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王 下——柒钥

“那心里，必定有着怨恨吧。”神轻轻的叹息令路西斐尔的心头涌起莫名的疼痛。神的双眼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怅然。

“他问我，雅威可好。”路西斐尔那稚嫩的声音说出的那个名字让那抚在额间的手为之一抖。神的双眼闭上了，他站起身，返身而去，那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飞扬，望着那突然离去的身影，路西斐尔失了神。

以后的岁月里，当神默默站在深渊之前，路西斐尔便会进入那黑暗的所在，渐渐的，路西斐尔从那幼小，成为少年。

路西斐尔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色彩，那色彩令他那总是沉默的脸充满了阳光。个子已经十分高的他，再次站在那人面前时，已经不再需要仰视，那样，让他将那张脸看的更加清楚。

那张脸带着一种颇具深意的笑意望着路西斐尔：“路西斐尔，你似乎不一样了，是什么令你的心充满了愉悦？或者，是某个人？”那敏锐的感觉令路西斐尔的心中一动，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是，自己的心中，在想着一个人，一个与自己相识不久的孩子，那孩子，叫米迦勒！

那洋溢的笑容令那人心底触动，他走到路西斐尔身旁，看着那年轻的脸庞，眉头皱起了。

“路西斐尔，你的情感如此深埋，是谁让这种深埋流淌而出？”

路西斐尔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情感会令那人如此紧张，他带着不解睁大了眼，那双眼清若湖水，令那与之对视的人不禁伸出了双手：“这双眸子与他如此相似，这么蓝，这么清澈。我独自生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他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这么多岁月过去了，他依然如此狠心的站在这个世界之外，让我一个人苦苦挣扎在这无尽的地狱。”那双手突然用力抓住了路西斐尔的双臂：“你去告诉他，我不甘心，我不愿相信这就是我最终的宿命，我会从这深渊走出，我会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他恨我，我宁愿他手中的剑就此刺穿这心脏，也好过这永无止境的折磨。”路西斐尔在那份突如其来的暴怒中呆住了，那人心中涌动而出的痛苦令路西斐尔浑身发冷，那是一种黑暗的力量，那力量从那指尖窜入身体，令自己无法忍受。

“唔——”路西斐尔痛苦的低呼着，那双手如有魔力，令他无法逃脱。

“停下来——”路西斐尔的手抓住了那手臂，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胸口似乎要被撕裂，他大口喘着气，那湖蓝的双眸中，泪水不禁掉落。

一道耀目的光芒掠来，那光将路西斐尔的身体穿透，狠狠刺入了那人的胸口。手被放开了，面前那人低垂的头没有抬起，他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胸口，两滴泪从那红发覆盖的脸庞滑落：“雅威，你依然不肯见我，你便如此憎恨这黑暗的身躯？那么，为何不就此毁去，毁去了，你便不会被这憎恨所折磨。”

路西斐尔跪倒在地，身后，一个轻柔的脚步慢慢靠近。这深渊因那缓缓靠近的脚步变得明亮。

“夏特斐尔！”那声轻叹让那低垂的头抬起了，那双灰眸紧紧望向了那片光明。那湖蓝的双眼，银色的长发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脚步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自己面前。

那片光明刺痛了双眼，令那眼中不自觉的落泪。

“雅威！雅威！”那失神的模样令这心颤抖，神的手，慢慢伸向了那双受伤的眸子。那是，从天地之始便陪伴身边的人哪。那是因孤独衍生而来的同伴，便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可是，因那黑暗的本性渐渐复苏，被生生从身体割离。

“如果你恨我，恨这黑暗，便将我毁灭。你对我的视而不见，让我生不如死。”

我怎能毁灭你啊，纵使憎恨，我也无法忍受你的消亡，无法忍受你的不复存在。

神的双手顿住了，他低下头，将路西斐尔抱起，返身而去。

那决绝而去的脚步让那心碎裂了，那双手在身旁紧紧握住，深渊之中涌起一股暗流。

“若你今日不毁灭我，总有一天，我当冲破这囚禁的牢笼，将这个世界拉入一片黑暗，我会让你伤心，恨我，怨我，你听到了吗？雅威，你听到了吗？”身后传来那愤怒的咆哮，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路西斐尔在那个怀中渐渐昏迷，那落在脸颊的是什么？路西斐尔感到了一丝冰凉，他那即将闭上的双眼，看见的，是神落下的泪水！

时光流逝得好快啊，当路西斐尔的脚步再次踏入寂火深渊的黑暗之中，已经是无数年之后。

这连时间都仿佛静止的空间没有任何改变，这种安静，令人窒息。

路西斐尔已经不再是青涩少年，他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那黑缎般的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颀长的身子总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寂火深渊因为他的到来，被镀上了一圈光晕。

“夏特斐尔！”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鸣，红龙那巨大的身躯缓缓而来，那浑身散发的暴戾气息令路西斐尔的眉头皱起了。

“不要叫那个名字，那名字，是被禁止的。”夏特斐尔从深处走来，他的手向深渊深处扬起，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寂火深渊映亮。

