱子也都已经腐朽不堪。

宗村的人，都是不念旧的生物，废弃之后既然再也不来看一眼。

感叹完，凌恒扭头看回冷枫，发现他衣服还没有扣好，他急忙撇开目光，故做轻松的笑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解决，要不你先回去？”

“僵尸没有你想象中的好对付。”他碰过好几次，次次都把他累得半死。

“我知道。”这点林早已说过，他不会大意。

“知道就好。”要让他选，他宁愿对付十个山精，也不愿打一个僵尸。

山精妖怪都是活物，受到重创会有不适感。但僵尸完全不会，它是一个不怕疼、不怕死的死物，打它几十拳看他都不躺下，还硬梆梆的站在那里等候下一拳，是人都会有错败感。

“你留下来是无所谓，但你能不能先把衣服扣……”

凌恒的话还没说完，远方渐渐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他想说有人的同时，冷枫已起身并一个快速的旋转，顺脚把两人拿着垫坐的稻草踢回原位，然后伸手搂过他的头，瞬移到祠堂顶上。

站到琉璃瓦上，凌恒跟着冷枫迅速的顺势趴下。冷枫搂着他脑袋的手并没有放开，感受着冷枫呼出，从脸旁边滑过的气吸，他的心全乱了。

刚刚还想说，让冷枫把衣服扣子弄好，要不他一眼过去，心神无法集中。结果呢？别说集中，没散成一团就已经很不错。

老天真的很会耍他，为何就这个时候有人来！

“他的脚步声很沉稳，是个练家……”

完全不知凌恒在想什么的冷枫，边小声说话边往他身边挪动。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睁着双眼盯着自己，迷茫、痴傻，脖子硬得就像定格般，无法转动，他没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心轻轻的格蹬着一下。

他不明白何以凌恒能迷恋他到这个进步，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他在明知自己不会喜欢他的情况下都不肯死心。他说让自己不要困扰，从那天起他也是真不曾说过爱跟喜欢。

但他知道，就算不说，这个人还是偷偷的爱着、想着、念着自己，他不知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冷枫很无奈的轻叹口气，气息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疼溺。

搂着脖颈的手，轻轻的往眼前拢着拢，然后他探过头去，轻轻的吻上眼前的人。吻很轻，好似青蜓点水，却足以让凌恒回过神。

看他的瞳孔越涨越大，冷枫适时的离开，把嘴巴放到他的耳朵边，小声说，“集中精神，就算奖励，不然以后不再见你。”

冷枫把这个吻当做是唤醒凌恒的一种方法，他没有想太多。他所不知的是他这样的做法，对凌恒来说，却非常的致命。好像有些味道，没尝过可以不去想，但尝过一次，知道它的甜美，就会有期待，会想得到。

凌恒此时已清醒过来，他双眼是很专注的看着前方，在等待脚步声的靠近。但他的心已经完全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吻，甜甜的、软软的带着淡淡的香草味，让他流连忘返。

那一吻激起他无尽的渴望，他好想好想就这样永远的呆在这个人的身边，想他一辈子只疼自己、只吻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存在。

可惜，终究是梦，这个人会吻他的原因，话里说得很明白，是让他集中精神。

“来了。”

冷枫的话还未落音，山脚下快速的跑上一个身影。透过明亮的月光，可见来人约五十岁上下，留着短短的平头，身穿件灰色的长袍，在腰间还挎着一个帆布包，这样的打扮跟民国时期的道家人很像。

他来到祠堂门口，片刻不曾休息，便从帆布包中掏出一些黄黄的纸符贴上门的内侧。祠堂的鬼被忽然消失的冷枫跟凌恒惊吓未定，这会又看到来人拿出道符，慌乱的四处逃跑。

来人不管逃窜的鬼魂，只顾专心的做着他的事。把符纸贴好，他从包中拿出一个深灰色的罗盘，在祠堂的院前转着几圈，他走进内堂里面。

老旧的祠堂顶铺盖着的是不透光的琉璃瓦，趴在后侧顶上的两人无法再看到他的情况，只得安静的等待。然而，过着大半个小时，他还是未曾踏出半步。

此时，祠堂的周围陆陆续续的又游过来一些孤魂，他们在祠堂的外层，一会来回飘荡，一会低头促立，好似有什么伤心事般，一脸愁容、一脸呆滞。

凌恒想他们不进祠堂的原因，多半跟刚才那人布的符有关。看来那个大叔要对付的并不是这里的野鬼，他来此的目的也是那个僵尸。

既然已有人管，他们是不是回去比较好？带着疑问的神情，凌恒看向身边的人。见他弯着眼眉不停的摇头，凌恒惊得下巴差点脱臼，这冷枫还真是个天才，这样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凌恒感叹的同时，远方又传过一阵轻响。声音很小，有点像垫着脚尖踩在沙地上的磨擦。这祠堂还真热闹，他不经暗笑着想，刚来一个大叔，这回又来一个，不会又是捉僵尸的人吧？

不等他想完，安静的夜下，突然的响起一声尖叫。两人探出头询声看去，就见祠堂前游窜的野鬼，有一个倒在祠堂的前院里，胸前还带着五个冒血的小洞。

扫过一眼伤口，两人急忙把目光移向墙外，一眼就见一个长着满脸浓胞、穿着清朝官服；直伸着带有尖尖、黑黑指甲的双手正朝另一个野鬼蹦跳过去。

野鬼正往山下的路逃跑，然而他没能逃掉，那个僵尸一跳就是丈把高，还是平地跃起。凌恒在它跳起的同时，把头缩回，还能隔着中梁柱隐约看到它的身影。

山间的惨叫声越来越重，凌恒他们的耳朵特别尖，这些叫声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如果不是冷枫一直按住他的脖颈，他早已忍不下去。

还好，过着刻把钟，躲在祠堂里的大叔，终于跑着出去。他一个箭步冲到僵尸身后，反身一转，左手绕过僵尸的脖子往后箍住，接着左脚顺着僵尸的腕祼处一压，僵尸就往后仰倒到地面。

僵尸似乎没料到会有人跑出来阻碍它，倒在地上时，它愣着半秒。但很快，它就挣脱一蹦而起，尽管那人除了把右手伸在帆布袋里拿道具外，其它的肢体都压僵尸身上，还是没办法束缚住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