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王 下——柒钥

“这发色彩如此美丽，银光闪闪，这是霍雷修的颜色，路西斐尔，告诉我，当那人类的情感融入自己的脑海，那感受是怎样的？”

“愉悦，痛苦，快乐，悲伤！那情感如此强烈，让我心痛。”

夏特斐尔的双臂从身后将路西斐尔环绕，他的手展开在路西斐尔的眼前，气息拂过路西斐尔的耳畔：“那么告诉我，为了米迦勒，你能抛弃这一切情感吗？你问我，怎样才能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爱，那么，现在只要你答应我，我便能达成你的愿望！”那展开在眼前的双手中，腾起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在那火焰中，浮现了米迦勒的身影。

米迦勒在拼命的奔跑，他的口中，不断的呼唤着一个名字：“路西斐尔——”

没有人记得这样一个名字，路西斐尔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米迦勒觉得自己快要崩溃，身旁的人都在带着一种怜悯望着自己，不可能，路西斐尔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心中如此笃定这个事实，可是，他在哪？在哪？身边没有一丝他曾存在的痕迹，便仿佛他真的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火焰中那少年的米迦勒，看着他那茫然无助的寻找，路西斐尔心中泛起疼痛。

“嘘——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米迦勒心中最害怕失去的，在那梦境中已经失去了。路西斐尔，他的梦境直接回到了你们初次见面的少年时光，对他来说，那便是一切幸与不幸的开端。”

幸与不幸的开端！路西斐尔的眼中，泪水落下了。

“他的心中，一定在想着，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遇见彼此，那么，这一切的故事，这种种分离与折磨，便将不会存在。”夏特斐尔低沉的话语带着一种蛊惑，缓缓响在路西斐尔的耳边。路西斐尔怔怔的望着米迦勒的身影，渐渐失了神。

“我们的生命永恒存在，路西斐尔，没有外力导致的消亡，我们能够这样一直存在下去，无论是爱，或是恨，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慢慢淡去，之所以有现在的痛苦，就是因那不肯放手的执着，路西斐尔，你为何没有想过，如果你放开了那双手，是否这一切都将改变，变得不一样。”

放手？！路西斐尔的手疼痛般的搐动了一下，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火焰消失了，夏特斐尔缩回手，走到路西斐尔面前站定。

沉寂，无尽的沉寂！

面前这男人已经与自己差不多个头了，夏特斐尔的眼底，一抹温柔一闪即逝。当初见到他时，他还那么小，声音还是那么稚嫩，现在，他已经拥有了十分强大的力量，可是他的内心，却依然如此脆弱。如同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眼前，他的一切，亦然如此。

时间慢慢流逝，两个在黑暗中生活了无数年的男人静静的对峙着！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因那无数岁月的相伴而更甚于其他人。

这孩子从小便如此沉默，夏特斐尔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这份倔强来自哪里？雅威，你何时有过这份情感，这情感，与我何其相似。从不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总是默默的呆在你的身旁，你开心，我便开心，你伤心，我的天空也失去了色彩。你用他的这份感情，让我看清了自己，现在，我也要用他的这份感情，让你看清你自己！

夏特斐尔的手突然向后扬起，深渊中的那道寂火冲天而起，那赤炎拉回了路西斐尔的思绪，他吃惊的望向火焰，米迦勒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人间才过几时，那梦中却已流逝了无数的岁月。

那是米迦勒吗？路西斐尔心痛的看着焰火中的人儿，那眉头总是深锁，眸间总是含着悲伤的人儿，是自己所爱的那个米迦勒吗？那种悲哀，纵使在梦里都如此鲜明。他的双眼，总是在寻找着什么，可是，那眼底掩不住的失望，让这心被狠狠刺痛。

“他何时才能从这梦中醒来。”路西斐尔喃喃低语着，他走到火焰前，失神的望着爱人的那张脸。

“你舍弃，他便醒来。”那口中说出了无情的话语。

“如果我不放弃。”

“沉睡，一直沉睡，在这种难以忍受的悲哀中沉睡下去，没有希望，看不到光明，路西斐尔，这梦对他来说，便是无底深渊！他会在梦里不停的哭泣，因为那梦让他找不到方向，他痛苦，是因为他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但在那梦里，他找不到你存在的痕迹。可是，他却无法醒过来！你我都知道我有那能力让他一直深陷其中，最终，那心，会因疼痛而碎掉！”

“可是我放弃不了，夏特斐尔，为何要这样对我。”路西斐尔的双眼痛苦的闭上了。

“你为他放弃了光明，却也将他拉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中，路西斐尔，无情才能挣开束缚，用你的无情，让他解脱。”

“路西斐尔，这一次，你不会再放开我的手了，是吗？”

“是，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就算是万丈深渊，只要你愿意，我们都要在一起。”

“这石头，存在了数不清的光年还依然如昔，你我今日之誓言，亦然如此。”

