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勇者 下——佩刀-红忆

第一百零五章

看着那像是在消融的黑魔标记，卢修斯并没有松懈，他很清楚，指望就这么结束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因为比尔的表情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还渐渐变成如临大敌那样的慎重。

果然，就在那块黑色缩小到边缘快要接近魔杖的程度之时，卢修斯突然感觉到黑魔标记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这种剧痛让他条件反射地想收回手，但却没能成功，他这时才发觉比尔已经早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压缩到极致的黑色仿佛一下子暴发开来，黑色的雾气四下发散，最后凝结成一张直径大约一英尺的虚空圆盘。

圆盘上布满了一个个黑点，发出乌光，同样的黑色线条将这些黑点一一穿了起来。

“这是什么？”卢修斯询问，或许是想要分散注意力，以抵抗手臂上传来的灼烧和痛感。

“黑魔标记的魔力回路。”比尔回答道，“只要调整上面的魔力回路，就可以改变黑魔标记上附着的契约……不过可能会很疼。”

所谓契约，当然是链接在签订契约时两者的灵魂上，也就是说，它是与灵魂直接相连的，比尔要改变它的话，其实只是很小的几个动作，但对于敏感的灵魂来说，这痛感却会放大许多倍，越是接近灵魂的部分越痛。

卢修斯只是暂时失去了魔力，但又不是失去灵魂，虽然感觉不到魔力的流动，但他还是会感觉到灵魂传来的痛苦。

在比尔研究透彻黑魔标记之后，就已经知道一共要修改这个契约的三处地方，他用左手抓住卢修斯的手，以免他条件反射之下缩回去，右手则是握住魔杖，轻轻接近了最外围的那一处地方。

“要开始了。”

卢修斯做了一个深呼吸，这多少缓解了他的痛感，“呼……来吧。”

魔杖尖端发出一点白光，作为目标的那条流动着乌光的黑线突然从一边的黑点上断开，然后又黏上了白光所引导到的另一处黑点上。

“咝——”卢修斯忍不住屏住气，但一丝声音仍然从牙缝里逸出。

“怎么样？”比尔担心地看向他，这是最外围的一处，理应是痛感最小的一处，他虽然试验过很多次了，但在活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如果连这一处都无法忍受的话，那接下去两处他该怎么忍过去？

黑色的魔力盘上最初流转的乌光已经消失了，原本完美的魔力链被断开，联接到另一个地方，这当然让它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如果只是要破坏黑魔标记的话，只要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

“……咳，继续，这可比黑魔王的钻心剜骨好多了。”过了这么一会，卢修斯也感到痛觉消减了许多，他咬牙切齿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比尔点点头，将魔杖对准第二处，又一条黑线从原本的黑点上断开，联接到新的黑点上。

这次卢修斯倒是没有叫出来，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叫喊的力气，只是额头上沁出了一点点细小的冷汗，脸色也一下苍白了起来。

比尔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这不好受，长痛不如短痛，这次他没有再等卢修斯恢复过来，直接指向最后一处地方，随着最后一根黑线被接到新的黑点上，魔力盘上的乌光重新流动起来，只不过流动的方向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他放开了卢修斯的手，魔力盘渐渐缩小，变回原来黑魔标记的样子。

卢修斯瘫倒在靠椅的背上，因为剧烈的疼痛，他刚才曾经短暂地昏过去一次，如果是普通情况，昏迷正是人体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直接昏过去他或许还会好受一些。

但很可惜的是，这次的痛感不是通过肉体，而是由灵魂直接传来的，就算在昏迷中，也能感觉到那种剧烈的疼痛，所以在昏过去的后一刻，他又再一次被疼醒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总算是忍过去了，他可以感觉到疼痛正在慢慢消退。

“我想你现在需要一张床。”

卢修斯这次没有拒绝，他轻轻地点点头，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他的体力却基本被耗尽了，连开口说话都提不起任何力气来，比尔走过来扶起他，将他带到楼上的一间卧室里，扶着他坐到床上。

“这里是客房，你可以随便使用。”

卢修斯用他才恢复了一点的力气问道：“我们……成功了吗？”

“嗯，大致上已经完成了，只需要你魔力恢复之后，进行最后的激活就行了。”

卢修斯向后一躺，软软的床接住了他，他知道这样有失礼仪，这张床也远没有他在马尔福庄园主卧室里的床舒服，可现在谁还在乎那些？

……见鬼，衣服大概会皱掉……算了……好困……

他连最后的招呼都懒得打，直接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持续到了太阳下山之后。

等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他则好好地盖着被子睡在床上，外袍被脱掉之后放在一边，蛇杖也放在床头柜上。