“我有太久没见过你了，你已经长大了，路西斐尔！”夏特斐尔走到路西斐尔面前，望着他。路西斐尔的眼帘垂下了，他避开那目光，夏特斐尔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有心事？”

“我想找个人说话，但是，却无法跟任何人说。”

“所以你来到这里，因为，这里除了我，再无任何人会存在。”夏特斐尔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自嘲的笑容：“说吧，有什么心事？”

路西斐尔的眼神闪了闪，那落寞的神情让夏特斐尔明白了过来：“还是因为那个人？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神之宠儿路西斐尔殿下如此神不守舍？是因为不能在一起而感到痛苦？”

“不，今天他来到了天空之城，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可是他为了回到天空之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无法理解一向慈悲的神为何要向那不敬的势力施以如此惨重的惩罚，当我看见血泊中的他，看见他那流泪的眼，我就感到害怕，神让我克制自己的情感，可是，那情感已经无法抑制，如果有一天，我们陷入困境，神对我们的惩罚会是什么？我所爱，必为我所毁灭！神的警告如此可怕，让我的心好痛苦！”路西斐尔如同孩子般脆弱的低语让夏特斐尔的心被揪住了。

“你有所爱的人吗？”那随即问出的话语让夏特斐尔的双眼痛苦的闭上了。

“怎会没有，那爱，因那曾经只存在的彼此而刻入骨髓，可是，也因那恨，而沉沦地狱！”

第一百五十七章：无法承受之痛

今天在听《认真的雪》，写到迪欧里斯，我总喜欢听这歌，北川的天空，永远是大雪飞扬，他的那种情感，让我心痛。

那空荡的房间因主人的离去而写满了寂寞。

迪欧里斯静静站立，这房间依然维持着米迦勒离开时的模样。那指尖触摸的，是心爱之人手指抚过的一点一滴，那从指尖窜入心头的感觉令人揪心。

他在哪？霍雷修的逝去必无可挽回，他会怎样？他的双眼会因那逝去而落下伤心的泪水，到时，只剩他一人，他又当如何自处？

“米迦勒！你在哪？”

那呼唤，换来的是一声轻笑。

迪欧里斯回过头，身后悄然站立的，是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如此陌生，他是怎样进到这个地方的？

那身子如此迅速，迪欧里斯的身子尚未移动，那人已经近在眼前，他的手臂被那人紧抓，无法动弹。

“让我想想，这颗心里，一定在思念着一个人，一个弃你而去的人，啧啧。”那人的头轻摇，一双灰眸带着嘲弄：“他所爱之人死在你的剑下，你认为他会原谅你吗？”

迪欧里斯的心头刺痛，是，霍雷修那无法愈合之伤是自己所赐，如果他已经逝去，那么，自己又怎能得到那份原谅。他的眉头深锁，侧头望向了来人。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那手松开了，带着邪气的笑容浮现在脸庞：“你可以叫我，夏特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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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如此凌乱。

夏特斐尔有些吃惊，出现在这无尽深渊的，只会是一个人，一个陪伴了自己无数岁月的孩子。

路西斐尔那踉跄的脚步让夏特斐尔的眉头皱起了，他的手伸出，一道透明的结界将他阻隔住了。

路西斐尔走到结界前，径直跌跪在地。他的身子在颤抖，那是，在哭吗？

夏特斐尔蹲下身子，蹲在那隐忍哭泣的孩子面前，那双手再次伸出，却无法触摸到那身子。

“过来，路西斐尔，到我这来。”

路西斐尔的额头抵在地面，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落下地面，他的双手握得那么紧，关节已微微泛白，那种颤抖竟无法抑制。

他怎么了？他的内心在受着怎样的折磨？为何会出现这难以抑制的隐忍？

“到这来，路西斐尔，到我的身边来。”

路西斐尔的头慢慢抬起了，那双清澈的眸中流下的泪水，让这心感到如此心痛。

那张脸上，带着一种绝望。

“告诉我，独自呆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是否还能活下去。”

“为何这么问？不，你不需要呆在这黑暗中，他一手创造了你，便是希望你能生活在光明之中，你的名字，含义便是晨曦之星，所以，这黑暗，不属于你。”

“可如果我违背了这意愿，放弃了这光明，是否便要永远沉沦。”

夏特斐尔沉默了，他怔怔的望着路西斐尔，心中掠过了一丝寒意。

“为了米迦勒，你准备放弃光明，堕落为黑暗吗？”

“我希望沉沦在这无尽深渊之中的人不是他，心为何如此痛苦，夏特斐尔，如果我堕落了，我便无法再看见那张脸，无法再拥抱那身子，他的一切，都将离我而去。”

雅威啊雅威，你在给予这孩子什么样的命运哪。你因害怕无法掌控的一切，选择了放弃，便如同当年将我离弃在你生命之外一样，你也要让这孩子跌落深渊吗？

这深渊阻隔了两个世界。朝夕相伴的同伴，因那黑暗力量的涌现，将彼此从自己生命中割离，我的一时冲动，毁灭了你创下的第一个世界，你选择逃离，将我禁锢在这寂灭之中。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如此脆弱，你害怕被背叛，被伤害，所以你将自己紧紧裹在自己的世界里，当这世界发生质变，你便使之分离。