那誓言依然回荡在耳边，那刚刚得到的幸福却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面前这人，是神的影子，神的爱人，一个破坏者，一个背叛者，他所拥有的，是能与神之抗衡的无上黑暗力！

“那契约是——”

“那契约是，你放弃你的一切情感，我便让这个世界在灭世后重生！”

路西斐尔的手慢慢举起，似乎想再次抚摸爱人的那张脸，火焰跳动了一下，倏然熄灭，整个寂火深渊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一个五角星的标志从夏特斐尔的手心显现，慢慢的光芒越来越强烈，路西斐尔的双眼闭上了，随着那道光，那标志从路西斐尔的额间直入他的身体，他的双臂紧紧环抱，一种无法抑制的痛苦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咆哮，身后那巨大的黑翼迸裂而出，暗流涌动在他的身旁，身体中依然存在的光明被彻底剥离，顷刻间，那挣扎便停止了，路西斐尔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那双红瞳中，充满了冷冽与漠然。

“这情感，折磨了你这么多的岁月，现在，让黑暗醒来吧。”

蠢蠢欲动的暗涌开始覆盖一切，光与影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百六十二章：背弃的誓言

急促的脚步回响在空荡无人的神殿，一抹金色的身影如影而逝。

“米迦勒——”身后三道身影急追而来，米迦勒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他的口中大口喘着气，带着一种负气的决绝直奔路西斐尔的房间而去。门被推开了，寂静充斥着一切！路西斐尔离开了，悄无声息！米迦勒抓在门框边的手落下了，他缓缓走进那房间，房间内一切依旧，主人却已将一切抛弃。

“米迦勒——”身后紧随而来的，是加百列，拉斐尔和乌利尔三人。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片被神遗弃的土地，冥之神殿的所有人都不见了，所有的堕天使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便如同他们不曾存在过一般。

“骗我——骗我——你说过这一次不会放开我的手，为何现在将一切全然抛弃，全都是谎言，谎言——”米迦勒拼命摇着头，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听身后几人的呼唤，他的情绪如此激动，乌利尔奔上前抓住了他的双臂，米迦勒挣扎着，不愿去相信这一切。当他从苍之神殿醒来，站在面前的该隐对他说的那句话，令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战争开始了！”

什么样的战争开始了？该隐说完那话便返身而去，米迦勒奔出苍之神殿，那苍茫之间的寂静如此可怕，令人窒息。米迦勒的心中突然涌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就连迪欧里斯都不在身边了，整个北川空荡一片，自己的身影在那片大地上何其渺小，那刚刚挣脱的梦境让自己的心依然疼痛，然后，梦里的一切骤然袭来。

那梦，是真实的，因为那一切已经发生，路西斐尔走了，带走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回忆，所有的快乐与悲伤，自此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我恨你，恨你！”米迦勒的手狠狠砸在那紧抱自己的双臂间，他的拳握得那么紧，指甲深深抠进了自己的掌心，可是，那点疼痛与心中的伤痕比起来，算什么！

然后，他看见了桌上静静放着的那块绿石。

米迦勒的挣扎停止了，乌利尔的双手轻轻放开，米迦勒木然的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那块小石头，那是路西斐尔纵然堕落也不曾离开身边的东西，现在，他将它抛下了，预示着，他将这份情也抛下了。

你果真如此绝情！米迦勒的泪划过脸庞，一滴滴落在了手中的石头上。

拉斐尔捂住嘴背过了身去，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但是，加百列的预感应验了，这一切的突然发生，必有其原因。路西斐尔消失了，米迦勒便回来了，路西斐尔与夏特斐尔达成了什么样的契约？为何会抛下所有一切离开？可是，无法对米迦勒说明一切，因为自己亦然无法理解。夏特斐尔的力量何其强大，能令整个堕天使在无声无息间随之离去，他们在哪？又去了哪里？

“唉！”拉斐尔轻叹一声，坐在台阶上抬眼望向了天空。神，你在做什么呢？你让我们好困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身体中的光芒迸现，拉斐尔站起身奔向了同伴们。那光芒如此耀眼，那是神在召唤炽天使的回归。米迦勒？！三人的目光径直望向了米迦勒。米迦勒低垂的头渐渐抬起了，那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他走上前来，向着三人伸出了双手。当四人的手紧紧相握，令人暴盲的光波之后，一切都消弭于而。

回归！那辗转了千年万年的追寻，就此划上了句号。可是，那颗为追寻而受伤的心，却永远无法愈合。

这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天空，身边，是无数展着洁白羽翼的天使们，当炽天使的回归到来，大家都聚集在了天空之城的大殿外。

天使长米迦勒归来了！

那已经在天界消失了近万年的神之宠儿，具有神之外在的火之天使米迦勒归来了！

好奇的天使们熙熙攘攘的聚在了一块，年长的，描叙着记忆中的米迦勒，年幼的，则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头发也是金色的，闪闪发光，让人无法直视。”