这房子里只有两个人，他自己睡之前什么都没管，那么这些是谁做的，也就很明显了。

卢修斯稍微迷糊了一会儿，才渐渐想起之前的事情，封魔药水应该已经失效了，他可以重新感觉到身体里充沛的魔力。

他撩开袖子，黑魔标记仍然存在，但以前总是会传来的那股阴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回想起之前比尔的回答，解咒还没最后完成，卢修斯连忙从床上起来，重新穿戴妥当，走出了客房。

走下楼梯，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和比尔轻哼的小调，他走了过去，敲了敲开启的厨房门。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正好我做了晚餐，要一起吃吗？”

“……不，今天已经够晚了，完成最后一步，我就要回去了。”来厨房之前，他就可以看到客厅里时钟已经走向七点，虽然他早就预想过解咒可能会持续到很晚，在出来之前就事先打过招呼，不过现在他却不想再留下来了。

更确切一点说，是暂时不想看到比尔·韦斯莱这个人。

第一百零六章

魔力已经完全恢复，而且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任何魔力侵蚀过的痕迹。

——这也就意味着，他赌赢了。

正是因为如此，卢修斯才觉得事情很棘手。

他赌赢了，但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而赢的，而是因为比尔·韦斯莱的帮助，因为比尔·韦斯莱的正直，他得救了。

当初的解咒委托中，只要比尔能够解开黑魔标记就可以了，但现在他做的却并不仅仅是如此，不但成功破解，还把这个东西改造成卢修斯能够自己控制的状态，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委托的范围，是额外服务。

或许对于比尔来说，这么做是出于这一年多来和他的情谊，但卢修斯自己却很清楚，他只是用自己的筹码给自己的未来打了一个赌而已。

如果能够真的如比尔所愿，只把这当成是对朋友的信任的话，说不定还好一些，来自于朋友的援手，卢修斯·马尔福只要欣然接受就可以了，不用顾虑那么多。

但是不行，卢修斯可以骗很多人，就连最亲近的家人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欺骗，但只有自己不行，他无法欺骗自己。

对于比尔来说，这是对朋友的援手，但卢修斯却并不是这样接受的，他把他们看成赌徒和庄家，赌徒因为庄家的帮助赢了赌局，这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同样接受帮助，如果是来自于亲朋好友的援助，你会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因为你们的情谊完全值得这样的帮助，但如果这援手来自于一个你友谊并不太深厚的朋友，甚至是一个陌生人，你就不得不千恩万谢、感激涕零了，因为他给予你的帮助，已经超越了你们之前那点微薄的友情。

现在对于卢修斯来说，也就是这样的情况，比尔给予他的帮助，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友谊和那个委托的价值。

也就是说，他已经欠下了比尔·韦斯莱一个人情。

——而且还是天大的人情，一个他理应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人情。

他当然可以选择无视这个，但这就太厚脸皮了，知恩图报，这点就算对于斯莱特林也是一样的。

但叫他真心对比尔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话，他还真的是做不出来，他拉不下来那张脸。

所以他再看着比尔会觉得很尴尬。

再说，他曾经把自己的外壳全部卸掉，摊平在这个人面前，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赌注也好、友情也好，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比尔·韦斯莱看到了他最脆弱的时候，而且这还是他自己捧上去给他看的。

这多少也说明了，所谓的赌注之中，也有一份对比尔的信任。

出于对这个人人品的信任——这对于斯莱特林来说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理由，正如曾经提到过的那样，他们只相信没有背叛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这次卢修斯选择赌这一把，虽然更多的是因为赌赢后的未来太过诱人，但也未尝没有对比尔的信任。

赌约再怎么诱人，也要赢了才有意义，如果输得血本无归，那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要参与。

至少卢修斯明白一点，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邓布利多，他是绝对不会下注的。

好吧，说他是闹别扭也好，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如果不是为了这最后的程序，大概他醒来的时候，会选择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地离去吧。

比尔露出了明显失落的神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从卢修斯的态度和语言之中感到了一丝疏远，不过卢修斯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早已超出他平时回家的时间。

他没再多想些什么，抽出魔杖一挥，正在锅里冒着热气和一个个泡泡的蛤蜊蘑菇奶油浓汤渐渐安静了下来。

比尔走回客厅，和卢修斯重新在桌子两边坐下，“最后一步很简单，你只要在我的引导下把魔力注入现在的黑魔标记里了，之后你就能完全控制它了。不过在人身上用这个方法修改黑魔标记我也是第一次，所以激活完之后，我还要检查一遍。”