米迦勒为信徒落下的那滴泪，衍生了智天使，当你所创造的生命体有了等同于你的创造力，你想到了我对你的背叛。你将米迦勒与路西斐尔归回初始状态，让他们分离无数光年，可是，一切无法改变，他们依然找到了彼此，他们是无法割离的，所以你要惩罚他们，你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的原谅永远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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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利耶尔的脚步轻轻靠近，冥之神殿因为米迦勒的归来而令他无法再呆下去，他无法去看那温柔的拥抱，溺爱的眼神，十指相扣的手，那依偎令他发疯。

北川永远这么安静，雪花窸窣的声音让那心更加冰冷。

迦利耶尔的脚步停住了，是谁在说话？

迪欧里斯离开的身影被那话语拉住了。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迪欧里斯的身子转了回去，一双紫眸中带着疑惑。迦利耶尔摒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那话的下文。

“你的身体里，有着光明的力量，而那力量，来自你的母亲，初天使艾薇儿。”

天使？！迪欧里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自己的母亲，为何会是天使？是那光明中存在的天使？

“她，在哪？”

夏特斐尔的眉头皱起了，他的眼帘垂下，淡淡道：“已经消失了。”

迪欧里斯的眸中，泪水落下了，母亲，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却是一个已经消失的噩耗。她是什么样子的？为何会与身为黑暗的父亲生下孩子，她又是怎样消失的？这一切对自己来说，如此陌生。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那消息，让自己伤心。

“既然是天使，怎会消失。”迪欧里斯望着夏特斐尔，他知道面前这人此刻告诉自己一切，必定有原因。

“因为，那份无法放弃的感情，她为了你的父亲，背弃了她的神，而，”夏特斐尔突然顿住了，良久，才又道：“而死在了路西斐尔的剑下。”

死在了路西斐尔的剑下！

那话语令脑海轰然作响！

迦利耶尔捂住了自己的嘴，狂奔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骤变

路西斐尔蹲着身子，手中握着米迦勒的脚踝，那脚上的铃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的手中腾起一道火焰，火焰在脚踝边环绕，慢慢的，铃铛的光芒淡了下去。

铃铛被褪了下来，那是美狄亚的葬心铃，是她曾经送给迪欧里斯的东西，能够让人遗忘想忘却无法忘记的一切。

米迦勒将铃铛握在手中，心中突然想起的，是迪欧里斯曾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那个看似冷酷无情的男人，那份炙热的情感，让自己的心无法去遗忘。

手将路西斐尔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心无法分成两份，负了的那份情无法回应，无法面对。

“我懂的，米迦勒。”路西斐尔温柔的双眸望着爱人：“霍雷修的记忆在这里，我知道迪欧里斯对你的那份感情，你无法回应那情感，对他心有愧疚，所以，不用说什么，我都明白。”

“这铃铛，我会还给他，我希望他的心中，不要有所怨恨，1000年前，美狄亚背叛了他的感情，如今，我也伤了他的心，我好不安哪，路西斐尔，我害怕这怨恨会闭锁他的心。”

路西斐尔的话还在嘴边，身后一道身影迅速的奔来，那声响令两人俱是一惊。

迦利耶尔的眼中含着热泪，狂奔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两人面前，那是一张与米迦勒一模一样的脸，除了黑发紫眸。

迦利耶尔！

看着那带着绝望哭泣的脸，路西斐尔的眉头皱起了。

“迦利耶尔！”伸出的手被躲开了，迦利耶尔避开路西斐尔，径直走到了米迦勒面前。

“我有事要问路西斐尔，希望你离开。”

米迦勒失神的望着那张脸，那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迦利耶尔，那为路西斐尔而疯狂的女子，1000年前，亲手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女子。

“希望你离开！”那声音带着隐忍的哭意，米迦勒怔怔的看了看路西斐尔，然后返身而去。

路西斐尔走向迦利耶尔，迦利耶尔的身子站定，痴痴的望着自己深爱的男子，喃喃道：“告诉我，我的母亲，是死在你的手上吗？”

那话让那靠近的脚步停下了，迦利耶尔那受伤的神情令路西斐尔心头一梗。

艾薇儿！

艾薇儿那决绝扑向自己手中长剑的情景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那情景让自己如此刻骨铭心，纵使这么多岁月逝去，也无法遗忘。路西斐尔的双眼痛苦的闭上了，那片红迷了他的眼。

那神情说明了一切，迦利耶尔的双手狠狠砸在了那胸口：“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路西斐尔，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

“不，这是真的，你的母亲，艾薇儿，的确死在我的这双手上，这是个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相信——”迦利耶尔竭斯底里的叫喊让路西斐尔的心泛起疼痛，他抓住那双臂，迦利耶尔在他的手中拼命挣扎。那哭喊令米迦勒离去的脚步停下了，他悄然转身，看见的，是那紧紧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