“可是他的脾气却是很暴躁的，当他发火时，大家都会躲得远远的。”

“心地很善良，可是不可以挑战他的耐性哦，嘘——”

“嘘——”

声音停止了，天使们自觉的分站在了道路的两旁。

那缓缓而来的，便是大家一直议论的回归天使米迦勒！

他的模样依旧那么美丽，当他从身边走过，天使们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纷纷示以自己的敬意。当四人的身影消失在神殿的门内，天使们抬起头，兴奋的谈论了起来。

“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样子那么美，那么高贵，就是有点冷漠。”一个少年天使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他的眼睛向我看过来时，我简直要晕倒了。”那话语引来了一阵大笑，期间夹杂着几许叹息，谁在叹息？循声而去，众人发现大天使官佛拉尔德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那叹息便是他所发出，发现自己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佛拉尔德匆匆离去了。

“佛拉尔德天使官怎么了？米迦勒殿下归来，大家都应该高兴才是，为何他却如此叹息。”

“因为他曾经一直跟在一个人的身边，但那人却堕落了，那人的名字在天空之城是禁忌，是绝对禁止在米迦勒殿下面前提起的。”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人的名字，会让米迦勒殿下的双眼泣血！”

当炽天使们回到天空之城，神却没有在大殿之内。米迦勒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向着冥想室走去了。

门被推开，站立在阴影中的那个身影因那细微的声响而动了一下。一声轻叹传来，神的身子转了过来：“到我这来，米迦勒，让我看看你。”

米迦勒走上前，单膝跪立在了神的面前。

“你好吗？我的孩子。”

米迦勒的头抬起了：“不好，可是我回来了！”那泪从脸颊落下，打在地面，将神的心，也一并打痛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殁若淡忘

细微的推搡声在身旁响起，米迦勒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起了头。

面前是几个粉嘟嘟的小天使，脸上因兴奋而通红，几人互相推搡着对方，望向米迦勒的双眼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米迦勒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那推搡因他的沉默而渐渐停止了下来，小天使们局促的低下了头，仿佛做错了事般不安的绞动着手指。

米迦勒的心被那不安深深触动，他的脸上渐渐展开了笑容，那笑容如此美丽，小天使们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米迦勒殿下笑了，他笑啦！”米迦勒被那欢呼惊了一下，一个小天使走到他的面前，扬起可爱的笑脸，道：“以前一直听说，在天空之城，最美丽的笑容便是米迦勒殿下的微笑，可是你这么沉默，让我们都好不安，果然这笑是最美的。”小天使们如一阵风般旋去了，他们得到了天空之城最美丽的笑容，那笑容让他们的心头暖洋洋。

笑容！米迦勒的双手抚向了自己的脸颊，这笑容有多久没有回到自己的脸上了，这心如此空荡，怎能有笑容。他的双眼抬起，再次望向远方，孩子们奔跑的身影那么的快乐，曾经，自己也有过这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那时光，因一个人而灿烂无比，虽然走向他的道路充满了荆棘，但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努力让自己无怨无悔。无怨无悔！既如此，这心为何此刻却有这种痛苦。

拉斐尔从身边匆匆而过，那脚步如此匆忙。发生了什么？！米迦勒站起身，跟了过去。

大殿内的交谈因米迦勒的到来而骤然停止，众人都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互相对望着。

“发生了什么？”米迦勒开口询问道。

没有人回答，米迦勒抬眼望向高高在上的神，神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微笑：“没事，米迦勒，大家在想是否要为你的回归而举行个仪式，毕竟你离开天空之城已经太久，很多天使都希望能够见到你。”

米迦勒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神那近乎敷衍的态度令他不愿再追问下去，他的头微微示敬，然后返身而去。拉斐尔的脚步向外急追了几步，神的那声呼唤令他停下了。拉斐尔的嘴嘟了一下，他略带不满的回过了身子，慢吞吞走到了加百列身旁站定。

“他迟早会知道。”他的嘴里嘟囔着。

“给他点时间，拉斐尔，让他慢慢适应，他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不希望当他回到我的身边，依然活在那种痛苦中。”神的眼眸垂下了：“乌利尔，你能将那黑暗压制下去吗？”

“能，直到米迦勒从那阴影中走出。”乌利尔低下头向神示敬，然后转身离去了。拉斐尔抬起头，急切的望向神，那到嘴边的话语被神制止了：“拉斐尔，你乖乖呆在天空之城，没我的喻示，不许去任何地方。”拉斐尔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他将眼望向加百列，带着一种哀求，希望加百列能为自己说句话，可是加百列却将头撇开了。

“加百列——”离开大殿的拉斐尔急追上加百列：“为何不替我说句话，我想知道那黑暗的侵袭到底到了如何的地步，地面的世界平静得有点异常，而出现在第九原动天的黑暗力量如此蹊跷，我呆不下去，我想亲自去找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