卢修斯点点头，虽然想尽快回去，不过比尔说的有道理，他也不会反驳。

“那我们就开始吧。”比尔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卢修斯早就知道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他把手放到比尔的手上。

和平时稍微有点不同的是，这次比尔直接紧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才说道：“感觉我的魔力，跟在我后面……”

就像他说的那样，从两人握住的双手处，有一道不属于卢修斯自己的魔力进来，卢修斯对于比尔的魔力已经很熟悉了，控制着自身的魔力不要反击，他按照比尔说的，也分出一道魔力，跟在比尔那道魔力的后面。

比尔的魔力表现出一种让他惊叹的控制技巧，它变成一支箭头一样的形状，只不过中心是空的，把卢修斯的魔力包在了里面，然后通过手腕，直接向黑魔标记冲去。

卢修斯做好了再一次承受那种痛苦的准备，但预料到的痛苦却完全没有半分，这让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比尔则是已经松开手，拿起魔杖开始放检测魔法了，就好像读懂了他的疑惑一样，一边解释道：“它已经完全是你的东西了，用你的左手碰触右手，怎么可能会痛呢？”

卢修斯回想起来刚才的那一幕，在比尔的魔力就要冲入黑魔标记的前一个瞬间，突然一下子完全散开，最后只有被强行约束成箭头状、卢修斯本人的魔力真正冲了进去。

就像他所说的，现在卢修斯已经感觉到自己能完全控制黑魔标记了，他心意一动，就看到原本手臂上黑色的骷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淡了下去，仅仅几秒就彻底消失不见，他那处的皮肤自从年轻时打上黑魔标记为止，第一次恢复了原有的白皙。

他试着用另一只手去碰触那里，也完全是普通皮肤的触感，就好像那噩梦一样的丑陋标记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他眨了眨眼，很快地，黑色的标记再度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对这个标记的畏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可以完全控制这样东西。

在卢修斯刚开始尝试控制黑魔标记的时候，比尔就暂时停止了检查，他完全能理解卢修斯迫不及待的心情，所以也没有打扰他。

卢修斯也发觉了这一点，他对比尔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你继续吧。”

比尔再度专心于检查。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了许多，之前的纠结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看着比尔专心的样子，卢修斯极为难得地真心说了一句“谢谢”。

他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这没什么，反正也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你为什么愿意那么尽心呢？其实你本来不必要这么麻烦……”

比尔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动作突然完全停止了。

……刚才我说了什么……！？见鬼的！

比尔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检查上，只是随口回答而已，根本没预料到这突然的话题转变。

其实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却没能阻止最后那个“你”字从嘴里蹦出来。

……完蛋了。

这固然是他的真心话，但问题是，这是一句绝对不能说的真心话。

他机械的抬起头，卢修斯的表情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愉快，而是紧锁着眉头，以一种锐利的目光审视他。

“呃……我是说……”比尔试图补救，但在和卢修斯的目光撞上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直接说到，“……我喜欢你……不，我是说……我爱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心中反而充满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安心感。

与其说是不合时宜的告白，不如说他并不指望对方的回应，只想借此从一直以来的压抑中解脱出来。

——只要对方拒绝，他就能死心。

卢修斯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挑起眉，露出一个讥诮的笑，“你爱我？……你能爱我多久？”

比尔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个嘲讽的表情了。

说完这句话，卢修斯握紧蛇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绣着马尔福家徽的手帕，那毫无疑问是马尔福庄园的门钥匙，他直接干脆地从比尔眼前消失。

比尔长出了一口气，将整个人的重量交给椅背。

……全部，完蛋了。

……但是，这样也好。

第一百零七章

凭心而论，要比尔完全不低落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早就有了准备，或者说，这样的发展趋势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至少这样他就能死心了，所以他虽然心情低落了一会，但却没有低沉下去，而是马上振作了起来。

他又不是只为着跟谁谁谁爱来爱去而活着的，就像卢修斯对家族的重视甚于一切，对于比尔来说，比起谈恋爱重要的事情也有太多了。

他把做好的晚餐一个人吃完，然后就返回了霍格沃茨，当天夜里，大概是因为吃得太撑的缘故，让他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本来是周日，不过作为第三项比赛之前最后一个休息日，参加赛场布置的教授们仍然聚集在一起开会，确定最后比赛中每个人的职责。

其实职责在之前就已经确定的差不多了，除了斯普劳特教授负责迷宫里那些魔法植物，海格负责迷宫里的魔法生物以外，每个学校还要各出一人跟在参赛者身后，防止选手们在迷宫里真的出什么人命。